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沧海一笑法宝诛仙混元金斗斗相性土要多钱

第一章 方寸山上遇石猴       
师父讲道完毕,就不再说话,自顾自地默坐出神去了。留下一帮弟子们,自行思量琢磨刚才听到的道法奥妙,或者凭借各人资质自行参悟,或者相互探究以求启发,或者苦思不得其解,干脆也就不去多想,打起瞌睡起来。      
李承乾也默默坐在一张蒲团上,回想刚才师父所说,隐隐约约似乎有所领悟,但要仔细盘算起来,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倒也不甚着急,知道大道幽深,不是轻易就能领会的,只要坚持不懈,功夫用得到了,总有明悟通觉的一天。如今能有点模糊的感觉,已经是不错的成就了,毕竟他才入门不到三年。      三年的时间,说起来虽然也算长,但对于修道之士来说,却不过短短一瞬,几乎不值得一提。更何况,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      正默坐无语之间,门外突然吵闹起来。      李承乾微微有些诧异,抬起眼来,和众位师兄弟互相看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是洞天福地,修真道场,平常罕有人至。凡人一般是根本走不到此处的,除非有大毅力大执着大智慧者;修道有成的人自然能看见,但又不可能这般吵吵闹闹。      师父依然是不言不动,默然静坐,仿佛完全没听到喧哗声一般。大师兄微微睁眼,对李承乾说,“承乾师弟,你去看看什么事情。”      李承乾入门最晚,乃是排末位的小师弟,座位也列在最下,离山门最近,所以大师兄让他去查看。按师门规矩,初入门来,只是学习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类的礼节,平时作些养花修树,砍柴挑水的工作,闲暇锻炼些呼吸吐纳,定息存神的基础功夫,师父讲道时也可来旁听。要等满三年之后,才正式由师父赐名号,入行辈,算是正式弟子了。李承乾入门还不足三年,师父不曾赐名,不入行辈之列,依然用自己的本名。      听到大师兄说话,他当即起身,说了声:“是”,便下堂去。走出山门外,却看见原来是轮值本月看门的悟明师兄正和一只猴子拉扯争吵。那猴子戴人帽,穿人衣,蹬人鞋,又显然不是一套,颜色样式都不相配,模样十分的滑稽。看情形,是猴子要往里进,悟明拦住了不让,于是争吵起来。猴子似乎有所顾忌,不敢使力,被悟明揪住了衣角,只能站定了分辨,说得却是人语。      “悟明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李承乾问。      悟明转头看见是李承乾,赶忙道:“师弟快来帮忙,这猴妖不知从哪里来,说是要拜师学道,硬往里闯。”      所谓禽有禽言,兽有兽语,各不相通。猴子自有猴子的语言,不应该会说人话,除非是修炼有成。这猴子一身全无道气华光,非仙非佛非神,自然就是妖了。所以悟明说是猴妖。      那猴子却不高兴起来,也学模学样地整整衣服,拱手道:“两位师兄,我不是什么猴妖,乃是诚心访师学道的。在山下听人说这里有位老神仙,所以前来叩门求见,万望两位通融,通融,帮我通传一声。”      李承乾觉得这猴子有趣,学说人话,倒也像模像样,礼数也不缺。便对悟明说:“师兄,他既然诚心拜谒,又能寻见这洞府所在,想必也是与我道有缘,何不帮他通传一声。师父若有什么怪罪下来的,由我承当就是。”      悟明见李承乾如此说,也就不再坚持,点头道:“好。”那猴子也躬身道:“多谢,多谢。”李承乾转身回到堂上,大师兄见他回来,问:“是什么事情?”李承乾将事情说了一遍,大师兄皱皱眉头,见师父默坐,没有什么言语,猜想必是师父不喜欢,便挥挥手道:“让它离去。”      李承乾也不敢多说,回答一声“是”,正要下堂去说。师父突然睁开眼,精光闪烁,脸上依旧僵僵的没什么表情,开言道:“让他进来。”      李承乾躬身:“是。”      出了山门,见悟明在那里站着,猴子却不见了。他心中奇怪,问:“师兄,那猴子呢?”话未毕,却听得脑后风响,他转身一看,见是那只猴子,不知从哪里摘了七八个大桃子,用衣襟兜着,正从旁边一棵树上跳下来。      李承乾有些好气又是好笑,心想猴子果然是猴子,这种时候居然还如此馋嘴,这样子进去了,只怕惹师父不高兴。当下正色说:“猴兄,师父让你进去,只是这些桃子,不如就先放在此地,待见过师父了你再来慢慢享用如何,却是不好带进去的。”      猴子一听让他进去,喜欢得抓耳挠腮,又要兜着桃子,弄得手忙脚乱。等听到李承乾说先把桃子放下,连连摇头,“师兄有所不知,我漂洋过海,万里跋涉而来,不曾带什么拜师之礼。刚才看见南边有片桃林,所以去摘了些,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也是我的一片心意。”李承乾听它这么说,暗暗点头,心想虽然是猴子,倒也知道礼仪,诚心可佳,便说:“好,既然这样,你跟我来。”      猴子跟着李承乾,过了一层层楼阁,来到正堂。李承乾让猴子在外面等着,自己先进去道:“师父,那猴子在外面等候。”师父微微点头,也不说话。李承乾又出来对猴子说,“猴兄,跟我进来。师父看似严厉,其实随和,你不用拘谨;只有一条千万记着,他老人家最不喜欢别人打诳语。他要问你什么,切记不可隐瞒,不可说谎,否则师父必定恼怒。”猴子连连点头道:“我省得,我省得,岂敢隐瞒。”      当下上得堂来,各位师兄看着猴子穿着人的衣冠,学人走路,模样滑稽,又看见衣襟里还兜着七八个桃子,不由得各自暗笑。师父倒似乎全然不觉,也不说话。猴子到了近前,将桃子放在一边,倒身下拜,连连磕头,口中只道:“师父!师父!我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      师父问:“你是哪方人氏?”猴子记着刚才李承乾的嘱咐,赶忙道:“弟子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却不想话刚出口,就听到上面师父喝了一声:“赶出去!他是个撒诈捣虚之徒,哪里是来修道的。”      猴子吓了一跳,连连叩首:“弟子说的是老实之言,决不敢欺诈。”师父道:“你既然老实,怎么说来自东胜神州?此地是西牛贺州,两地相隔两重大海,一座南瞻部洲。你又无法术,又无神通,怎么来此?”      猴子连忙分辨说:“师父有所不知,弟子确实是东胜神州人氏,一路漂洋过海,登界游方,足足寻访了十多年了,才来到这里。”      师父点点头:“这么说,你倒也是大有毅力的,难怪能见到我这洞府。你姓什么?”猴子抓抓脸:“我无性。别人若是骂我,我也不恼;若是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      师父微微一笑,道:“当真?”      猴子道:“师父在上,弟子不敢撒谎。”      师父道:“我知道你不曾撒谎。你现在没本事,别人骂你,你若是恼了,反而被打;别人打你,你若是嗔了,便是找死。是如此么?”      猴子道:“师父说得一些不错,所以我不恼不嗔。”      师父道:“若是你有了本事,别人骂你,你还恼不恼?别人打你,你还嗔不嗔?”      那猴子抬起头来,双目凶光一凛,道:“求师父慈悲,传授本事,自然就无人敢骂我打我了。”      师父道:“罢了。”又问:“你父母姓什么?”猴子说:“我没父母。”      众位弟子哄堂大笑起来。      师父也笑,说:“飞禽走兽,赢鳞毛羽,哪一样没有父母?你没父母,难道是树上长出来的不成?”猴子陪笑说:“我也不是树上长的,是石头里生的。我只记得是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上,有一块石头。石头破碎,我就出生了。”      众位弟子面面相觑,尽皆不信。石头是无生命的死物,岂能生出猴子?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没这个道理。李承乾心下也着急,心想这猴子好不懂事,明明已经嘱咐它万万不能欺瞒,它却好,说出这样大的谎来,必定惹得师父生气,到时候怪罪下来,自己也有干系。      师父却没笑,反而定了神,双目炯炯,精光直射,仔细打量猴子。那猴子心中惴惴,不知是什么意思,只敢陪着笑。李承乾心想不好,师父平素最恶人打诳语,如今见猴子撒这样漫天大的谎,定然是已经气极,待会雷霆震怒,这猴子要吃大苦头。正想着自己抢先出来请罪,把这猴子赶出去,却听见师父呵呵大笑,“好,好,既然如此说,那你原来是个阴阳孕育,天地生成的。你起来走几步路我看看。”      猴子跳起来,歪歪斜斜学人走了几步,众人松了口气,又都笑。师父说,“好,好,你自石头中生,形貌却像个猢狲。我如今给你取个姓,就叫孙字。”猴子满心欢喜,又叩头说:“多谢师父赐姓,既然如此,就一发连名字也取了罢,也好呼唤。”      师父沉吟了片刻,突然问李承乾:“你入门多久了?”      李承乾急忙出列拜倒,道:“回禀师父,弟子入门两年又十个月了。”      师父道:“我这一门,规矩向来是三年方才赐法号,列门墙。你原还差了两月,但如今机缘到来,顺水推舟,我就为你取名为悟心,是悟字辈第十七弟子。”      李承乾再拜:“多谢师父。”心中却想,师父说的机缘到来,顺水推舟,不知是什么意思。今日又有什么机缘了?难道是引见了这只猴子不成?一念及此,不由得对这猴子多看了几眼。      师父又对那猴子道:“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依次取名。你是第十辈弟子,取一个悟字,就叫悟空,是悟字辈第十八弟子。”猴子欢喜雀跃,道:“好,好,好,从今日起,我便叫做孙悟空了。”      李承乾原本心中疑惑,听到师父说“悟字辈第十八弟子”,猛然醒悟过来。果然接下来听见师父说:“悟心,你去叫悟明进来。”      李承乾起身,叫了悟明进来。师父说:“悟字一辈,十八弟子已全,自今日起山门封闭,不必着人看守。你等都要潜心修炼,努力精进,不可怠慢了。”原来师父的规矩,是一代弟子一代弟子传授,如今传到第十代弟子,都是悟字辈的。要等这一辈十八人学成下山,山门再开,静候有缘之人,那就是圆字辈了。      猴子又献上摘来的桃子,当下众弟子各自退下。孙悟空初来乍到,一时没有住处,众弟子都是人身,虽然也都修道有年,并不太以畜类为鄙,终究是隔阂了一层,都不愿与他同住。孙悟空却也聪明,察言观色,就知对方心意,也不去强求,看看众人中只有李承乾,算是略微熟识,说过几句话,比别人亲厚两分,于是上前恳求。李承乾本就觉得这猴子颇为有趣,又听到师父说那“机缘到来”,心中隐隐有所明悟,料想这猴子将来必非寻常,当下也乐意结交,于是说:“好,随我来罢。”      众位弟子一般都是两三人同居一室,平时也好彼此切磋照应;李承乾性喜清静,不爱热闹,一直就是一人居住,如今加个猴子,也没什么防碍。修道之人,不讲奢华,有石床,有被褥,也就足够。猴子其实连被褥都不用,直接睡在石床上。      两人闲谈起来,孙悟空自东胜神州而来,到得此处,足足有十多年,一路上艰辛备尝,见闻颇广,李承乾却是自幼长在深宫之中,书是读了不少,真正去过的地方却没几处,各地的风土人情,多不知晓,听孙悟空谈谈说说,倒也颇觉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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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金身法象初炼就      
到第二日,孙悟空一大早就起来,将李承乾吵起。两人到了堂上,师父已经闭目高坐着,众位师兄也都陆续到来,按入门先后排列坐下。师父开讲精义,约摸讲了一个多时辰,其他弟子都稳稳静坐,凝神听讲;唯有孙悟空,终究是猴子,顽性难除,坐得久了,全身难受,不由得抓耳挠腮,身体耸动。      师父见状,也就停止了讲授,问众弟子道:“我有八万四千法门,条条可达正果,但穷究起来,其实总不脱‘道德’和‘神通’两类,你等要学哪一种?”      大师兄于是问:“请师父开示:何谓道德,何谓神通?”      师父说:“破除执念,参悟因果,内修心性,外积功德;又或者吸摄精华,锻炼元神,烧丹炼汞,化神返虚。这些便是道德。移山填海,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星移斗转,这些便是神通。”      在座诸人之中,大师兄跟随师父最久,所知也最为广博,于是又问:“请教师父,道德与神通,莫非不可兼得?”      师父道:“不然,道德乃是根基,神通乃是外用。道德成就,则境界开阔,则神通自来,所以世上道德高明之士,往往都有大神通。”      大师兄又问:“既然如此,为何又有修神通一法?莫非神通修炼有成,境界也能自然开阔,道德自然圆满?”      师父摇头:“不能。专修神通乃是旁门,不是正道,利在速成罢了。道德成就,神通自来;神通广大,道德却未必高明。”      弟子们依然有些懵懵懂懂,但师父已经不再解释,挨个询问弟子们愿学哪般。前十六位弟子,全都选了学“道德”,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师父已经说得清楚:道德是根基,神通是外用,道德是正道,神通是旁门。选择哪样,实在是无需考虑的事情。      “悟心,”师父问,“你愿学哪般?”      李承乾道:“弟子愿学神通。”      师父又问:“为何?”      李承乾道:“弟子急功近利,心气浮躁,注定不是道德之士,不敢强求。”      众人皆惊,师父呵呵大笑,“好,倒也有趣。既然如此,你退下罢。”又问猴子:“悟空,你愿学什么?”      师父前面说得那些话,悟空本来就没十分听懂,当下问:“师父,弟子愚钝,昨日刚刚入门,不懂这些。弟子只是想学长生不死之术。”      师父大笑:“世间有长生不死之术,却决无长生不死之人。”      猴子抓抓脑袋,满脸迷惑。师父叹了口气,道:“也罢,我看你心性顽劣,也不能修炼道德,还是传授你神通之法。只要你努力用心,长生不死,也不过是反掌之间。”      猴子依然听得半懂半不懂,但最后一句话却听明白了,于是连连点头。      当下师父因材施教,弟子们得了传授,各自去修炼不提。      ※※※      光阴衽苒,岁月如梭,转瞬之间,七年已经过去。      这七年间,各种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神通法门,李承乾和孙悟空已经尽皆熟习。这一天,师父把两人招去,考较一番,然后说:“你们两人进境甚快,今日就传你们凝练金身之法。”      李承乾问:“凝炼金身之法是什么意思,还要请师父指点。”      师父笑道:“我平时教你们那些神通,虽然精妙,却也不算如何独特,仙神佛妖,大多都会。唯有这凝炼金身,却是我的独创,在你们之前,只传授了一人。除此之外,这八荒六合之内,以致无边混沌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会。”      他缓缓站起,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道:“世间万物,都有成、住、坏、空。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乃至世间生灵,一切仙神佛妖,都不可逃脱,这是大数。譬如凡人,生年不过百岁,百岁之后,自然肉体衰朽,元神泯灭。我辈修道之人,原本就是逆数而行,世间修炼法门何止万千,总论起来,目的都是要强行阻拦延缓这大数。”      “为延缓这大数,道家的方法是吸纳天地元气,强固自身,到了一定阶段,再修炼元神,最后性命合一,破空飞升。而我这一门,原本讲究的是修性不修命,修心不修身,锻炼元神,至于吸纳天地元气精华强固自身,更是教义严禁。只因这天地元气,并非无限,我等多取一分,他人就少得一分;人多得一分,鸟兽草木就少得一分,所谓损人利己,容许不得。所以只能放弃肉身,等百年大限到了,肉身衰朽,元神无可凭依,必须转世轮回,继续修炼。往往几世几十世后,元神修炼到强大无比的地步,能保持肉身不朽,再往生极乐。”      李承乾问:“这元神强大,肉身不朽,就是师父所说的凝炼金身?”      师父说:“不然,这只算是肉身不朽,还谈不上凝炼金身。我方才说过,我这一门,基本的理念便是修心不修身,元神强大为上,肉身并不看重,只是维持不朽即可。但我却兼采道门的长处,强固肉身,凝成金身法象。”      他说着,站定身,喀嚓一声,只见身形剧变,现出一尊金灿灿的法身来,有二十四头,或怒或喜,或悲或乐,或面色平淡,或狰狞可怖,又有十八只手,执定了璎珞、伞盖、花贯、鱼肠、金弓、银戟、加持神杵、宝锉、金瓶。      这金身法象一现出来,顿时金光万道,逼人眼目,身周金花璎珞翻滚,青莲层层叠叠铺开,半空中有天花纷纷坠下,又有梵唱声隐隐轰鸣如雷。虽然只是小小陋室之中,两丈身高,却仿佛撑天托地一般,自有威凛天下的气势。      李承乾和孙悟空看的目瞪口呆,虽然也修道七年,诸般神通异像见得多了,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匍匐敬拜下去。正在这时,耳边喀嚓一声响,这金身法象又消失不见,眼前的依然是个青衣道者。      师父笑道:“如何,这金身法象,威能广大,奥妙无边,超越世上一切神通法门。这却不是为师夸口,当年诛仙一阵,我这金身法象刚刚炼成,一经施展,震惊四座,三清道尊和我师兄共许我为三界神通第一。”      李承乾和孙悟空正在钦佩,又想问“诛仙一阵”是什么故事。却听见师父呵呵大笑,“虽然是神通第一,道德却是末流。也罢,也罢,所谓有其师总有其徒,你们二人,也与我当年一般无二。”      李承乾和孙悟空依然听得懵懵懂懂,不知师父话中的含义。师父也不再多说,传授了凝炼金身的法门,命二人切切记住,时时诵习。      又过了两年,李承乾和孙悟空日日修炼,金身法象已经从最初的虚幻不实变得有形有质,算是初步大功告成了。这一天,两人正在院中盘坐,凝炼金身,猛然之间眼前一片红光闪耀。两人急忙睁眼看去,却见是那九天之上,一道红光如流星般直坠下来,几乎将那天空划为两半,落到东方去了。      李承乾心中一动,知道天降异兆,必有缘因。正要仔细推算一下,却有童子跑来,说是师父相招。      两人匆忙赶去,进了内室。师父默然坐着,也不发言语。两人摸不着头脑,不禁惴惴,只能侍立一旁。过了良久,师父睁眼叹息道:“你们两人天资聪明,确实是惊世绝艳的修道奇才,倘若能潜心修炼,不问俗事,未必不能有震古烁今的大成就。只可惜……”      “此乃命定,弟子不敢强求。”李承乾躬身说,他知道师父这次相招,必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吩咐,说了这句话,就再不作声,静静等待。      孙悟空却不管这些,他自顾自兴奋得抓耳挠腮,“师父,金身法象我和师兄都已经炼得差不多了,今天是又有什么厉害本事要传授我们?”      师父微笑:“今天却是要你们下山去了。”      李承乾和猴子俱都惊讶,匍匐在地,不敢作声。师父道:“起来,起来,我并不是怪罪你等。只是时候到了,必须如此,你们不必惊讶。”两人方才放心,站了起来,李承乾道:“请师父示下,弟子有能效劳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师父对孙悟空道:“九年前,你拜入我门下,说是要学长生不老之术,可学到了么。”      猴子道:“承蒙师父恩德,传授了凝炼金身之法。弟子如今已经小有成就,自信假以时日,自然可以超脱三界五行之外,成就永生不朽的大造化。”      师父笑道:“我早对你说过,成住坏空,此乃天地间唯一的茫茫大数,不可逆转,不可逃脱,任你天大的本事,也不过能延缓罢了。永生不朽,却是个妄想。”      猴子不服气,道:“师父此言差矣,这金身凝成,坚不可摧,以后修炼更久,功力更深,金身自然越加强横,如此绵绵,又如何会毁坏灭空。”      师父摇头,也不跟他多解释,只是道:“悟空,修炼乃是逆数而行,自然会招来劫难重重。你虽然已经凝成金身初步,小有成就,却还不够。我今天传你八九玄功,能随心所欲变化万端,防身护命;再传你筋斗云之法,能瞬息万里,无人能追。”      猴子赶紧扑倒在地:“多谢师父。”      师父道,“你过来。”附耳密密传授了一通口诀,然后对李承乾道:“你秉性阴沉,却学不得这飞扬跳脱的变化之功。”      李承乾微笑:“师父所言甚是。”      师父摇头,也微笑道:“你放心,八九玄功你虽然学不得,但我另外传授你一项本事,能通晓阴阳,明辨天机,有什么灾劫祸难,预先躲避,只要小心谨慎,自然也能全身保命。”当下叫李承乾过来,也附耳密密传授了一通。      待两人把功法口诀都记熟了,师父道:“我这一门,修性不修命,自身躯壳都不看重,其余身外之物,自然更不在意,不如道家仙人,喜欢祭炼法宝。如今你们下山,两手空空,我也没什么好法宝相赠,总是有亏师徒情份。这样罢,我指点你们一个去处。”      李承乾和孙悟空凝神听着,师父道:“你们此次下山,路上不必多管闲事,只管回东胜神州敖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去,自然知晓。”      孙悟空笑道:“师父好说玩笑,这却不是我家么。”      师父道:“正是。”对李承乾说,“你也暂时不必回南瞻部洲,先同悟空走一遭。”      李承乾道:“尊师父吩咐。”      师父道:“好。”命悟空出去等候。      李承乾见情形,知道师父有话要说,当下拜倒。师父道:“你生于皇家,博览典籍,前代密闻,无不了然,心思又灵敏,料想已经知道为师来历身份了。”      李承乾道:“弟子愚钝,略略猜得一二。”      师父道:“我收你为徒,原本也就是存了算计之心,你可知晓。”      李承乾伏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顿了顿,又道:“世间生灵,本无高下,万法归一,总是同源。”      师父道:“好,你也去罢。”      李承乾退了出去,叫上猴子,与众师兄告别,收拾东西下山,这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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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水帘之下藏洞府        这边师父在房中默座,突然眼前一阵华光闪耀,虚空中现出一个人来。这人穿件道袍,头发随意披散,脸色淡黄,细看却是五彩光辉流溢,仿佛一块翡翠玛瑙般,微微带笑。师父一见,连忙站起,道:“道友辛苦了。”    来人微笑:“不辛苦,不辛苦。”两人坐下,师父问:“我刚才见天降红光,落到南瞻部州去了,想必事情已成?”      来人道:“成了。”他微微皱眉,说:“道兄,我刚才在太素天娲皇宫,看见陆压也在一旁。此人素来心性阴狠,狡诈多智,又是东皇之子,有他在女娲身边蛊惑,只怕事情多有波折。”      师父笑道:“不妨,他的心意,我岂不知,由他折腾去,谅也翻不起什么波澜。”      来人说:“道兄切莫大意,当年封神一战,他在其中翻云覆雨,就是前鉴。”      师父说:“封神一战,道门阐截两教先起争执,才是真正根本缘由。至于女娲图谋,东皇复位,我佛门就中取利,都不过是借机顺势罢了。天下之事,首重实力,巧谋算计,都是旁门,不足为惧。”      来人见师父如此说,也就不再提。师父道:“方才我已经命那两人下山去了。”      来人摇头:“我看见了。道兄,你这两位弟子,那猴子野性难驯,且不去说;就是那李承乾,外似谦和,内实桀骜,心机阴沉。偏偏又都是不世出的英才,如今修成广大神通,只怕将来惹出祸事,一发不可收拾。”      师父也笑:“正是要他们惹出祸事。如今昊天上帝稳固天庭,奉元始天尊符诏;唐皇一统南瞻部州,以太上老君为宗,道门大兴,气运盛极。若不把这局势搅乱,就中取事,我教东传,便无半点机会。”      来人不语,过了半响又道:“只怕强行而为,有碍天数。”      师父道:“不然,不然,顺天逆天这等话语,不过能欺瞒那些凡夫俗子罢了。你我修到如此境界,难道还看不破这道理?任由你神通再大,道德再高,能晓周天之事,能识周天之物,这未来如何,却是谁都猜度推算不出的。既然如此,何来天数一说?成住坏空,此乃大数高悬其上,至此而下,一切便是人力而为。”      来人道:“我等推算不出,未必便没有天数。”      师父道:“我等都推算不出,世间又何来天数?”      来人道:“天数不可推断,气运消长却能目睹。”      “气运既然能消长,便能扬抑转化,”师父道,“辛苦筹谋,功不唐捐。”      来人叹息了一声,摇头无话。师父展颜笑道:“不谈这个,却还有一事相烦。便如道友方才所说,我那两个徒弟,神通炼成,心性却差,此去只怕多有磨折。龙族虽然失了应龙大圣,终究也是上古神裔,势力毕竟雄厚。我到底不方便出面,还要请道兄照拂一二。”      来人道:“这个自然,我便去了。”起身站起,又道,“道兄,此事重大,望你三思。你不记得教主曾说:循序渐进,徐徐而化,才是正道;强行插手,只怕反受其害。”      师父微微冷笑:“他修小乘,我修大乘;他要度己,我要度人。成败利钝,非我能料,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有何损害,有何罪孽,有何因果,就全归于我一身承担罢。”      来人不再言语,化为一道五彩华光去了。      ※※※      却说李承乾和猴子步行下了山,回头再看,只见迷迷茫茫一片,仿佛混沌虚空,平时熟悉的那些山林草木,亭台楼阁,全然都不见了。毕竟是居住了近十年的地方,李承乾心中不禁隐隐有些伤感,那猴子却欢欣雀跃,急急忙忙地驾起云在空中,观察回家之路。      李承乾也腾云而起,站在猴子身边,道:“悟空,你家在何处。”猴子指着东方道:“便自此一直往东,过了大洋便是了。师兄,师父匆忙让我们下山,又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速速启程,这却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家中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李承乾通晓阴阳之理,又刚刚得了精要传授,早已知道师父突然让两人下山,必定与天上降下的那道红光有关,其中更牵涉一些深沉隐秘,和自己似乎也有关联。但具体何事,那就推算不出了。      两人驾起云雾,朝东方飞来。李承乾没有筋斗云的本事,其速缓慢;悟空心急,又要卖弄新学的本事,抓着李承乾的胳膊,筋斗云连翻,如风车般在空中急转。这四大部州,远隔重洋,广阔无边,悟空一个跟头原本有十万八千里,虽然带着李承乾,还有五万四千里,也直花了半响,才在空中看见了花果山水帘洞的所在。他放开李承乾,两人收了云光,落下地来。      李承乾举目四看,只见那丹崖怪石,削壁奇峰,琼花布锦,瑶草喷香,果然是好一处所在。只是周围静悄悄的,寂得可怕,连鸟雀虫豸鸣叫都不闻,唯有远处隐隐的传来海涛拍岸声。李承乾奇怪,正待发问,悟空性急,跳在高处扬声大叫:“孩儿们,我回来也。”      话音未落,崖下石坎边,花草中,树木里,呼啦跳出几百个猴子来,把悟空围在当中,叩头叫道:“大王,你好宽心!怎么一去许久?把我们俱闪在这里,望你诚如饥渴!”悟空笑道:“我自别了你等,漂洋过海,云游十余年,到得西牛贺洲地界,幸遇一老祖,传了我与天同寿的真功果,不死长生的大法门,今日方才学成下山。你等不在洞中守候,待我归来,怎么都在此处?”      一老猴排众出列,道:“大王,你不知晓,前日来了两个道人,强占了我们洞府,我等舍生忘死,与之争斗,反被捉了许多子侄,剩余的只能遁逃至此。”      悟空闻言,登时大怒:“什么道人,居然敢占我洞府,待我寻他去。”老猴道:“我听那两个道人谈论,似是什么龙虎派弟子,说此地灵气蕴集,丰沛纯正,最适修炼,所以来抢夺。”悟空更不二话,揸袖拔拳,即便要去争斗,李承乾赶忙拉住道:“师弟莫莽撞,待我先去看看,再做计较不迟。”      这些年来,李承乾对悟空多有照应,猴子性情虽傲,却也知道好歹,对这位师兄向来尊敬三分。如今听李承乾如此说,虽然依旧气恼,却住了脚,心中暗暗另有计较。      李承乾问明水帘洞方位,走到跟前,果然见一道白瀑垂挂,直如银河坠落般滚滚而下,溅起珠玉无数。他整整衣服,掐个避水诀,便钻了进去。      瀑布这边,无水无波,乃是一座铁板桥。过了桥头,看见一处人家模样的所在,梅花点点,青松挺拔,其下有两个道人正在下棋。左首道人身形枯瘦,三缕长须,脸色白皙,颇有道气仙风;右首道人却颇为矮胖,偏又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甚是凶恶。      李承乾近前,拱手道:“两位道兄请了。”      两人见李承乾一身打扮非俗非道,但气度洒脱,显非常人,连忙起身还礼,又请李承乾入座,那矮胖道人转头吩咐道:“送上茶来。”就见三只小猴,急忙捧着香茶献上,只是脸上神色都甚是愁苦;朝内里望去,角落有几十只猴子,似乎被什么禁法定住,个个如泥塑木雕般僵直不动,唯有眼珠乱转。李承乾只做未觉,道:“我云游到此,见这瀑布蹊跷,便进来一观,不想打搅两位道友清静了。”      矮胖道人笑道:“道友客气。”李承乾又道:“这里果然是洞天福地,神仙居所,天地钟秀,造化玄奇。我也曾云游四方,未见如此胜地,着实可羡可叹。”      矮胖道人道:“我二人也是前日才来,道友若是喜欢,不妨同住修行。”却听见那枯瘦道人咳嗽一声,道:“不瞒道友,我二人是龙虎派弟子,此次奉了师门之命出外寻找道场,机缘凑巧寻得此地,前日已经发回消息。敝门上下三十余人,不日都要前来,人多口杂,事繁务多,只怕有碍道友清修。”      李承乾笑道:“不妨,不妨。”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赞道:“好所在,好地方。道友,我们打个商量:将这洞府让与我修行,你们另外再寻道场,如何?”      两人脸上一齐变色,那矮胖道人便有些恼怒,正待发作,枯瘦道人也不悦道:“道友此言差矣,我等先至,你是后来,怎么反而要我们让出,岂有这等道理。”      李承乾笑道:“先来后到,是这个道理么?”两人齐声道:“正是。”李承乾呵呵大笑:“既然如此,此地原有主人,已经居住十余年,你们不过前日才到,却鸠占鹊巢,这又是什么道理?”      矮胖道人惊讶道:“原来此地早已有主?”      枯瘦道人沉吟片刻,道:“便如道兄所言,此地早已有主,我等后来,不合相占。只是却要请原主人现身一见,我等也好赔罪。”      李承乾用手一指角落那些猴子道:“便是他们。”      两人怔了一怔,松了口气,一齐大笑。矮胖道人道:“道友说笑了,这些猴子,怎么能算主人。”      李承乾反问:“猴子怎么不能算主人?”      两人不料李承乾居然如此问,不由得都愣住,讷讷半响,矮胖道人方才道:“猴子自然不能算主人,这是公论,走遍天下也是这个道理。道友莫要消遣我等。”      李承乾道:“岂敢。但道友请看,这些猴子,也都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九窍四肢,五脏六腑,与我等有何二致?他们久居此地,也有家园之念,也知爱惜打扫,何以就算不得主人?”      枯瘦道人摇头道:“道友此言差异,天地万物,以人最贵,猿猴终究也是畜生,岂能相提并论。”      李承乾微微一笑,正待分辨,不料耳畔呼的风响,虚空中跳出一只猴子来。      原来孙悟空下山前,得了师父八九玄功传授,这门神通与他秉性相合,进度神速,早已有些小成。如今变化成一只虫蚁,悄悄贴在李承乾衣袖上,跟着进来。先听得李承乾和这两个道人谈论,倒也罢了,偏是刚刚那枯瘦道人说了句“畜生”。这猴子虽然天生地养,不曾入私塾学堂,不曾读经文典籍,总也跟着师父学道七年,平时又得李承乾教导,略识些文字,知道这“畜生”一词,乃是极难听的辱骂。当下气得暴跳如雷,腾地现了身形,劈面一拳就朝那枯瘦道人打来。      他虽然是猴子形貌,其实是灵石所化,全身坚逾精铁,力气大得出奇;这一拳打来,仿佛石块崩砸,疾如流星,正中枯瘦道人的面部。噗的一声,半边脑袋都被打得塌陷下去,只可怜仙风道骨,转眼间化作一滩血肉模糊。      李承乾大惊,他到底出身皇家,不是江湖豪杰,自小熟习律法,对这争斗杀伤的事情看得甚重。之所以前面拦住猴子,也就是怕他莽撞生事,不如自己进来言语交涉,不动刀兵为好。却不想事情弄成这副情形,只是人已断气,说什么也是迟了。      矮胖道人回过神来,大怒道:“好妖道,居然勾结妖怪伤我师兄!”直气得睚眦俱裂,怒发冲冠,从袖中抖出一柄小剑,迎风长大,自行浮空,朝猴子和李承乾刺来。      李承乾闪避,孙悟空却丝毫不惧,纵身跳上前。喀嚓一声响,猴身消失,现出一尊金身法象来,二十四头,十八只手,各种法器执定,只是二十四张面目个个狰狞暴怒,全无一些祥和慈悲之气,和师父亲自施展出来的大不相同。当的一声,手中银戟已经打在刺来的剑上,顿时击得粉碎。矮胖道人大惊,口中连连念诀,周身泛起丝丝白气,化作薄雾裹住自身;又将双手交错,十指绞缠,一条黄龙从掌心迸射出来,扑向孙悟空。      李承乾想,一不做,二不休,如今杀了一人,仇怨深结,再无转圜余地,只能斩草除根了。于是也暗暗念诵法决,在后面用手一指,那条黄龙仿佛当头挨了一闷棍,在空中回旋盘折起来,不听控制。猴子吼一声,金身上飞出加持神杵,正撞在矮胖道人胸口。一撞之下,道人身遭薄雾消散无形,只听得胸口骨骼折断声咔咔连响,道人口鼻流血,眼珠凸出,气息微弱,奄奄一息,眼见是不活了。空中黄龙失了主人指挥,也便消失。      李承乾皱眉,便在此时,洞外传来一声吼叫,声如霹雳:“里面那抢人洞府的道士,与我滚出来!”  
  第四章 碧海之中会蛟魔          李承乾和猴子都是一愣,不知道洞外又来了何人,听口气不像是这两个道人同伙,倒像是来打抱不平的。    “我去看看。”李承乾道,掐了个避水决又出了水帘洞。      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只猴子,高大威猛,体型足有孙悟空两倍还多,披身金灿灿的锁子甲,手执碗口粗的铁棒,黑黝黝的,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拄在地上。李承乾拱拱手,正待说话,这猴子眼见洞中出来一人,更不多言,暴喝一声:“拿命来!”挥起铁棒扑上。      李承乾急忙躲闪,正要解释,这猴子将手中铁棒舞得呼呼风响,一棒紧似一棒,隐隐还带着雷鸣之声,着着都朝李承乾要害处打来,只要挨上一击,定然就是骨断筋折的下场。李承乾欲待分辨,却又哪里透得过气来,直被逼迫得左躲右闪,狼狈不堪,要显金身法象来抵御都是不及。      正危急间,孙悟空听见外面打斗,急忙跳了出来,正好看见李承乾被那猴子追赶,登时大怒,二十四颗头一起吼道:“哪里来的野猴,敢伤我师兄!”十八只手挥动各种法器,纷纷朝那金甲猴子打来。那猴子眼见悟空出来,似乎是吃了一惊,欲待说话,悟空已经打了过来,只得抵挡几合,忙忙地跳出圈子,道:“且慢动手。”      孙悟空还要上前争斗,被李承乾拉住,道:“且慢动手,必有误会!”      此时悟空那些猴子猴孙也都到来,方才解释清楚。原来这猴子乃是东胜神州有名的妖王,居住在连海国五指山,自号通风大圣,也有移山填海的神通。此次乃是去西牛贺州拜访朋友,回来经过此处,见山林秀美,于是降下云头,打算赏玩片刻,恰好遇上几只逃散的猴子,说家被两个道人占去。通风大圣本是猴身,同类相惜,一听此话,顿时暴怒,问明了方向就打上门来,不想晚到一步,悟空和李承乾已经夺回洞府了。      通风大圣脾气虽然暴躁,却大有磊落之风,眼见是自己误会,当下朝李承乾深深一礼,口称:“莽撞。”李承乾急忙还礼。双方客套几句,孙悟空收了金身法象,指挥猴子猴孙将洞府恢复原貌,打扫干净,两具道人的尸体扔到水帘下,直冲到东海里去了,又邀请通风大圣入内一叙。这也是英雄相惜,一见如故,天生便带了三分亲近。悟空和通风大圣都是猴类,谈得两句,已经以兄弟相称了。通风大圣对悟空现出的那金身法象显是颇为好奇,多番打听,总被李承乾拿话岔开去;悟空虽然性情鲁直,却是聪明,见师兄如此,也就闭口不谈。通风大圣眼见如此,也就不再提及。      小猴子们献上刚摘取的大桃子,悟空请李承乾和通风大圣品尝,果然是鲜美可口。通风大圣啧啧称赞,夸奖这花果山,道是好一处所在,难怪两个道人起了贪心。说到此处,忽然想起,问道:“贤弟,那两个道人是什么来头?”      悟空道:“好像是什么龙虎派弟子。”      通风大圣奇怪道:“龙虎派?不曾听说啊。”他想了想,伸手拍了下自己头顶,只见得白气一冒,倏忽间他的耳朵后面又长出两对耳朵,层层排列,迎风微微颤动,仿佛翅膀,奇异之极。      悟空倒罢了,李承乾却猛然省起。以前他曾经在书上读过,道是天地间有一种猕猴,生有六耳,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乃是不入蠃鳞毛羽昆五类之属的灵物。眼前这通风大圣,莫非就是六耳猕猴?      通风大圣显出六耳,凝神听了片刻,哈哈大笑,收了法相,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随即对李承乾和孙悟空讲述那龙虎派来历。      原来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天地生灵,渐渐繁衍。后来有三清教主,创立道门,又分阐截两派。但自千年前封神一战,截教覆灭,上清教主通天教主沉寂,避居灵宝天碧游宫,不问外事;玉清教主元始天尊高居弥罗天玉虚宫,执掌阐教,又有太清教主太上老君相助,遂一门独大,统领天地三界,威势赫赫,无可匹敌。如今说起道门,几乎就等同于阐教了。      阐教重传承,元始天尊广收门徒,二代弟子如今大多都已经开宗立派,门人众多。唯有一位黄龙真人,虽然也是二代弟子,辈份崇高,法力却不深,同辈中只算是中下等,封神一战中他更是运气不佳,迭遇强敌,最后被混元金斗削去顶上三花,胸中五气,千载修炼毁于一旦。封神战后,黄龙真人回转二仙山麻姑洞,闭门修炼,不问外事。      这龙虎派,却和黄龙真人颇有渊源。原来龙虎派的创派祖师,曾经是黄龙真人的座前童子,跟随日久,也学了些道术神通。后来黄龙真人闭门千年,童子耐不住清修寂寞,偷偷下山,真人也懒得管束,任由他去了。      童子下山后,自号龙虎真人,凭借黄龙真人传授的道术,倒也闯出了些名号,聚集了七八个弟子,建立龙虎派。只是东胜神州,乃是道门的发源之地,昆仑座落所在,门派林立,仙人众多,他一个小小童子,勉强也只算是阐教第三代弟子,又是逃出。一无根基,二无本事,这龙虎派,也就窘迫得紧,勉强延续至今,也不过才三十余名弟子,默默无闻,所以连通风大圣这等妖王都不知晓。      刚被悟空打死的这两个道人,确实是龙虎派的弟子,但所谓“寻找道场”之说,就全属信口开河。      通风大圣笑了一场,正色对悟空道:“贤弟,龙虎派虽小,其中也无什么高人,不足畏惧,就算那什么龙虎真人到此,我也一棒替你打杀了。只是有一件难处,却要先说与你听。”      是何难处?通风大圣解释道:“这阐教中人,最最护短,自教主元始天尊而下,个个都只论亲疏,不论是非,哪里像我等妖类,知荣辱,明礼节,通信义,俨然君子。就说此事,以道理而论,这两道人强抢洞府,被贤弟打死,岂不是咎由自取?哪里怨得旁人。但那阐教中人,定要不顾廉耻,纠集师友前来报仇。”      悟空道:“那什么龙虎真人,不是背师逃出么,又有什么师友?”      通风大圣摇头笑道:“贤弟,你不明白护短两字的意思么。所谓护短,便是说凡我的弟子亲友,纵有千般错处,也容不得外人管教。阐教二代弟子,如广成子、云中子、太乙真人,如今都已经是一派宗主,门徒众多。龙虎真人既然曾是黄龙座下,同是阐教一脉,同气连枝,和这些门派中人自然也多有旧识。他自身虽然不济,却定能找些爱管闲事的无聊之辈前来助拳。两位贤弟虽然不惧,总也是麻烦。更有一件,这阐教中人,颜面厚极,全然不知进退,弟子败了,定然去请师父出头,师父若再败了,祖师定然出头,到最后只怕连那玉清教主原始天尊都要惊动。”      悟空虽知平时也听闻元始天尊的名头,但他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昂然道:“便是元始天尊来了,又有何惧。”李承乾通晓前代密闻,却是知道厉害的,脸上不禁有些变色,不禁暗暗后悔:“不想这两个道人居然有如此渊源,悟空着实莽撞了。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只好设法补救。”      通风大圣觑见李承乾脸色,点头对悟空道:“贤弟大有神通,自然不惧,只是毕竟势单力薄。那阐教却门人众多,又不讲甚么道义,从来都是一拥而上,倚多为胜。所谓孤掌难鸣,独木难支,总是烦恼。”李承乾连忙也道:“正是,正是,我等刚刚下山,何必多生事端。”      通风大圣又道:“那两个道人不过是游荡到此,并非真是替师门寻访道场,死在此处,无人知晓,暂时瞒过不成问题。唯一可虑的,乃是道门中人,修行有成,往往都通阴阳卜卦之术,哪日突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这便遮掩不过了。”      李承乾起身施礼道:“大圣既如此说,必有法破解,还望指点。”      通风大圣笑道:“这等颠倒阴阳之术,我却不会。但我有几位结义兄长,神通广大,或许精擅。”悟空有些诧异,欲待发问,却被李承乾眼角示意,于是闭口不言。      原来这颠倒阴阳,蒙蔽卜算之术,李承乾其实自身就颇精擅,这点悟空也深知。但李承乾见通天大圣言语,显是心有算计,大有劝诱之意。当下也就将计就计,顺着口风,以观其变。果然几句话中,这六耳猕猴就露了本意。      ※※※      李承乾心中默默盘算,有所明悟,心道:是了,师父正是此意。于是对通风大圣道:“还请大圣代为引见,感激不尽。”      通风大圣道:“我有五位结义兄长,个个神通广大,有翻天覆地的手段。其中二哥号蛟魔王,又号覆海大圣,就居住在这东海之中,最精通这卜算阴阳之术,区区小事,料必不在话下。”      李承乾拱手道:“还望大圣代为引见。”      通风大圣笑道:“我与两位贤弟一见如故,何必这般客气。”起身出了水帘洞,李承乾和悟空跟随。只见这六耳猕猴走到崖边,看着那碧波万顷,伸手一指,一道白光没入水中。过不多时,哗啦啦一声响,水波分开,跳出一个半人半虾模样的怪物来,手执鱼叉,随海面起伏。看见崖上是通风大圣,连忙打躬:“六大王,有何吩咐。”      通风大圣道:“你家大王在么。”虾兵道:“正在宫中。”通风大圣转身对李承乾和悟空道:“两位贤弟请随我来。”      当下三人掐了避水决,跃入海中,一路前行。海底风光,别有一番奇绝,李承乾和悟空都是生平未见,啧啧赞叹。过不多时,前面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上面挂着一块匾,写着“蛟王宫”。门前有七八个虾兵蟹将守卫,见通风大圣前来,齐齐打躬:“拜见六大王。”      通风大圣挥手道“免了”,转眼一看,却见宫殿前还拴着一只避水金睛兽,正百无聊赖,在那里困倦打盹,鼻孔冒着咕噜咕噜水泡。通风大圣笑道:“原来大哥也在。”旁边一只虾兵躬身道:“大大王前日来的,正在里面和我家大王喝酒闲谈。”      通风大圣笑道:“好极好极。”带着李承乾和悟空进了宫殿。那蛟魔王已经得到通报,抢步出迎。李承乾抬眼望去,只见好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身着白衣,碧眼紫髯,身形高大,头上有两根碧绿虬角,隐隐泛着毫光。在他旁边又有一人,身高腰阔,青面獠牙,眼如铜铃,头生两只利刃般的弯角,黑漆漆的,仿佛牛角,一望便知是只牛妖,想必就是通风大圣口中的“大哥”。      众人分宾主入座,把原本的酒席撤下,另外准备,又有宫女上来献茶,通风大圣对那牛妖道:“我昨日去西牛贺州狮驼国,拜访三位哥哥。又去翠云山芭蕉洞,听嫂嫂说大哥出门办事去了,却原来是躲在二哥这里喝酒。”      那牛妖张口大笑,道:“你那嫂嫂,成天罗唆,我心中烦闷得紧,所以借口有事躲出来。”      蛟魔王也笑道:“我刚才还在劝说,大哥如今已经是做了父亲,还是跟以前一般脾气。若我说,嫂子为你生了个小牛崽,乃是有功的人,小孩儿又淘气得紧,事情繁多,大哥正该多担待忍让些。如今躲出来两三天了,也该回去看看。”牛妖把那硕大头颅摇得仿佛拨浪鼓一般,“不成不成,没生小子之前,她的脾气已经是坏;如今仗着小子的势,更是无法无天,对我呼来喝去的。我不回去,不回去!”      蛟魔王和通风大圣一起大笑。通风大圣对李承乾和孙悟空说:“两位贤弟,这便是我结义大哥牛魔王,又号平天大圣;这是二哥蛟魔王,又号覆海大圣。”两人拱手见礼,蛟魔王连忙还礼,问:“六弟,今日何以有空来此?这两位又是何人?”通风大圣便将前情说了一遍,道明来意。蛟魔王听完,沉吟道:“这也不难,只是那两道人的尸首现在何处。”悟空道:“我打杀了那两人,便命小的们扔到瀑布下,应该冲到这东海里来了。”      蛟魔王唤过虾兵,命令手下去搜寻尸体。一边对李承乾和悟空道:“两位贤弟放心,颠倒阴阳,混淆卜算,等闲事耳。只需找到那两人尸首,便可施法。”李承乾和悟空都称谢。酒席上来,众人吃喝不提。李承乾想起自己身是人类,如今在海底宫殿,和一堆妖魔觥筹交错,不免宛尔。好在他修道多年,对人妖之别也看得甚轻,也就不放在心上。      过得半个时辰,宫外喧哗吵闹,蛟魔王怒道:“什么事?”有一名虾兵匆匆进来,道:“回禀大王,东海龙宫传旨,招你前去。”      牛魔王已经喝得醉醺醺,听得这话,大声道:“不去不去,东海老龙算什么东西,也敢呼唤我兄弟?喝酒、喝酒,不去!”通风大圣猕猴王不语,蛟魔王微微皱眉,暗中盘算一会,道:“各位且稍坐,我去去就来。”起身带了随从,出宫去了。  
  第五章 四海劫数今已至      孙悟空道:“这东海龙宫,是什么来历?如何能使唤二哥?”他和这几个妖怪性情相投,不知不觉之间也已经学着猕猴王以兄弟相称。牛魔王酒醉,大着舌头说了几句,根本听不清楚。猕猴王道:“兄弟有所不知。四海水族,都归四海龙王掌管,其中又以东海龙王为尊。二哥住在这东海之中,又身属龙族,所以要听东海龙宫的号令。”牛魔王大声道:“什么东海龙王,不过一条泼泥鳅罢了,也敢作威作福。老二脾气好,若是换了我,早提斧子杀上门,把他龙宫都夺了。”    孙悟空道:“大哥言之有理,我等兄弟,岂能听人号令,任人指使。明日我陪大哥一起,去把那老泥鳅筋抽了,给二哥当腰带。”猕猴王忙道:“大哥醉了。”命宫女过来,扶到后殿醒酒歇息。孙悟空不服气,道:“怎么,六哥,我说得不对么。”猕猴王摇头苦笑:“哪有那般容易。自天地开辟以来,这汪洋大海,就是龙族执掌,根深蒂固,势力庞大。我等兄弟,虽然也有些威名,但除了二哥外,一身本事都在岸上,在水中发不出几成力,争斗起来其实帮不上手。大哥说要杀上龙宫,也是醉话罢了,岂能当真。”      孙悟空道:“那难道二哥的本事,就不如那几个龙王么。”猕猴王道:“那倒不是,如若凭本事争斗,四海龙王齐来也未必敌得住二哥。只是有一桩事情麻烦。”      孙悟空问:“什么麻烦?”      猕猴王便带着两人起身,出了宫门,遥遥指着一处,说:“你们往那边看。”两人运足目力看去,只见金光隐隐,仿佛是根巨大的金柱。猕猴王道:“你们可曾听过定海神针么。”两人一齐摇头,猕猴王道:“相传上古时候,神魔争斗,深居汪洋之中的龙族,也乘机兴风作浪。后来人族大圣轩辕黄帝,斩杀龙族之主应龙,分封其四子为四海龙王,又将一柄轩辕剑,一根如意棒,投入这东海之中,镇压龙族。自此之后,龙族被禁锢在这四海之中,只能兴云播雨,享受香火祭祀,不得惊扰侵犯凡人。你们刚才看到的那巨大金柱,就是如意棒,也唤做定海神针。但这定海神针,固然是镇压龙族之用,同时却也是稳固龙宫气运之物。只要这定海神针一日在,四海龙王就能一日安居宝座,四海不起波澜内乱,自然也就不会波及凡人。所以二哥本事再大,暂时也无法与那龙宫相抗。”      孙悟空道:“这有何难,待我前去,把那棒子拔了,一切了了。”猕猴王大笑:“贤弟又说笑话了,若如此简单,我等兄弟早就做了,哪里还等到今天。轩辕黄帝乃是上古人族大圣,神通广大,超越三界,当年凭一柄轩辕剑,诛杀混沌神魔,封印天帝金母,又斩杀应龙,逼迫女娲娘娘退居太素天,才为凡人争下这四大部州,茫茫世界,所以被奉为人族之祖。就算我等妖类如今提及,也是惊佩战栗。他镇下的宝物,我等连碰上一碰都是不敢,轻则重伤,重则毙命。不说我等,就那天帝金母,当年被封在轩辕剑里,投入这东海之中。一千年后脱困而出,都不敢取走那轩辕剑,只能任它放在原地。”      李承乾倒罢了,他在皇宫大内之中,常看各种隐秘典籍,对此多多少少有所了解。孙悟空却听得目瞪口呆,僵在当场,半响才道:“如此说来,岂不是这定海神针要永远置放在这里,镇压那劳什子的龙宫气运?”      猕猴王道:“这也未必,天地悠悠流转,岂有个定数的。我别无所长,倒是打听消息,有些本事。近日我耳中隐隐约约听说:四海将要发生大变。至于到底如何,那就不清楚了。”      李承乾心想:“下山之前,师父说要指点一个去处,给我和悟空两件宝物,莫非就是这东海中的轩辕剑和定海神针么?只是刚才猕猴王也说了,此两物是轩辕始祖镇在此处,只怕连师父都不敢去取,我和悟空这点本事,又如何能到手?只怕是另有其他。”      正思虑间,又听猕猴王说:“其实二哥在这东海住了多年,平时龙宫也从不来烦扰。如今突然招去,只怕也确实是要起事端了。”      ※※※      他们在宫外说话,突然见眼前劈波斩浪,海水分开。蛟魔王已然回来,身后随从还拖着两具道人尸体。见三人在宫外,蛟魔王笑道:“三位好兴致,大哥又趴下了罢。”猕猴王也笑:“大哥就这三分酒量。”蛟魔王又对李承乾和孙悟空说:“说来甚巧,我那些手下全不中用,寻找半天也没找到尸体。我刚才从龙宫回来,路上一眼瞥见,正被海草裹缠着,就顺路捞了过来。”两人连忙称谢。      进了宫,蛟魔王命取两个玉匣子来,把那两具道人尸体放进去,又各在脚边点了两盏油灯,绿光莹莹,仿佛鬼火。他念了几句咒语,盖上盖子,命虾兵蟹将将匣子拿出去埋了。      李承乾又谢,说:“我师兄弟仓促前来相扰,着实冒昧,幸蒙大王出手相助,感激不尽。如今事情已了,我们且先告退,日后再来登门拜谢。”      蛟魔王哈哈大笑道:“何必客气,我们兄弟和两位一见如故,亲切非常,如何这么快就要走。倘若家中无事,何妨多住几日,我这里别的没有,琼浆美酒是要多少有多少,只怕龙王的龙宫里都比不得。”孙悟空咂咂嘴巴,便有些动心,李承乾正要推托,蛟魔王又说:“而且这几日,东海之中正有一场大热闹可看……”话尚未完,孙悟空听到有热闹可看,登时欣喜,抢着说:“好,好,多谢二哥了。”李承乾苦笑,也无他法。      两人在蛟宫待下,终日只是饮酒作乐。那牛魔王虽然好饮,酒量却甚差,往往第一个就趴下。别人劝他回家,总是摇头,宁死也不从,蛟魔王等也就只得罢了。      其间众人问蛟魔王,东海龙王相招究竟为了何事。蛟魔王道:“龙王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那定海神针要被人取走,就在这两日,所以召集众人,商议保护神针的事情。”      孙悟空大奇:“这是什么缘故?那定海神针不是用来镇压龙族的么,如今被人取走,龙王正是求之不得,如何还要阻拦。”      猕猴王道:“贤弟有所不知。若是两千年前,龙族处心积虑,就是想将这定海神针弄走。但如今道门兴盛,天帝金母又重建天庭,正有并吞四海之志,龙族积弱,如何抵挡?如今这定海神针,不是压制,反而是护身符了。正是有那东西在,四海龙王虽然臣服天庭,还勉强有三分自治;若是神针没了,只怕覆灭大祸就在眼前。”      孙悟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蛟魔王道:“正是。一千年前,昊天上帝和瑶池金母自轩辕剑中脱困,一心要重建天庭。但当年的天庭神将,除了二十八星宿之外,全数被轩辕黄帝斩杀殆尽。恰逢凤鸣岐山,周代商兴,道门阐截两教内讧,彼此攻伐。天帝金母联合女娲娘娘,借势复起,和三清道尊立下封神榜,这才重建了如今这天庭,却是不得不屈居玉清教主元始天尊之下。天帝金母都是混沌神族,上古大圣,当年威震六合的时候,道门还不见踪影,三清原本都是晚辈。如今虎落平阳,忍气吞声,又无力抗拒,只是一心扩张,对四海早就有意。”      他知道李承乾和孙悟空刚刚出师下山,对这些掌故都不甚清楚,所以解释得格外详细。接着又道:“天庭对四海虎视眈眈,逼迫四海龙王称臣,只是终究碍着定海神针,一直不敢兴兵攻伐。如今要取走定海神针的,定然是那天庭之人,所以龙王如何能不焦急紧张。”      悟空笑道:“原来如此,那龙王招二哥前去做什么,难道还指望二哥相助他不成。”      蛟魔王笑道:“正是,我也已经答允了。”      悟空有些愕然,道:“二哥和那龙王不是素来不合么,为何要帮他?”      蛟魔王说:“神针一失,天兵立至,到时候不单四海龙王要遭殃,就是我,也难免玉石俱焚。天庭有这等本事,能取走神针,要灭这四海水族,不过反掌一般容易。我虽然和龙王不合,天庭却依然认我是龙族,到时候难道还单单放过我么。”      众人默然。猕猴王笑道:“二哥岂是束手待毙的人,想必是早有计较了。”      蛟魔王笑:“那是自然。天庭宵小,休想得逞,但这四海龙王的宝座,也该换换人了。否则我这覆海大圣的名号,岂不有名无实。各位兄弟,可有兴趣随我前去看看那定海神针,究竟是什么模样。平常老龙王总是遮着拦着,只能远远地瞧,如今却可以大摇大摆近前仔细看了。这等机会,不可错过。”      众人叫起还醉醺醺的牛魔王,一起随着蛟魔王,破开海水,朝那定海神针的方向游来。路上也有些虾兵蟹将,看到蛟魔王,自动让开去路。不一会,到了地方,只见也不过就是根平平无奇的大铁柱子,放着道道金光,别无异样。众人抬眼望去,看见柱子高约十丈,粗如合抱之木,两端箍着金箍,中间是一段乌铁。乌铁之上,镌刻着五个篆文,乃是“如意金箍棒”。悟空性急,便想上去摸上一摸,被李承乾急急拉住。牛魔王围着神针转了几圈,摇头道:“这就是那定海神针?不过是块顽铁罢了,看不出半点神异之处。”      蛟魔王道:“大哥差了,这就是那定海神针,上古轩辕黄帝之物。莫要看它摆在这里,仿佛半点无用,其实厉害得紧。当年封神大战的时候,哪吒在东海里洗澡,看到这定海神针泛光。也是他没造化,自恃有玉清至宝乾坤圈和浑天绫,来砸这神针。结果神针丝毫无损,哪吒自己吐血逃走,他把这帐算在东海龙王头上,从此就结下了深仇。”      李承乾问:“哪吒可就是那三坛海会大神么。”      蛟魔王道:“正是。我料想这次天庭作怪,哪吒必然要前来。只是有桩事情,着实想不明白,天庭战将,哪吒就算是顶尖了。他尚且都要落荒而逃,又有哪个神将,能来取这神针。”      孙悟空道:“莫非是那老龙王自己疑心,发白日梦么。”      蛟魔王道:“不会。敖广虽然本事平平,终究当了两千余年的龙王,这种大事,岂会信口胡说。”      众人议论纷纷不提,转过神针,又看见一座白玉高台,形状古朴,看起来不似近代之物。上面直直插着一柄长剑,猜测起来,大约是三分之一的剑锋没入台中,三分之二留在外面,全剑长约五尺。长剑的形状也极为古朴,剑身阔大,握柄狭长,剑身仿佛是青铜所铸,寒光凛凛,上面也用篆文刻着三个字:轩辕剑。      蛟魔王指着长剑道:“各位兄弟请看,那就是轩辕剑了。上古人族大圣轩辕黄帝持之荡平六合,斩杀了无数的神明妖魔。后来斩杀龙族大圣应龙,把昊天上帝和瑶池金母封印其中一千年,实在可以算得上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宝物,传说其中还蕴藏了轩辕黄帝的功法秘诀,只要得了,哪怕不立刻就能横行天下。这两千年来,有多少神仙妖魔,都想取这柄轩辕剑归为己用,结果无一不是惨淡收场,落荒而逃。”      正说话间,突然听得鸣锣开道的声音,循着望去,只见一对对虾兵蟹将,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高打黄伞,抬着四座龙辇到来。辇上坐着四个老者,都是碧眼紫髯,头上长着淡紫色虬角,分穿青、红、黄、黑四色龙袍,正是四海龙王敖广、敖钦、敖顺、敖润。      四海龙王下了辇,看见蛟魔王一行,似乎有些奇怪,回身询问了旁边虾兵蟹将几句。蛟魔王暗自冷笑,迎上前来,拱手道:“见过四位龙王。”      他是龙族,原本算是四海龙王的臣下,仅仅拱手,已经算是失礼。只是如今正要借助他的力量,四海龙王也不好计较,含糊答应,指着李承乾等人问:“这些却是何人?”      蛟魔王道:“这几位都是我的结义兄弟。这位是西牛贺州翠云山芭蕉洞的牛魔王,人称平天大圣;这位是东胜神州五指山六耳洞的猕猴王,人称通风大圣;这两位是东胜神州花果山水帘洞的洞主,李承乾和孙悟空,乃是佛门大圣准提道人的得意高足。”  
  第六章 往昔恩仇终难消      此言一出,不但四海龙王吃了一惊,面上失色;就连李承乾和孙悟空自己都吃了一惊,唯有牛魔王和猕猴王面色如常,仿佛早已知晓似的。李承乾心道:“我不曾说过半点师门来历,他们如何知晓了?是了,是了,定然是悟空酒后乱说。”却不知这回倒是冤枉了悟空,猴子虽然贪杯,人却不笨,看见师兄对师门来历闭口不谈,虽然不解其意,自己却也就把嘴闭得紧紧,梦里都没说过。    其实李承乾虽然出身皇家,博览典籍,但终究看的都是凡人记载,对于这些神魔秘辛,上古传说,哪有这些大妖怪熟悉。他们虽然闭口不说,但当时在水帘洞前,猕猴王看见了孙悟空显露金身法象。      这金身法象,便如李承乾师父所说,乃是他独创的法门,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一般的小妖怪见了,自然不认识;但这三个妖怪,牛魔王、蛟魔王、猕猴王,个个都是神通广大,有千年的道行和见识。猕猴王生有六耳,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金身法象,平时总曾听说。当时见了,心中就暗自盘算,后来暗中和牛魔王、蛟魔王说起,蛟魔王倒还罢了,牛魔王身为老大,年岁最长,是曾经亲历封神一战的,亲眼见过这金身法象。一听猕猴王描述,顿时就知晓了李承乾和孙悟空的来历。      如今一说,看李承乾和孙悟空神色,顿时更加确定。蛟魔王哈哈大笑,道:“两位贤弟能拜在准提道人门下,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得的天大福缘,却还瞒着我等,真是不够义气。”李承乾勉强一笑,没有说话。      其实师父平时,虽然不喜欢和徒弟讲论师门渊源,但也未曾禁止徒弟向外人透露,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李承乾生于皇家,诸王子为皇位争夺,勾心斗角,阴谋诡诈,每天都要遭遇上四五遭,早就习惯了尽可能隐藏在黑暗之中,不愿自己的信息被他人掌握。如今来历被蛟魔王一口叫破,总是有些尴尬。      对于孙悟空来说,他的惊诧则又是另一种缘故。虽然在师门学道九年,但师父从来不和弟子谈及师门,李承乾自己能猜出一二,孙悟空却是个天生地长的石猴,顽劣无知,别人不与他说,他也不问,也不知晓。只是他出生于东胜神州敖来国,这里是道门的地盘,花果山的老猴,偶尔也谈些道家掌故,所以孙悟空以为世上的高人,全都是道士,压根不知道还有其他。      此时听蛟魔王说自己的师父是“佛门大圣”,登时吃了一惊,心道:“如何是佛门?我似乎曾经听师兄说过,佛门都是和尚,是须要剃光头发的,师父又哪里是了。”本待不信,看李承乾神色,却又仿佛默认,不禁踌躇。      不提他们,其实最最惊骇的,还是四海龙王。他们是应龙四子,生于混沌开辟之初,自从被轩辕黄帝镇压,执掌四海也已经有两千余年。封神大战,他们虽然被定海神针镇压,不能插手,但也一直冷眼旁观。西方佛门,原本默然沉寂,无人知晓,封神战前,即便是在西牛贺州,也没多少人知晓准提道人。但封神战后,准提道人的威名传诵三界,与三清道尊、女娲娘娘齐名,与接引道人并列为佛门大圣,对四海龙王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      如今听说面前这一人一猴,居然是准提道人的徒弟,不由得四海龙王不吃惊。他们仔细上下打量,看众人神色,不像是谎,赶紧齐齐拱手,道:“四海龙王有礼。”李承乾吓了一跳,不想师门名号居然有这等威力,赶紧还礼。悟空只是不理不睬,全然当看不见。      北海龙王敖润笑道:“大喜,大喜。如今既有蛟王相助,又有两位大圣仗义援手,更有准提道人派门下弟子前来,我四海必然是波澜不起,三位兄长可以安枕无忧了。”      悟空一怔,道:“我师父却没有派……”话未说完,李承乾抢着打断,道:“我和师弟住在这花果山,和列位龙王也是近邻,若有差遣,敢不尽力,只是我们本事粗浅,又不擅水性,只怕反而碍手碍脚,误了大事。”      东海龙王敖广赶忙道:“哪里,哪里,两位太自谦了,所谓名师出高徒,两位是准提道长的得意弟子,又是蛟王的好友,岂有本事粗浅的道理,定然是在说笑。我们兄弟年岁长了,老朽昏聩,耳目闭塞,居然几位贵客驾临东海都不知晓,实在是失礼。如不嫌弃,今夜就在鄙处下榻如何,我们兄弟也好早晚请益。”他见李承乾和孙悟空犹豫,又道:“我兄弟久仰令师大名,只恨偏居陋海,无缘相识,万分遗憾。今日两位高邻驾临,真正是蓬筚生辉,四海有幸……对了,”他抬手探入怀中,取出一颗碧绿的明珠来,大如猫眼,晶莹生辉,细看其中仿佛有水纹荡漾,“这是避水珠,虽然不是什么宝贝,但倒也算是希罕,我四海龙宫中也唯有这一颗。只要佩在身上,江河湖海,任由出入。两位驾临鄙地,我忝为主人,未尽地主之谊,就以此物赔罪,望两位收纳。”      孙悟空听龙王如此说,就要上前去接过来。这些人中,除了龙王和蛟魔王,其他都不是水族,在海中行走,时时都要掐着避水诀,虽然不费什么力气,终究是心有旁骛,万一遇上争斗,都无法全力发挥。如果有了这避水珠,自然就免去了这种麻烦。李承乾微微踌躇,心知这避水珠不是凡物,虽然龙王口气轻描淡写,其实贵重得紧。若是接了,便是欠了份大大的人情,如今东海有难,就不好不出力相帮。      只是转念又想,莫非数定如此?师父指点去处,说要给我和悟空宝物,轩辕剑和定海神针自然是碰不得的,莫非就是应在这避水珠上?暗自掐算,只是天机精微奥妙,以他的神通,一时哪里推算得清楚。这么一犹豫,悟空已经伸手将避水珠抓了过来。      龙王见孙悟空接了避水珠,登时大大舒了口气,面色更加恭敬。转头命手下虾兵们就地摆上酒席,请众人入座。又命人回宫,取了两副衣甲披挂,都是金丝细缕,镶嵌明珠,闪烁生辉。龙王双手托了,送与牛魔王和猕猴王两人,连称:“仓促之间,不及准备,实在怠慢。”两位妖王全不客气,也都收了。      饮酒间,又有无数奇形怪貌的水族,从四面八方而来,都聚在这定海神针的周围,远远望着,不敢靠近。敖广环视一眼,叹息道:“四海气运能否存续,就在这两日见分晓,只怕我等兄弟,苟延残喘两千年,终究是躲不过这一劫。”      敖润笑道:“大哥何必说这等灰心丧气话。我们龙族深居汪洋,不沾世间半点是非;千年来兴云播雨,护佑黎民,也是薄有功德。天数昭昭,因果循环,气运自然绵绵,岂能就此断绝了?虽有劫难,自然避过。”      敖顺也道:“四弟所言甚是。我也听闻佛门有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又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兄弟镇守四海,颇有恩德,纵有劫难,也不该应在我等身上。”他转过脸来,对李承乾和悟空陪笑道:“西海毗邻西牛贺州,久受佛光照耀,小王素来也十分仰慕佛法,常常在宫中诵习。只恨俗务缠身,职责所在,须臾不能暂离西海,不能拜在门下。两位是准提道长高足,自然是佛法精湛,如若有暇,可否驾临西海开坛讲经,则西海水族,同感恩德。”      李承乾和孙悟空虽然是准提道人弟子,但只学神通,不修道德,离“佛法精湛”差了十万八千里,真要跑去开坛讲经,除了误人子弟别无其他。这种事情倘若让他们那些师兄来做,庶几勉强,他们自己是万万不行的,但这些话一时又解释不清,只能含糊应了。李承乾心道:“四海龙王也是一方皇者,如今形势所迫,低声下气如此,着实可怜。”又想起大唐皇宫,父亲虽然只是凡人,神通法力也不算如何高明,但以人皇的身份,便足以与天帝平起平坐,分庭抗礼。这固然是托太清教主太上老君的庇佑,更多则还是始祖轩辕黄帝的遗泽,使儿孙不必仰他人鼻息。念及此处,不禁对轩辕黄帝的崇仰之心又多了几分。      蛟魔王呵呵大笑,道:“我这两位兄弟就住在花果山中,要来北海,却也不远,到时候我也要去焚香听讲。对了,等了这半日,那天庭怎地还不来?莫非是怕了么。”      南海龙王敖钦一直沉默,此时道:“以我来看,天庭神将,并无一个能取那定海神针的人物。但四海异变,神针出水,又是天象所示,绝无可疑……”      猕猴王道:“我听说天庭二十八部星宿,原本都是洪荒巨妖,在开天辟地之时诞生,后来被天帝收服,执掌周天星宿。轩辕黄帝灭杀天庭之时,他们都能逃过劫难,着实称得上神通广大。若是他们前来,是否可以取那定海神针?”      敖钦摇头:“二十八部星宿虽然厉害,总也强不过天帝金母去,不会是他们。而且他们当年逃过一劫,不是本事高明,其实是轩辕黄帝陛下要留着他们镇守周天星宿罢了,便如陆压,便如我等兄弟……”说到此处,喟然一叹,道:“我兄弟四人,说起来也算一方之主;其实力量微薄,处处受人欺凌,更被禁锢在这四海之内,除了兴云布雨,等闲不得出去,其实就无异囚犯。这龙王之位,坐了两千年,也没什么意思,早就厌了。”      牛魔王大声道:“那不简单,你们既然这位子也坐腻了,何不主动退位,向天庭俯首,大家不动刀兵,岂不是好。”      敖钦惨笑:“牛王的意思,自然是以为我兄弟口是心非,贪恋权位,所以与天庭相抗了。其实哪有如此简单,天庭要的,并非仅仅是我等退位,让出四海,而是一心要灭我龙族,乃至四海水族啊。”      他指着周围越聚越多的水族说:“列位请看,这些都是四海子民,闻听消息,自发前来护卫神针。为何?难道真是忠心护主不成?我兄弟当了两千年的龙王,吃喝用度,日常挥霍,哪样不是臣民供养,虽然也略有德政,却还没到能让臣民拼死效命的地步。他们之所以前来,不是为了我兄弟这四个宝座,而是为了他们自己和族人的性命。”      李承乾奇怪,“这又为何?天庭想统据四海,这也在情理之中,但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      敖钦道:“四弟方才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虽说这两千年来,我们谨小慎微,不沾是非。但两千年前的那场仇怨,总是避不过,要了结的。”      众人都有些愕然,不知道他所指何事。敖钦看了看三个兄弟,说:“两千年前,神魔大战,轩辕黄帝崛起,一统六合,这些想必诸位都是知晓的。但其中还有些秘密,只怕就唯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才知道:当年轩辕黄帝陛下为对抗天庭,曾经和我龙族秘密结盟,与先父应龙陛下结为兄弟。”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牛魔王大声道:“一派胡言,你们那个死鬼老头不是被轩辕黄帝斩杀了么,怎么又是结义兄弟?”      敖钦道:“小龙所言,句句是实。轩辕黄帝陛下和先父结义之时,我兄弟四人就在一旁侍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岂有虚假。当时黄帝陛下和先父约定,待覆灭天庭后,平分天下。后来黄帝陛下斩杀天庭神将,封印天帝金母,先父和我兄弟率四海水族,都是助了一臂之力的。”      李承乾微微冷笑,道:“龙王陛下的意思,是说我轩辕始祖与令尊结义在先,背信弃义在后。灭了天庭,就过河拆桥,杀了令尊,是么?”      敖钦低眉道:“正是如此。”  
  第七章 十万天兵临沧海      孙悟空一听,虽然事不关己,就要发作,李承乾反而从容,只是道:“原来如此。”敖钦看了李承乾半响,见他意态从容,毫无半点不豫之色,低头叹息道:“终究也是两千年前的事了,轩辕陛下早已羽化飞升,不知所往,往日恩怨,也就烟消云散。只是天帝金母,记着当年我龙族率水军相助轩辕陛下的仇怨,一心报复。我龙族势微力弱,不如人族有道佛诸位仙人支持,幸亏有轩辕陛下留下的神针,否则这四海早成修罗杀场了。”    李承乾举起水晶杯,慢慢品酒,过了半响,道:“龙王陛下的意思,我也都明白了。桑田沧海,岁月流转,先辈们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当年的仇怨,我们做后辈的,一笑泯过就是。先辈们的高义恩情,我们做后辈的,理当倾慕效仿。当年令尊与我人族始祖有盟友之谊,有并肩抗敌之义,如今四海有难,我虽然不过是个无权无职的凡人,既然恰逢其会,总不能置身事外。若能出上几分力,也算了却一些当年的因果纠缠。”      四海龙王都喜道:“李兄所言极是。”又道,“我们兄弟痴长千岁,道德浅薄,神通低微,倒是常常夜观天象,颇有心得。前日天象有变,预示神针出海,虽然推算不出详情,但料想起来,十有八九和天庭关联。只是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天帝金母到底是找出了什么法门,能移动这轩辕陛下遗下的神器。只能聚集在此等待,以不变应万变。各位仗义援手,感激不尽,若能度过这场劫难,四海生民,同感大德。”      牛魔王只顾埋头吃酒,对这些谈话全不理睬。孙悟空对这些人情来往,向来都概无所知,这方面一直都听从师兄,眼见李承乾应许了,自然也无二话。猕猴王甚是圆滑,点头微笑,也不多说什么。蛟魔王暗自冷笑,却正色道:“龙王陛下,方才我们推算,天庭神将,是定然没这等本事了。那么或许是他们请到了什么高人相助,也未可知。”      敖广道:“世上高人,能胜过天帝金母的,其实寥寥可数。细论起来,也唯有道门三清道尊、妖族女娲娘娘、佛门接引导师、准提道长这六人罢了。只是他们都是至高教主,地位何等尊崇,岂会插手这些闲事。更有一样,那昊天上帝和瑶池金母,我也素知,心气极高傲,断不肯为此事去请他人相帮的。”      蛟魔王皱眉:“难道说这千年之间,天帝金母勤修苦练,功力大进,所以敢来取这定海神针?”      敖广依然摇头:“绝无可能。”      众人见他说得这般笃定,不禁愕然,不知他怎么就如此有把握。敖钦看看众人神色,解释道:“各位有所不知,天帝、金母都是混沌神族。混沌神族,天生便有极大神通,强横无比,但修炼进境却难,提升非常缓慢,而且不像一般修道的人,能吸纳洞天福地的灵气滋养,能吞服灵丹神药强固,这些对混沌神族而言都无多大用处。所以我大哥能如此断定。”      众人这才恍然。牛魔王酒量甚浅,只饮得几杯,便又醉了,焦躁道:“这又不是,那又不是,却是到底打什么主意?”猕猴王心思细些,默默思索,道:“倒是天庭还有一个能人,却几乎被忘了。”众人问:“是谁?”猕猴王便道:“杨戬。”      猕猴王道:“这杨戬虽然只是阐教三代弟子,天资却是极高,据说论真实本事,已经超越其师玉鼎真人了。他是道门仙人,肉身成圣,又是这等奇才,修行进境必定快速,要说来取定海神针,也未必不可能。”      蛟魔王道:“但杨戬如何会助天帝?他们舅甥不是早闹翻了么。”      猕猴王道:“我也只是猜上一猜,着实想不出他人了。”      李承乾在一旁听着,突然道:“既然天帝金母自身功力难以进境,又不肯请人援手,那么或许是打算凭借什么厉害法宝之力,也未可知。”      猕猴王点头:“法宝倒也是一条捷径,可以大大提升功力。”      敖广道:“天帝的青色扶桑木,金母的虎齿豹尾鞭,都是世间第一等的宝物,但要持之对抗定海神针,尚且不足。”      李承乾道:“世间未必就没有比青色扶桑木、虎齿豹尾鞭更厉害的法宝。”      猕猴王道:“贤弟所言甚是。据我所知,纯以威力而论,像太清教主的金刚琢,玉清教主的诛仙四剑,令师准提道人的七宝妙树,女娲娘娘的山河社稷图,这等法宝,都定然是稳胜青色扶桑木和虎齿豹尾鞭一筹的。其他如混元金斗、定海珠、金蛟剪之类,也决然不差。”      牛魔王原本已然醉了,听得猕猴王说道“玉清教主的诛仙四剑”,不由得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也未说话,又趴在桌上睡去。猕猴王微微一笑,也不理他,又说:“但金刚琢、诛仙剑、七宝妙树和山河社稷图这等法宝,都掌在各位至高教主手中。若是借用,其实就和求援无异,天帝金母断不肯为。比这些法宝低一等的,天帝金母借用也无益;比这些法宝更胜一筹的,便只有太极图和十二品莲台了。”      “所谓太极无极,阴阳两仪,四象八卦,万物化生,万象包罗,这是道门教义根本。那太极图,便是道门无上灵宝,掌在太清教主太上老君手中。至于十二品莲台,却是佛门无上灵宝,在接引导师座下,据说也是立教根本。但佛门教义,我素不深知,其中的精微奥妙,就难以言说了。”      蛟魔王道:“既然这太极图和十二品莲台,分别掌在道佛两门教主手中,天帝金母自然也不会去借。”      敖广也道:“正是,而且这等道佛灵宝,秉承教义化生,唯有本门仙人,才能运用自如。天帝金母纵然借来,其实也发挥不出多少威力。”      李承乾问:“莫非除了太极图和十二品莲台,便没有其他厉害法宝了?”      猕猴王思索半响,摇头道:“我是不知了。”      四海龙王对视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说,最后齐齐摇头。李承乾看在眼中,道:“龙王陛下年高德昭,见多识广,还请指点一二。”敖广道:“惭愧,哪谈得上什么见多识广,只是方才说起法宝,倒想起一件物事,极具威能,大约不逊于太极图和十二品莲台,更是混沌之宝,不是道佛仙家法器,只是在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就已经遗失了。”      众人都诧异,问:“是什么法宝?”      敖广道:“乃混沌钟是也。我兄弟生于天地开辟之后,无缘亲见,只听先父说起。道是一座铜钟模样,外壁刻有日月星辰,流转不休;内壁则是昏昏漠漠,空虚无尽。本是宇宙洪荒中诞生的一件宝物,后来归于盘古大神。盘古开天辟地,自身以陨,这件宝物也就不知所终了。”      敖钦接着道:“正是。这混沌钟的威力,我等也不甚清楚,听先父隐约提及,说是混沌所象,鸿蒙化生,能镇压宇宙八极,定古往今来。盘古大神自身就神通广大,虽然掌握混沌钟,却无需借法宝之力,也从未见他使用过,所以到底如何厉害法,先父也不深知。只是猜测起来,应与太极图、十二品莲台相当。”      众人一时都无言,默默饮酒。敖润笑道:“事到临头,也不必多想,喝酒喝酒。”殷勤相劝,又命龙妃献舞,宫娥奏乐。又过了半日,周围水族越聚越多,重重叠叠,黑压压一片,几乎把视野之内全都塞满了。其中多有老弱妇孺,迤逦而来,见龙王车驾在此,不敢过分靠近,只是远远朝拜。      李承乾悄悄查看,只见众水族大多神色沮丧,忧心忡忡,想是担心度不了这场劫难。四海龙王强自镇定,言谈笑语,只是十分勉强。唯有身边几个妖王和孙悟空,倒是颇为从容。李承乾稍一思索,也明其理。牛魔王、猕猴王本是客人,与龙王全无交情,虽然看在蛟魔王面上,或许会帮上一把,但真不敌时,自然脱身逃走。即便是蛟魔王,只要舍了这海中基业,以天下之大,水域之多,哪里不能安身全命,天庭首要针对的到底是龙王,又不是他。海中水族,本领低微,逃不出天兵追捕,蛟魔王却无这等担忧。至于悟空,纯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无论如何危难,总不当一回事。      李承乾默默思量,料想以自己和悟空的本事,总是性命无虞,最差不过借悟空的筋斗云逃命罢了。这筋斗云瞬息万里,其速如电,就算是天生灵禽也都难以追及。盘算一遍,也就放下心来。      如此等了一日,定海神针和轩辕剑都毫无变化。期间又有些水妖精怪,山野散仙,腾云驾雾而来,都是龙王平素结交的友人,闻听有难,前来相助,其中多有与牛魔王兄弟相识的。只是听得可能与天庭为敌,便又寻各种借口,陆陆续续溜走小半。      龙王也不勉强,大摆酒席,请其余众人都入座了,李承乾其实不喜应酬,但也勉强上前,一一见礼。倒是孙悟空一概不睬,只顾吃酒。      正热闹时,突然闻得高空中雷鸣轰轰,震撼天地,四海都剧烈摇晃振荡起来。四海龙王齐齐起身,肃穆道:“来了!”挥手破开碧波,带众人浮出海面之上,只见已然是天地昏暗,阴风怒号,头顶上黑云积压流转,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千万条紫色闪电仿佛龙蛇一般,在云层之中游走穿梭,噼啪作响。东南西北四方半空中,都已经簇簇拥拥列满了金甲神将,十万天兵,果然是天庭倾巢而出了。      ※※※      正东方领头的是一位金甲天神,三缕长须,左手托一座黄金宝塔,右手持定长戟,正是天庭的降魔大元帅,托塔天王李靖。他身后左侧,站着一位少年,生得唇红齿白,面容清秀,仿佛女孩儿一般,脚下踏着一对风火轮,手中持火尖枪,周身缠绕浑天绫,正是李靖第三子,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李靖身后右侧,也站着一位少年,却是横眉怒目,凛凛威严,手中持着一根降魔宝杵,神光闪烁,正是韦护。      正西方领头的,乃是四位恶煞,身高两丈,赤发獠牙,脸分青红黑白四色。第一人,手持长枪,背上背一把宝剑;第二人,怀抱一把宝伞,伞面上缀着祖母绿、夜明珠等诸般珍奇宝石,又用珍珠串成“装载乾坤”四个字;第三人,也持长枪,背上背着一把琵琶;第四人,持双鞭,腰间悬挂一只锦囊,里面仿佛有活物动弹不止。这正是天庭四大天王,魔家四将。背后是凌霄宝殿四元帅,四天师,率水火两部神将。      正南方领头的,乃是一位老者,身披金甲,外罩大红道袍,头戴九霄烈焰冠。面如淡金,长髯飘拂,额生一目,神光闪烁。手中提着两根雌雄金鞭,腰间悬挂紫电锤,坐下一只墨麒麟,正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背后是雷部二十四员神将相随,只见祥光缥缈,紫雾盘旋,电光闪灼,风云簇拥。又有雷震子持黄金棍,展风雷双翅,一旁侍立。      正北方领头的,却是一位圣母,坐七香车上,银丝披散,霜眉如雪,双目仿佛星辰闪闪,腰悬紫宸剑,手持龙虎玉如意,乃是周天星宿主宰,北极紫气之尊,坎宫斗母金灵圣母。七香车旁,三位仙姑执混元金斗随行,乃是云霄、琼霄、碧霄娘娘。车后共二十八位奇形怪貌的金甲天神跟随,正是洪荒巨妖,后来被天庭收服,执掌周天星辰的二十八宿。      四海龙王眼见这等阵势,惨然一笑。敖广朗声道:“各位天神降临,小王有失迎迓,恕罪恕罪。不知天帝陛下有何差遣,只需遣一使者前来,四海自然凛遵无违,何须这等兴师动众。”      魔家四将嘿嘿冷笑,也不说话,只是各自取出法宝祭起。只见青云剑、混元伞、四象琵琶在空中盘旋乱转,放出无数的黑风烈焰,其中夹杂着万千戈矛闪电,煞气腾腾,在四海上空笼罩,又有一只花狐貂,形如白象大小,往来奔走,张牙舞爪。哪吒粉面上带着冷笑,欲待上前说话,见李靖不言不动,也只得暂且按捺了。倒是雷部天尊闻仲和斗部金灵圣母对视一眼,叹息道:“龙王陛下,我师徒今日前来,乃是奉了天帝金母的旨意,要请四位上天庭去走一遭。”      敖广道:“天帝召唤,岂敢不遵,只是不知是为何事?”      闻仲尚未答话,哪吒已然忍耐不住,上前道:“兀那敖广,死到临头,还要罗唆什么。天帝封你兄弟统领四海,恩德何等深重。你等不思兢兢业业,尽忠王事,反而作威作福,祸害黎民,又阴结妖魔,图谋不轨。如今天兵到来,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免得天威一怒,玉石俱焚。”      北海龙王敖润大声道:“我等龙王之位,乃是轩辕黄帝陛下所封,天帝于我,谈何‘恩德深重’?这便罢了,我等执掌四海以来,谨小慎微,兴云布雨无一毫差错,谈什么祸害黎民?至于阴结妖魔,图谋不轨,更是从何论起?”      哪吒呵呵大笑,“还要狡辩,你身边那些妖怪,不就是现成的证据?”      敖润大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呼朋引伴,原来便是阴结妖魔;宾客过往,原来便是图谋不轨。这等言辞,只好哄三岁孩童罢了,三太子,你以己之心智度人,却也忒把我兄弟看轻了。”      哪吒大怒,登时变了脸色,恶狠狠,凶煞煞,呼啦一声,现了三头六臂的法象,执定阴阳双剑、九龙神火罩、浑天绫、金砖、乾坤圈、火尖枪等兵器,就要上前厮杀。李靖皱眉,咳嗽一声,道“哪吒退下。”哪吒本欲不退,一眼瞥见李靖手中宝塔,只得应了,气冲冲回阵。      李靖拱手对敖广道:“敖兄,李靖有礼。今日之事,我等也是奉了御旨而来,职责所在,身不由己,还望见谅。”敖广呵呵大笑,也拱手道:“元帅言重。只是敖广有一事不明:不知天帝御旨中,是单要我兄弟四人的性命,还是要荡平这四海水族,还盼见告。”李靖神色踌躇,犹豫不答。哪吒在身后不敢说话,以眼示意韦护。韦护憨憨一笑,却不开口。哪吒又示意雷震子,雷震子点点头,上前扬声道:“四海谋逆,皆有大罪。天帝有好生之德,网开一面,唯龙族罪在不赦,其余水族,凡能悬崖勒马,诚心悔过,顺我天兵,诛灭凶顽者,一概既往不咎。若还怙恶不浚,上天震怒,雷霆一击,身家性命化为齑粉,到时悔之晚矣。”      敖广听雷震子如此说,也不理睬他,对李靖道:“元帅,可是如此?”李靖微微点头。      海中水族,听得雷震子如此说,又见李靖点头,顿时议论纷纷,骚动起来。原来四海水族之中,鱼虾龟鳖众多,真正的龙属,如蛟、螭、虬之类,以及囚牛、睚眦、嘲风、狻猊之种,其实只占总数的百中之一。他们原本聚集此处,主要是听到风声,害怕天帝要报复当年的仇怨,不肯放过,只能拼死一博。如今天帝既然下了这等意旨,又是当着天庭十万天兵面前宣示,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否则以后还有什么面目执掌天庭,统领三界。既然天帝愿意网开一面,不斩尽杀绝,水族众人的士气,顿时馁了大半。      只是天帝御旨,也说得明明白白。若要免罪,不惟要“悬崖勒马,诚心悔过”,而且还要“顺我天兵,诛灭凶顽”。简而言之,就是要临阵倒戈,助天庭擒杀龙王,才能赦免。但龙王统领四海两万年,虽然积弱,说不上英明神武,平素也总有些恩德于下。如今龙族大难临头,众水族各自保命也就罢了,还要反戈一击,以下犯上,总是为难。      敖广环视,见众水族已然人心浮动,大多交头接耳,神色踌躇;唯有少数臣子,较为忠心,在龟丞相率领下,团团护住龙宫眷属。      蛟魔王的部下不多,不过百人,也都不过是鱼虾之类,但他平素御下有方,恩威并施,颇得敬戴,故此居然并无一人离心,也都齐齐站在身后。      哪吒在李靖身后,见水族军心涣散,不由得十分欣喜。其实他与龙王,并无什么了不得的仇怨。只是当年在东海中洗澡,可可的见定海神针放光,一时兴起,用乾坤圈去打,反而被震成重伤。他是极骄傲的人,有玉虚至宝在手,又有师父百般维护,自出娘胎以来,事事顺心,件件得意,就是曾经失手打死石矶娘娘的童子,最后也是师父护短,全然无事,哪里吃过这等大亏。他初时不知定海神针来历,只以为是东海龙王弄鬼,满腔怨恨;后来杨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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