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四吧都有啥门派?不周山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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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说,让我冷静,不要冲动
我知道我很冷静,我把我最爱的人,最爱我的人推入悬崖
从高一到现在的大一,我一直在这个区
从舞阳到无双,从无双到舞阳。直到现在的不周山
我认识很多人
有悲有喜,但却过得逍遥自在
我一直相信命中注定,是上天把你安排在我的身边
和你在一起,我遭受了很多骂名,我想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还愿意保护我
每次你都说你不会再让我受委屈
就连今天,我只不过因为她和你闹别扭,你直接下线,甚至连打电话的时候还在辨解,说她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那我呢?呵呵
或许离开你是正确的
如果我想的没错,此刻她应该善解人意的陪在你身边,而我却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然后顺理成章,你和她在一起了,原因就是她温柔贤惠,而我是个泼妇
长春下了很大的雪,真的好冷,感觉什么都热不了我的心
01:00:57 上传
为什么总在失去时候,才懂得珍惜
或许我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和你在一起一个多月,我遭人误会,遭人辱骂
你总是内疚的说,第一时间没有在我身边,对不起
所以,我学会忍耐,我尽量很快乐,不让他们的是非打扰到我们安静的生活
是你的心,至今无法平静下来
是我不够好,还没有让你放下度难的一切
这次真的结束了吧(从我 变回女孩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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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路,还很长,我只能边走边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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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试图小看一个奶妈,她发飙起来也是很恐怖)
我爱的人,他在梦里,即使我在哭,请不要把我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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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可恩丶 于
02:4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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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念仙途外宣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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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图霸业存万世◥◣ ◥◣帝名天威传永恒◢◤ 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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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妹纸 你的衣服起球了
& && && && && && && && &&&万岁爷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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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好眼熟。。。
什么样的风、什么样的雨、什么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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侽亽妳好傻 发表于
楼主 好眼熟。。。
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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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仙误了好多人,游戏而已看开看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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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 &表示对抗见过楼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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ゅ≈原来是倔强的你创造了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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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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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 &你好& &我也是93年 基本可以说是90后吧& &但是我没有看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她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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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用了她了。当然是女的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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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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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听到么,会懂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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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在 宝贝 我会一直爱你 疼你的~是我做的不好 是我做得不对...原谅我吧
本帖最后由 苍穹の铁十字 于
12:4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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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尼玛 发表于
妹子& &你好& &我也是93年 基本可以说是90后吧& &但是我没有看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她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
我是女的,他是男的。只不过我们俩角色都是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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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つ倾城ヾ 发表于
他能听到么,会懂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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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一楼一楼一楼一楼一楼一楼一
为了【划去】布教洗脑推广【划去】等不可告人的目的腆着个囧脸搬过来了。耽美向同人。不接受掐BL和掐CP。有点公德。看不下去的出门右转。原文略长,搬运过程中可能随时当机休息。以上。
序卫庄觉得自己一生最大的悲剧主要有三。一是入了鬼谷。二是拜了鬼谷子为师。三是鬼谷子还有一个弟子,他的师哥,盖聂。相比这三大悲剧而言,那些灭族之仇亡国之恨啊,做了流沙首领而人心散漫队伍不好带啊,被嬴政李斯利用与墨家为敌却被燕丹那混蛋摆了一道啊,都只是些极小极小的事儿了。入鬼谷,才会学成这一身惊世的剑技谋略,才会被那一纵一横的命运捉弄摆布,不死不休。而师父和师哥……罢罢罢,不可说,也不必说;那又岂是字字句句,朝朝暮暮,岁岁年年——能够道得尽,说得清的。很多年后卫庄凭着聚散流沙名动天下,麾下奇人异士花花草草多得让人眼红——传统点,有赤练这样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子;新潮点,有白凤这样风华绝代的惊世少年;重口点,有无双这样令常人高山仰止的肌肉猛男;猎奇点,有麟儿这样样貌不详性别不详无形无相幻化万千的神奇存在;世人皆道他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可是,如果你眼中揉进了一枚砂子,那么多少如花美眷,弱柳青槐,又该如何去欣赏。可见盖聂之于卫庄,大抵等于一粒沙子。
一、空谷幽兰鬼谷是个不毛之地。云梦山区的环境,大体也算得上层峦叠翠,林泉清幽;可一旦迈过了那尊‘擅入者死’的石碑,还要继续走上三天三夜,举目间只剩下一片昏黄混沌,莫说飞禽走兽,连对物业最不挑剔的蛇虫鼠蚁都见不到。对此,师父的解释是历代鬼谷子于谷中修行,罡风太盛,剑气所指寸草不生。卫庄吃了一嘴的沙子,不想对此提出半个字的质疑。不过他倒是想起初见鬼谷山门的那一刻,朱红的血字刻在天然的巨岩上,实在是威压之至肃杀之至。即使这样,鬼谷派似乎还是担心有不识字的猛士无法体会他们纵横家的心情,于是又在岩石下面堆了累累白骨,为题字增加了看图说话、一目了然的效果。乍一看去,连素来眼界甚高的卫庄也略微震撼了一下。恨只恨,他的视力太强常识又太多。“师父,那个……明显是猪的头骨吧。”“嗯,历代鬼谷子均在此谷内修行传道,一来不喜俗人打扰,二来防备仇家寻衅,三来也怕过于强悍的剑气伤到无辜之人,才会定下此规矩。”“师父,我不是问你为什么擅闯者必须死,而是问这里为什么有好多明显不是人类的骨殖。”鬼谷子悠悠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不能说鄙夷,可也充斥着一股睥睨之意。“鬼谷派对天下苍生一视同仁,擅闯的莫说是人,就算是一头熊一只虎一口猪,也绝不能纵容姑息。”少年卫庄被这般道貌岸然的说辞噎住了。他偷看了一眼脚下的残缺鱼骨,心想这玩意儿要鼓起怎样的勇气才会来此处拜山呢。“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万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鬼谷子吟啸且徐行,新来的徒弟不得不提步跟上——话说回来你也看见鱼刺了是吗?在暗示什么吧绝对是在暗示什么吧?!这趟拜师之行走得好不委屈。三天了,鬼谷子一直神神叨叨的,既没有停步歇息,也没有吃食饮水。这饱学之士修成辟谷之术倒也并不离奇,只苦了跟着他的孩子—— 少年虽然有些武功根基,可也早被磨得脚掌起泡,唇角开裂,体力真气都见了底;又觉得这些想必是入门的第一场试炼,无论如何也需咬牙通过。这动荡乱世,若不成为强者,找不到安身立命之地,只有死。就在他化委屈为动力,强提真气试图追上前面那个恍惚的身影时,漫天的沙尘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异色。白衣的人影立于料峭西风中,如松柏般柔韧挺拔。那个身形并不怎么高大,也不怎么健硕,但就那么安静地矗立在天地间,仿佛靠近他的弥漫风沙,滚滚红尘,都能为了那分淡定从容而少做停留。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能由衷地感应到那份纯粹,那份期待。活像……那个什么,望夫石。卫庄眯眼看着那道兀自跃入眼帘的冷色,身心堆积的疲倦都在叫嚣。他知道,这鬼谷中多出来的一人,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已经到达了旅途的终点;入门试炼,可以说是通过了罢。他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鬼谷子嘶哑地说了一句;虽然声音不大,但这种修为超凡的老家伙应该听得到才对。——小庄,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我从师父那里,听说了,你来鬼谷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到鬼谷说的第一句话又是什么?——你猜?——和我一样?那句话其实也没众人想像的那么神秘那么高调那么经天纬地唯我独尊。“……到了就快点给我水喝!!”***********************************LOGO**************************************白衣少年隔着三步开外向他们行礼。“师父。”“聂儿,你怎么来了。”“我以师父上月所传之术卜卦,推得师父归谷之期便在这一二日。”鬼谷子点头,目光有意无意从卫庄脸上斜溜了一瞬,分明透露着“我有徒弟我自豪”的意思。卫庄懒得看他那副炫耀帝的嘴脸,便集中精神盯紧了眼前的同门。少年剑眉星目,眸光灵动,既不缺方外之人的怡淡自在,又有股少年人特有的勃勃英气。
“聂儿,他叫卫庄,你可以叫他小庄。”当事人表示后半句完全是多余的。“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师弟,也是你最大的对手。你们之间最终只有一个人能成功,代表鬼谷派去改变天地的命运……”鬼谷子继续絮叨。对于这样的规矩,卫庄并不陌生。韩国王族颇喜欢的斗兽之戏,便是令熊罴虎豹困于同笼,缺食少水的它们必然互相争斗撕咬,只有最强壮最残酷的兽类才能活到最后。卫氏一门训练死士之法也大同小异——让一群好勇斗狠之人残杀混战,只有屠尽同室之人者,方可得到族长的器重。不过,当类似的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就没那么舒坦了。于是卫庄扬唇轻笑,鹰隼一般的灰色眸子里透露出几分邪魅狠厉。他本是极为尊贵华美的少年。白衣少年被这样饥渴的目光瞪着,却不见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仅仅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递了过去。卫庄见他心领神会,也就不再装逼,一把抢过水囊仰脖便灌。他喝了很久很久,仿佛要把这连日奔走吞进的燥热火气全部浇熄一般;末了,摇摇水囊,确认再倒不出一滴来,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甜的。”嗓子里终于有了些润泽,方才尝出这水与众不同之处。“这是山泉水,水里兑了些野花蜜,有助于调息解乏。”少年的声线仍旧平平,自然清澈。“多谢。”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师哥。”鬼谷子扶额。小庄你一路上表现得那么桀骜难驯,结果就被一壶甜水收服了么收服了么收服了么……师尊还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两个徒弟,对于自己刚才那段对手成败的严肃说辞,都没怎么听得进去听得进去听得进去……看来明天还得继续强调一遍。祖师爷在上,其实他真的不是个啰嗦的人。想到自己也还一身风尘的鬼谷子大发善心,交代他们互相熟识了便可自去休息。于是白衣少年引着新师弟回到住处;卫庄左右打量了一下,这主屋虽不华贵,倒还清幽,前堂后院,修竹篱笆,确有几分出世之人居住的样子。他们所住的弟子房就在东厢,屋内有两张床榻,两幅桌椅,一应器用都齐全得很——刚认的师哥解释道,师父老早就交代过,鬼谷派弟子从来都是成对成对的收,所以什么都老早备下了两份。卫庄见到床便两眼放光,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什么矜持,如狼似虎地猛扑过去。白衣少年识趣地退出室外;只是不久又返回来,手里端着一碗清粥,一碟白面饼。面香米香,顿时氛氲了一室。可惜师弟的少爷脾气原本在赶路之时磨灭了不少,这一安顿下来便有死灰复燃之嫌;卫庄架子十足地支起身,望着简陋的伙食夸张地一挑眉。白衣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什么,道:“师父每三月出谷采买一次;现在谷内只剩下这些。”“多少该有点下饭的东西。”贵族子弟小嘴一撇,说的天经地义。少年颦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出了门。卫庄望着白气袅袅的食盒发呆;直到今日此时,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那些纸迷金醉、歌舞升平的奢侈生活,已经彻彻底底与自己决裂了。在鬼谷,自己除了这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唯一的目标,无非就是活下去,成为强者,活下去。少年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根带叶子的白萝卜;虽然冲洗的干净,那妖娆的根须还是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他用小刀略削了削皮,一脸认真地向发呆的师弟嘴边凑去。于是看清来物的卫庄彻底怒了。“师哥你喂兔子呢!”“尝尝看。”少年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卫庄心中默念了几遍“天下制霸天下制霸”,终于平心静气(表面上),对着萝卜咯哧啃了一口。其实这萝卜清脆爽口,甜中带辣,总算比白面多了一些滋味。白衣少年看着他,心想怎么觉得小庄好像在嚼谁的肉,这般咬牙切齿。突然师弟仰脸对自己笑了,露出森森的一口白牙。“对了师哥,你的名字,该如何称呼?”“盖聂。”
二、一式乾坤鬼谷子次日果然把鬼谷一脉相生相克的规矩又交代了一番。顺便介绍了点本门历史,祖师爷得天书十三篇啦合纵连横啦孙庞演义啦等等。最后终于说到正题,不日便将传他们二人纵横剑术。待到日上中天,盖聂很习惯地去厨室起灶做饭,卫庄还留在堂内,目光罩定师尊。“小庄,你可是还有话要说?”鬼谷子被他那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眼神盯得四肢酥麻,忍不住抢先问了去。二徒弟哀怨地一笑,“师父,你说三年后我跟师哥将一决胜负,可是师哥入门比我早了许多,资质又好,三年后我岂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其实卫庄完全不知道盖聂的资质好是不好;但是这种让人多占几年便宜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咳,小庄你误会了。聂儿入门虽早于你,但我先花了数年教他认字识文,然后又教了些百家之学,以及日星象纬,占卜八卦,修身养性等等;至于武功剑术,却只授了皮毛。你的武功已有家学基础,说不定还强过你师哥。”卫庄勉强微笑了一下,貌似是接受了这种说法。其实他出身贵胄,见过多少勾心斗角、两面三刀的朝堂倾轧,年纪不大疑心一箩筐。此刻,他便摆出一副师父我懂的我全部都懂的你早就视师哥如己出内定为鬼谷继承人将毕生所学文韬武略悉数相授为了检验他督促他才专程从谷外骗了个冤大头来试剑的表情;那脸色随着脑补故事的展开愈发的哀怨凄苦,而且是章回体。得,终于连鬼谷子都看不下去。“……不如今日你们比试一场,便会知道之前各自的程度。”午饭盖聂照样送了白粥来,除此之外面饼改成了包子;卫庄咬了一口,瞪着绿黝黝一点油水也无的青菜萝卜丝馅儿,觉得自己连脸都成了菜色。鬼谷子倒是大加赞赏。“聂儿做包子的手艺又精进了;青菜配萝卜丝,很有创意么。”盖聂不好意思地左顾右盼,目光与突然抬头的师弟交汇。卫庄定睛一看,那清澈的瞳仁在望向自己时,嘴角似乎提起了几乎可以忽略的毫厘高度。什么什么,师哥对我笑了?他笑个啥?难道是想说“小庄,萝卜丝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不用谢我我知道你喜欢萝卜”?!谁喜欢萝卜!老子最恨的就是萝卜!其实盖聂真正想的是“小庄原来不管吃什么都是这个样子,好像在咬人嚼肉一样,呵呵。”卫庄低下头喝粥,心里念叨“称霸八荒称霸八荒”一百遍。午时一过,鬼谷子取了两把木剑来,令徒弟们准备切磋。盖聂露出吃惊的表情。“师父,小庄昨日初到鬼谷,连日奔波,人困体乏,还是不要仓促为好。”卫庄挑衅地一笑,“师哥怕我太早知道你的底细?”“底细?”盖聂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不过,他觉得小庄那个笑容可真是好看。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略微理解,那种笑容不叫灿烂,叫讽刺。很多年后众人都以为这对师兄弟当初学剑之时也是水火不容,除了恨不得提前一决生死的对战练习外,就是打着充满火药味的机锋;其实仔细想想,这种假设就跟“盖聂生出来就是淡定帝”一样没有道理。盖聂之所以会养成那种个性,是跟他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和生活阅历分不开的:鬼谷在卫庄加入前除了经常云游无踪的鬼谷子外再无他人,何况毕竟是师尊,盖聂基本上就不可能有与人对等交流的机会;十年如一日的枯燥生活,重复性的文武学习跟家务劳动,也使他根本没什么活动表情肌的必要;久而久之,盖聂的表情和语言能力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一种功能性的退化,这就是所谓用进废退嘛。而同样,对于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师弟,盖聂真的一点敌意也没有;不但没有敌意,而且是满心喜欢的。“你们是最大的对手”等等纵横理论,对他来说还太抽象,太遥远;而对面的少年那刀削斧凿一般精致的五官轮廓,活泼跳脱的神情举止,周身洋溢的生命力,却是具体的,触手可及的。他就像黑暗中的一朵萤火,枯燥天幕中的一枚流星,注定要吸引走全部的视线。
这边盖聂还在发呆,卫庄已经掂量过两把木剑,挑出一柄趁手的,走出前院开始调息聚势。其实盖聂说的对,三天三夜的不断疾走对他身体上造成的损伤远未恢复,这一战,极有可能会使他伤上加伤。可是,他等不及。盖聂看师父师弟的意思都十分确凿,只好接剑下场。他想仿照通常师父教他学剑时的那样,静候对方先手。可是卫庄的脾气更加高傲,只摆了个起手式就怎么也不肯再动了。一时两人相对入定,谁都没有一丝先攻的意思。直到姿势摆得差不多僵了,再也装不下去,卫庄终于出声道:“师哥,怎么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小庄,你入门较晚,理应由你先出招。”“师哥是在让我么?”少年露出了和刚才一样的轻薄哂笑,“如果我们之间早有高下之分,那么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区别?”一个“别”字尚未落音,他人已急速袭了过去,摆剑横削;盖聂亦托剑迎上,剑尖瞄准对方胸腹之间的柔软地带。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一劈一刺,速度都快得远胜常人。然而卫庄却很清楚,师哥从足下发力到举剑相迎,都堪堪比自己晚了那么一瞬;可见他的剑招是为了制约自己的攻势而采取的应对之术。可是,自古横能破竖,却从未听说过以竖破横的,师哥以直刺应对他的横削,却又是什么意思?卫庄反应奇快,电光火石之间已有所悟;只见盖聂脚下踩着奇妙的步法,沿着他下劈的剑风外延转变了方向,配合腰肢灵活地一扭,瞬间腾挪到了卫庄身后;同时手上动作不变,依然轻点师弟背腹正中。卫庄却借着前面的一冲之力继续向前倾身,手腕施力极为精巧地转换了木剑的锋芒,头也不回地向身后撩去,顿时将盖聂的木剑荡开。仅仅一个简单的回合错落,两个人对对方的印象都颇有改观。盖聂惊叹卫庄的天资,虽然自己手底留了余地,但这个师弟手下兼有干脆利落和绵密周到两种特长,应变身法都迅捷无比;最后自下而上的撩剑隐藏了巨大的内力,震得他整只右臂发麻。卫庄却更加不满了。他反手挽了个剑花,不给喘息之机地攻了上去。“师哥,你最好还是早点拿出真本事;不然的话,可是会受伤的。”瞬息间两人又交手了十来个回合。卫庄少时也曾师从于韩国的剑术大家,博采众家所长,剑招狠厉又不失多变;他一心想要参详鬼谷剑术的独到之处,见盖聂只用看不出来路的剑法闪避格挡,怒火更甚。盖聂不知道这个师弟是天生神力还是怎么的,每出一招都极为蛮横,木剑碰撞时竟隐隐有金石之音。突然他意识到,这是小庄倒行逆施,不惜动用上了护体真气,以望尽早把他压箱底的绝学逼出来。眼看卫庄脸色越来越灰败,呼吸越来越急促,便知道他体内真气紊乱,有伤及肺腑之嫌——然而手下杀招的刚猛之风竟然丝毫不减。盖聂暗暗叹气;明明不想要他伤势加重,不知怎的却起到了反效果。只能开大了。于是盖聂借着一次收势向后激退数丈,重心压低,木剑先收再发,从胁下穿出,突然加速,朝着卫庄直直掠去。这一剑,如虹如电,如奔如泻,不见丝毫诡诈取巧之处。卫庄瞪着师兄轨迹笔直的剑气,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挡不住。明明面对类似的一剑有不下百种破解之法,明明这一剑除了直击以外似乎再无变化,明明感觉师哥使出此剑,意在一举结束二人之间的比斗,而不是故弄玄虚尚有后招;可是那迎面而来的剑势是如此汹涌坦荡,挟风雷之威,不容他思考。可他不能不挡。木剑自面门挥下,完美地画了个半弧,守住中门所有要害——而且也确实挡住了,盖聂的剑不偏不倚击在他的剑身上,却把他连人带剑击飞了出去。卫庄汗流浃背地从沙地上爬起来,手颤抖得握不住剑。***********************************LOGO*************************************鬼谷子微微颌首,清癯的面容上却不见波动。“聂儿此招乃是纵剑七式中的第三式,名曰‘贯日’。”卫庄心里那个气啊,这死老头才说只传了师兄剑术中的“皮毛”,他若是皮毛,那我岂不只是毛上的浮虱?“咳咳,小庄莫急,为师即将传你的横剑术中,亦有破解此式的一招。”卫庄不为所动,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对盖聂施了一礼。“原来师哥已经学到鬼谷绝学纵剑术中的第三式,真是可喜可贺。”“咳。”鬼谷子早听出他话外之意,赶紧插上,“横剑术共有二十一式,前八式都较容易上手;以小庄你的资质,必然能在数月之内掌握。”卫庄继续不为所动。“师哥这一招使得端是精妙,大巧若拙,毫无破绽;想必是苦练多日的结果。”话是对盖聂说的,眼角依然斜着鬼谷子。盖聂摇头。“之前的两式,我练了整整一年。这一招师父半月前出谷之际才教的我,尚有多处不足。”鬼谷子淡定捋须,其实心里怨怼地恨不得以头抢地——聂儿你不能这么实在啊不能这么实在!卫庄少年眼中噙笑,意思却很分明:师父,你又被戳穿了。鬼谷子眼看就要败在二徒弟的风刀霜剑严相逼之下,大徒弟冷不丁的开口了。“师父,小庄他内息损耗过大,请师父为他调整。”鬼谷子得了就坡下驴的机会,内心大为轻松,遂挥手让卫庄跟他进屋,打发盖聂去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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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见龙在田是夜,天降细雨。卫庄在漫天银丝中举头眺望。虚空之上密布乌云,暗沉而阴郁;这种气氛,实在适合骨子里没有脱离剥削阶级的少年好好颓废一把。他开始思索这家破人亡的仇恨,这人人自危的乱世,这纵横捭阖的理想,和这……老奸巨猾的师父和注定成为自己对手的师哥。虽然对盖聂个人没有什么仇恨,但既然他站在了自己要走的路上,就必须不顾一切地,将他摒除。目前看来,自己的胜算不大:师哥起步已经比他早;师父偏心已经快偏到体外了,而且那老家伙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让人更加来气。卫庄嘴角溢出一个拭不去的冷笑。说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实,能够不择手段的都是强者;弱者,根本就没有手段可择。“小庄。”果然,师哥连轻功都高过他。“你在外面站很久了。”哼,特意过来装圣人?的确,你现在站得比我高,可以俯视我。总有一天,你必须抬头看我!“……淋那么多雨,你是要发芽么?”“你才要发芽呢!”卫庄总算破功,回头大骂。而盖聂依然面无表情,眼中倒是透出一丝丝诧异。他不太懂小庄在闹些什么。卫庄汗颜。看来师哥并没有讲冷笑话冻了自己的计划;他甚至连自己讲了个冷笑话都不知道。“师哥,你端着的那个,装的什么?”他转换话题,盯着盖聂手里硕大的一只竹匾,上面盖了一层已经湿透的麻布。“豆子。”“豆子?”卫庄自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倒是有些新奇了。“淋上一夜雨,就会发芽;可以做菜。”“这个能吃?”卫庄突然明白过来师哥问他是不是要发芽了;他有工作经验么!可是瞪着师哥那张被雨水划过不留痕的雕塑脸,卫庄也不知这火该如何发下去;末了末了,他几乎不加抵抗地被盖聂牵回屋子,然后开始打哆嗦。刚才忒文艺了不觉得,其实这夜风嗖嗖一过,湿漉漉的一身还真冷。盖聂给他找了一身自己的旧衣换上。这衣料虽差,但由于穿的久了,变得非常柔软。卫庄不由自主地对衣服的主人又多看了几眼。这样的人……也难怪师父心会偏。临睡前,盖聂摸了摸他的脉,然后突然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小庄,我觉得你学剑术还不急,不妨先把师父的行气吐纳之法学会;可御寒,可疗伤,还可以烘干衣服,很有用的。”卫庄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有股寒酸气。就像某人求国君赏赐,说“金银财帛等一等,先来两只烤鸡”一样失调。于是他闭眼装死。**********************************LOGO************************************次日一早,鬼谷子在堂内等着他们。这一次他相当开门见山。“小庄,昨日我看你身手,基础已经打得相当不错;看来,我们可以跳过入门这一步了。”卫庄的心跳开始加速。来了来了,纵横剑术,等着你爷爷!“所以,接下来为师就要传你们天地大道,以及六韬三略之术……”卫庄咬紧牙关。若是一年前在自己家里,遇到这种情况他已经掀桌,召唤管事,对手下大喊,“把这个人给我叉出去,拖死!”“嗯哼。”鬼谷子终于摆了这个二徒弟一道,心情大好,“你们二人将来不管是谁代表鬼谷派出山,都理应是学富五车、经天纬地的人物。光学剑是不行的;为剑者不知剑道,就是只会使剑的工匠,而不配称作真正的剑客。”于是上课。行礼。坐下。“奥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及今,其道一也。 ……(以下省略)故捭者,或捭而出之,而捭而内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阖而去之。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复反忤,必由此矣。……(以下继续省略)”上半天的课程,便在卫庄的忍气吞声和盖聂的昏昏欲睡中度过。不要质疑为什么连师哥都不是好学生,十四五岁的健气少年,即使再听话、再贴心,对于这种形而上学唧唧歪歪的理论学习还是气场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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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见俩徒弟的眼神都开始逐渐涣散,只好把话题往他们感兴趣的方面引。“……纵横之剑是当年第一代鬼谷子所创的剑术。依天地之道,分为纵剑与横剑。聂儿修炼的是纵剑,小庄修炼的是横剑;三年之后,你们中间只有一人能以鬼谷传人的身份踏出鬼谷。“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捭阖者,天地之道。”“师父,如此说来,横剑和纵剑都是鬼谷绝学,为什么最后只有一个人能继承鬼谷派呢?”盖聂果然精神集中了些,甚至开始举手提问。鬼谷子点头表示这个问题提的很好。“道,乃是一家之言中最精髓的部分。如果对道的理解有分歧,那么一门便会人心离散,无法持久。孔子之后儒分为八、墨翟之后墨离为三;这些都是前车之鉴。所以我们纵横家每代仅出一人,乃是为了保持本门学说的端正。”卫庄以手支颌,眼睛斜着一脸恍然的盖聂,“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单收一人算了?”鬼谷子再次听出了弦外之音,却不动声色,露出慈祥的表情,“有比较才有差距,有差距才有提高嘛;一纵一横,相辅相克,才能培养出实力最令人信服的强者。”卫庄来了兴致,打算为难这老头到底。“那为什么不收上个十来个,让他们互相比试,最后挑出一人呢?比较得更多,不是更让人信服?”“十人?那要如何定胜负成败?”卫庄胸有成竹地一笑。“我有一法。让这十人分为五组,捉对比试,胜者留下,负者自戕;然后这胜的五人继续抓阄成对比试……最后只有一人胜出。如此重重相较,有如沙中淘金一般。嗯,姑且将此法命名为‘淘’。”盖聂听得有趣,忍不住插话道,“可是第二次比试时只有五人,岂不是有一人没有对手?”“那就让他等到另外四人一决胜负后,再加入下一次抓阄。”盖聂皱眉,“这样岂非……不公?”“有何不公?所谓时也运也,运也命也;抓阄轮不到对手,说明他头上自有三尺神明,又有何干?”“还是不妥。我倒是又有一法,比如这十人,以天干十支命名——第一局比试,甲对乙,丙对丁,戊对己,庚对辛,壬对葵;第二局,乙对丙,丁对戊……最后葵对甲。以此类推,每人都赛过九局,记录输赢,以得胜场数最多的一人为尊。此法如车轮滚动,循环往复;不妨命名为‘环’。”“那要是有两人或者几人胜出的场数一模一样,又当如何?”“那就只好再在这几人中抓阄比试过……我懂了,‘环’法与‘淘’法相辅相成,只有二法并用,才能决出真正公平的结果。”盖聂说完,两眼放光地看着师弟,一副找到了知己的表情;不想鬼谷子手中的竹简重重敲在了他的头顶。“淘淘淘,淘你个头;光你们两个小崽子就气死老夫了,还让我收上十个八个?”“师父,你露原型了。”鬼谷子瞪着发言的卫庄悲愤莫名。这小子不但处处跟他戗,连最老实本分的聂儿都被带坏——看,聂儿竟然被他刚才那句欺师灭祖的话逗笑了,是真的笑了哦!看来如果不给他一点甜头,自己恐怕会一直不得安生。“咳。这余下半日,小庄便跟着我到后山学习横剑术入门八式。这段时间我会暂时单独指导小庄,聂儿,你自己先好好研习之前传你的三式纵剑;一月之后,我会检验你的成果。”卫庄无辜地冲着盖聂一礼,“师哥担待。”盖聂赶紧还礼。“不过么,以师哥的资质,就算仅靠自己领悟,进益也未必不是一日千里啊。”鬼谷子感慨这小子还真是不依不饶。不过他很快灵机一动。“另外,小庄出身显贵,恐怕不能习惯鬼谷的清修之苦;聂儿你要多照拂于他。”“弟子明白。”于是三餐用度统统捏在别人手心里的卫庄只好适可而止。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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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兄友弟恭有了鬼谷子这根鸡毛,卫庄便有了任意奴役师哥的令箭。于是谷中杂务,从挑水劈柴,到起灶做饭,洗衣扫尘,侍弄菜园,都成了盖聂一人的事。卫庄只洗自己的衣服。可是他不得其法,常常用力过猛把外衣内衫一并洗破;盖聂便给他示范如何用巧劲搓揉。示范着示范着,终于连自己的衣服也不用洗了。盖聂每天早起晚睡,打点鬼谷上下,可谓夙兴夜寐,靡室劳矣。在别人劳动的时候卫庄当然不会闲着,只是自顾自地玩命练剑。不久之后,他的横剑术已经颇具雏形,两人私下练习之时,差点破了盖聂已经推敲许久的“贯日”式。但是既然是“差点”,说明毕竟还没破对不对。卫庄对鬼谷子的教学表现很不满意,多次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内心的不满,比如在理论课上故意提些奇怪的问题,把思想单纯的师哥也牵着走,达到歪楼水楼的目的等等。鬼谷子固然是世之罕见的博学大家,也禁不住这种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折腾;在连续几次没有完成当天的教学计划以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向徒弟妥协。于是,他为卫庄量身定做了一套能够快速提高修为的锻炼之法,比如借着山风啊,流水啊,瀑布啊……的冲击,增强剑招的威力等等。鬼谷荒芜,而包围鬼谷的云梦山却山清水秀,物产丰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有趣的是,鬼谷的前山距离林区十分遥远,后山却极为接近,仅仅隔着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溪沟。每日夕阳西斜之时,鬼谷派的子弟完成了一天课业,便来到溪边——卫庄借水流习剑,盖聂洗三人份的衣服。此情此景,十分和谐融洽,不禁令尾随的鬼谷子感慨非常;只是不知为何脑中跳出一句“慈母多败儿”。虽然确实有点不合适。即使这样,卫庄对鬼谷待遇还是不能满意。其实这也好理解,作为肉食者鄙未能远谋的后裔,他已经多日没见到肉了。发了芽的豆子吃起来确实比萝卜强。可那也不过是发了芽的豆子。师父没有按时出谷采买,反正地窖里还有余粮,菜园里还有新鲜的蔬菜;他老人家早就修炼的半仙了,自然是丝毫没放在心上。师哥似乎也早就养成了无欲无求的习性——又或许他本来就是食草动物。唯有自己,天天吃草,还要为了超越师哥夜以继日地练习剑术,这让他怎么想怎么忿忿。所以,当卫庄某天无意间在后院墙角发现了两只圆滚滚的兔子,那种强烈的急剧涌上心头的感动,远非一般人可以体会。他随意抱起一只,掐着那白毛下面细细的脖子,那种弹性的触感顿时令他浮想联翩,仿佛看见了人世间最纯真、最美好的画面——具体点说,有红焖兔肉香煎兔球三丝兔腿烤整兔……等等。至于搁在地上的萝卜白菜表明这兔子明显是有人喂的并且明显能猜到是何人喂的这种事实,卫庄少年假装没想到。他指间即将发力,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小庄不要!”晚了一步。卫庄压下眼帘,半调侃半恐吓地冲着满头大汗的盖聂微笑。“这么多天不见荤腥,师哥你是把我和师傅也当兔子养么?”“抱歉啊小庄……肉类不太好保存,而师父已经很久没出谷了。”盖聂说话间前臂晃动,妄想用精妙的小擒拿术夺走卫庄抱着的毛球,却被师弟狞笑着一一化解。“那师哥私藏这两只活物,又有什么打算?该不会是想吃独食吧?”卫庄说的过分,其实只是为了欣赏师哥那张淡定脸上罕见的焦急表情……要是能露出一两分恳求的神色,就更妙了。所以说鬼畜的习惯,对于个别人来说乃是浑然天成,才不需要后天培养呢。“小庄别闹了,这对兔子……是我冬天从雪地里拾来,好不容易养到现在……等到他们生一窝兔子,我们就可以有很多很多肉吃了……”“诶?”卫庄纯洁的心灵被不纯洁的师哥略微打击了一下。突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师哥,这两只兔子,你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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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以前我吃了你的兔子,这两只赔给你。”“……你从哪儿弄来的?”卫庄冲庭院外面一撅嘴,盖聂立刻看见了像小土堆一样、硕大无朋的一只玄虎尸体。师弟笑的邪气又开心。“师哥,晚上我要吃肉包子。”玄虎肉质粗糙,血腥气太重,本是极难料理。但在盖聂神乎其神的刀法和调配下,异香扑鼻的包子郑重出炉;鬼谷子只尝了一个,便赞不绝口。“这肉馅儿滋味敦厚,醇而不腻,鲜而不腥,实乃上上品。”“小庄说酒能去腥,所以和馅的时候加了酒。”“是嘛,很好很好……不对,酒从哪儿来的?”“师父你去年腊月埋在大屋北墙根后面的酒,我全用了哦。”“我的五粮液啊啊啊啊啊……”“五粮液?”“那是用黍、稷、稻、粱、菽五种谷物蒸煮发酵,榨出来的酒浆再浸泡九种花卉的茎叶,封存三年以上方可饮用的酒中珍品哇!!我一直存着打算过年才喝的!你们两个逆徒!!败家!实在是败家!!”“……师父,是我擅自用了,跟小庄无关。”“师父你也太偏心了,我就多说了那么一句,我怎么知道师哥会把你私藏的好酒用光?”“闭嘴!都不准再吃了!!”于是夜间,两个人都被罚到前院站马步。盖聂有些沮丧,卫庄却东拉西扯地转移师哥的注意力。“师哥,纵横剑术各有所长,你可知道?”盖聂费解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他们的本行,又怎会不知道。“就比如说吧,猎这只玄虎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是师哥的话,便可凭借纵剑术,百步以外一刃断喉,根本不需要靠的那么近才能下手。”“……”“而我就辛苦啦,先要无声无息潜行很久,距离玄虎二十步以内,才能猛地以剑风袭去……玄虎负伤以后还能一跃三丈,要不是我躲得及时,可真是危险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师哥却还是一脸淡然,毫无反应。卫庄心中大骂这家伙的脑袋里真的那么空旷荒芜平坦一片么难道说君子坦荡荡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只好来直接的了。“师哥,不如你把纵剑术的诀窍稍微提点我两招,这样打猎什么的就方便多了。”盖聂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鬼谷派门规,纵横传人不得私相授予。”卫庄算准了盖聂,却低估了鬼谷子。师父早就料到他这个二徒弟擅长制造状况,便事先反复叮嘱盖聂要注意门规。而盖聂虽然缺心眼,对师父的话却句句奉为圣旨,严防死守。卫庄哼了一声,不再搭话。两人之间开始蔓延一种诡异的平静。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打破这份平静的竟然是盖聂。“虽然不能教你纵剑术,但我可以做一张木丵弩给你。”“诶?”“其实,我爹是个木匠。”“这样啊……”卫庄又来了兴致。他这才想起,从来没有听过师父、师哥说起盖聂的身世,一点点也没有。“你是怎么入的鬼谷?”“……师父拣的。”然后他便像合了嘴的蚌一样,再也透不出半个字。不过,三天以后,卫庄如期地收到了一个简易小巧的木弩机;虽然不能说精巧绝伦,却也非常结实耐用。卫庄玩上了瘾,开始拿自己抓的两只虎崽子当靶子——当然他不是想射杀给师哥的礼物,只是用木棍削的钝箭吓唬它们,让它们满院乱跑,嗷嗷叫唤。鬼谷子被吵的整日心神不宁。最后,鬼谷派对此事的处理决定是——让卫庄再去溪边捉上满满的一桶玉娇龙,并经由盖聂做成蒸梨炖汤。师尊终于品尝到了他思慕已久的雪蛤养身煲。而小小的玄虎,最终因为没有余粮可喂,养到足月便放归山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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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所谓伊人[1]同年腊月,山中大雪。鬼谷子念及失却五粮液之痛,不愿呆在鬼谷这个伤心地,遂甩下两个逆徒号称外出访友了。不过即使少了师父,鬼谷里的日常用度一切照旧,反正只要师哥一人便能持家。天天练剑吃饭休息练剑,即使有“天下至尊”这个大前提吸引着,卫庄少年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聊。后山已经没有他猎不到的活物了,于是彻底失去了挑战性。而贵族中流行的奢侈淫乐之事,师哥一样不懂,也不能体会他这种烦躁的心情。卫庄感叹要是没有把小玄虎放生就好了,至少身边有个供欺负蹂躏的东西。什么你说还有师哥?连被欺负都无法理解的人,欺负了又有什么意思?(那一定是你欺负的方式不对!)也许是老天感受到了卫庄的怨气;这一年的年关,鬼谷出了一件大事。秦国长信侯于新王政行冠礼之际突然起兵反叛;兵败后,长信侯死,余党于各国间仓狂逃窜,一部分躲进了云梦山区。而这些人中不知是谁提起了鬼谷的传说,竟然临时起意要请鬼谷子出山辅佐,重新举事。但毕竟听闻外界传说把鬼谷子描述的超凡入圣,又害怕那石碑后面黄沙漫天的地方摆了什么妖异的阵法,于是缩头缩脑的不敢擅入;只好在外围使出内力拼命大喊,要请鬼谷子出山一见,否则就放火烧山。“有趣。”卫庄挥剑一斩,墙角下排着队搬家的虫子便排着队裂成了两半。“小庄,你也听到了?”“啊,听到了。”师弟懒懒地伸展了一下腰肢。“不过那些人可真是蠢。鬼谷周围连根毛都不长,就算他们放火,又烧得到谁?”“但是,山火蔓延,会很危险。”盖聂思索了一下道,“且不说林中的万千生灵;这山脚下方圆数十里,还分布着好些个大大小小村落。”“师哥是想做济世救民的大侠,去霖雨苍生么?”卫庄的嘴角不例外地挑成一个挖苦的弧线。“这难道不是我们学剑的目的?”这个时候的少年盖聂还是不能区别微笑与嘲笑,竟然也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何况,师父不在,我们便是鬼谷的主人;又怎能容忍别人在鬼谷派门前乱来?”“鬼谷的主人?”卫庄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咧嘴笑得开心,“很好,很好,我喜欢这个称呼。师哥,这一次我帮你;不过,你要照我说的做。”那一伙亡命之徒约有百人,在鬼谷山门前守了一天一夜,叫唤得口干舌燥,心情低落;于是开始怀疑传说的鬼谷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最后决定还是先放火再说——若是能够从火焰中毫发无伤地窜出来,那么确信就是鬼谷子无疑了。忽然间,林中罡风暴起,百兽逃逸。一种来者不善的气息迅速笼罩了周围。“有什么东西……来了!”流寇们无一例外的内心忐忑,脊背拔凉拔凉的。又一阵阴风倏忽而至;紧接着,一个充满了方外高人特色的高贵清越之音出现在他们头顶。“鬼谷的规矩,你们是看不懂么?”众人定睛一看,一个相貌高贵、身着黑衣的少年,正站在“擅入者死”的石碑之巅俯视着他们,眼神中充斥着对泯泯众生的不屑与悲悯。“就算不识字,也该认识字下面的东西吧?”这群人其实白日里已经被碑下的白骨震慑过,此时却有个异常胆大的,提出了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这个是……是猪的骨头吧?”“鬼谷派对天下苍生一视同仁,擅闯者,就算是一条狗,”少年剑指前下方,正对着发话之人的鼻子,“一头猪,也绝不会放过。”“你是什么人?!”“哼,你还不配知道。”演得十分入戏的卫庄觉得,这个能区别不同的骨头的家伙一定不能做个好观众,便果断发了一道剑气劈翻了他。杂兵们立即被这压倒一切的实力吓到,连话都说不完整。“难……难道说,你是……”“吾乃纵横门下,鬼谷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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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又一个不怕死的家伙叫了出来,“你怎么可能是鬼谷子?”“哦?”少年不怒反笑,更加显得姿容秀丽,气质出尘,“我为什么不能是鬼谷子?”“鬼谷先生成名已有数十载,怎会如此年轻?”“你没听说过高人得道,便能练成驻颜返生之术么?”“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返老还童之术?!”“你又不是高人,又怎会知道世上没有返老还童之术?”此时众人被如此拉风的“鬼谷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而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人堆外围,许多手持火把的同伴已经无声无息地倒下了。直到一个人手中火把掉下来的时候没能及时熄灭,烧到了前面一人的衣服,流寇们才觉醒过来。“有刺客!!”“师哥,你太慢了。”卫庄终于舍得跳下石头,立刻被又惊又惧的众人举着剑戟戈矛围在中心。他带着好笑的表情,眼刀从手握凶器的人脸上一一划过。“看来是老天爷看我最近太闲了,赐给我一个活动筋骨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放过了呢。”盖聂作为配角,只是任劳任怨的收割着杂兵;至今还一句台词没说。随即的混战让卫庄很是受益。平日里他常做的是和师父或者师哥的单人对决;而战场上的局势则大为不同,虽然单个人的战斗力远不如他们鬼谷派,可是多人的包围、车轮战术也十分令人头疼,需要兼备面面俱到的防御和应变能力,以及异常充沛的体力跟精神。而在这种场合,横剑似乎又比纵剑好发挥得多;这里可不常见什么一击毙命的远程攻击,而更需要剑剑伤人,招招见血,快速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在他上下翻飞的剑势之下,包围圈内的敌人像被镰刀砍过的庄稼那样倒了一片。不过这些秦兵毕竟是战场上下来的,经验丰富配合默契;片刻的震惊之后,一个领头之人马上大喊“后退,布阵!”卫庄心中冷笑,这群匪寇懂得布什么阵?鱼鳞鹤翼,钩行玄襄,谁又敢在鬼谷弟子面前卖弄?结果他很快就悲愤交集地明白了,他们说的是——箭阵!秦弩果然名不虚传。那些撤到外围的家伙占据了有利地势,四方齐射,箭雨如黑云流蝗,锐不可当。每一箭的箭簇都是精铁[2]所铸,力道强悍。卫庄连续磕飞了百余支箭,便觉得虎口震痛,几欲流血。“小庄小心。”卫庄翻了个白眼;如此千钧一发、生死决绝的时刻,被师哥这么平淡如水地一叫唤,反而失去了几分紧张感。不过实际上他还是感谢盖聂的。本来盖聂已经寻机跃上了一棵高树,利用树冠的遮挡使放箭的人找不到目标;可为了替他解围又不得不跳了下来,正好落在包围圈的中心。这下两人背向而立,箭雨的压力便小了很多。渐渐的,放箭的频率明显开始和缓下来;两人料到许多人身上带的箭枝已经用光,信心倍增。卫庄于是笑道,“师哥,你能不能替我顶上一阵?”盖聂默默点头,而周身的气势却是暴涨,一挥剑而退三方;再加上身形迅速轻灵地来回移动,堪堪照拂到了所有方位。卫庄趁着这一空隙低头捡了一把地上对方射过来的箭矢,然后从背后掏出师哥手制的弩机,间不容发地装上、发射——刚才的那个发号施令的人便第一个遭了殃,然后又是数个位置靠前的倒霉鬼。而卫庄所发的弩箭又与秦兵不同,每一箭都有极强的真气缠绕,极为霸道,往往射中第一人后还能继续穿透第二、三人。顿时敌阵之中惨叫连连。这种跋扈血腥的游戏顿时对了某人的胃口。卫庄舔了舔下唇,又拾起了第二把、第三把箭,不断增强附在箭身上的真气,考验自己最多能“串”中多少个敌人。他玩的兴起,完全不顾盖聂能不能支持来自八个方向的压力。不过最终,地上只剩了横七竖八的一堆尸体。少量侥幸逃生的人也肝胆俱裂地跑得没影。卫庄带着一副“我还没玩够”的表情起身,信步踱到一具死人边上,满意地踢了一脚。“师哥,我们把这些东西都堆在鬼谷的石碑下面,看谁以后还能看到什么猪骨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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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没有答复。等卫庄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右臂不知何时插了一支羽箭,已经染得半臂鲜红。而他竟然一声不吭。卫庄一惊,心中不知多少纷纷乱乱的情绪涌上,到了嘴边却吐不出半个字。他几乎是麻木地跟着盖聂回了鬼谷,冷眼看着他用利刃挖出臂内的箭头,又将匕丵首在灯火上烤红,然后猛压到流血不止的伤口上。顿时,屋内弥漫着一阵焦糊的肉香。“师哥,”卫庄觉得脑袋乱得很,平时伶牙俐齿的他,现在却只能拼凑出这样一句话来,“你的右手,该不会是废了吧?”“不会。”盖聂语气还是没有起伏。然而他额头上满是虚汗,嘴唇颤抖发白。卫庄此时却走神得越来越厉害。他想到师哥平时练剑时的情形,想到那“贯日”一式的气势凌然,如流云奔壑;“龙渊”一式的矫健磅礴,若惊鸿初现。如果师哥的右手就此不能用剑,那该怎么办?三年之期到时,自己要跟谁一决胜负?师父会不会再收一个,修习纵剑的徒弟?想到这里,便仿佛一阵侵肌裂骨的寒意自下而上,将他整个人吞噬没顶。他绝不允许。他不信,这九州之内,还能找到比师哥更适合施展纵剑术的人。也只有师哥,才配做自己的对手!等卫庄回过神来,盖聂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LOGO******************************************当晚,卫庄把师哥扛回了床榻。然后花了大半夜盯着他的睡相出神。盖聂的脸色苍白,眉心紧蹙,应该是失血所致。但他睡的非常安静、淡泊,连呼吸都是轻的。客观点说,少年时代的盖聂不是那种一眼望去端丽冠绝的美人;不过他常年习武,肌理均匀,外加五官清秀,高鼻薄唇,也算的上身姿绰约的俊逸少年。他有着狭长的眉眼,分明的轮廓,本应和卫庄一样属于较为犀利的长相;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看你时,又感觉那双眸子仿佛月下的潭水,一般的温和深邃,皎无纤尘。卫庄发现自己一年来虽然不断思索这个人的点点滴滴,包括出手的喜好,对招式的琢磨,却从没有仔细想过,盖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天资聪颖的人。无论学剑,学道,学兵,学阵,都能够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想来若是没有这样的资质,鬼谷子也不会收他为徒。他又是个有些愚昧不堪的人。他连师弟最简易、最单纯的小把戏都猜不透,常常被耍而不自知。总体来说,他是个容易说话的人,平日里不辞劳苦地承担了鬼谷上下的出入衣食,毫无怨言。但是,他同时也是个顽固不化,一条路走到黑的人。若是在大道上意见相左,便会连最仰慕的师父的话也听不进去。他有自己的坚持,虽然少年时代的卫庄一直参详不透。所谓余心所善,九死不悔。他是最强劲冷毅,最难对付的对手。可是,他也是个让人恨不起来的人。就像初入鬼谷时,他亲手递给自己的那一捧最清澈干净的水。卫庄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却不得不花费余生的许多年去恨他。tbc注1:传说中关于鬼谷子是否存在,云梦鬼谷的正确位置,史上一向众说纷纭;本文只重基情而不重考据,关于地理位置、地形地貌、风土人情的一些描写基本上都是渣,请诸位多包涵;并欢迎大家提出BUG和修改意见。又,鬼谷自入山门后虽然凭一般人的脚程要走上三天,但那是山路,有很多崎岖盘绕,直线距离实际上要短很多。如果轻功高了,便可以玩玩跳楼,抄抄近路;大家懂的。注2:看到此章有姑娘指出,本节中秦兵的箭簇是精铁所铸,但当时秦国铁制兵器尚不普及,只是普及铁制农具,所以弩箭是不是应该由青铜铸造更好咧?首先必须感谢姑娘们如此有爱的考据。我下笔之前虽然略查了一点资料,但毕竟时间有限,所以无论是资料的质或者量应该都是远远不够的。战国晚期铁制和青铜制的兵器都有用到,杨宽先生在《战国史》中说:“楚韩两国铁兵器的锋利是非常著名的,到战国的后期,燕国也已经采用渗碳制钢技术,再把渗碳钢片对折锻打,制成兵器。把‘块炼铁’放在木炭中长时间加热,使表面渗碳,经过锻打,制成兵器或工具,接着用淬火、正火等热处理方?,改进钢材的性能。”《列子·汤问》说:“炼钢赤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这种钢铁兵器,锋利无比,上等的钢刀、利剑,也传到秦国,深得秦王的喜爱。在古代,兵器的互通交流,是很正常的事。不过由于铁制品较贵重,秦国军备的标准配制确实是青铜的可能性更大些?我在这里用了“铁制”是为了突出那一小撮人的装备精良……可能确实有些过分了,见谅。现在先放在这里搁着,待我仔细阅读了更多考据以后再决定如何修改。笑。无论如何,希望亲爱的各位继续捉虫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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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马香车“长信侯举事之前,曾请到云游诸国的方士云中君卜得一卦,宜兵戈杀伐之事,利在东南。云中君解卦时曽曰,若谋成事,需入云梦,求鬼谷。但是当时长信侯行动仓促,这个计划未能实现。”鬼谷先生端坐于堂上,不紧不慢地说,“也许正因为此,他们事败之后才会想起躲进云梦山里来。”“这个云中君,和师父是什么关系?”卫庄眯眼问。“正是吾友。”“所以说,整件事情,都是师父您老人家一手设计的是吧?”“正是。”鬼谷子大方地承认,“嫪毐只不过是一枚棋子。有人请我出谋划策,除掉秦国的第一大势力吕不韦。于是我令人将一些秘闻透露给新王政。秦王知道了这些秘闻,必然视嫪毐为眼中钉;而嫪毐害怕秦王的手段,便会在他人的引诱下先发制人,发动叛乱。长信侯此人无勇无谋,举事必然失败,从而牵连到幕后的吕相。至于云中君,他不过顺便帮了我一个小忙,让我有机会测试一下鬼谷派的弟子第一年的修业结果。”“师父此计真是神鬼莫测,一石三鸟,即除掉了吕相、嫪毐,重新划分了秦国的势力,又完成了对门下弟子的考验;实在是高明之至。不愧是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的鬼谷先生。”这段话说的娓娓动听,然而配合着卫庄唇边的一抹邪笑,眼中四射的精光,让鬼谷子无法相信自己只是单纯的被表扬了。他侧过脸,故作严肃地瞪着自己有治愈功效的大弟子。“不过按照我的计算,这次来鬼谷的人虽多,也不过是些散兵余勇。聂儿,以你的剑术,怎么会受伤呢?”“弟子学艺不精,请师父责罚。”“师父,师哥是为了掩护我才受伤的,要罚的话请先罚我。”两人抢着说到,却在鬼谷子心中引发了截然不同的效果。他缓缓地转动头颅,以一种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般的惊悚表情看着卫庄,仿佛看着一头夔在跳舞。卫庄勃然大怒,心想老头子你什么意思,我就不能偶尔说一句好话么?可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沉痛悔恨的表情。盖聂看看师父又看看师弟;虽然他想客气一番,但是卫庄说的是实情,而那种“哪里哪里”“承让承让”的虚伪客套搁在这里也太不着调。于是他只好使出自己最擅长的本领,闭嘴装死。一时间师徒三人相对无话。过了很久,鬼谷子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开始劝自己接受虽然人性本恶,但万物经过教习均可获得“良心”的说法。荀卿啊,原来你的话也并不是全无道理……“既然如此,那么第一年的考验,你们二人就都算是通过了。”纵横两弟子相视而笑;配合着斜照入室的阳光,是那么的莫逆于心,和睦友好。此情此景,令鬼谷子眼前仿佛群魔乱舞,白光一片。“为师……为师……想要闭关。”“师父,您怎么了?是否身体不适?”盖聂一阵紧张,身体前倾,被鬼谷子虚弱地挥退了。“没什么,只是这次出谷之际我又钻研了一些帝王霸业之术,需要一个人好好思考一下。对了,谷中的盐粮布匹等物已经所剩无几了,你们二人可趁我闭关之时外出采买,月底当归。”若将卫庄此时此刻的澎湃的心情缩减成一句话,大概就是这样:啊哈哈哈哈!“对了,在你们出行之前,为师还有一句话。”“师父请讲。”“老聃《道德经》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话何解?”“嗯,老子的意思是,对于天地来说,世间万物都像牺牲用的刍狗,没有区别;天地对于苍生一视同仁,这才是天地的仁爱。此不仁,方为大仁。”“很好。你们两人都要将此句此意牢记在心。聂儿,尤其是你,此次出谷若是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便想想为师今天和你们说的这番话。”“弟子明白。”卫庄盯着师父眼底下的阴影;他绝对是在暗示什么,可又什么都不肯说明白。就像他在千里之外,便安排了秦国的动乱和鬼谷的突袭一样;不到发生的那一刻说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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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神棍。*************************************LOGO******************************************“师哥,我们要怎样去山外的城镇,难道靠轻功跑着去?”“……不行么?”“你不是开玩笑吧!我们既然是出门采买,带回来的东西肯定很多,光靠四只手怎么拿得了?肯定要准备一辆马车什么的吧!”“这……”“以前师父出谷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嗯……好像是有一辆车。”等到卫庄跟着盖聂亲眼见识了所谓的“车”,才体会到共工怒触不周山的那种天崩地裂、排山倒海的绝望之情。那是一辆满载着乡土气息的两轮木板车,车上散落着些麻绳和零星的粟米;扭扭歪歪的原木拼成了车辕,却也不知该套些什么。“……”“我想起来了。这就是鬼谷派世代相传的狮虎宝车。”盖聂面色不变,眼中却透露出惊喜,温柔地抚摸着车身,“相传当年齐燕交战,鬼谷弟子孙膑被燕国所擒,他的师父,也就是上上上上代鬼谷子,便是乘着此车,驭狮驱虎,出山营救。”好丢脸!我要是孙膑,才不要他救呢!“师哥,”卫庄终于无法忍耐,开口道,“你不是木匠么,能不能把这车稍微修缮一下?”“我不是木匠,我爹才是。而且我也只跟他学做了些简单的小东西,马车什么的就——”“算了算了,你手还伤着,就多休息吧。这事儿交给我了。”盖聂缓缓转头,眼神痴呆地盯着师弟。虽然他的反应没有鬼谷子那么明显,可还是相当震撼的;好像看见了一只彘在唱歌。这下卫庄的愤怒连脸上都搁不住了。你们师徒俩一个两个表情那么像是怎么回事!你们是父子吗?!“小庄你……要小心一点,不要把车砍碎了啊。”卫庄哼了一声,冲到师父最喜爱的屋后竹林里劈了四根粗壮的毛竹,修好长度后绑在车的四角;又取来一些轻纱沿着这些竹竿缠了一圈,最后加盖封顶——很快,一台不伦不类的有厢马车便出现了。盖聂一向了解他这个师弟善破不善立,现在见到这样虽然简陋却没有损毁的“马车”,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不过他马上想到了又一个问题。“有车无马,该如何?”“这有何难。鬼谷里走兽诸多,随便抓两头来就好了。如果师哥你想要的话,让玄虎来拉车都可以。”盖聂不是第一次见识师弟山中之王的本色。“玄虎就算了吧,我们要去城镇,吓到路人就不好了。”“这才是鬼谷传人该有的排场;不然,这车凭什么叫作狮虎宝车。”两个人争论了一番,卫庄看着盖聂哀求的表情终于心情转好,暂时放弃了以虎拉车的计划。鬼谷后山二十里,有一块狭长的坡地,水草丰富,栖息着黄羊、麋鹿、长角牛、五色马等善奔的兽类。于是卫庄天天来到此处,抓捕这些有潜力拉车的走兽。盖聂这才发现师弟内心深处的贵族习气并没有随着学剑苦修而磨灭,反而随着本事变大愈演愈烈;具体点,就是表现为对外物的极端吹毛求疵。比如说这一次决定拉车的动物,明明抓两只便够,他却抓来了数十只,然后精挑细选——速度不快的不要,毛色不纯的不要,精神不济的不要,气质不够威猛的不要——经过初试、复试、双人 PK、投票复活(穿越了喂),才终于选中一对毛色雪白、膘肥体壮的短脚马。多出来的那些,除了两头特别不幸的被做成了路上带的干肉脯,其他的都赶回了云梦山里。在鬼谷子闭关三天后,经过好一番折腾,这对师兄弟终于赶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山祸害天下人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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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道阻且长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出谷的时候,正是这么个大地回暖,生机盎然的好节气。车马粼粼之声单调而平稳;道旁白茅丛生,游蜂戏蝶,端的是风光秀丽,时候大好。卫庄坐在竹帐里惬意眯眼,不禁忘却了师门“宝车”带给自己的尴尬,连带自师哥受伤以来的郁结,也如这晨间的雾霭一般随着万道曙光的升起而消弭于天地之间。然则他又有个怪异的性子,心情一好,便想使坏。此时偷眼看了看一心驱车目不斜视的师哥,心思转动,突然拖长了调子吟唱起来——“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这就不是什么好歌;配合着少年故意压低的磁性声线,一声九转的旖旎调调;若是再加上怀春少女和放荡少年,简直可以在这白皑皑的野地里直接干柴烈火起来。盖聂果然放慢车速,侧过半张脸。卫庄唇角勾起,竭力分辨他是普通的面色红润还是因为自己所唱的靡靡艳曲、无法维持“思无邪”的状态。“小庄,你饿了?鹿肉脯在那个蓝色的包袱里。”卫庄恶寒,感情老子唱了半天你就听见个“鹿”字么!果真榆木脑袋;不对,连下半身一起榆木了,不可救药。“咦,前面好像有人。”马车渐渐凑近,他们才发现那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支散散落落、拖家带口的逃难队伍。“一年之计在于春。立春本是第一个农忙的时节,可惜乱世之中变数太多,水、旱、疫、兵、匪,灾祸接连肆虐,连在自己的土地上耕作都变得那么遥不可及。”盖聂停马叹道。卫庄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春寒料峭,而衣衫褴褛的灾民在烈烈南风中步履艰难地走着,让人疑惑那样骨瘦如柴的身体如何支撑得起头颅的重量。突然一个人脸朝下栽倒在地,再也没能起来。其实在这些人一路走来的途中,已经很常见了。而不巧的是,这个场景恰好被鬼谷二高足看在眼里。盖聂足下生风,瞬间移动到了倒下的人身旁,望闻问切一气呵成。然后他明白了晕倒原因只是失水,便掏出水囊给那人喂了两口。等到他救活那人,长嘘一口气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层层叠叠的难民包围了。“恩公,给口水喝吧……”“大侠,能不能施舍口饭吃?”“仙人,您那是救苦救难的仙水么,再给我一点吧——”当盖聂使出盖世神功从人堆里钻出来,干粮饮水已经全被抢光,衣服也扯烂了不少。卫庄坐在马车上喝水看戏,却没有一人敢擅自上前。当然这是源自他一直在放杀气。盖聂暗自叹气,正要向车马走去,衣角却被什么牵住了。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很小很脏的小女孩,嘴唇干裂的不像话,正用企盼的眼神看着他。“我……”盖聂面露难色。他的水囊已经不在手上。但是小女孩却用她仅有的力气抓着他不放。他无奈地把目光投向师弟;卫庄转过脸不去看他。对不起。他想这么说,然而嘴唇蠕动了两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远处的难民又在向这个方向聚拢。突然,一个清亮浑厚的声音缓缓吟诵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是小庄。盖聂苦笑。师父的用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他挣开小女孩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拳头,使出毕生最强的轻功逃回了马车上。卫庄做出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表情,策马便走。两人一言不发地赶了一会儿路。师弟突然抬头看了看太阳,勒马停车。“午时了。那儿有棵树,师哥,我们休息一会儿。”盖聂默默点头。两人把马车栓好,在树荫里坐下。卫庄自顾自的拿出肉脯和自己的水袋开始享受,看也不看师哥一眼。盖聂已经很久没有饮水,嗓子里焦灼如火;他无声叹了口气,开始闭眼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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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觉得嘴上有点湿润的感觉。那是小庄的手指,蘸了水,从唇上慢腾腾地揉过。而师弟脸上却依然挂着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如此轻佻的举止,在盖聂的脑袋里兜兜转转了好久,经过周礼、仪礼等等理解不能的参照,最后总结得出两个字:“谢谢。”卫庄笑得很是意味深长。他摇了摇手里的羊皮袋子,发出哗哗的水声。“师哥,还剩一口,给你吧~”盖聂眼神一亮。不等卫庄心道不好,他已经收起水囊跳出树荫外,跑得无影无踪。一炷香之后他满头大汗地回来,衣服更破烂了些,手上的水囊没了。傻子都猜到他去干了什么。“师——哥——”这一声叫的很是销魂,两个字都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卫庄面罩寒霜,嘴角噙笑,眼刀早已将不知好歹的某人凌迟了一百遍啊一百遍。盖聂被这样富有感情的视线盯得吓了一跳,连抵抗的意识都还来不及产生,师弟的影子就无情地压了过来,突然出手如电把他猛推到树干上,几乎是鼻尖相触地逼问。“我的水袋呢?”“呃……小庄,抱歉。”“就知道你忘不了那个小孩。可是,你多少应该把装水的容器带回来吧?你让我们接下去怎么赶路?!”“……等到前面的城镇,买到羊皮,我帮你做两个水袋——”“这根本不是水袋的问题!”卫庄怒了,“师哥,你是不是忘记了临行前,师父说的话?”“……”两人离的很近;卫庄几乎看得见盖聂眼中的氛氲雾气。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百姓为刍狗。我们鬼谷派以改变天地命运为己任,就必须像天地那样,不为那些蝼蚁的遭遇所触动。此不仁,即为仁。只有将天下苍生都掌握在手中,才有资格去改变他们的命运。师哥,这个道理,你不懂?”“我……懂。”“你懂,可是你不想懂,是不是?”“小庄,对不起。”“何苦跟我说对不起?反正你师弟有功夫在身渴不死,还是救路边的野孩子比较重要,没错吧?”卫庄看着盖聂那副恨不得缩进树洞里的神态,眼珠一转,突然来了主意,“师哥,你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就答应我三件事。”盖聂内心的愧疚与感动之情震荡不已,于是点头,“我答应你。” 果然天真得离谱。卫庄兴奋地恨不得舔嘴唇,又觉得此举会让人心生防备,于是拼命忍住。“第一,路上再遇到难民,你不准下车;第二,这次出行,到什么地方做什么事,一切行动,你要听我的安排;第三,这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你要按我说的告诉师父。”盖聂先是连连点头,直到第三条的时候,略微呆了一下。“这——”“师哥——你好像已经答应了?”“嗯,我知道了。”卫庄满意点头,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仰之情——随机应变,倚祸为福,自己是多么不世出的奇才啊。“那么首先,改变路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去那些穷乡僻壤有什么意思。”“你想去哪儿?”“魏都大梁。”魏国曾经一度是中原的霸主。而今虽兵力衰败,魏都的繁华却仍不减于前。大梁地处四方水陆交通的枢纽,南北通赵、楚,东西接齐、秦,汇聚天下的物资名产,各地的商贾、使节、士人来往络绎不绝。“可是,大梁的位置如此重要,城门盘查一定很严,我们又没有魏国的通关凭照,要如何进城呢?”两人仗着野马强健的脚力,昼夜兼程,次日晚间便到了梁都。仰视着高大雄伟的城楼,盖聂才想起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没想到师弟鬼祟地一笑,随即从包袱里摸出许多削好的竹片——上面分别打着七国的烙印,还刻着一个个模模糊糊的样貌;只要稍加雕琢,再自行配上名字,便成了现成的身份凭证。“你以为鬼谷子凭什么行走天下?这是我削竹子的时候在师父屋后的暗格中发现的。想不到师父精通百家之术,连伪造通关凭证都如此拿手。”“师父果然高明。”盖聂心生仰慕,由衷地赞同。“对了,以后万一鬼谷钱粮周转不济,我们也可以制作这样的凭照卖给那些有通行困难的江湖豪客,助人助己,一举两得。”“师哥你真……有才华。” 两人于是顺利进城。卫庄选了一家闹市中的客栈,房间器物一应都要最好的;对伙食也是挑三拣四,这个肉炖的不烂那种萝卜没有雕花等等,全部以师哥的等级来要求。但是他出手打赏大方,小二也无话可说。盖聂看着世家子弟本性毕露的小庄目瞪口呆。以他这样的花钱如流水的速度,他们的盘缠两天就见底了,根本就不会有采买的余裕。到了半夜,操心的师哥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担心回谷如何向师父交代;但是他既然在路上答应了卫庄,此时也无话可说。想到路上,便想到了那群灾民,想到灾民,又想到了小庄那时说的话。天地,不为蝼蚁的遭遇所触动。此不仁,即为仁。只有将天下苍生都掌握在手中,才有资格去改变他们的命运。——振聋发聩,字字珠玑。也许这才是师父所说的,纵横家的救世之道。可他竟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带着这样的信念继续走下去。一个素不相识、气息奄奄的孩子的眼神,就能让他败下阵来。那么以后呢?会不会有更多、更凄惨的景象,动摇他心中原本坚信的道义?何谓道?以何为道?盖聂觉得头痛欲裂。他开始羡慕师弟那份冷眼旁观的冷静。小庄,似乎一向看得很透彻。或许,我还是不够强。正在师哥辗转反侧地纠结之时,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窗户翻进自己的房间。“?”盖聂握着剑跳下床,倒没有惊慌失措。那个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师哥,跟我走。”少年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脸上带着十分不怀好意的笑容。“去哪里?”“你不是想做一个侠客么。今夜,我就给你个行侠仗义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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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易经里乾卦(上乾下乾)的爻辞。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帮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金庸的很多武学招式都是由《易》演化而来。有兴趣大家可以去科普一下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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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侠路相逢盖聂满腹疑问,但还是跳出窗外,随着师弟在大梁城的房顶上急速潜行。卫庄最后停在一座高大的官宅顶端,指着前方道:“方才我找客栈里的人打听了一下,这儿就是大梁所有位高权重、家财万贯之人最多的地方——翥凤翔鸾阁。”两个人对面是一座三层的高楼,雕栏画栋,美轮美奂。楼内灯影绰绰,笑语盈盈,不时传来弦歌之声。“小庄,你是打算……”“劫富济贫咯。你看,这世上到处都是食不果腹的黎民百姓,却也有这种一掷千金、穷奢极欲的豪门贵族,何其不公!为侠者,当以锄强扶弱,天下大同为己任。师哥,此举是不是比你昨日的一水之恩要有意义得多?”卫庄说得字字正气,句句铿锵;全然不顾自己过去根本也是穷奢极欲的一份子。“也就是说,我们……要打劫?”“哼,拦路抢劫什么的,也太愚蠢了;有损我们鬼谷派的身份。”“那你想——”“嘘,你看——开始了。”楼阁内的灯火一瞬间黯淡下来,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然后,烛火再次一点,一点地被点亮,宛如许多被囚于一室之内的星辰;一群妖娆的影子在迷离的星辉之下随着乐曲翩翩摇曳。卫庄凝视着这样昔日无比熟悉的场景,嗤笑了一声,对师哥耳语道:“这翥凤翔鸾阁最高层上的雅座,是两两隔开的;每座雅间里最多只有一名贵客和两个随从。歌舞表演开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姬身上,就更不会有人来打扰。而我们现在的位置,到对面的距离只有二十步。以你我的功力,如果二人联手,从这里射出几枚石子,便能瞬间制住一间雅座里所有人的穴道。然后我们从他们背后的窗子进去,摸走他们身上的钱袋;失主连我们的长相都看不见。”盖聂被如此周密详实的犯罪计划深深打动了;心说小庄真的是贵胄之后么,怎么感觉好像很有经验?“这……”“师哥,你可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儒家孔丘曽曰,苛政猛于虎也;而对面的那些人,不是实施苛政,以苛捐杂税盘剥百姓的官吏,便是囤积居奇、投机倒把的豪商巨贾。对这种人下手,你还在犹豫什么?”盖聂速度败下阵来,点头称是。卫庄随手拾起一块瓦片,指间发力,瓦片便碎成细小的石子。两个人分别取了几块,瞄准一个方位特别合适的房间,刹那弹指!只听细小的裂风之声嗖嗖传过,雅间内的三条人影几乎同时细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然后便不再动作。“成了。”卫庄拍手道。“师哥,你过去罢。”“我……”“放心,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会在外面接应你的。”卫庄的想法是这样的。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虽然自己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但也不能排除发生什么偶然变故的可能。师哥虽然也曾熟读兵法,但涉世不深,人又单纯好骗,基本上属于武力值远超智慧值的存在。如果师哥此去遇上什么不测,自己还可以想办法从旁补救;可反过来如果是师哥望风、自己被人发现,可就没把握对方能像自己那么应变自如了。他想了想,又从已经很破烂的盖聂的外衣上继续扯下一块,给他蒙住下半张脸,做出一副“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的表情,亲切地拍拍师哥的肩。“去吧。”盖聂此时心中七上八下,虽然不断以“替天行道替天行道”为自己打气,可依然惴惴得要命。但既然上了贼船便无路可退,他只好硬着头皮变换身法,双足轻点,在两栋建筑之间一跃而过,悄无声息地落上了翥凤翔鸾阁的二层檐崖。卫庄看着连连点头;以这种身手,再加上自己的计算,是绝对不可能失手的。没想到,盖聂这一去,还真的碰上了偶然事件。他贴着阁楼窗户的外沿一侧站了好久,谨慎探头观察着——楼内一派歌舞升平,似乎没人发现雅间内的异动,于是纵身翻了进去。令他目瞪口呆的是,原本应该被自己和小庄隔空打穴定在当场的三人,竟然已经保持着瘫坐的姿势晕倒在座上;只是雅座和外面隔了一层纱幕,现在仍是表演时间所以无人过来查看。而最可怕的是,这雅间内,竟然无缘无故多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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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一头蓬蓬的乱发胡乱在后脑打成一个髻子,像个包子似的扎眼地在眼前晃来晃去。那家伙正全神贯注地在昏倒的三人身上摸索,并未感觉到窗边的动静。盖聂先是心头一个晴天霹雳,定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冷静下来一想,此人的功力应该是不及自己,因为他至今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不过,此人无论打扮、举止、还有出现在这里的时机,都太可疑了。盖聂一向是个有疑问就提的好孩子。“你在干什么?”“!”那少年吓得一蹦三尺,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嘀咕道,“好险好险,差点就暴露了。”他瞪圆了原本就圆的眼睛,对着盖聂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你又是什么人?”“你刚才该不会是,在搜他们身上的财物吧?”盖聂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少年手里攥着的鼓鼓囊囊的的锦缎小包。看那形状,里面装的应该是魏国的方足布(注:流行于三晋的铲形币)。“你说我是贼?我看你才是贼呢!竟然还蒙着个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盖聂心中发虚,但又不愿丢了鬼谷的面子,“我不是贼,我是来劫富济贫的。”少年听到“劫富济贫”四个字立马眼睛一亮。虽然他的眼睛已然很亮了,还忽闪忽闪的;外加一个灿若朝霞的笑容。“原来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不过嘛,劫富济贫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小兄弟,你说是不是?”“……先来后到?”“啊,介绍一下,我呢,就是和你一样锄强扶弱、替天行道的大侠。我叫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这个人呢是魏国的大官,却也是秦国的奸细;我已经盯上他很久啦,一个时辰之前就假扮成这个什么什么阁的下人混在里面,想从他身上找到关于他私通秦国的证据。只是这两个随从武功不弱,想要对付他们又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麻烦。后来我察觉情况有些不对,偷偷进来一看,发现这三个人跟傻了似的呆坐在那里,就只好把他们打晕啦……现在我找的证据已经到手,至于这个锦囊么,只是顺便给自己打两斤酒而已,小兄弟,你一定不会跟我抢的吧,啊哈哈哈哈——”“……”盖聂对如此长篇大论的自爆家底应付不能,只能呆呆地在一旁看。但是当对面的少年,或者说荆轲少侠做了一个明显“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弟我们后会有期”的手势,打算下一步就夺路而逃时,却被他一手揪住了。“他们不是傻了,是被我和师弟用石子打中了穴道。”“哈?”这下轮到荆轲呆住了。盖聂唯恐他不信,于是从地上捡起一枚小东西,“这就是我刚才从窗户外面弹进来的石子。”“……所以说,这三个人是你先下手打倒的?”“是的。你既然说你是来找证据的,现在证据到手,可以把钱袋给我么?”荆轲眼珠转动,作势要把手里的小包递出去,突然手上玩了个花又背在身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行不行,小兄弟,还是那句老话,劫富济贫也要按照先后顺序来嘛。”“所以说,是我和师弟先——”“不是不是,我说的不是‘劫富’的顺序。”荆轲抓了抓本来就乱的头发,笑得爽朗无比,“而是‘济贫’的顺序啊。反正小兄弟你这样高风亮节,拿到钱也是用来接济穷人的;眼前就有一个穷苦之人,你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你很穷?”“岂止是穷?”荆轲表情丰富,此时立刻面露苦逼之相,凄婉无比,“我都三天没喝一口酒了……”盖聂不为所动。“照你这么说,我从出生起就没喝过酒,岂不比你更穷?”“呃?”荆轲没想到会被看上去这么一板一眼、单纯老实的家伙噎了一把,眼珠顿时瞪的快要爆出来。不想此时,一个阴骘冰寒的声音插了进来。“师哥,你怎么这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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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不是有太多耐心的人。他见盖聂迟迟不归,担心事情有异,便也跳上二层阁楼,先在窗外观望了一会儿;却没发现想象中的大规模搜捕。屋子里只有盖聂和另一个个头差不多的怪人。他看着这两人交手不似交手,对峙不似对峙,倒有种诡异的和平的感觉,终于忍无可忍,穿窗而入。然而万万没想到,他这一闯,却给了荆轲一个可趁之机。荆轲眼见盖聂分神向新来的人看去,心道想必那就是他提到过的“师弟”;这一个人都不好惹,何况他们二人联手,于是当机立断,闪身便走。他飞身从雅座之上掠过,故意连撞数人,在阁中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那些吵吵嚷嚷追过去的家伙立刻塞住了卫、盖二人的视线。师兄弟交换了一个“此地不宜久留”的眼神,再次从窗户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盖聂把荆轲其人的每一句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卫庄对此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哼哼。”这一声狞笑有着很丰富的内涵,有包括“他这是自寻死路”、“自作孽不可活”、“我会让他生不如死但最后总归还是要死”等诸多意思在里面,不可以小觑。盖聂虽恼荆轲为人轻浮,又抢了他初次“行侠”之举的战利品,可还是为这笑声中的阴毒打了个冷战。“啊,我看到他了。”两人继续飞檐走壁,师哥率先居高临下地发现了一个在小巷子里悉悉索索的包子发型。他们对视一眼,立即心照不宣地分头散开,一前一后堵住了小巷的唯二出口。“哇哦,小兄弟,好快的身手。”荆轲此时虽然年少,却早已在江湖上崭露过锋芒,属于有名有姓的人物;不想竟在轻身功夫方面栽在面前这个衣着破烂、还围着奇怪蒙面的少年人手里。他讪笑着倒退了几步,一回头,背后的出口也信步走出一个不算高大却很有压迫感的身影。“废话少说,交出钱袋,大爷我便饶你半死。”就算饶了也要先打到半死么这人好生霸道。荆轲少侠哀怨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穷途末路间争胜之心反而暴涨起来;于是他双手抱臂,挺胸抬头对着前后露齿而笑。“两位是一定要跟在下好好玩玩了?你们是打算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卫庄语气平淡,把师父最拿手的波澜不惊眼神却鄙夷到极点的神态学了个十足十。“凭你?我便让你一只手又如何?”“小庄,莫轻敌。”荆轲看看两人,心里嘀咕这真的是师兄弟么,怎么一个看着像贵族另一个却穿得像逃难的?“师哥你少操心。还有,你那蒙脸的东西可以拿掉了,看着不顺眼。”盖聂想不是你让我蒙面的么,不过还是不置一词地把破布取下。突然一个陌生的气息蓦地凑近,他下意识地举拳防御,而荆轲的大头便在距离拳风一尺处停下了。“原来,你长得也挺俊。”荆轲发誓他只是对所有蒙面人的真相保持着一颗童真而质朴的好奇心而已;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便这么一凑,随口这么一说,竟引发了后来如此石破天惊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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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我辈蓬蒿杀气。填满了整整一条巷子的杀气,浓稠的仿佛可以切成块儿扔进汤里。如果在此之前有人跟他说,一个比自己还年轻、一看就像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子弟的少年居然会有这如此可怕的杀气,荆轲一定会敲爆那人的脑壳。此时此刻他却只好被动地接受了这一事实。虽然出道以来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但他心中明白,自己正面对着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他膝盖放低,重心下沉,双拳摆好了迎敌的姿势;真气在周身流转,以便探知对手的出招路数。其实几年后某高姓琴师说的没错,荆轲没喝醉时,虽然招数不似喝醉了以后那样诡变灵巧,却更擅防守,难寻破绽。江湖规矩,遇到这种第一次交手又没有什么宿怨渊源的对手,肯定要先来几个试探性的回合,参照一下彼此的实力;如果双方相差太多,武功高的那一位便不适合使出更强悍的招数,以免失了身份。可惜卫庄丝毫没有“切磋”、“试探”的兴致。他拔出腰间木剑,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劈头就砍——这一劈虽然质朴无华,却将纵横剑术中的横剑最犀利霸道的一面彰显无疑,剑气有如无数锋刃的惊涛骇浪一般扑面而来。电光火石之间,荆轲顾不得样子难看,身体顺势后仰、然后触地滚了开去。而剑气扩散威力不减,竟将他身后的一口大水缸劈的粉碎。“我&%$#!”荆轲从地上灰头土脸地蹦起来,样子极为狼狈,几句家乡粗口脱口而出,“喂我说你!我跟你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啊!不就是个钱包你用得着这么狠么?!”“我已说过,交出东西便饶你一命;你执意不听,我又有什么办法。”卫庄做出一副我很无奈都是你逼我的样子,举剑横在胸前。没想到荆轲竟也是个越激越来劲的,他盯着悠闲的对手看了一会儿,忽而大笑起来,“好好好,好剑,好招!虽然不知你们是什么来路,不过想必出自高人门下。其实我也是用剑的,待我仔细讨教一下阁下的高招。”他回头看着盖聂,“小兄弟,借你的剑一用。”盖聂看着这两人,胸中充塞了许许多多的不明白,但还是维持着淡定观望的表情。“师哥!!你居然真的借给他?!”“小庄,此人不弱,能领教一下别派的剑术未必不是好事。”卫庄心中深为师哥对状况的理解能力锤地不已。他真的以为这是个友好的学术交流?“好的,来战!”荆轲业已准备好,拿着盖聂的木剑嗖嗖挽了个剑花。读不懂气氛的傻子再添一枚。所以说聪明人就是寂寞啊。卫庄暗自鞠了一捧辛酸泪。他化悲愤为力量,将横剑术中自己略有小成的几式尽数使出,每一招都附上浑厚的内力。荆轲开始只能连番招架;然而他亦是个学武的天才,又有丰富的对敌经验,挡着挡着便逐渐掌握了节奏,开始将惊天十八剑的威力一一施展开,居然渐渐夺回了一些主动。一时间小小的暗巷里风云变色,尘土飞扬,两大高手的真气碰撞激荡不已。两侧民宅里睡得正酣的良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一墙之隔以外竟有如此惊心动魄的拼斗。卫庄傲气尽显,即使暂时被压制也不愿打破“让你一只手”的承诺,始终只用右手迎敌,左手不做任何的辅助——这样一些招式的变化便无从施展,起不到克敌制胜的效果。但他同时也求胜心切,此时心念闪动,忽然生了主意。二人又交手数回,卫庄寻了个契机,身子一拧向后跳开几步。然后他单手持剑放在另一臂胁下,前足轻点、后足加力,如离弦之剑一般冲了出去。盖聂在一旁看得眼熟,差点惊呼出声。贯日!这一招看着分明就是纵剑术中的第三式,只是退开的距离还不够远,并没有表现出此招原有的那种长虹贯日般的气势。荆轲的脸上也露出惊奇的表情。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一招与此人先前使用的所有剑术大为不同,几乎是另外一种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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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卫庄冲到荆轲面前、荆轲扬剑横拨的一刹那,卫庄却足下陡转,身法再变,倏忽晃到了对方背后,木剑平平削出。荆轲大惊之下极快地旋身迎上,脚法一不留神便出现了些许混乱。这极小的破绽,原是很难发觉。可惜,这破绽是卫庄费劲心思制造出来的,他又焉能不知?卫庄嘴角的嘲讽之色再难掩盖。这一招的杀招根本不在剑上。任谁都会以为他这般轻灵地飘到人背后,脚下也是虚点,随时打算接着变招;却不想他这一步双脚都是踩实的,而左腿故意向前踏出老长,堪堪伸进了荆轲转身的步法圆圈中。荆轲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剑上,瞬间便被绊中胫骨,狠跌了一跤,头朝下栽进了灰泥地面—— 盖聂的剑也从手中滑了出去。卫庄面露微笑,捡起地上的木剑丢给师哥。盖聂定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师哥,你不会怪我偷学了你的剑术吧?当初你仅用这一式便打败了我,我实在忍不住私下琢磨此招的精妙地方,心痒难耐时也曾自己演练过几遍——可终究还是得其形似而未能得其神呐。”卫庄语气沉痛地说。盖聂摇摇头。“小庄,我没有怪你。你这一招前半虽然有些像‘贯日’,但实质上却分毫不同。尤其后来的一晃一削一绊,无论是时机还是分寸,都恰到好处,更为难得的是让人看不出意图,实在是,实在是……呃……”实在是太流氓了。他心中默念,却说不出口。师弟只当他木讷口拙,遂毫无愧色地接受了表扬。“我呸!”荆轲总算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沙子,“你这算什么剑术?”“我又没答应要跟你比剑术;说比剑的只有你一个而已。”卫庄挑眉。荆轲暗自垂泪,自己一向以无赖的花招在墨家内所向披靡,如今竟败在一个更无赖的小子手上;心道一定是自己没喝酒所以无赖的水准大打折扣,未能尽情发挥的缘故。盖聂上前与他施了一礼。“多谢阁下指点我师弟剑术。刚才与阁下多有误会,请见谅。”“……算你这小子还懂几分礼数。”荆轲扫了扫头上的灰,心情又转晴起来,露出一个闪亮的笑容。“其实呐,钱袋也不是不可以还给你们;不过,你们一定得先请我喝个痛快。”“阁下请。”“哼。”师兄弟同时出声,又对看了一眼;一个无奈,一个不满。不知是卫庄实在没想到赶人的理由,还是荆轲苍蝇缠绕的功力实在太强,他和盖聂很快就勾肩搭背(单方面)地熟络起来,互通了名姓,只是都不肯交代来路师从。但这也无法阻止荆轲对盖聂的一见如故,一个人在那里大谈武学心得百家剑术,直说的口沫飞溅,眉飞色舞。我要剁了他。卫庄烦躁地想,手掌在剑柄上反复摩挲;可,这种不快又是从何而来?“咳咳,小庄啊,你对儒家的剑法又是怎么看的?”盖聂虽然是个好听众,却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荆轲边走边说了半天,不见他对答,只好把脑袋转向那个虽有敌意、到底还话多一点的师弟。卫庄神色一凛,杀气再放,“小庄也是你叫的?”荆轲情不自禁地缩了下脖子,“那兄台该如何称呼?”“我姓庄。你可以叫我庄……庄子。”荆轲眼睛瞪的老大,“逍遥游是你写的?!”“噗。”盖聂终于撑不住,无声地笑开了。他一生几乎都没有笑得这么欢畅过,有如一只巨大的冰块砸进一池春水里,荡漾起重重叠叠的波澜。卫庄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目光却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他觉得自己就像落入陷阱的野兽,烦躁地想噬人血肉,而布置陷阱的猎人尚在家中安枕无忧。他实在不应该这样笑的。而自己更不应该在一旁这样看着。他们是纵横弟子。一成一败,一荣一辱,一死一生。“阿聂啊,”荆轲的声音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调侃无限,“你真该多笑笑;亏你长得这么俊,却老是愁眉苦脸,姑娘们看了会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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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收了笑,恢复了淡然无波的面孔;倒是卫庄回了他一个微笑。“庄……老弟,虽然你也不错,但你这笑法……姑娘们看了,铁定伤肝。”“少废话。酒肆到了,打了酒你就滚。”“不行不行,我每次喝的酒,不装进肚子里,我自己一个人可是拿不动的。”荆轲狡黠地转动眼珠,“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先打十斤上来——”卫庄那时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最受不了别人这种“看到没有老子很男人吧”的委婉说法,嘴角再挑一笑,“哦, 你很能喝?”“怎么,比了剑术,还敢不敢跟我比酒量?”荆轲顿时大喜;对于酒鬼来说,没有什么比遇到另一个酒鬼再将他狠狠击败更开心的事儿了。“这……你们……钱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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