哪部电影或电视剧中出现过感人的、与八音盒有关的故事?

每年夏天,我都会在日记本上写上属于夏天的开头。

——好热啊,我不想练琴。

从十岁到十六岁,转眼六年,雷打不动,在烈日炎炎的七月,邱安好女士捧住我的脸蛋子涂上假白到和脖子相差六个色系的防晒,给我套上防晒衣,书包里放了五本钢琴书,从一开始的《拜厄》和《车尔尼》到《致爱丽丝》,每一本都大大的,于是每年都在夏天换大大的新背包,我问邱安好女士,我真的很笨,树上的蚂蚱都听会了我还弹不利索,这琴真的有学下去的必要吗...

每年夏天,我都会在日记本上写上属于夏天的开头。

——好热啊,我不想练琴。

从十岁到十六岁,转眼六年,雷打不动,在烈日炎炎的七月,邱安好女士捧住我的脸蛋子涂上假白到和脖子相差六个色系的防晒,给我套上防晒衣,书包里放了五本钢琴书,从一开始的《拜厄》和《车尔尼》到《致爱丽丝》,每一本都大大的,于是每年都在夏天换大大的新背包,我问邱安好女士,我真的很笨,树上的蚂蚱都听会了我还弹不利索,这琴真的有学下去的必要吗?

邱安好女士狠狠地扣上我的头盔扣,“你就是变成蚂蚱你都得学会,今年这个马老师是你们班冯夏夏妈妈给我推荐的,是一对一的高级教师,一堂课五百,你和钱过不去是吧?”

“你还不如把五百块给我。”

正嘟囔着,电动车来了个猛刹车,此处无声胜有声,树上的知了都安静下来,邱安好女士此刻宛如在背后长了一双专门瞪我的眼睛。

“妈妈,我最爱弹钢琴了,我一定好好学!”

语毕,电动车缓缓往前开动。

学钢琴的六年里,甭说马老师了,丁老师,刘老师,宋老师,教我的老师光是姓氏就能凑齐半个百家姓,坚持最久的一位教了我半年,但是我实在是跟不上集体班的进度,最后也退出来了,永远坚持不到下一个秋天。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可我只不过是在十岁生日那天夸了一句冯夏夏弹钢琴可真漂亮啊,就让邱安好女士产生了巨大的误会,在钢琴上死磕至今。

今年的马老师,约莫也是救不了我的,明年我就上高二了,我决定在今年的第一节钢琴课上摆烂,让邱安好女士认清,她的闺女就是再坚持五十年也是小乌龟,我真的没有钢琴上的天赋!再继续死磕下去,我的大学生活就得飞走了。

一对一真的不一样,邱安好的电动车停在了一个高档社区的门口,在把我丢下车以后,匆匆告诉我门牌号以及晚上六点来接我以后,就骑着电驴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知道这个小区,冯夏夏的家就住在这里,她的房间布置的好像一间公主屋,冯夏夏的爸爸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明年听说要转正,他们家住这里,那冯夏夏要上钢琴课,岂不是可以睡很久的懒觉?

马老师的家在12栋,并不难找,这个社区的房子都是独栋的小别墅,每一排六座别墅,很像哆来梦里大雄的家,巧的很,走到12栋的门口我就看见了冯夏夏,她穿着的那件白色连衣裙我也见过,学校门口的一家少女衣橱店的橱窗里挂着这件连衣裙,很好看,我求了邱安好半个月也没求来这件裙子,不过既然冯夏夏有了,那我就不稀得要了,撞衫实在是很low的一件事。

冯夏夏看着我,那张漂亮又白的发光的小脸上挂满着狐疑,她的嘴甚至张开变成了o字型,“你也是来上马老师的钢琴课的?”

我点点头,她收起了那份惊讶的表情,转身按了别墅大门的电铃,大门立马就自己打开了,门朝里敞开,冯夏夏熟练的走进去,跨过了院子打开了里门,我一路怕踩着院里可能不起眼却很名贵的花草,也算有惊无险的走进了别墅里。

冯夏夏一副主人的姿势,自己换上了拖鞋,又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给我,她说,“你就在楼上的第一间教室里先练习吧,马老师要先给我上课的。”

我反问她为什么,她笑起来很得意,“因为是我的马老师!”

我才不在意是谁的马老师,我只是在叹息我溜走的下午时光,要等冯夏夏下了课才能让这位马老师死心,心甘情愿的把这五百块退给邱安好。

冯夏夏对我嗤之以鼻的态度十分不满意,也不再愿意搭理我,蹦蹦跳跳的就往楼上跑了,看呐,这才是十六岁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啊!人生太难了,我只是想当一条躺着也舒坦的咸鱼,只要不学钢琴,每天被邱安好拿着铲子爆炒咸鱼肉也无所谓。

整个别墅的装修都很漂亮,虽然说外面很燥热,但是在走进门以后,整个人都感觉到了舒适,热气似乎也被阻挡在了门外,能见到的地方都十分的简约干净,踩着干净的拖鞋上楼梯我都怕玷污了这片不知八大洲哪个洲进口的木地板。

二楼有很多房间,能听到两三个房间里传出的钢琴练习声,反正都比我练得熟,走进第一个房间的时候,空调已经开好了,琴板也被事先打开,窗户的光线非常好,应了今天随口的胡话,窗外还真有一棵树,树上铁定有偷学钢琴的蚂蚱。

这架琴太好了,家里那台五年前的杂牌琴琴键就坏了四五个,还有两个键不出声了,在家练习的每一首曲子到了课堂上都是两模两样,好在这个夏天以后再也不要学钢琴了,坏了也就坏了,手里现在摸着的这台琴,可不是往日上过钢琴课的钢琴可以比拟的了,那简直是碰瓷,我只在邱安好逼我看的大师演奏会上见过这台钢琴的logo。

坐在这台琴边,我又忽然有点舍不得放弃学琴了,虽然弹的很烂,但是坐在琴前的感觉是无法代替的,好像在这一瞬间里就摒弃掉了一秒钟以前的所有过去,琴谱摆在架子上,手腕抬起,落下,这架昂贵的琴可能也没想过这辈子能传出如此生硬又磕磕巴巴的《致爱丽丝》。

这仅是第一小节的开头,窗外的知了唱的都比我弹的好听,识趣的放下了手,耷拉在了膝盖上,在这个好看的房间里,原地坐着也是急促的。

一墙之隔传来了悠扬的琴音,是不生硬且悠扬的《致爱丽丝》,如果说这个才是致爱丽丝的正确打开方式的话,刚才我的一小节纯粹是老鼠跑到了琴键上,演奏了一曲有点音调的乐曲。

说来奇怪,好像有魔力一样,在琴音停下以后,我的手不受控制一样再次放回了琴键上,相同的一段,仍旧是有些磕磕巴巴,不大好听,这实在是让人尴尬脸热,立马又放下了手,可是对面又开始弹奏起来,是刚才我中断后的下一段,但是速度慢了下来,引导着继续一样。

这世上应该是没有魔法的,八岁那年和邱安好要圣诞节礼物,结果邱安好和我说圣诞老人在赶来的路上出车祸嗝屁了,那年开始我就知道世界上没有魔法了,可是现在,我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有些忐忑,但还是把手放回了琴上,也尝试着慢下来,半年里,致爱丽丝的第一小节终于在我的手里被弹了出来。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这是我在听见脚步声以后才发觉的,转过身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我能闻到他身上沁香的味道,不腻,好像夏天里的解暑药,能撞破所有的闷热,抬头看他,他的头发剪的整齐又干净,就像他的脸一样,一张没有任何污点的白纸一样,正因为是一张白纸,所以能毫无芥蒂的被记在心里。

“你弹得很好,我们这节课就练这一段,就像你刚才那样,好吗?”

他在询问我的意见,我本应该摆着烂说不好,你是教不好我的,快把我妈的五百块冤枉钱还给她,可是他就站在我的身边,替我挡去了空调的冷风,夸我弹得很好,又不给我立夸张的目标,他只是教我练这一小段就好。

我一句话都未曾说得出口,屋里的温度是正好的,我却觉得有些热,抬头看他又不记得眨眼,好似连呼吸都忽略不计了。

“我姓马,我叫马嘉祺,你怎么叫我都可以,我是你的钢琴老师,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来继续弹这一小段吧。”

他说他叫马嘉祺,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冯夏夏喊着是我的马老师的画面不断浮现着。

“来到新环境很不习惯吗?其实我没有比你大很多,我二十二岁,你看,是不是没有差很多?”见我不说话,他又继续说道。

我立马摇了摇头,“你琴弹得真好,那我可以叫你嘉祺哥吗?我哥哥和你一样大,但是他看起来比你老很多。”

我是应该喊一声老师的,可是冯夏夏喊他马老师,我就是不想同她一样,这个提问有些大胆,我小心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看着我,随即点头,说好。

这个瞬间里我意识到,邱安好的五百块是要不回来了,甚至还得多搭几节课的五百块进去。

马嘉祺的钢琴课,我每周去上一次,其余的时间留给数学补课,没有办法,偏科是高中生永恒的痛,我的钢琴怎么也弹不好,我的数学也永远算不到,两者之间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在我的意料之外,马嘉祺很温柔,但他也是一个风趣的人,我不愿意弹琴的时候,他竟也会坐在我的身边,给我讲他的高中故事,笑过以后,屋里就再次传出磕磕巴巴的致爱丽丝。

冯夏夏的钢琴课和我的调开了时间,我们很少再碰面了,我也很少听到她在我的面前提她的马老师。

人们说,相遇是具体的慢镜头,相处是快速播放的快镜头,在回忆和马嘉祺认识的短暂时间里,我慢慢的悟到了这个道理,就像我永远记得我第一次见马嘉祺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那股沁香,却不舍得问那到底是什么香味,总觉得问过以后,我就再也不会把这个味道记得这样深刻。

我和马嘉祺相识在我高一结束的暑假,我十六岁,他二十二岁。这句话也被我记在了今年夏天的日记里。

我把和马嘉祺有关的一切都记在了日记本里,每一次见面,他从不曾骂我,即便我弹得再差也没有,我把他说过的话也记在日记本里,我害怕和他相处的时间变成了快镜头,我不想。

在这个夏天里,我站在影碟店的门口,在太阳下看完了完整的《洛丽塔》,我在想,我不止十六岁,马嘉祺也只有二十二岁而已。

少女总会把印象深刻的人误当作喜欢的人,这是年级主任发给每个家长的告诫早恋通知书里一句话,邱安好盯我盯的格外紧,可是我当然知道,喜欢就是喜欢,是没有道理的,才不是印象深刻而已。

我决定,先把喜欢藏起来,我害怕太早的和盘托出,会让故事里的一切都变得不同,我和马嘉祺尚未发生任何故事,只是在平常的每一周里有条不紊的见面,上课,他不会像其他老师一样真的手把手教学,但他确实让我可以完整的弹出几段致爱丽丝,哪怕我并不满足于此。

以后的事情,留给以后再说,十六岁的路晚只是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后果由以后的路晚负责。

暑假的最后一堂钢琴课由于数学老师的拖堂改到了晚上,邱安好把我送到社区门口的时候,我远远的看见冯夏夏走进了12栋。

离约定的上课时间早了半个小时,我故意对邱安好报早了上课时间,因为我想早一点见到马嘉祺,只是没想到这么不凑巧,居然和冯夏夏碰上了。

我进别墅的时候,整个别墅死一样的寂静,一声琴音都没有,我只好踮起脚上了楼,这才听到了交谈的声音,偷听是不好的行为,可是其中一个声音是马嘉祺的,我挪不开脚。

冯夏夏的哭声让人无法忽视,很小声的抽泣声,让人听了会很心疼的那种,她哭着,说的话有些含糊,我听不清,但是马嘉祺的声音很清楚。

“我受你父母的委托,你也学的很好,我的能力已经不足够继续教你了,我要回去念大学了,替我和你父亲说声谢谢,好吗?”

马嘉祺也在询问她,语气在温柔和礼貌的边缘,这和平时不一样。

“我和你去上海,你别落我一个人,我不会替你说谢谢的。”

冯夏夏哭着说着,这一句我听清了,好似雷劈,马嘉祺要走了,冯夏夏想跟他一起走。

这样看,他们相识更久,我与马嘉祺相识不过几月,浑身一哆嗦,我是真的怕了,我怕马嘉祺走,也怕马嘉祺会答应冯夏夏同他一起走,光是想着,心就宛如刀绞。

脚下疲软,整个人撞开了房间的门,冯夏夏错愕的眼神看着我,我却连看马嘉祺一眼都不敢,我不敢设想马嘉祺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会不会对我有所隔阂,会不会把我们相处还不错的这几个月全部作废。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两个月对于我来说什么。

在尴尬的气氛中,还是马嘉祺走到了我的身边,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坐在了琴椅上,这一刻我讨厌他的温柔,在他看似温柔的表情下,对我是怎样的心情,我半分都猜不到,无论是谁在这里,他都会走过来温柔的扶起。

“今天不上课了,是短信没收到吗?”马嘉祺不问我偷听的缘由,而是问我别的。

“你该不是装作看不见腆着脸来的吧?”

冯夏夏擦干了眼角的眼泪,对我说的话带着八分的刺。

“你要去上海?你不继续教弹琴了吗?”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是否还算正常,但还是强忍着问他。

马嘉祺没有开口,答案已经了然。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设想了很多次鼓足勇气去触碰他,哪怕只是衣角,但没想过是现在,冲动支配着大脑,我扯住了马嘉祺的袖口,一遍一遍重复同一句话。

我只是想再见到你,我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可是太难。

风,轻飘飘的,马嘉祺说:“晚晚,我送你回家。”

我会想,他喊冯夏夏叫小夏,这又是他第一次喊我晚晚,我们两个在他的心里,是一样的吗?还是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呢?可他是马嘉祺,我能感觉到,坐在同一把琴椅上教我弹琴的时候,他也会因为触碰到我的指尖而面红耳赤。

快到秋天了,我这次终究没能把这份坚持延续到秋天,但我已经能够不断开的弹完一整首致爱丽丝了,坐在马嘉祺的车后座时,我这样告诉他。

“等我能弹熟致爱丽丝的时候,我能见到你吗?”

在把我送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调转着车龙头,“那一个音也不能错。”

我以为我们在说再见之前,还能再见一面,没成想这是最后一面,邱安好在我走进家门以后就冷眼看着我,我在垃圾桶里看见我被撕碎的日记本。

邱安好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整栋楼都听见了,“喜欢有用吗?喜欢如果就能被接受,那我们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你放过妈好吗?我邱安好扪心自问,为了不让你走我的老路,掏心掏肺,就迎来了今天的结局是吗?路晚,你告诉我是不是?”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站在她的面前,承认喜欢是一种罪过,不承认是对自己的不忠。

这是我和马嘉祺没有说再见但是真正别离的一天,在这之后,我再没有写过日记。

冯夏夏没有去上海,但她成为了钢琴艺术生,她的致爱丽丝弹得比我好听,我求邱安好修着家里的钢琴,每天练习着走音的致爱丽丝,盼望童话成真的那一天。

生活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没有意外发生,也没有奇迹发生,高二之后邱安好再也没有逼着我去学钢琴,周五提前下课的时候我常坐公交到那看起来很遥远的别墅门口,那个夏天以后小区有了门禁,不是业主就不能进入,于是一再后退,我退到小区门口的榕树后,树上的知了叫的和那个夏天一样吵闹,也经常看到冯夏夏,她看见我时从不和我打招呼,远远的看着我,脸上冷漠的神情也和从前的骄傲大不同。

后来高三了,冯夏夏为了艺考集训很少再回来,我也再没时间乘公交来到这里,有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邱安好会让我去弹钢琴,我每次都弹致爱丽丝,每一次落下琴键的时候,站在琴边的人就变成了马嘉祺,我不敢弹错一个音,弹错就违背了我们的诺言。

高考倒计时的五天里,有三天的居家自主复习时间,那三天里我常往窗外看,往楼下看,我侥幸在想,他认得我家,会不会来看一看我?那个高个子戴着帽子的会不会是他?那个穿着白衬衫脊背薄薄的会不会是他?那个和旁人闲谈的人会不会是他?

高考完那天,我见到冯夏夏了,听说她艺考的结果很不错,国内优秀的艺术学院可以任意挑,我止不住的想,她是不是会去上海找马嘉祺,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她比我高一些,我抬头看她。

她说,“我认识他十年了,你觉得,是十年重要,还是两个月重要?我知道,人总会难以忘记美好,我了解他,你真的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吗,放过自己吧,你离他太远了。”

就连邱安好都问我,“马老师真的记得你是谁吗?”

是啊,我凭什么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呢,可是那两个月里我们每一次的相处都被拆分成了一个又一个开始变得透明的梦境,在我快要忘记的时候又闭上眼睛梦到那个午后,马嘉祺坐在我的身边,琴椅很大一个,我们挨着一起做,他说,“我能听到琴说话,琴说坐在琴边的人都被施下了咒语,如果不好好练琴,那么最重要的东西就会消失。”

“啊?那也太狠了吧。”

“不狠一点某些人不会乖乖的弹琴啊,你啊,怎么总是不敢弹呢?弹得很好啊,琴说你弹琴的时候,琴很开心。”

大概是我总是偷懒,被琴发现了,所以惩罚我再也见不到马嘉祺。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邱安好给家里的菩萨位上了三柱香,发挥在我意料之中,填报志愿的老师建议我报考上海一家普通一本,提到上海两个字的时候,老师劝说邱安好那里的交通便利,将来就业机会多,离家也不是很远。我翻开被锁在柜子里一年的日记本,上海有马嘉祺,哪怕我已经放弃这个梦太久。

我来到了马嘉祺选择的城市,这里比起我们认识的小县城要太繁华了,走在大街上我能看到许多像马嘉祺的背影,但那仅限于背影,到底是太想了还是真的揉碎了碾进了骨头里忘不掉,他们都不是马嘉祺。

我和马嘉祺认识的第五年,我终于二十二岁了,回头去看二十二岁的马嘉祺,我从前以为是不是二十岁以后就长大了,长大就能见想见的人做想做的事了,可是我二十二岁了,我终于站在五年前的马嘉祺对面的天平了,却怎么也擦不去我们之间的模糊,二十二岁的马嘉祺又在想些什么呢?

我们大学所处的位置非常不错,不过宿舍里四个人,除了我以外,另外三个都是上海本地人,在这里念书的两年,跟着他们逛了不少地方,上海并不大,但两年里我走遍了大街小巷,没遇到过想见的人。

桦姐是我们里面最大的一个,高三的时候因为生病复读了一年,所以比我们都要大两岁,桦姐早年是钢琴艺术生,手受伤导致骨裂,念大学以后,常常是她带着我们三个拖油瓶去各种各样的音乐会,我们听不懂但乐此不疲,因为往往看完桦姐就会请我们吃一顿半价的海底捞,何乐不为。

这次我是主动要去的,因为这场演奏会的主题叫《致爱丽丝》,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的牵引回过去,桦姐以为在她的熏陶下,终于醒悟了一个迷途人,激动的抱住我晚晚晚喊了很久。

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去这场演奏会只是想给自己的青春朦胧的初次萌芽一个结果,那是从致爱丽丝开始的,就在致爱丽丝中结束。

我们走出地铁口,沿着往西走,那条公路两边都挂着这场演奏会的宣传海报,桦姐很欣赏这位青年音乐演奏家,听说年纪比我们更小,但是从小就具有音乐天赋,在维也纳演奏过,也获得过国际赛事的大奖,而他最拿手的,弹奏的最有灵气的就是《致爱丽丝》,上海是他的家乡,所以这一次特地在上海举办了这一场回国的演奏会。

海报里优秀青年演奏家的背影,挺直了腰板坐在钢琴前,看上去不赖。

桦姐这次搞到的票位置很靠前,第三排正中央,几乎是和舞台持平的一个位置,既能听到最清楚的琴声,又能看清楚演奏家弹奏的样子。

自入场起,场内就一直在放舒缓的音乐,观众落座后,灯才暗下来。

从一边的后台里走出一个身影,在一片黑暗中,那人迈着从容的步伐接过话筒,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央来,暗中看不太清,但依稀能看出那人瘦削的脊背,衬衫袖口被挽着折起露出小臂,而那双腿笔直而修长。

“我们在这里,欢迎各位来参加本次的演奏会,我是舒译的音乐经纪人,我姓马,我叫马嘉祺。”

追光打在舞台上,落在那人的头顶上的时候,似乎有一声重音响彻在心头,桦姐拉着我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那张脸丝毫没有变化,变的似乎只有我,二十七岁的马嘉祺更成熟了一些,更自如了一些,好像在我没能见到他的五年里,他一直站在这里。

还是真的就像冯夏夏说的那样,我离他真的太远了,所以即便他就站在原地,我拼命的追赶也只能在台上台下的距离见到他。

我的心跳,就快要叫嚣过周遭的一切,我是来结束我的过去的,天意一样,马嘉祺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是街上的擦肩而过,也不是戏剧化的等待停留,就是在平常的一天里,遇到陌生人一样,对于他来说,我是陌生人一样的存在吗。

五年,足以忘记一个过路人了,坐在位置上,这个上好的位置,真的好像我们面对着面一样,我和他的距离不超过十米,他的视线里有一整个演奏厅,也会有一刹那间,我被他看进眼里。

那时,我在看他,是我根本没办法不看他。

我什么也没看见,在他的眼里,我什么也没看清,那只是一个瞬间,陌生人一样,他掠过了我的眼睛。

琴声开始,那是一段完整且具有美感的致爱丽丝,我能感觉到,我僵硬着身子坐在原地,事实上,感觉有一个巨大榔锤,重重的锤在了心口,把五年里我建起的城墙全都锤碎,其实早该预料到的,在马嘉祺眼里,我可能就只是一个教过的学生而已,一个没有天资的学生而已,一个没什么值得记住的学生罢了。

“三排十二座,恭喜你,获得本场四手联弹主打歌的抽奖机会。”

马嘉祺再次站上舞台的时候,手里抓着一个纸条,对着观众席宣布着这件事。

桦姐一举把我推着站了起身,“她,她是三排十二座!”

“这个机会,你可以选择放弃或者接受,如果不会弹,也可以指定一首曲目作为本场的特别曲目。”

身边投来了无数视线,我应该说放弃的,桦姐拽着我的手说着她想要听的曲目。

可是我没办法对着马嘉祺说不,从来都是如此。

桦姐在我身边叫出了声,似乎从没想过我会答应,在脱离那段过去以后,再没有人知道我会弹钢琴,也没有人知道我弹得最好的,就是致爱丽丝。

从观众席走上的舞台的每一步,都是在靠近他,我们之间的距离真的不足两米的时候,他转过身看我的眼睛,“三排十二座,路小姐,如果你做好准备请坐到舒译的身边,给大家带来属于你们的致爱丽丝,友情提示,不可以弹错哦。”

台下唏嘘一片,我看见他手里的纸条被揉拧的不成样,也不知晓纸条上是否有我的名字。只知道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五年前的夏天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一样再次播放。

那不是我和别人的致爱丽丝,坐在钢琴椅上,手落在半空无论如何都落不下,身边的男孩脸上还有着青涩,他叫我不要害怕,不要紧张。

看向站在后台边上的马嘉祺,反而更加忐忑,我答应过他,再见他时再弹这首致爱丽丝,绝不能再错,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但忐忑是自心底蔓延的。倘若他不记得我,他怎么会要求一个抽中的嘉宾一音不差,可倘若他记得我,我却无法落下手去弹奏,他会不会对我失望透顶。

我早就不弹琴了,可我放不下马嘉祺。

舒译先弹了一小节,曲目虽是相同的,但每个人弹出来的感觉都不同,舒译弹的致爱丽丝像极了五年前的那一小节,安抚着不安者一样,马嘉祺站着的地方太黑了,钢琴遮去了我的视线,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看向我。

那就当作是这样吧,我试图跟上舒译的节奏,略作笨拙的弹奏着这样四手联弹的致爱丽丝,像过去的每一次练习一样,不敢弹错一个音,直到最后一声琴音落尽。

我终于向马嘉祺交上这一份答卷。

舒译牵着我的手站起身,我们一同鞠躬谢礼,他夸奖我弹得不错。

这时我才发觉,面前透明的抽奖箱里的纸条没有一张是有名有姓的。

回到座位上之后,桦姐激动的拉着问我怎么从来不说会弹钢琴,我没法说我是为了一个人而弹的,以后或许也不会再弹了。

后来的曲目马嘉祺再没上台做任何介绍,直到结束之前,一位工作人员匆匆的跑下观众席,传话到三排,桦姐告诉我他们请求我演奏会结束以后留一下,工作室有礼品给我。

我鼓起勇气问是谁的意思,他们说是舒译的意思,一桶冷水浇到了脚底,桦姐替我答应了这件事,并委托我去要来四张舒译的亲笔签名,她要供在寝室里。

他记得我,却又不找我,缘由只有我不重要罢了。他是记性好的,是我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演奏厅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以后,台上有人仔细的擦拭钢琴,工作人员请我往后台走,后台也很忙碌,领路的工作人员打开一扇休息室的门,门关上以后隔绝了门外所有的声音。

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的不是舒译,居然是马嘉祺,他就这么站在我的面前,不足半米,我以为我们的重逢会是平常的问候为开头,他或许会说,我长高了。可他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拎着一个礼品盒递给我。

“这是感谢你这次演奏准备的礼物。”

我没有接过那个礼物,我盯着他的眼睛,“你有没有回来找过我?”

我承认我并没有这个立场去问他这样的问题,就像冯夏夏说的那样,两个月的情谊,风一吹也就散了,没有人会为了两个月的回忆去奋不顾身,可是我会。

我渴望从马嘉祺的眼睛里看到些什么,他看着我,就像我看着他一样,我总是觉得他是特别的那一个,永远能用温柔的态度说出坚定的话,所以只要是他给出的答案,我便收下。

我从没想过会听到马嘉祺说这几个字,也或许只有他在面对直面的问题的时候,这样冷静的去开口说一句想,我的心,就快要咚咚咚的叫人听见。

“想你有没有好好的练习,不过今天看来你没有放弃钢琴,你弹得很好。”

这样夸奖的话,过去是安慰我,现在是在拒绝我吧,刚才心情的跌宕已经不复存在,权当我过去的是不甘心,可我也没办法骗自己,今天见了马嘉祺以后,是再也没办法放下的了。

我接过那份官方的礼品盒,做了先离开的那个人。

桦姐在门外等我,吵着要看我的礼物,又吵着要签名,脑中一片的混乱,这才理清楚刚才居然忘记了要签名,但刚才的局面,我不能再站一分钟。

那是天气很不错的下午,桦姐在演奏厅门口手足无措的想要擦干我的眼泪,本来不见也罢便也就不思念的人这样出现在面前,没有所谓破镜,也没有所谓重圆,我只是为我的青春不太美好的结尾哭号,也大概是最后一次埋怨根本不曾对我有过怀念的马嘉祺。

那份礼物我带回去后就没再打开,那本就不是属于我的致爱丽丝,是我年少的葬礼,也没想过久别重逢,我和马嘉祺居然连继续下去的可能都没有。

小野跑来我桌上找零食的时候一眼看见那粉色的礼品盒,那已经是我们相见后的两个星期,小野问我,“还要不要这玩意?”

“里面东西拿走,盒子我留着给宿管阿姨。”

小野哦了一声,兴冲冲的拆开包装盒,一声惊呼,“我去,这礼物够用心的啊?这个也太好看了吧?”

那是个小女孩弹琴造型的八音盒,底部有旋转按钮,小野扭了三圈以后,小女孩和钢琴一起转了起来,响起来的则是八音盒版的《致爱丽丝》,一会便唱停了,小野又扭了五六圈,发现怎么也扭不动第八圈,就由着它唱着。

直到一首完整的致爱丽丝结束,小女孩还在旋转着,一声咔哒,传出了有些颗粒的声音,“晚晚,十八岁生日快乐。”

没有停止,又一声咔哒,“晚晚,十九岁生日快乐。”

“晚晚,二十岁生日快乐。”

一直到二十一岁生日,这之后小女孩终于不再转动。

小野捧着八音盒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晚晚,你今年多大了?”

桦姐也凑了过来,嘴里咬着半块苹果,“她不是刚过了二十二岁生日吗?”

小野把八音盒递给我,八音盒的底部写着一串日期,2017年9月25日。

他回来过,我们之间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这份礼物根本不是舒译要送给我的,是他要送给我的。

桦姐和小野面面相觑,“晚晚,别怪姐没提醒你,舒译今天的飞机飞厦门,你那位念念不忘,应该今天也得走。”

机场在浦东,现在出发,除非完全不堵车,否则一定来不及,桦姐找来了舒译工作室的电话,对方只说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不能对外透露。

小野拉着我到路边,凭借超大的嗓门拦下了一辆车,把我塞进了后面的座位,车里还有别的客人,我匆忙间转过身想说一声抱歉的时候,马嘉祺的脸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司机透过后视镜问着,“去哪?”

马嘉祺对着后视镜里的司机点了点头,“师傅,她和我一起去机场。”

刚才慌忙的想要见到他,现在在眼前了,又咬起了舌头,面对别人,我从来不会这样的,只是在他的面前,多少层伪装都是不管用的。

“你回来过,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当时不把礼物送给我?我真的以为,你忘了我了。”

很多问题问出口,其实只是真的害怕,他如果真的忘了我,那该怎么办。

我真的猜不透他深邃的眼底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从不敢想,他会独独想我,那天的想念之语是他的真心话,我不敢想。

“晚晚,二十二岁生日快乐,我终于能当面祝你生日快乐了。”

我是想哭的,可是又被他莫名其妙的接话逗乐起来,“你是生日祝贺机器人吗?为什么礼物里祝我生日快乐,见到我还要祝我生日快乐?”

他的指腹探过我的脸颊边,把耳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你来我身边的第三节课,那天你说,希望以后都不要在生日这天练琴了,想听别人弹琴给你听。我来上海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那个只会弹致爱丽丝的八音盒,人生地不熟,最后被坑去了住宾馆的钱,但好在把语音录进去了。”

“然后呢,你不会没住宾馆吧?”

我想了想这样一个体面的人孤零零走在陌生的街头,面前的马嘉祺都变得可怜起来,见我红了眼睛以后,马嘉祺笑起来,“没有,那天我遇到舒译了,他在路边的琴行练琴,我进去应聘了钢琴老师。”

“你怎么记得我的话记得那么清楚,因为我很特别吗?”

“是啊,只有你练不好琴的时候要打开窗户和知了吵架,别人都不这样。”

听完更想哭了,怎么我在他心里的印象同他在我心里的印象天上地下,这太不公平。

“你怎么别人说什么都相信?”马嘉祺笑起来的时候是低下头去的,笑得肩膀起伏起来,就想过往里我们无数次讲笑话被逗乐的时候一样。

“我以为,我没好好练琴,所以我真的这辈子都要见不到你了,可是我是真的不喜欢弹琴,我有什么办法啊!太难了啊!致爱丽丝,我好怕弹错,我好怕弹错你又不见了。”

破罐子破摔,我也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总之哭的很伤心就对了。

前座的司机大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从驾驶座边上掏出了一盒纸巾扔到了后面来。

“我去找过你,正好碰见了邱阿姨,你快高考了,我出现太不合时宜,阿姨说。”

“说你的日记里都是我。”

倒也无需纸巾了,我自己先把自己埋进衣服领口里,如果能,现在遁地也行,邱安好应该是想让我无地自容的,目的达到了。

事情的走向是我从未想过的,马嘉祺揽过我缩起来的肩膀,我躲在了他的怀里。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只狐狸在森林里,他有很多朋友,可是他不快乐,甚至觉得不需要快乐,也不需要朋友,他对每个小动物都很好,小动物们围在他的身边,他还是不快乐,有一天,一只不爱吃胡萝卜的兔子闯进了森林里,兔子模仿别的兔子也吃胡萝卜,可是兔牙啃不动胡萝卜,生气的把胡萝卜扔了出去,扔在了狐狸的脑袋上,狐狸拿着萝卜去找罪魁祸首,结果是一只可爱的兔子,狐狸很喜欢兔子,和兔子做了朋友,但是狐狸不得不去往更远的森林,于是,每一天,每一天,都很想念兔子,终于,狐狸又见到了兔子。”

我能听到马嘉祺的心跳,咚咚,咚咚咚,抬头看他,我们的距离更短了,只好立马低下头缩了回去。

“兔子小姐,还记得扔下窗台的琴谱吗?”

大脑迅速旋转起来,猛然记起在那个暑假之前,和邱安好大吵过一架,赌气练了没调的《致爱丽丝》,最后实在是练不好,把那几张曲谱扔下了四楼的窗台。

从马嘉祺的怀里跳起,一下撞上了他的下巴,这下子马嘉祺哭笑不得,伸出手来揉我的脑袋,我其实很想问他的下巴疼不疼,会不会把脸撞歪了?不过歪了也好看,他可是马嘉祺。

“那你刚才,你刚才说,狐狸,狐狸很喜欢兔,兔子?”

马嘉祺揉着我的脑袋,点头。

情绪转变的太快,上车前还是忐忑,现在已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才对,既然流程已经到了互表心意这一步,那下一步是什么,恋爱吗?

“两位,到了,车费您手机上结一下,祝两位旅程愉快。”

马嘉祺先一步下了车,拉开了车门,伸出了手,“愣着干嘛?下车,去买票。”

我妈?去见我妈?瞪大眼睛三两下下了车,指着马嘉祺,指着机场的入口,“你不是去厦门吗?”

“买下下周国庆的票,我到时候回来,我们一起回去,现在不买,到时候没有了。”

似乎今天在见到马嘉祺以后,他就一直在笑,现在又笑着牵起我的手,他的手掌有些热,也很踏实,好像做梦一样。

他记得我,想念我,喜欢我。

可是他又要离开这么久,我拽住他的行李箱,直到广播通知登机才松开,直到那个我一直追寻的背影越来越远。

回到寝室以后,手机上收到了新的好友申请,马嘉祺的申请理由框简单明了,很马嘉祺。

“男朋友,通过一下。”

桦姐怎么也没想通,事情怎么就能进展的那么快,她总结了三天三夜,最后郑重的在凌晨三点半喊醒了我。

“晚晚,你答应的太早了,你等他五年,好歹让他追几天再答应吧?”

脑袋有些迷糊,她这么一提,这下子脑子里全都是马嘉祺了,“可是,他也想了我五年欸……”

后来说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她骂的对。

马嘉祺的经纪人工作很忙,常常是半夜一条一条回复我白天里的叨叨,我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好像做梦一样,如果时间巧,马嘉祺会打来电话。

“这样会真实一点吗?”

可是这样反而更想快点见到他。

国庆前,马嘉祺提前回来了,小野大呼小叫的冲进宿舍,“路晚,收拾你东西和你男朋友回家去,不然楼下引起围观了保安得来了!”

我收拾的飞快,倒不是怕保安,主要是不想让马嘉祺被围观,我都还没看上呢T V T……

两周前买的机票位置靠在一起,从上海飞回去只需要三个小时,吃了一顿中午的飞机餐,挑了一部之前想看的电影,脑袋靠着脑袋,三个小时过去,电影也正巧看完了。

下了飞机才有了一些紧张,一路上都是熟悉的商铺,学校,中途还能看到马嘉祺以前住过的高档小区,从学校到小区的路,我背的滚瓜烂熟,不过以后不需要了。

走过那棵榕树下,我抬头看马嘉祺,“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以前,就站在这树后面,等你会不会哪一天回来。”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演奏会的时候,你的座位纸条我一直放在手里,三排十二座的路晚小姐。”马嘉祺把我的手牵的更紧了一些,说秘密的时候好像在讲故事。

说完,面前就是上楼的单元门口,无巧不成书,我听到邱安好女士在背后喊我的名字,略显僵硬的转过身,发觉她正提溜着菜篮子站在身后不足五米处,而我,手里牵着当年差点母女决裂的罪魁祸首。

邱安好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我的大眼睛随了她,这点没错,但是我的鼠胆应该是随了我还没出生就抛妻弃子的老爹,我窜到了马嘉祺的背后。

马嘉祺肉眼可见的挺直了腰板,“阿姨,我们上去聊好吗?晚晚,去帮妈提篮子。”

此刻军师就是救命稻草,我硬着头皮走到邱安好身边,小心提走了她的菜篮子,她买了三两五花肉,好像还有两把大白菜。

进屋以后,我就被发配去客厅了,马嘉祺进了门就和邱安好女士进了厨房,我们家厨房隔音好,我什么也听不见,不如去看两集黄金档电视剧。

好一会,邱安好走进去和走出来的状态完全是两个人,感觉走出门以后就要把我嫁出去了一样,两眼泛着红,马嘉祺则端着两盘菜走出来。

我借口去端菜,偷偷问起马嘉祺,到底用的什么秘诀搞定邱安好,毕竟这么多年,我和邱安好的战争我就没赢过,通常哭的那个都是我,被骂哭的。

“你妈说,你毕业就把你嫁给我们老马家做媳妇。”

“昂,你妈还说怕你来了我们家坏了下一代基因,我说怎么会呢,晚晚可聪明了。”

我白了他一眼,“哄小狗呢。”

当然,直到大四毕业把自己嫁出去,我也不知道当时马嘉祺到底是怎么把我妈搞定的,总之刚毕业当天邱安好就坐飞机来了上海送来了户口本。

本来说好了,太忙就等以后补办婚礼,但是舒译小同志也表示要全力支持经纪人的婚姻大事,于是婚礼办成了演奏会,桦姐和小野在我后面捧着裙摆,桦姐吼着以后老娘的婚纱后摆要比这长一百倍。

马嘉祺坐在钢琴前等我,穿西装的马嘉祺比平时多了几分严肃感,坐在他的身边,婚纱有些麻烦,好不容易整理好了,他先弹下了致爱丽丝第一小节,就像很多年前一样,我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确定了要让邱安好搭进去五百块的打算,然后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马嘉祺说这是他听过最好听的《致爱丽丝》,我也觉得。

聊到国剧,绕不开一部小众经典。

此剧出身草根,起初只是几个大学生临时起意捣鼓出来的玩意。

无钱、无流量、无宣发,俗称“三无剧组”。 制作粗糙,演技拙劣,辣眼睛的画风吓退过不少路人观众。

但也就是他们,愣是凭烧脑反转全程高能,神仙脑洞层出不穷的草根逆袭。

完结篇豆瓣9.7,和《走向共和》《红楼梦》《大明王朝1566》并列,跻身国剧巅峰。

这剧我探之前聊过——《毛骗》

这些年,《毛骗》团队渐渐淡出主流视野。

粉丝记得,手中还攥着一张有望超越《毛骗》的“王炸牌”。

原班人马打造,历时数年打磨,糅合奇幻动作和悬疑烧脑元素的《毛骗》PRO MAX

只可惜,这剧2016年开机,2017年杀青,此后便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问,就是卡在了审查,积压库存,后期调整。

图源:毒眸《“只拍不播”剧组,终于要上新了》

断断续续,删改五年,终于等到它定档上线。

吊了这么多年胃口,这有生之年系列还能炸响吗?

主创定调,将《异物志》称作“高配版《毛骗》”

言下之意,这是原创故事,但剧情架构、角色设定能找到《毛骗》影子。

故事主人公石坚,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玩世不恭的正直青年。

多年前,他遇到过一桩怪事,女友离奇溺亡在一间密室。 光天化日之下,女友衣服都是干的,现场也没有水的痕迹,溺亡是骗鬼吗!?

石坚 石坚为寻找女友死亡的真相,开了一家“万能小哥”公司。

专门处理莫名其妙,怪力乱神的超自然事件。

一天,他无意中捡到了一把神奇钥匙。

这把钥匙可以把所有门都变成哆啦A梦的任意门,到达世界各个角落。

还没来得及动歪脑筋,形形色色的怪人莫名其妙闯入他的生活。

有人涂抹可以变幻外形的雪花膏,伪装亲友坑蒙拐骗他的钥匙。

有人佩戴远程操控物体的扳指,把他吊在半空,隔空巧取豪夺。

经过种种匪夷所思的遭遇,石坚得知,这个世界存在一种“物件”。

它们看似普通,都是司空平常的生活用品,但却拥有超能力。

物件打哪来?到哪去?没人知道。

再后来,世间出现了两个组织。 一个组织叫联盟,目标封存物件,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拿来为非作歹。 另一个组织被称作“三足乌”,收集物件,似乎别有所图。

石坚意识到女友离奇溺亡必然和物件有关,为求真相,他自愿帮助联盟收集物件。

一群性格迥异、各怀鬼胎的奇人异士,聚集到他的身边。

再加上负责出谋划策的领导者石坚,四人组成“寻宝小队”

在一桩桩不可思议的超自然事件中,解谜破案,回收物件。

随着调查深入,物件的起源和幕后的阴谋逐渐浮出了水面……

相较于前作《毛骗》,《异物志》有传承也有进步。

《异物志》基本沿袭了前作“主线+单元支线”的剧情模式。

在以物件为主角的超自然闯关解谜中,追溯角色身世,推进主线剧情。

剧情依旧是《毛骗》主创优映文化最拿得出手的看家法宝。优映,向来以“奇葩”著称。《毛骗》封神十年,主创始终佛系,拒绝了北上邀约,扎根石家庄野蛮生长。

同时代的网生创作者,有人“下海”,有人“上岸”。

他们却像《海上钢琴师》,躲在一旁,独自美丽。手工小作坊、独立非主流的创作模式,当代内娱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牢牢把握独自创作权的模式,给予了编剧和观众等量齐观的尊重。 不用担心被资本挟持,不会被流量范围绑架,更不会为上热搜而挑起争议。本该用来编剧的精力,统统用来编剧,似乎也成了奢侈。

《城市的边缘》《非常保镖》《冤家宜解不宜结》 具体来说,《异物志》悬疑设置还是优映经典操作。

“预判你的预判”的套路反转应接不暇,“眼见并不为真”的叙述诡计比比皆是。“观众在第五层,编剧在第五十层”的烧脑细节环环相扣,前后呼应。

看似无关紧要的闲笔、废笔……都可能是编剧设下的逻辑陷阱,后期伏笔回收。

不到最后一秒,随时做好被打脸的准备(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异物志》守住《毛骗》“斗智”元素同时,加入了超能力乱飞的“斗法”元素。

道具更加细致,服化更加精致,场景更加真实……

相较“吃则沙县大饭店,住则城郊样板间”的《毛骗》,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升级。

封锁整条马路,请来动作。 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故事开篇,编剧借角色之口,道出了他们的野心:我们可以打造属于自己的超级英雄,更接地气、更生活一点的超级英雄。

在这场“神奇物件在哪里”的闯关夺宝冒险中,主角团交手过不少天马行空的超能力。

比如说,可以封印、释放人类的照片

必然说,能够时光倒流的相机

迷惑人心的八音盒,分身成众的串珠,滴血寻人的如意……

这些物件,不会弱到滥竽充数,也不至于强到喧宾夺主。

对于个人来讲,最惊喜的还是奇幻+悬疑的类型元素。

2016年,广电总局宣布加强网剧监管,收紧对灵异、刑侦、暴力题材网剧的审查尺度。在此之后,删减、《白夜追凶2》停拍……

江湖传说,《异物志》积压五年,就是因为“怪力乱神”而卡在了审查。

近乎断代的国产奇幻悬疑,《异物志》能够过审,已经难得可贵。

图源ifeng电影:《白夜追凶》不会有第二部了

或许你会觉得剧集开头画蛇添足。

故事起因类似《庆余年》,设定为漫画家为糊口创作的一部关于神奇物件的漫画。 后续所有的剧情,都只是漫画中想象的平行宇宙。

或许你会纠结对不上嘴型的配音。

《毛骗》龙套王包哥经典台词“真牛逼”,被硬生生改成了“真牛”

千言万语汇为四个字:理解万岁。

作为粉丝,看到铺天盖地的“五星预定、闭眼盲冲”并不意外,毕竟十年情怀加成。

可是,作为从《毛骗》时代追到今天的观众,抱歉,这次我实在没法把它吹上天

对于路人观众,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比如说,备受争议的借鉴。主创从不避讳,他们受到过英剧、美剧的影响。

《毛骗》借鉴过《飞天大盗》,《杀不死》被称为中国版《误打误撞》。

《异物志》核心高概念,显然受到了美剧《谜之屋》和《十三号仓库》影响。

尽管剧情后续跟美剧不尽相同,但这种程度的“撞梗”,还是稍微欠点新意。

《谜之屋》比如说,拙劣幼稚的表演。

《异物志》演员大多非科班出身,奇幻中二的剧情中,业余的劣势被无限放大。

台词棒读、动作僵硬、表情油腻……

矫揉造作如大型cosplay现场,一板一眼如身临海清表白现场。

比如说,捉襟见肘的制作。拒绝流量、拒绝资本是优映骄傲的资本,也是制约的局限。 粉丝常自豪地把《毛骗》称作“一根冰棍的钱做出的哈根达斯”一分钱一分货的世界,总不能指望冰棍永远代替哈根达斯。

特效从来不是省出来的,而是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特效水准大赏 不说特效细节,摘下粉丝滤镜,剧中摄影、调色等基本视听语言只是刚刚及格。

这打光,这镜头,是拿美图秀秀拍的吗?(不是

打光反面案例 当年的穷学生已长成社会人,如果还在拿“经费有限”开脱,不免让人感到厌倦。

总不能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土味短视频吧。

谐音梗是要扣钱的!比如说,圈地自萌的节奏。《异物志》开头几集并不理想,节奏拖沓、对白琐碎。

偶尔还会蹦出不合时宜的插科打诨,诸如“2B250、长发大波浪……”

刚出土的上古低俗烂梗,受的什么“九年异物志教育”

坦率地讲,如果这剧不是《毛骗》团队拍的,我两集就弃了。

老粉丝口口相传:这剧节奏慢,铺垫多,后面都是反转,看下去才有惊喜……

自来水传授经验:看服化,请走开,看明星,请走开,看特效,请走开,看剧情,请进来。

遍地神剧的时代,开头留不下观众,又有谁会期待后续的惊喜呢?

剧情,似乎也成了《异物志》粉丝眼中的护城河,路人眼中的遮羞布。

总而言之,《异物志》悬疑剧情还是原来内味儿,受限于成本的瑕疵更多是时代的眼泪。 作为这些年最受期待的网剧之一,大概率还是无法出圈,归于小众。

尽管如此,我依旧愿意对这个团队保留期待。不为别的,只为他们出身草根、成名草根、归于草根,又穷又苦还在拍的另类

只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内娱未遭资本染指,创作者掌握绝对话语权的一方净土

站在顶点的人,不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下坡路。忠于自我、步履不停,本身就是一种属于普通人的伟大。

如今,观众不敢奢望他们重现《毛骗》草根逆袭、逆天改命的奇迹。

但求这群特立独行的“异类”,能为内娱的一潭死水,投入一粒石子。

至于是投石问路,还是石沉大海?

路还很长,交由时间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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