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倒刺,会直拔,比我勇敢敢的跟自己说话,眼泪快流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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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公爵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又要以自己的名义为他永远不知满足的贪婪多征百分之十的税收吗?”  小女孩穿着一身男式猎装,微风吹拂着略有些宽大的袖子和裤腿旗帜般的飘荡,不过青涩的脸蛋上却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严肃和认真。  男装小女孩身后站着一名头发梳得极为服帖的中年男子,站得也很笔直,只是低垂着的头和熨得非常挺括的燕尾服表明他管家的身份。  “是的,小姐。”  管家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以极为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不仅仅是我们,包括阿什利伯爵和科尔伯爵也接到了公爵的……命令。”  小女孩的表情古井不波,漂亮但毫无感情的大眼睛空洞没有焦点,也许是眼前美丽的花园已经提不起她的兴致。半晌才悠悠的说道:“我还从不知道,国王亲赐的封地居然还要向一个公爵交纳税收。”  “还不是因为公爵把女儿献给了新丧的国王陛下。”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小女孩皱起了眉头,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询问着身边的管家,突然象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抬头四下看了看。  “唔?难道是我的错觉?以往那些烦人的蚊子一只今天也没有见到。”  “我想我知道原因。”  说到这个话题,管家那千篇一律的死板脸仿佛活了过来,两条眉毛有些得意的跳了起来。  “上个月那个新来的园丁,您应该还有印象吧?就是那个比您仅仅大了一岁的小家伙,刚来的第一天就开口要五个金币的那位。”  “是他?”  小女孩的眉毛收得更紧了,一脸疑惑的问道:“希格先生,难道这个只要半薪的小家伙还真的是一位称职的园丁?”  “请原谅我的直言,尊敬的小姐。可是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小家伙。他用那五个金币买来了一些叫作……对,叫紫荨花的植物,种在了香樟树旁边,然后那些成群成群的蚊子真的就没有再看见过了。”  “噢,难道我们解聘了三位园丁和两个仆人之后,却意外的捡到了宝贝?”  小女孩的话语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希格知道,她嘲讽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家的命运。  卜拉西公爵自从把女儿当成宠物一样献给正好空虚寂寞的国王之后,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一向强势的左相和右相大人都不能把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政治新星奈何。  而小女孩的父亲,德拉佩纳伯爵却是亲左相的势力之一,受到公爵的打压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阳谋、阴谋,这位公爵大人都是一把好手,一连串的打压之下,伯爵府现在到了居然不得不解雇一些仆人来节省开支的地步。  “要是格伦哥哥还在的话,那该有多好啊……”小女孩的语气充满了怀念和感慨,声音也变得空灵起来。  希格的一张嘴微微蠕动了下,这是一个不该被打断的时刻。  “希格先生。”  过了一小会,小女孩的目光依然茫然而空洞,不过至少她的思绪已经悄然飘了回来。  “你刚才是夸那个小家伙‘神奇’是吗?”  希格长长的吸了口气,他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以一位管家的立场来说,他已经有很大的偏向性了。  他在向主人推荐一个人。  在一个毕生都在一个家族里服务生活工作的管家来说,他的这种话即是责任,也是负担。  但是希格没有犹豫。  “是的。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您见一见他。原因并不仅仅是他能驱赶所有的蚊虫。”  “也许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长处,用来打发一下时间或者只是给生活增加一点乐趣。”  小女孩并没有立即答应或者拒绝。  不过希格管家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使得即使是她也会慎重考虑他的意见。  “他叫什么名字?”  “希欧多尔`拜伦。”  “神的赠礼?”小姑娘不满意的嘟噜着,似乎对着这个名字的含义充满了腹诽,“那就……见一见吧。我相信希格先生的眼光。”  *******************************************************  剪得细碎而有些零乱感的黑色短发,一道浅浅的刘海并没有遮住两条颇浓的剑眉,眼睛很亮,里面的东西有些多,鼻梁也很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穿着一件明显是改小过的佣人男装,特别是脚上一双大得过份的靴子,这就是管家先生极力推荐的、神奇的小家伙?  吉安娜盯着这个脸上看不到丝毫拘束的秀气男孩,他仿佛是一个山间的游客,放松而自然,丝毫没有面对家主的小心翼翼以及谨慎。  希欧多尔手里提着一柄大大的园丁剪,身上挂着一些零碎的枝叶,最让人注目的不是他男孩标志性的微笑和神态的随意,而是他头上那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它的头上有一弯残月般的倒勾状白色羽毛。  “德拉佩纳小姐,我是拜伦。”  希欧多尔的礼节半点也没有佣人对主人的尊敬,十分的随意而随性。  小小的小主人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强烈的,让他从眼前消失的冲动。  双腿不自觉的分开了一些,叉开腿站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反正吉安娜看父亲和哥哥他们都是这么干的。  “希格先生在我的面前提到了你的名字,拜伦。”  吉安娜抬高下巴,尽力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威严一点,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面前这个笑不露齿的小家伙真的一点也不害怕自己。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找一份清闲而正好又有一位美丽的大小姐可以欣赏的工作是有多少困难吗?  好吧,我承认这份听上去不错的工作确实只有半薪。  “那是我的荣幸。”  希欧多尔依然微笑着,不过温和的目光望向了这个装出一副大人样子的小女孩的身后,一丝不苟的管家微微欠了欠身,当是还礼。  吉安娜突然有些泄气,看来在哥哥和父亲身上那种叫人害怕的东西不属于自己。  “拜伦,你头上这只鸟……”  毕竟还只是一个比希欧多尔小了一岁的小女孩,心里的好奇和童真没有那么快被抹去,她指着希欧多尔头上那只不停在他浓密的头发里啄来啄去的漂亮小鸟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它叫什么?”  “德拉佩纳小姐,它叫吉尔,它是我的朋友。”  希欧多尔微笑着回答,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小鸟展开翅膀,尖声鸣叫了一声。  “朋友?”  小女孩的双眸一瞬间迷茫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才恢复过来,以一种刻意模仿的低沉语气说道:“拜伦,听希格先生说,你干得不错,从下个月开始,你将获得双倍的薪水。”  吉安娜的小脸点有红,双倍的薪水也不过是之前的水平而已。  然后看见那个丝毫不觉得拘束的希欧多尔开心的笑了,露出了白灿灿的八颗牙齿。  “那真是太好了。”  
    当风尘仆仆的公主带着她唯一的女仆出现在吉安娜面前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  “管家告诉我公主殿下就在我家大门时,我以为这又是卡米童话里的新篇章。”吉安娜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脸写着**和疲劳的公主毫无形像的跌坐在草地上,旁边站着那位手足无措但忠心耿耿的小女仆,背着一个比自己个子还大的巨型包袱,正用惊慌而担心眼光看着自己。  “亲爱的米娅,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高贵的公主显然是一路赶来并没有过多的休息,满身全是灰尘不说,头上身上到处都是草根和枯叶,白晰的皮肤上全是一道道的污痕。  就象是从黄土地里一路爬来的一样。  “很不幸你猜对了。”公主用力的把头埋进自己的双手之间,狠狠的把散乱的头发全拢到脑后去,这辈子估计不会再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了。面对自己唯一的好友,完全用不着遮掩什么。  “卜拉西公爵那头毫无底限的老狐狸提出,让我嫁给他的第二个儿子詹西!”公主愤愤不平的说道,脸上露出愤恨和鄙视的表情,在上面撒上一层灰尘当佐料,让这个表情看上去更多的是好笑。  “连下水道的老鼠都知道,那家伙玩过的女人可以装满整个阿瑟汗宫!”  “难道詹西答应了?”  吉安娜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在希欧多尔面前那刻意装出来的冷淡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一头老狐狸的混蛋儿子会不答应吗?”公主原本有些虚弱的声音拔高了几度,“我!凯莉`路易斯,阿兰阿瑟第四顺位继承人!所有男人的梦想!”  “呃……”吉安娜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时候不算笨的大脑已经完全想不到接上什么话了,“不管怎么样,我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热气腾腾的热水澡以及香气扑鼻的煎鳕鱼排。”  **************************************************************  “希望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你已经养足了精神。”  “是的,鳕鱼排非常香嫩可口,床也非常柔软,就是房间稍微小了些,让我觉得有些压抑——现在好多了。”  吉安娜和她的公主朋友手挽着手,畅游在已经面貌一新的伯爵府里,自从某个小家伙来了之后,这里的变化每天都不一样。  香樟树必然被蓝紫色的紫荨花围着,众星拱月一般,红色的蔷薇火焰般的怒放,象夏日般的热情鲜艳,而白色的满天星如同最纯净的雪花,给色彩缤纷的花园里带来清新而爽朗的感觉。  人走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原本嗡嗡作响的蚊鸣,只有纷纷蝶舞象小小的仙子一样穿梭其中,绿的、红的、白的、蓝的、紫的,各种各样的花草合力盛上了最盛大的视觉冲击。  “你家的花园真不错。”  公主左右眺望着,被美丽而宁静的花草所包围,放眼望去全是纷乱的色彩,却没有让人感觉半点的杂乱和眼花。  “居然没有讨厌的蚊蝇?”  “是的,正好雇到了一位出色的园丁。”  两人聊着,那位瘦弱而单薄的小女仆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们身后。  管家希格匆匆的踩着绿油油的草地过来,沿路倒下了一排排嫩绿的小草。  “希格先生,出了什么事?你的表情告诉我,会听到些不好的消息。”  吉安娜眼尖,管家头上汗水和匆匆的神态告诉自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请原谅我的冒失,公主殿下,小姐。”  管家顾不得失仪之处,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公主:“詹西`卜拉西男爵求见。”  公主和吉安娜露出一模一样的惊讶表情,同时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并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  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居然追来了这里!”  “请恕我直言,卜拉西男爵好像并不是冲着公主殿下来的……”  公主脸上的惊讶表情瞬间变成愤怒,好像一头被无视而被激怒的狮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卜拉西男爵是一个人带着礼物来的,而且点名希望求见的人是……小姐本人。”  ***************************************************************  凭心而论,詹西真的是一位长相颇为英俊,而且风度翩翩的年青男子,并没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得出的脂粉气,也没有一个小说里常用的形容句子“长着一个破坏整体感觉的鹰钩鼻”,眼神也不轻佻,举止还很优雅……  难道你以为小说里的反派人物个个都长得象安倍晋三似的一眼就看出来不是个好东西?  当詹西捧着手里的礼物,脚步轻快的来到刚刚抚平裙角,作淑女状坐在喷泉边休息的吉安娜身边,这个看上去很难征服的小女孩脸上那冷漠的表情稍稍勾起了他的热情。  对于一个能把玩过的女人装满整个阿瑟汗宫的男人来说,投怀送抱的女人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他想要的,是那种用尽各种手段,最后才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的女人。  对,这就是贱。说也说不清楚。  “美丽的吉安娜,很高兴见到你。”  詹西非常到位的点头致意,并且优雅的摘掉自己有点汗湿的白手套,准备握住前面冰山美女的小手一亲芳泽。  “请称呼我德拉佩纳小姐,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互相称呼名字的时候,而且我相信,对于人品和作风俱差的阁下来说,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詹西伸出的右手略有些尴尬和意外的停留在半空中,然后很自然的缩了回来。  没有生气,也没有所谓的恼羞成怒。  花丛老手从来不因为一点点小小的挫折而气馁,或者毫无修养的翻脸。  那只有毫无城府的乡下人才干得出来。  “看来德拉佩纳小姐似乎对于我,有一点点小小的意见呢。”  詹西非常礼貌的把手中的手套和礼物全部交给了一边的希格管家,并且友好的对这个完全不是同一身份的人点了点头。  “令尊的针对德拉佩纳家族的所作所为,难道不应该让我有所警惕任何一个卜拉西家族成员吗?”  吉安娜毫不客气的一针见血。  可是詹西还是没有一点半点生气或者尴尬的意思,反而笑了一下,牙齿很白,到目前为止,躲在香樟树后的公主殿下还没有发现这个玩弄女人的高手暴露出任何的缺点。  “我正是为此而来。就我个人而言,并不希望政治成为我们两个家族友谊的分界线。”  “哦?”  吉安娜看了一眼藏得结结实实的公主,不可能会让詹西看得到此刻还有一个人就在他身边十尺不到的时候偷窥。  “到底是什么样了不起的建议,能停止你那位连自己女儿都奉献出去的伟大父亲对德拉佩纳的迫害呢?”  再怎么样好的涵养也不能容忍对父亲长辈的如此嘲讽,詹西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下,不过还是声音非常温柔的说道。  “是的。我有一个建议,我非常希望,你能够接受我,成为你的男人。”  詹西目光灼灼,炽热的看着目前这个满脸冰冷终于融化成惊讶的小美人儿。  
    詹西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不论是他的那位野心勃勃的父亲,抑或是那位比他父亲看上去还要傲慢一些的礼仪老师,都这样说过。  “不论任何时候,哪怕是剑架在了脖子上,也不能露出慌张之类的表情。这是一个合格贵族的起码条件。”  所以他能轻易做到毫不客气的前脚和父亲在国王面前提亲,后脚跑来向吉安娜“示爱”。并且发现自己同时面对着两个可能与自己发生感情纠葛的女孩时丝毫不以为意。  不过他的镇定和厚脸皮当着一个小小园丁的面时,通通都已经不能让他继续再无所谓下去了。  因为对方指责他的地方,正是他引以为荣的所谓贵族做派。  玩女人怎么了?  这是所有男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哪怕对象是一位公主。  难道公主就不需要男人?  可是羞辱一位公主,这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卜拉西公爵和国王正处在互抛媚眼的蜜月期,詹西知道自己那个严厉起来会干出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的父亲,心底到底想要些什么。  所以,他真的害怕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詹西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他又咽了一下口水,那位胖胖的公主的高跟鞋离他的脑袋已经不足一尺。  “不要动手打他。”  詹西甚至能看见那双被撑得变形了的高跟鞋的鞋跟上挂着些泥土和草根,就在这时希欧多尔居然出声劝住了那位愤怒的公主。  希格、公主和吉安娜都惊讶的看着这个一出现就毫不客气撕下詹西可恶伪装的小园丁,正在感谢他的出现带来的改变,可是这个时候他居然在帮那个不要脸的人渣?  “打人渣会弄脏您的鞋子,殿下。”  希欧多尔一本正经的表情,让绷着一张脸的吉安娜的脸部线条柔和了起来,开始正眼打量这个能轻易搞定自己都搞不定突发状况的小男孩。  公主愣了一下,然后很快转怒为喜,她把手中的鞋子丢在地上,很是解气的把自己粗得象萝卜似的脚放进去。  “你说的对。”  詹西的放松变成了愤怒,他记得自己这辈子似乎都没有这么丢脸过,除了九岁那年当着所有人的面上马时从另一侧滑了下去之外。  “你成功的引起了一位男爵的怒火,下等人。”  当公主和吉安娜生气时,詹西满脸微笑。  而当她们不再生气时,詹西却因此觉得丢了脸。  詹西象个毫无教养的痞子一样狠狠的指着希欧多尔,目光里的凶悍象足了一个喝醉了而变得极具攻击性的酒鬼,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温和象阳光下的春雪一样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告诉我你的姓名,然后通知你的家人,准备好一块象样的墓地和一段足以让众人铭记你无知行为的墓志铭。”  詹西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愤怒过了,稍稍一想,好像自己是因为希欧多尔还是因为吉安娜才愤怒,都有些弄不清了。  管他的,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这里离开,然后弄死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园丁!  “记好了,我只说一遍。人渣。”  连希欧多尔头顶的那只鸟都张开双翅不停的扇动,好像想把眼前这个家伙赶走一样。  希欧多尔嘴里说着让詹西漂亮的脸蛋上青筋象蚯蚓一样不停蠕动的粗话,脸上却带着诚意十足的微笑,就好像詹西先前表现的那样。  “希欧多尔`拜伦。德拉佩纳伯爵府专门收拾人渣的园丁。”  小园丁就象和朋友说话那样,微笑着,温和得让人感觉得到春天般的温暖。可是嘴里的词却让任何人听了都会丢出白手套来提出决斗。  “你可以滚了。”  小园丁懒洋洋的笑着,叉起双手,扶着腰。  詹西看了一眼他腰间的大剪刀,突然脑补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比如说他再不离开的话,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园丁也许会用那把锋利的剪刀剪掉他身上一些很重要的器官。  “你给我等着。”  詹西连滚带爬,然后在小园丁惊讶的表情中迅速跑远。  原来这个世界也喜欢在这种时候丢两句场面话啊。  希欧多尔叹了口气,看看吉安娜、公主和希格看着自己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微微欠了下身。  “抱歉,我该去给布兰多漱口了。失陪。”  那匹老得已经跑不动的白马踢踢踏踏的跟在希欧多尔身后,甩甩尾巴,经过沉默的吉安娜身边时,突然又张大嘴,露出一个笑的表情。  三个人目送着小园丁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后象颗大号肉丸的公主跳到吉安娜身边,抓住她细瘦的胳膊,象是筛糠似的摇。  “吉安娜!吉安娜!”  兴奋的公主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好朋友连双腿都快离了地,被抓住的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紫,一张俏丽的小脸也变得惨白。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没错吧?”  “对对,就是那样。该死的,你快松手。”  吉安娜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个公主朋友力气也太大了一些,她拼命才从胖公主可怕的双手之下挣脱。  “抱歉抱歉。亲爱的吉安娜,我们商量下呗,你的这个园丁,送给我怎么样?”  凯莉公主胖胖的脸上,那双小小的眼睛却闪着异常闪亮的光芒。  ***************************************************************  出手……应该说出口的时候,希欧多尔就想到了各种结局。  唯一遗憾的是,这个月的薪水还没有拿到呢。  可能再也见不到布兰多他们了。  之前他并不太清楚那个拿捏着风度的人渣是谁。不过敢当着吉安娜的面说着那样的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而且后来,才知道他居然还向国王提过亲,并且没有被拒绝……  希欧多尔收拾着自己并不多的行李,三颗象种子一样的东西,一件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漂亮袍子,看了一眼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小窝棚,微微叹了口气。  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希欧多尔看向门口。  一小会之后,门轻轻的被叩响。  希欧多尔拉开门之后,惊奇的发现,居然是那个看自己一脸不爽表情的大小姐。  吉安娜。  一向以冰冷表情示人的吉安娜脸上柔和了许多,那种天生似的冷漠变成了淡漠。漂亮的蓝眼睛看了一眼和自己想像中完全不符的窝棚,轻轻的说了句:“我可以进来么?”  或许在今天之前,大小姐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来到仆人的房间,居然还敲了门,并且在进门之前还征求了一个仆人的同意。  “当然。”  惊讶的希欧多尔报以一个真诚的微笑。  吉安娜呆了呆,她突然发现这个完全没有把她当成伯爵唯一继承人来敬畏的小园丁,笑起来的样子顺眼了许多。  干净的地板,干净的床,干净的墙壁……  吉安娜的眼睛不停的打扫着四周,虽然这间屋子很小,可是却意外的干净。  天花板和墙角没有一动不动的蜘蛛爬在网上;地上也没有一些褐色的小动物吱吱叫着大摇大摆从面前一闪而过;没有任何奇怪或者不奇怪的霉味。  窗口居然还有一枝绿叶伸了进来,顶处举着一朵小小的红花,似乎能嗅到上面淡淡的清香。  吉安娜四下确认了好久,确定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尖叫出声的东西,然后坐在希欧多尔已经整理好了的床铺上面。  “坐吧。”  吉安娜说了,就开始觉得好笑,这个房间这么小,哪有坐的地方,难道要一个仆人和自己坐在同一张床上?  就算是看得顺眼的仆人也不行。  希欧多尔笑着,四下看了看,虽然他的表情没有变,可是吉安娜敏锐的发现了他眼中的促狭。  “我站着就好。”  看着先前这个无比让她觉得反感的小园丁在面前憨笑的样子,吉安娜突然感觉自己放松了许多,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荡着两条纤细的小腿,在床沿下欢快的摆动。  “嗯——今天的事情,不得不要向你说一声谢谢。”  “不用客气。我修理植物,偶尔也修理一下人渣。”  吉安娜轻轻的笑了,甚至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送给希欧多尔一个娇俏的白眼。  两个并没有仇恨的人,在经历过一次同仇敌忾之后,也许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不过笑容很快结束了。  吉安娜知道,这样对待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并不公平,哪怕是仆人。  在心里反复考虑着措词,小手轻轻拍打着床单。  “可是有一件事,却不得不遗憾的提前通知你……”  吉安娜料想中的愤怒或者脸色大变并没有出现。  这个似乎只有一种表情小园丁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没关系,我早就料到了。”  希欧多尔指指那个简单到了极致的小包袱。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做好准备了?  吉安娜有点呆呆的,眨了眨巴眼睛,然后看了看那个小小的包袱,又看了看希欧多尔仿佛完全不在意似的平静眼睛。  吉安娜咭咭的笑了起来。  没有捂着那枚鲜红似杏般的刻薄小嘴,希欧多尔清晰的看见了这个平时看上去冷漠而装大人的小女孩有着一颗非常可爱的小虎牙。  “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拜伦。”  希欧多尔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求解的疑惑表情。  “虽然那个讨厌的人渣有个德拉佩纳家族也得罪不起的父亲,可是终究也是你为了帮助我们而得罪了他,德拉佩纳也从来没有把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朋友抛弃的习惯。”  似乎对希欧多尔这样的表情很满意,吉安娜甚至刻意放轻了语气。  “我来的目的,也并不是想赶你走。但是有一件事,必须要征求你的同意。”  然后希欧多尔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两道眉毛轻轻的挤了一下,吉安娜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开心的感觉越来越浓。  “卜拉西家族也有得罪不起的人,例如——你刚才看见的另一位当事人,也是我的朋友,阿兰阿瑟国王的女儿,王国的第四顺位继承人,凯莉公主。”  希欧多尔恍然大悟,吉安娜已经如此浓重的介绍一个人了,他又不是猪,如何听不出接下来这位不再扮成熟的小女孩要说的话。  “她对你很有好感。”  “也许是兴趣。”  “总之,她要求我,把你送到她的身边,也许是看上了你本人,也许是看上了你的口才……谁知道呢?好吧,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呢?”  吉安娜说一句,希欧多尔的脸色便难看一分,三句话说完,希欧多尔秀气的脸已经挤得象一个干瘪的苦瓜。  吉安娜的右手在身后的床单上开心的划着圈,并不太清楚为什么,反正希欧多尔的脸色越难看,自己的心情就越好。  “德拉佩纳小姐……”  “如果你搭上了公主殿下,以后或许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吉安娜。”  吉安娜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去控制自己蠢蠢欲动的脸部肌肉,它们是如此的迫不及待想要拉伸成为一个笑脸的形状。  可是就这样笑出声来,既不符合一位贵族小姐的礼仪,也对这个帮过自己的小园丁不尊重。  但看着他为难的表情,为什么就是这么想大声笑出来?  吉安娜的双手背在身后,用力扭着那条干净但很陈旧的床单,上面有着些让她嗅着很放松,很好闻的味道。  双腿紧紧的绷在一起,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已经弯成了月芽儿,吉安娜的小嘴已经快憋不住了,也许下一刻她就要连口水都一起毫无修养可言的喷出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征求我个人的意见,而不是隐晦的强迫我做出我不愿意的决定的话,那么我表示不太愿意去到那位什么凯莉公主的身边啦……”  希欧多尔没有注意到吉安娜处于崩溃边缘的表情,因为他的眼睛正在看着天花板,这是他在思考问题的习惯。  毕竟这个身体来说,他才只十四岁。  “我对凯莉公主并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可是,我个人真的很难接受那种长得胖胖的女孩天天会出现在眼前,”希欧多尔象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言论正在诋毁这个王国里最有地位的几个人之一,“虽然我也知道过于在意别人的外貌是个不正确的习惯啦……”  希欧多尔象在和朋友商量着哪道菜的口感更好,用着平淡而自然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只听吉安娜卟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整个人倒在他的床上,娇躯剧烈的起伏着,象是刚做完某种激烈的运动,小脑袋深深的埋进了床单里,那种好闻而温馨的味道让她完全忘记了这是她一个仆人的床上。  希欧多尔象个傻子一样呆在一旁,看着吉安娜笑得抽搐,直至筋疲力尽。  “到底哪里好笑了?”  希欧多尔一直觉得自己不算笨,甚至是有点小小的聪明,可是他完全搞不懂这个平时喜欢装酷装大人的小女孩到底在笑什么。  吉安娜一张潮红的脸艰难的从床单里抬起来,上面有些湿湿的印痕,那是什么她心知肚明,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完全从身体抽空了力气,吉安娜现在强烈的有个愿望——让这个以前一直看不顺眼的小园丁留下来!  “我明白了。”  吉安娜抬起眼看了一下希欧多尔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先前一直很讨厌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园丁那副天塌下来也不会失色的淡定微笑的模样,可是现在,她更觉得一股浓浓的满足感,占据着自己毫无道理的虚荣心。  她差点又接着笑下去。  “好吧,那么,我会去告诉凯莉公主这个不幸的消息,当然是对她而言。那么,你可以继续留下来了,把你的包袱重新收拾好……”  “希欧多尔`拜伦!”  小屋外面有人在大声的喊。  希欧多尔的眉毛刚刚收起,现在又高高的挑起,象是两把锋利的刀。  吉安娜的笑脸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这个声音,绝对不属于伯爵府里任何一个人!  希欧多尔半蹲了下来,一只手牵起一边的床单一角。  “会武技吗?”  希欧多尔一脸平静的问道。  不是他一贯以来的那种自然微笑,也不是他遇到问题时略带愁容的模样。  而是一种极为平静,丝毫不担心任何将要发生事情的平静。  他的脸离吉安娜还带着残笑的脸是如此的近,嘴里的口气能够闻得到一丝淡淡的味道,居然一点也不难闻,象是某种植物叶子的馨香。  吉安娜摇摇头,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作为德拉佩纳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已经隐隐猜到些什么了。  “会魔法吗?”  吉安娜接着摇头,自己会的东西,在这个时候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于是希欧多尔把另一只手上的床单角也拉了起来,把吉安娜象一个洋娃娃一样,用床单把她系了起来,绑在自己背后。  “你要干什么?”  吉安娜终究只是装得成熟而已,面对意外和惊险时,表现得并不比任何一个同龄人要好。  她的声音开始尖锐起来。  “可以的话,抱紧我。”  小园丁的话里有一种隐隐的命令语气,这让吉安娜完全无法接受。  就算你能让我笑出来,可是你终究只是一个园丁!  希欧多尔一脚踹开了小屋那还算结实的木门,然后一道寒光闪过,那扇在重力作用之下直直飞出去的木门居然被一分为二!  吉安娜的呼救声被直接憋在了嗓子眼,突然的光线并没有让她完全失明,她看清了眼前那个随手一刀,便轻描淡写将木门砍成两截的人。  “格里高利!”  那个手执大刀的瘦高个子看了一眼被系在希欧多尔身后象个婴儿般动弹不得的吉安娜,微微皱眉。  他的身后,整整十二名穿着全身铁制盔甲,马匹上都铺着缎面的骑士!  每个骑士的左胸,都镶着一枚凤仙花模样的银制徵章!  那是卜拉西家族的族徽!  
    冲锋中的重甲骑兵,是这种冷兵器时代几乎无解的命题。  哪怕只有十二骑。  可是吉安娜不认为现在还有性命之忧,甚至连格里高利本人都这样认为。他一手拎着刀,快步跟着骑兵冲锋的方向。  那个小家伙的速度很快,快得可以避开自己致命的一刀。  算上他的年纪,再算上他背后还背着一个人……  格里高利知道每个家族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底蕴,除了某些突然冒出来的暴发户。  可是他也从来没有料到过,一个十几岁的园丁都能有这样的身手,难道德拉佩纳家族事实上是某个了不起人物的后裔吗?  希欧多尔高高的举起右手,吉安娜艰难的抬起头,迎着阳光,看着那只高高举起的手,虽然她不知道代表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觉得拜伦的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娘。  中指高高竖起,无名指和食指稍稍后翘……这不是兰花指吗?  然后她听见了这个满脸微笑,甚至面前全身重甲的骑士冲锋都没有露出惊慌表情的小园丁嘴里大声念着一种自己绝对没有听过的语言。  而且速度很快!  四十八只马蹄整齐的叩在希欧多尔精心照料的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就象一种能敲击到灵魂的鼓声,让人是那么的不安。  也许眼睛再眨一下,这个小小的锥形阵最前面的那个骑士手中长长的骑枪,就可以把自己的身体捅个对穿了。  可是吉安娜却不觉得这种事情会发生。  信心是来自于拜伦的这种奇怪语言,还是他之前的惊艳表现?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希欧多尔的咒语戛然而止,吉安娜的周围突然卷起剧烈的风,而且她很快发现,这突如其来的风以自己和拜伦为中心,卷成一个巨大的龙圈风风圈,并且在不断加强、加强,再加强。  加强到什么地步了?  吉安娜甚至看不到一块完全的天空,头顶上是一个圆形的风口,自己就象一只被卡在烟囱里动弹不得的可怜小狗。  视线被高速转动的龙卷风所阻,连那个并不算远的格里高利都被绿色的风墙隔开了,只能看见那些前一刻还杀气腾腾的骑士,以及他们身下那些铺着红色缎面的马匹,在围着自己不停的打转!  吉安娜不是什么乡下丫头,她当然知道魔法是什么样的,当然也见过魔法师,阿兰阿瑟王国虽然并不是很强大的王国,可是也不至于连魔法师都没有。  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居然能有这样强大的魔法,能把整整十二名全身都穿着重重的盔甲的骑士连同他们的马匹一齐都吹上天!  训练有素的骑士们现在的表现还不如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他们眼睛都不能完全睁开,风实在是太大了,眼睫毛争先恐后的往眼睛里倒刺着,自己身上一直觉得沉重的盔甲完全帮助不了自己重新回到地面,一个不小心,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同伴重重的撞到自己身上,两个铁罐头一起发出惊恐的惨叫。  “神啊!”  “放我下去!呸!呸!”  “不!我还不想死!”  希欧多尔往前走了一步,同样惊恐不已的格里高利更加惊恐了,他发现这可怕的龙卷风居然跟着希欧多尔同样往前移了一下。  头上不时的传来重甲撞击的声音,龙卷风中的物体很难保证他们匀速移动,希欧多尔表示对此爱莫能助。  “看上去有些地位的那个家伙要逃了。”  龙卷风中心的两个人却还能整好以暇的聊天,希欧多尔把被单解开,轻轻的放下身后已经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所谓大小姐,若不是自己扶着,这个有些跌跌撞撞的小丫头也许会一头撞进风壁里去。  “不要去管他,告诉我,拜伦,你到底是什么人?”  吉安娜的表情确实有些为难。为难应该表达什么样的心情出来比较好。  惭愧、惊讶、激动、高兴皆有,为难了一张小小的脸蛋上要同时表达这些,也许再过十年也做不到。  两个人面对面,就象很多时候发生的故事那样,一男一女,迎着阳光,沐浴着微风,在絮絮私语。  然后一大堆人旋转着在他们头顶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  有些骑士已经开始吐了。  “算是一个流浪者吧。”  希欧多尔自己也有些烦恼的抓抓密实的头发,出来没多久,好像又惹到麻烦了。  “不过现在仍然是一个合格的园丁。”  十二个骑士越吹越高,有些人已经昏迷了。大部分人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尖叫下去了。  希欧多尔的话并不能让无法描述自己心情的吉安娜满意,她现在已经完全承认希格先生的说法。  这绝对是一个再神奇不过的人了。  “忘记那该死的园丁身份吧。”  激动之下的吉安娜甚至爆了粗口,上了十年之久的礼仪课一朝就废得干干净净。  “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的父亲!”  “这个倒是可以慢慢再说啦,眼下,这些家伙怎么办?”  希欧多尔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魔法虽然可以中止,却不能让它慢慢停下来……  一定是念咒语的姿势有问题!  说到这个,吉安娜漂亮的小脸立即布满寒霜。  “向德拉佩纳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亮出武器的时候,公然未经允许踏上德拉佩纳家族土地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有承受一切后果的觉悟!”  希欧多尔叹了口气,也许自己的功劳簿上又要添上几条人命。  “那好吧。”  看着吉安娜那隐隐流露出的几分果决和坚定,希欧多尔轻轻的说道:“闭上眼睛。”  “诶?”  不容多说,希欧多尔一把把吉安娜拉过来,然后让她的小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并且是一位魔法师就可以做出亵渎我的事情……”  吉安娜开始惊慌起来,她很清楚面前这个看上去总是微笑的家伙绝对比表面上要强大得多,他要是想对自己做什么事,这个所谓的家族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阻止。  她甚至用力踢了一脚,感觉这个就只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园丁的小腿象铁一样硬。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离不开希欧多尔瘦弱的身体里。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响指,“啪”,然后有什么东西呼啸着往下坠,带着金属掉进烂泥塘的声音,连成一片。  不用多说,她也知道这是什么回事了。  不用希欧多尔解释,她也明白这个强大的魔法师还有着一颗善良而细致的心。  那些骑士穿着沉重的盔甲摔下来,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他这是不让自己看见血流满地、遍地残肢的恐怖场面。  吉安娜不挣扎了,甚至主动往希欧多尔的怀里拱了拱,然后感觉有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结束了。”  吉安娜紧紧闭着眼睛,感觉有一种浓重的血腥味慢慢弥漫开来,折磨着自己的嗅觉和脑神经,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如果睁开眼……  也许会当场昏过去。  “带我离开这里。”  吉安娜的声音颤抖而虚弱,她前一刻的果决和坚定在面对血腥和生命的离去时,又恢复成了普通人。  希欧多尔又叹了口气。  他弯下腰,右手伸过吉安娜的腿弯,轻轻的把她娇小的身体抱了起来。  吉安娜紧紧的搂着希欧多尔的脖子,眼睛也紧紧的闭着,只有睫毛在微微的颤抖。  
    希欧多尔应该是唯一一个穿着仆人装和主人在一起进餐的人了。  同时,作陪的是阿兰阿瑟的公主,凯莉殿下。  “幸好有你在场。”  凯莉的胖,简直超出了希欧多尔的想像。特别是她本人还有着一副不错嗓音的情况下。  不知道是不是在某个部落中呆的时间太长,以致于染上了一些以貌取人的毛病,希欧多尔对这个其实很没有架子,很活泼的公主有点敬而远之。  三人在空荡荡的院落中散步,希格管家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近距离跟随他们的人。话说回来,德拉佩纳家族是不是也要考虑下安全方面的问题——除了一位管家,就是一些仆人比如马夫和园丁以及厨子,居然没有任何防卫力量。  “否则那个胆大妄为的詹西也许已经伤害到了吉安娜。想想我就觉得毛骨悚然。”  格里高利的名字还不配被公主记住,下人们的行为都会被算到主人的头上。  “我仅仅是做了一些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希欧多尔没有用仆人应该用的谦语,可是在场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尽管希欧多尔只有十几岁,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还穿着一件很大的仆人男装,但光是吉安娜本人的描述,就足够让所有人对这个小家伙给予尊重。  魔法师。  而且是很强大的魔法师。  一个刚入门的魔法学徒,用尽全力也不可能用一个大火球烧死一个普通人的。  “拜伦先生,如果我代替我的父王,路易斯三世正式邀请您加入阿兰阿瑟王国宫廷卫队,不知道您是否能够答应呢?”  “您无需担心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冥想,也无需担心没有足够的薪水,宫廷卫队中的魔法师只有在特殊时候才会分派任务,大多数时间您可以自由支配。当然,我指的是您这样法力深厚的魔法师……”  凯莉公主的口才不错,配上她悦耳的声音,当她收敛了略带点痞气的小脾气时,是一位礼仪上无可挑剔的合格贵族。  不过希欧多尔用余光看着这位双眼放光的公主宽如海洋的胖脸,以及一双被肥脚压得扁平的鞋时,他忍不住想打断公主滔滔不绝的招揽。  吉安娜在一边无能为力,目光也很幽怨。  虽然凯莉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她时刻也不会忘记,首先她是一位王国的公主。  如果希欧多尔想离开,她根本留不住。  “很抱歉。”  希欧多尔温和的声音让公主的脸色灰暗了下来,虽然她早就清楚越是有本事的人,也越不好说服,可是当自己面临这一刻的时候,又感觉这么的无奈。  “暂时我还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况且因为我的原因,给德拉佩纳小姐惹来一些不小的麻烦,所以我更不能轻易离开。感谢您的善意。”  希格听在耳朵里,背都挺得更直了一些。看吧,一个我亲手挑的人才!连王宫他都不去。  “好吧。如果有可能,请抽时间来王宫一次,我想介绍您给我的父王认识一下。我保证用会最隆重的礼节来欢迎您。”  公主已经低声下气用最后的方式来赢得一位魔法师的友谊了,这让吉安娜都觉得很感动。想想自己当初对希欧多尔的评价,换成自己这个时候都会二话不说跟着公主就走了。  凯莉心情糟糟的回房间休息去了,这个世界的晚上,在自己家里若是没有宴会之类的,就只能睡觉了。  希格管家被吉安娜支使得远远的,他看得出来,她有一些难以启齿的话。  天上的一轮明月,皎洁得让人沉醉,天使般圣洁的月光披在万物的身上,如霜似雪。微风稍稍的有一些调皮,吹拂着吉安娜的秀发不曾落下。  草丛里的虫鸣象是整齐的小夜曲,听得人心头都是静谧安详,在这样如诗如画的环境下,若是用来表白爱意,成功的可能性都会比平时大些。  可惜今天的月光下这二人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拜伦先生,能不能坦白的告诉我,象您这样一位强大的魔法师,为什么会隐姓埋名,甘当一个卑微的园丁呢?实话说我很感激您在这样非常时刻能留下来,可是有一些事情我想我弄清楚后才能给予您百分百的信任。”  希欧多尔在苦恼的时候会习惯抓抓头发。  吉安娜的眼睛里微微泛着光,这一位强大的魔法师,此时表现出来的,只是一个有着心事,无法直说出来的普通男孩而已。  希欧多尔当然没办法直说出来,他的真实经历公诸于众,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简单的说呢,就是我一直在一个地方困着,没有与外界接触,直到不久之前,才获得了自由。”  “我很少接触这个世界,现在干的,也正是慢慢习惯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  吉安娜微微颔首。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一个毫无见识的人会用到“世界”这个词,一般情况下,普通人都会用“城市”、“地方”这种字眼。  和希格管家介绍的一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园丁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和出发地,却知道大陆的形状和海洋的大小;他甚至不知道脚下的土地属于哪个贵族,却清楚贵族们的礼仪和禁忌;他不知道汲水井怎么使用,可是他却会做一手非常美味的烤肉。  真的就好像是一个人在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了好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一样。  “您的魔法,是在这个被困的地方学的吗?您的老师呢?他和您一起出来了吗?”  吉安娜自己脑补了一番一个强大的魔法师老头和他天才的徒弟,被一条邪恶的巨龙囚禁了许多年的桥段。  希欧多尔的脸色变得苦怪了起来,聪明的吉安娜就知道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猜错了。  “老师啊……”  希欧多尔的眼睛又看着天,吉安娜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什么了。  “她倒是没有一起出来啦,不过是她放我出来的。”  吉安娜的眼睛亮了一下。  希欧多尔说的,是她,而不是他。  原来他的老师是一位女性?  ************************************************************  “拜伦先生说,我们也需要一些防卫力量。以免今天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  其实小姑娘的心里很清楚,不要说格里高利这样的高手,就算那十二位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士,一般的防卫力量拿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除非是非常混乱的地带,一般情况下,象是现在的德拉佩纳家族根本不需要所谓的防卫。  首先是封地太小,不加重赋税的话,根本养不活一支足够抵御外敌的武器力量。  一般的小蟊贼,马夫和园丁也可以足够应付的。  其次,一些放下锄头的农夫招募成为卫士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最多就是震慑一下肖小而已。遇上卜拉西这种大家族,随手就扔出来十二名训练有素的骑士,一些临时招募的农夫能有什么用?  再说,忠心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若是招募来的人心术不正,那么几乎毫无根基的德拉佩纳很可能遇上主弱臣强的问题。  这个家族仅仅还剩下两个人而已。  而完全没有防卫力量的弱点,今天的事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个人觉得拜伦先生的建议很有听取的必要。”  希格轻声说道,希欧多尔已经去喂马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和他的马朋友互道晚安,天知道这个神奇的小家伙是不是真能听懂动物说话。  “象三年前的那次战争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发生,一旦还有可能的话,那么所有领地上又会出现一些强盗和流寇。”  “三年前啊……”  吉安娜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就是三年前的那场战争,她年轻的哥哥上了战场,就一去不回。  然后她的母亲因此郁郁寡欢,半年后也离世。  “希格先生也觉得有必要的话,那么就按拜伦先生的意思办吧。虽然我们一直在节省开支来应该那头可恶而卑鄙的老狐狸,不过今天这么一闹,我们有着足够的理由不再纳税。”  小姑娘转过身来,希格的身体仍然站得笔直,只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尽心尽力的管家先生实在是单薄了一些。  “个人觉得的话,还是有必要向拜伦先生再加深一些友谊,虽然他的身份成谜,可是我相信他是一位心地善良而且很有正义感的年轻人。”  “加深友谊?”  吉安娜听懂了管家先生的暗示,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如果早一点对这位年轻的园丁表露一点善意的话,也许现在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平时端着大小姐的架子,关键时刻指望别人剖心沥胆?  “其实据我观察,拜伦先生对我们很有好感……”  希格说着,一边偷偷观察吉安娜的脸色,他看见了大小姐的眼中的闪躲。  “他毕竟拒绝了一位王国公主的邀请。而事实上……”  希格管家轻轻了清了清喉咙,用更小的声音说道:“我们能留下他的条件和王室的完全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于是大小姐的脸色红得象染过的红绸缎。  所谓的“条件”,就是大魔法师阁下的居所从仆人房搬到了自己的楼下而已!  其他的比如薪水、单独的炼金房、指派的仆人,通通都没有!  父亲大人,快点回来吧。  感觉到自己如此无助的大小姐向天上的月亮衷心的祈祷。  
    吉安娜的这一觉睡得非常不好,一个接一个奇怪的梦,可是一觉醒来时,梦里那些奇怪的内容偏偏又一点也记不住。  拖着长长的洁白睡衣,吉安娜打着呵欠推开窗户,一眼就看见蓝天白云下,那个瘦小的身影,如此的醒目。  他好像在和管家先生在谈着什么?  眉头一会轻轻的皱起,一会又放下,时而还会弯起眼睛,好像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吉安娜唤回在屋外的女仆,换上了一套白色的纱裙,露着两只白白嫩嫩的胳膊,可惜年纪小了些,过几年可以换另一套胸开得很低的裙子。  好不容易等这些女仆慢吞吞的把金色的长色梳好,吉安娜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现在她知道,这个家里如今最重要的人是谁。  绝对不是自己。  还好,似乎这个小园丁今天的话有些多,吉安娜快步下楼时,他还在和恭恭敬敬站立的希格先生聊天。  看见希欧多尔转过脸来时,吉安娜恍惚了一下,他身上穿的,正是她哥哥以前的衣服。  “早安,小姐。因为实在找不到与拜伦先生相衬的衣服,情急之下只能先拿少爷的衣服,还请您见谅。”  吉安娜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家里现在最重要的一个人还穿着仆人的衣服,这说不过去吧?人家昨天还拒绝了公主的邀请来着。  “噢,你处理的很好,今天再派人去城里为拜伦先生买几套合身的衣服吧。”  “我正在和拜伦先生谈论此事。”  希格先生看了微笑的大魔法师先生一眼,“希格先生要进城一趟。”  吉安娜的脸上马上闪过紧张的神色,她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希欧多尔要逃,他想离开这里!  两个人都把大小姐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表情各自不同。  那只名叫吉尔的鸟张大了嘴,似乎又在嘲笑。  “听说有个地方叫魔法师公会,有资格认证和等级评定,听说还有定期的津贴可以拿。”  希欧多尔说起来理所当然,根本没有顾忌到吉安娜的脸色又开始变红。  这两天她脸红的次数要赶上前十三年了。  也许这里的薪水连魔法师公会的津贴都不如……  魔法师津贴是多少,吉安娜完全不知道,反正德拉佩纳这个姓氏祖上就没有出过任何有魔法天赋的人。  父亲是以财政大臣的身份获得伯爵爵位,而哥哥格伦只是一个郡骑士。  “我想去看看,顺便买一些魔法阵需要的材料回来。”  “哦哦,是这样。”  吉安娜只觉得面前年轻得过分的魔法师那双清澈的眼睛让自己觉得有些尴尬,明明对方半点其他的含义都没有。  “那么,需要多少钱才够?您不必担心,所有的花费都由德拉佩纳家族来承担。”  又是德拉佩纳。  希欧多尔是真不明白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家族姓氏有这么重要么?要比祈祷更郑重的一天说上好几遍?  “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  希欧多尔老实说道,伯爵府还是他来到人类社会第一个落脚的地方。  应该说是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  半个小时后,一匹强健的马甩着尾巴出现在希欧多尔的面前,它的身体两侧各挂着一个装着金币的袋子。  不是那匹叫做布兰多的老马,虽然它很聪明,和希欧多尔的关系也不错,还会做鬼脸,可无论是耐力还是速度已经无限接近一头家养的猪了。  那匹叫做科尔的马一看见希欧多尔,就打着粗重的响鼻,拿自己的大脑袋往他身上蹭。  “知道了,知道了。”希欧多尔躲着这家伙,它的口水可能会打湿自己身上这件明显有特殊意思的旧衣服。  “我不会过度骑你的。”  管家和大小家脸色怪异的互相看了一眼,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您是不是真能听懂马的语言?  “我会尽快回来,在那之前,希格先生非常尽职的提醒过我,要保护您的安全。”  你人都要走了还怎么保护?  大小姐心里吐槽,却忍不住感激的朝管家先生点点头。  这种一辈子只为一个家庭服务的管家,有时候忠心得连家人都比不过。  希欧多尔扯开了一点衣领,吉安娜清楚的看见了他的喉节。  当然这不是重点。  年轻的魔法师脖子上系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植物编成的项链,上面拴着三颗象核桃一样大小的褐色果实。  “拿上这个。”  希欧多尔不由分说的扯下一颗,塞到吉安娜的手里。  “有危险的时候,弄上去一点点水就行,然后扔在地上,它可以保护你。”  吉安娜一脸狐疑的看着手心这个核桃似的玩意,满脸写着不信。  可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魔法师给的东西,她不能不信。  而且据她的观察,希欧多尔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至于理由么……  十三岁的女孩的直觉,算吗?  *************************************************************  第一次真正站在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中,看着行行色色真实的人们或忙碌,或悠闲,走着路,骑着马,骂着街,偷窥着路过撑着小阳伞的贵族小姐们,总有种“你在看画里的风景,画里的风景也在看着你”的梦幻感觉。  一点也不真实。  好像一阵风吹过,身前穿着麻衣,头上系着布条,头发乱糟糟的人们就会消失不见,然后才看见云遮雾罩中的钢筋水泥和汽车轮船。  希欧多尔鹤立鸡群,不是因为他长得帅,也不是因为他的穿着明显有异于那些贫困人群,而是因为他头上总有着一只长着白毛,叽叽喳喳乱叫的小鸟。  身后还跟着一匹马,没有牵着缰绳,身上还挂着两个鼓鼓的袋子。  希欧多尔还在恍惚中,吉尔已经拍着翅膀大声叫了起来:“小心小心!有两个笨蛋盯上你的钱袋了!”  “没关系,他们偷不走。”  希欧多尔走到一个横卧在路边的流浪汉身边,然后扔出一个亮晶晶的银币,铛的一声,响亮的落在地上。  “慷慨的老爷!”  流浪汉露出一口黑黄的烂牙,谄媚的笑道。  “指给我去魔法师公会的路。”  很多小说里,都有魔法师公会这种似乎只有小说里才存在的东西。  然后会有着戴着尖尖的法师帽的中年大叔,以及一个长相还算过得去,脸上还有几粒雀斑的女职员。  可是真实看到了这座传说中的建筑,希欧多尔还是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前前后后也不过二十多个平方而已,除了有一座小小的三层圆形尖塔,看上去就和普通平民住的屋子完全没有区别。  好吧,反正我的穿越一点也不可爱。  没有退婚和父母双亡的老旧情节,也没有一个生死不离的可爱萝莉,也没有祖传的啥啥和啥啥,里面会有一个牛掰到不行的厉害家伙。  嗯。烧烤倒是会的,可那是我穿越来之后才学会的。  因为收养我的那群家伙只吃素啊。  希欧多尔在迈步进入这个将成为他职业认证的场所之前,叮嘱了科尔一句:“在这乖乖等着我。”  在外人看来,这匹马回答了他一个响亮的,湿气十足的响鼻。  魔法师公会看上去倒有点象旧社会的典当行。  进门就能看见几级台阶,上面有一个密封的柜台,没有一个可爱的雀斑少女,只有一个戴着单眼镜片的中年大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法师大大?  我将来的同行?  希欧多尔还注意到了公会两边墙边有几个看上去象是冒险者的人坐在地上,泾渭分明,象是在等着什么,看见是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少年走了进来,几个人都有些失望。  中年大叔的右眼因为单边眼镜的原因,看起来比左眼大了一圈,他上上下下的扫了几遍这个身上毫无魔法波动的少年,皱了皱眉头道。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用敬语,也没有多少客气和礼貌的意思,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倨傲。  这反倒让希欧多尔相信,这里就是他要想找的地方了。  指望魔法师象普通人一样和蔼可亲?  “是的,先生。我要进行魔法师资格认证和等级评定。”  希欧多尔仰起脸,带着傻傻的那种微笑,好像是第一次面试工作时,面对的那位人力资源部经理一样。  然后这句话让中年大叔和那些坐在地上的冒险者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听见了很轻微的“嗤”,不止一个人,看来对于自己有些人莫名的更有信心啊。  中年大叔倒是没有流露出任何轻视的意思,不过希欧多尔倒也不在乎这一点就是了。  片刻之后,中年大叔应该就会对自己客气许多。  中年大叔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声的嘀咕:“又一个渴望改变自己命运的可怜家伙。”  轻轻敲了敲柜台的桌面,看着静静的站在台阶上,仰着脖子的少年,带着点同情的意味慢悠悠的说道。  “资格认证一个银币,如果通过的话免费。如果等级评定超过三级,那么你每个月可以到这里领取五个金币的津贴,当然,我这只是例行告诉你规则,事实上,我并不觉得你能通过,不瞒你说,我完全没有感受到你身上哪怕半点魔法波动,其实做到这一点也不难,你哪怕把一根火柴点着了藏在身上都有波动,前提是你还有其他备用的衣服,也许还会被我揍一顿……”  中年大叔絮絮的说着,象一位更年期中的妇女。  可是希欧多尔用心的听着,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变过。  听得出来,虽然不太中听,可是这位大叔真的是一个好人,他在警告希欧多尔,这可是为他本人好,尽管可能因为这种话说过太多次而听上去完全没有善意。  可是希欧多尔从来不是什么肤浅的人。  他没有接受那位胖得出奇公主的邀请,不光是因为外貌原因,这只是很小一部分。  重点是,吉安娜虽然很喜欢拍贵族大小姐的架子,可是一个伯爵府里一个象样的卫兵都没有,可以看得出德拉佩纳家族在封地确实很得人心,没有什么盗贼和乱民需要武装力量。  而且对希欧多尔来说,阿兰阿瑟的王宫才是一个完全两眼一摸黑的地方,他也听过那位纳了小姑娘的国王的事,包括那位权力急速膨胀的公爵。  
    对于中年大叔的善意警告,希欧多尔只是笑了笑。  他打了个响指。  然后那一直挂在科尔身上的两袋钱,象是被一个透明人拿着一样,凭空飞了过来。  “隔空取物!”  大叔惊呆了,从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好几个脑袋的少年。  同时惊呆了的还有那些不屑和看好戏的冒险者们。  能扔出一个火球的叫做魔法师,能扔出一片火海的也叫魔法师,这里面的差别可就大了。  他们不清楚火球和火海的区别,可是不代表他们完全没有眼力。  “一直跟着的那两个笨蛋吓跑了!”  吉尔在希欧多尔头顶盘旋着,尖叫着。  再不跑就不是笨蛋,而是蠢货了。  中年大叔打开了柜台旁边的一扇小门,窄得仅容一个人通过,他满脸惊奇的把希欧多尔让了进去。  “你的姓名?家乡?我凭我多年的经验,不要提那可笑的认证了,你至少是五级魔法师!恭喜你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魔法师,不过程序上你还要试试这个,对,把手放上去。”  中年大叔拿出一个是个宅男就能明白用途的水晶球,已经有些年头了,不论怎么用袖子擦拭还是不太清晰,因为摩擦得太厉害。  希欧多尔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手放了上去,他知道自己的水平,不会炸了吧?  很好,他成功的高估了自己。  中年大叔还在喋喋不休:“对,很好,这样我给总部的报告才能完成。噢,孩子,你告诉我多大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马修,安迪`马修,一个在三级魔法师停留了二十多年的可怜人,一直干着介绍人兼魔法师公会波里波迪城分部会长的活,要不是薪水不高,今天应该请你吃上一顿,你要明白,一个人在这种几乎没有外快的位置呆得时间太长,自己都觉得这辈子快没什么希望了……”  马修一边嘀咕,一边拿出柜里的一份表格,他只顾着提问题,可是希欧多尔一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回答。  “填一下这张表,再盖上手印,对,就是这里,那么等回执收到后,你就是一名正式的魔法师了。你叫什么名字?刚才你回答我了吗?为什么我没有任何印象?”  希欧多尔的笑脸有一点僵,他头一次遇到这么能说的男人。  “希欧多尔`拜伦。十四岁,现在呆在德拉佩纳伯爵府里。”  “噢,那个财迷伯爵啊,我认识他,算帐是把好手,人还不错,还有个漂亮的女儿,当年……”  希欧多尔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提到德拉佩纳,他突然也有种背负着神圣使命的责任感,难道是被那个“漂亮的女儿”给传染了?  手里一直抱着那颗水晶球,希欧多尔没有注意到,源源接受着魔力的它有着什么样的改变。  水晶球象是一个球形的温度计,灌输进去的魔法力会一层层的到达刻度,此时希欧多尔的魔法力已经到达了刻度五的位置。  “噢,让我看来看看。”  和体温计一样,把魔力灌输到水晶球里也要几分钟时间,同时也能看看测试者是不是有足够的魔力,坚持时间越长当然越好。  最终在中年大叔惊讶的目光下,那条代表着魔力水平的红线一直伸到刻度七上面。  “我的心脏,快扶我一下。”  马修有些明显有沮丧,脸色难看的抱怨:“好吧,我承认每个人生下来就没有公平一说,可是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四十七了还只是个三级魔法师,随便一个和鸟还有马说话的乡下少年就有七级水平,难道这是哪位神祗的私生子?”  希欧多尔一脸的黑线,我哪里象乡下人了?那帮对外貌更加挑剔的家伙都能接受自己,这不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吗?  希欧多尔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中年男人郁闷的发牢骚。  过了好久,发泄完了的马修终于平静下来了,脸色有点不好意思。  “好吧,耽误你时间了,孩子,拜伦是吧?”  马修从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理过,沾着一层灰层的衣柜里拿出一套黑色的长袍,一枚写着“7”字的六芒星银色徽章。  “这个是你的了,从今天开始算起的一个月后,你可以领到二十五个金币。”  “当然,还有这个。”  马修摸出一本干净的笔记本,上面镶着一个流光异彩的六芒星,仿佛有着什么液体在里面流动一般。  “拿着这个神奇的小玩意吧,这可是只有魔法师公会人员才能享受的福利,连教会的那些神棍都没有呢。”  “这一本是魔法通讯录,写上对方的名字,然后写上你要说的话,那么对方就能在他的通讯录上看见你给他的留言,是不是很神奇?当然了,对方也得把你的名字写进联系人名单里才行。”  这简直就是穿越版的扣扣啊!  希欧多尔一只才说了三句话,就已经是一个魔法师了,自己出了门,还觉得有些神奇。  黑色的长袍需要洗洗,天知道打开后会不会跑出来一地的小强。  那本神奇的通讯录倒是放进了怀里,可是现在的联系人只有这位光杆会长马修一个人。  要是有寻找附近年轻女子的功能就好了。  希欧多尔头一次露出不知所畏的傻笑来。  “嗯,那个,打扰了,魔法师阁下。”  一个怯怯的声音,在希欧多尔背后响起。  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性,希欧多尔有印象,他刚才就靠在魔法师公会的墙上。  “有事?”  希欧多尔平静的态度让对方有些紧张。  对于普通人来说,魔法师阶层都是一些本事高强,脾气古怪的家伙。  听说他们要是微笑,就会杀人,要是大发雷霆,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冒昧的打扰您,真的很抱歉。”  男子向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并且还明显小十几岁的少年点头哈腰:“请问,您需要扈从吗?我和我的弟弟,都是剑术好手。”  已经进入收小弟的情节了?  希欧多尔挑了挑眉头。  可自己收小弟干吗呢?  领着去街上调戏妇女去?  希欧多尔露出思索的表情,男子急忙道:“您看,您现在已经是一位受尊敬的魔法师阁下了,总有一些跑腿的粗话要人来干,比如说问个路、喂个马之类的,再说了,您总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冥想,一些琐碎的事情就可以交给我们来办……”  虽然这男人的口才一般般,也几乎不会察颜观色,不过这几句话倒让希欧多尔觉得有道理。  再说了,吉安娜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不是正好缺这样的人吗?  
    “波里波迪已经是阿兰阿瑟西边最大的一个城市了,再往西就只有一些零星的小镇,并且也没有魔法师公会。如果再往西,就是那些从来不漱口,并且全身弥漫着一股臭味的兽人们的地盘……”  冒险者最大的用处不是关键时刻出来挡剑,而是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蒙多兄弟俩正好是这么一对。  而明显的,弟弟阿桑约口才要比哥哥好得多,他已经滔滔不绝的跟自己的新雇主讲了半个小时的见闻而没有任何重复,希欧多尔也不明白为什么在魔法师公会等着找活干的,偏偏是明显表达能力不及格的哥哥?  难道是一副老实人的样子能加同情分?  “兽人和我们的人类的关系怎么样呢?”  老板听了半个小时,却静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这让阿桑约很是忐忑,不知道新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看法。听到希欧多尔终于开口,阿桑约一喜:“当然……一般般啦。难道还能打起来么?当然前提是不要惹怒那些家伙,虽然他们口齿不太清楚,说话时嘴里的味能飘过海的那一边,可是一身的蛮力可不是玩的,阿兰阿瑟的正规军里,三个家伙都干不翻一个成年兽人。”  “不过也不一定。”  还有些谨慎的哥哥米罗弱弱的说道,“狐族的女人个顶个的,都是些弱不禁风的大美人儿。”  看着老板回头,面色平静的看着他,弟弟似乎也有些责怪他乱多嘴似的眼神,米罗有些为难的看着希欧多尔:“这是真的。”  “有意思。”  希欧多尔笑了笑,两个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眼里满是安慰。却听不懂头顶上那只小鸟大声叫着“笨蛋!笨蛋!”  “城里还有一些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两个新上岗的兄弟又互相看了一眼,似乎能从彼此的眼神里交流一样。  这个特别……是怎么个理解法?兄弟你说呢?  难道是暗娼?可是老板明显才十几岁的样子,应该不好这口吧?  希欧多尔看着两个家伙互相眨了几十次眼睛,没有催促。  “要不然,去拍卖行看看?那里有时会有一些特别的……新鲜玩意,听说曾经还有一次,有人在拍卖会上看见了一位真正的精灵……”  希欧多尔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两只清澈的眼睛里,瞳孔缩得跟针一样。  阿桑约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咽的口水声很大。  “大人……”  米罗知道老板不对劲了,可是他不清楚是为什么,尽管他能感觉到这个新晋的魔法师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他一定杀过人。  “带我去看看。”  两兄弟头一次从这个时常面带微笑的少年脸上看到了冷峻。  **********************************************************************  死宅男们不止一次在自己的大作中提到过所谓的异世拍卖会,然后他们总是可以遇到漂亮的拍卖老板娘并且把她最后抱上了床。  可是当希欧多尔本人亲自来体验这种穿越文中必有的场所时,却大失所望。  几根巨大的象门柱一样的石头,围着中间一块圆形的高台,连屋顶都没有,拍卖者是自己带着自己的拍卖货上台去,自己就是主持人、拍卖者,拍完所得的百分之十要立即交给台下那个光着上身的彪悍肌肉男。  拍卖者连个座位都没有,还别提那些死宅男们说的“某某贵宾才能进入的VIP包厢”。  我呸!快点把我充过值的小说钱都还给我!  希欧多尔吐着槽,一边和那些台下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真正想要买点什么的家伙站在一起,有的干脆席地而坐,一屁股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旁边牵着马或者骆驼。  还有一些打手模样的人提着武器,威风凛凛的巡视着四周,其中还有一个独眼,头上长着一只角的高大兽人,他手里提着的狼牙棒比希欧多尔的大腿还要粗。  希欧多尔多看了他几眼,然后发现这家伙果然敏锐的看了回来,那只独眼里,精光四视。  “大人,兽人们不喜欢陌生人盯着他们看,他们觉得这是挑衅……”  阿桑约用情人们说悄悄话的姿势在希欧多尔耳边说道,这家伙说兽人嘴臭,自己嘴里也不怎么好闻。  他们过去的时候,所谓的拍卖已经开始了,说是拍卖会,倒象是一个天天都有的交易所而已,那个肌肉男只提供场地和安全保障,并且收取佣金。  台上现在的家伙不知道是哪里人,他的拍品是一袋非常漂亮的宝石,可惜台下的全是一些糙老爷们,又不是死宅男们小说里那些带着美女去打脸的所谓热血情节,他嚷嚷了半个小时,愣是没有人出价。  肌肉男嘿嘿笑了一声,笑的时候满脸横肉象活过来的一般扭曲:“我说,阿罗约老爷,您的这些玩意应该拿到更远的王都去卖,那里满街都是看见宝石就会尖叫的漂亮娘们,可是我们这里只有看着他们流口水的男人!”  众人都是一阵哄笑。  阿罗约悻悻的说道:“我难道不知道么?可我这不是急着出手么?再说了,去王都的路上,谁知道会不会遇到该死的强盗。”  希欧多尔也跟着笑了笑,虽然这肌肉男说话粗俗,但是在这样的边陲城市民风就是如此,而且他还好意劝慰了那个宝石商人。  不过希欧多尔在好奇一件事,肌肉男都知道的事情,这个叫阿罗约的商人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他哪里来的这些宝石,而且偏偏就在这里出手?  第二个上去的,是一个系着辫子的尼格罗人,全身上下黑得跟炭一样,只有眼睛和牙齿,白得就算是夜里都能看得见。  “各位,各位,这一次我和我的兄弟们,从西边带来了好东西!”  尼格罗人的大陆语说得很标准,他静静的看着台下那些或坐或站的观众们,大部分人都蒙着脸。  有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有些人也是。  波里波迪这种边陲城市,黑市拍卖才会猖獗,因为没有人管。  可是这种乱象却并没有波及近在咫尺的温拿郡,也就是吉安娜常常挂在嘴边的“德拉佩纳家族”的封地。  希欧多尔对这个姓氏又多了一层好感。  “我们花了四条活蹦乱跳的生命才捉住他!一个强壮的、残暴的、一只手就可以打死大象的——”  尼格罗人的语调拉得长长的,希欧多尔的鼻子动了动,这次不是精灵,他也没觉得自己运气会那么好,随便就能遇到这种事。  “狼人战士!”  四个肌肉发达的人哼哧哼哧的抬着一个蒙着脏兮兮的黑布的笼子,里面并没有什么挣扎和咆哮,四个人把笼子放在地上,一把扯掉那块布,然后象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转身跳开。  里面是一个身体巨大,至少有两个希欧多尔那么高的生物,它确实穿着一件残破的皮甲,全身长着乱糟糟的,长长的灰白色毛发,一个狰狞的狼首,两只略尖的獠牙还滴着口水。  它的双手双脚都长着尖尖的指尖,肌肉高高的鼓起,就象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沉默火山。  所有人静静的看着笼子里的狼人战士,一声不吭。  远处的犀牛人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同胞,强迫自己把头转过去。  有人说过,任何智慧生物和人类呆在一起生活久了,都会学会一种技能,叫作低头,或者说得好听点,磨光自己的棱角。  “你有仇家吗?你有对手吗?你需要一条强大的看家护院的看门狗吗?”  尼格罗人用声情并茂的声音和夸张的形体语言,象是舞蹈一般。  “可这是狼。”  观众中有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而且是不好驯服的狼。”  尼格罗人装做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大声的刺激着观众的购买欲。  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兽人记仇,谁知道买回去会不会把自己弄死了?还指望和狼人这样既冷血又残暴的生物讲道理?  狼人战士很强大,史书上记载着人类与兽人的战争里,他们总是冲在最前面,用最利索和最简单的方式收割着人类孱弱的生命。  可是,谁能降服他们?  就象现在吧,狼人把自己高大的身体蜷缩在狭小的笼子里,不吵也不闹,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他获得了自由,它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绝对的碾压!  它的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让所有人心里都冷嗖嗖的。  “只要二十个金币啦……”  尼格罗人的表演过去了十几分钟,依然和第一个人一样,无人问津。  尼格罗人有些急了,那个肌肉男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这些都是傻子么?这种地方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武器也比这种家伙好卖。  “我出十个金币。”  众人纷纷回头去看这个年轻声音的傻子是谁,希欧多尔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慢慢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一脸焦急又不敢当众劝说的蒙多兄弟。  “就这么多,除了我,这里应该没人会再出价了。”  希欧多尔笃定的看着尼格罗人那惊喜难辩的脸,又看了眼似乎毫无威胁的狼人,它回报以两道冰冷而漠然的目光。  
    十五个金币,这是最后的价格,因为没人敢打开笼子,因此这个能困得住一只狼人的铁笼一同送给了希欧多尔。  科尔不安的打着响鼻,心情烦躁的刨着蹄子,尽管隔着坚实的笼子,它依然能感觉得到这头安静的狼人身上散发出来那股让它不舒服的气势。  可惜它年轻的人类朋友根本不听从它的建议。  希欧多尔没有马上离开,他静静的等到了今天所有的拍卖者全部离开之后,那些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敢靠近他的身边,那头似乎一伸爪子就能把成年人撕得粉碎的狼人即使被关着,同样也有着不小的震慑力。  考虑了一下,希欧多尔还是把狼人拉出了城外一个偏僻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你们离远一点。”  不仅仅是对蒙多两兄弟,同样也是对科尔这匹还算忠诚的马朋友说的。  蒙多两兄弟撒腿就跑,他们已经能够猜出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科尔倒是比这两个人要更关心希欧多尔一些。  它不时的停下来,扭过巨大的脑袋,不舍的看看不停挥手让它离得更远一点的希欧多尔。  只有吉尔这鸟儿不怕,它只担心来自天上的威胁。  “好啦,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希欧多尔其实不会鸟语,也不会马的语言,但是他有办法让动物听得懂自己的话,也能让自己明白它们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狼人立即伸长了脖子,砰的一声撞到了笼子顶部。  那双残忍的竖瞳盯着对它来说几乎能一口就吞进肚子里的人类少年,低低着咆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能听懂你们人类的语言?”  “简单的说,我是精灵们的朋友,因为他们的原因,我能够同任何生物交流。”  希欧多尔说着,并没有马上把这个大个子放出来,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这种纯力量型的生物是极其危险的。  哪怕这个魔法师与众不同。  “所以你会把我放了?”  狼人的竖瞳里没有半点波动,并未因为听说是精灵的朋友而松一口气,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  精灵的朋友?那也是一个人类!贪婪而不知死活的人类。  狼人嘲讽的语气并没有激怒希欧多尔。  “是的,我马上会把你放出来,让你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狼人的脸上总于有了些动容,不过就算他脸上的肌肉改变了些位置,看上去依然那么狰狞。  “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事!”  狼人语气里有着一股小小的激动。  “一个人类居然会把我买下来,然后给我自由。”  “那么你还等什么?”  “等下,我还有个条件。”  狼人的激动马上被果然如此的表情代替,他马上又眯成了竖瞳的眼睛有些闪烁,“说说看?如果是要某个家伙的命,奥克兰可以轻易做到。”  “恰好相反。”  希欧多尔无视了狼人毛茸茸的脸上变得难看起来的表情,有了足够的准备,这个大块头就算亮出他的獠牙也不过是吓吓人而已。  “这里毕竟是人类的地盘,如果我放了你,你只想着去干掉那些抓你的人类的话,那么我能保证你很快又会被捉住,或者是被杀死。这不是我买下你的目的。”  “没有人可以玷污奥克兰的荣誉而不用付出鲜血的代价。”狼人毫不退缩的语气,证明了兽人们大多都是一根筋,他们认准的事,没人可以改变。  当然,他们的兽神可以。  “这下就麻烦了,我放了你可不是想让我的同胞或者你变成尸体的。”  希欧多尔烦躁的抓抓头发,他自认为是一个口才上佳的人,可是在那帮子鼻孔长在天上的尖耳朵家伙和眼前这个大个子,显然都不是能轻易被说服的。  “人类,你放了我,我欠你一份恩情。不过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我去报仇,你也不行。如果你一定要阻止我,我会在还你一份恩情之后再杀了你。”  狼人低沉的声音象是在说吃饭睡觉打豆豆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希欧多尔听上去,却觉得有股阴阴的感觉在脑海里跳动。  自己或多或少还是被精灵们影响了,换成以前的自己,管他什么狼人狗人,绝对不会出手救下。现在可好,这个叫奥克兰的狼人还是麻烦,放也放不得,难道留在身边?  “要不然这样吧,不管如何,我买下了你,还给你自由,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做一件事来报答我,这样你就不欠我什么了,你在做了那件事之后随便你去干什么,我不干涉你,但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必须得听我的,你觉得怎么样?”  狼人的竖瞳里闪烁着渗人的绿光,他就是这么想的,不管这个人类提出要干掉什么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然后……  然后干掉那个人,或者眼前这个人。  自己一定会好好埋葬他,他实在是太麻烦了,啰嗦得要死,不过至少给了自己自由。  “很公平。告诉我,你要对付谁?”  狼人笑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右爪,指甲还很锋利,抓断一个人类的脖子完全不是问题。  远处的两兄弟连第三条腿都开始颤抖起来,狼人笑起来的样子比他发火的样子恐怖一百倍。  “不不不。”  希欧多尔对着狼人笑了笑,不得不承认,应该是和精灵呆在一起的时候太长,莫名的感染了一些精灵们的特点,包括他们的审美和亲和力。  狼人突然又觉得干掉一个如此亲近的人类好像是一件错事。  “我的条件是,你跟在我的身边,保护一个人类伯爵府里的所有人。”  “保护?”  狼人的竖瞳瞪得象核桃一样大,什么时候看见过狼去保护其他小动物?又不是喜羊羊与灰太狼。  他们天生就只懂得杀戮与争抢。  兽人的单兵能力比人类强上数倍,当一个兽人士兵和一个人类士兵相遇时,兽人士兵的胜率是百分之百;当二十个兽人士兵和二十个人类士兵相遇时,兽人士兵的胜率是百分之九十;但当五百个兽人士兵和五百个人类士兵相遇时,兽人士兵的胜率会急剧下降到百分之三十。  大部分的兽人,天生就不懂得防御,也不屑于防御,他们只会进攻、进攻、再进攻,因此每当和人类的大型战争爆发,几乎每次都先赢后输。  这是真正的凭一本《三国演义》就能打赢的战争。  “是的,保护。你能以兽神的名义起誓,在一年内,保护每一个公爵府里的人类,包括马匹等动物们,我就在满一年后给予你自由。”  狼人用他一根筋的脑袋想了很久,也没有权衡出这样答应下来到底好不好。  一年一点也不长,问题是,他从来没有保护过任何活的东西的习惯,更何况是人类。  在人类眼里,所有的狼人都长得差不多;可是在狼人眼里,希欧多尔和那个抓自己的人类还不是差不多?当然肤色有分别。  要不是现在兽人都不流行吃人了,他甚至可以说,我没有保护自己食物的习惯。  狼人犹豫了很久,这才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对付我?”  希欧多尔烦躁的抓抓自己的头发,和兽人打交道果然很累,不知道那个犀牛人是怎么被驯服成为拍卖场的打手的?  “很简单,我会雇一辆大一点的马车,然后亲自把你押送回到你们的地盘,再放掉。”  “不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我有精灵朋友,同时也不是每个人类对兽人都不友好。”  奥克兰的眼睛盯着希欧多尔的脸,满脸的凶样似乎也收敛了许多。  “告诉我你的名字,人类,你确实与其他人类不同。我想,和你做一次交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要欺骗我。”  “我叫希欧多尔`拜伦,我知道每个兽人对人类都有脸盲症,不过你会记住我的。”  当希欧多尔费尽力气打开铁笼,奥克兰张开长着一嘴尖牙利齿的大嘴哈哈大笑,而蒙多兄弟已经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弱小的人类!”  希欧多尔长出了一口气,他擅长的,可不是力气。  “奥克兰,我不会欺骗你,可是你也要记清楚,你不能伤害伯爵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匹马!”  希欧多尔右手轻轻的举起,然后在他的手心凭空出现了一个火球,小小的,如同一个鸡蛋黄一样。  奥克兰的大笑象是被人一把扼住了咽喉一样戛然而止,他不是不知道眼前的人类是一个魔法师,可是他就没有见过一边说话一边还能施放魔法的魔法师!  难道不用念咒语吗?  还是说现在的人类已经把随便一句话都改编成咒语的地步了?  而且,最让狼人紧缩尾巴的事情是,那个毫无征兆凭空出现的火球,居然在不停的变大!  希欧多尔举起那个慢慢变大的火球,在两兄弟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中,继续警告着野性难驯的狼人。  “我知道你们兽人都崇拜强者,只有对强者的承诺才会兑现。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师,你可以用你的方式来试试,是不是需要遵守同我的约定,当然,我不保证你的毛发过一会还能象现在一样完整。”  希欧多尔一边说,手中的火球一边慢慢变大,到这句话说完的时候,火球已经大得遮住了他整个上半身,就象手中托着一个炽热的太阳。  桀骜不驯的狼人艰难的打消了任何别的念头,野兽怕火,就算是兽人也不太喜欢太大的火,他退了两步,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敬畏。  “不必了,兽神的子民说到做到。奥克兰发誓,会追随希欧多尔`拜伦强者的脚步,保护您目光所能到达的地方。”  嗯?  希欧多尔稍稍的惊讶了下。他抬起头看着狼人虽然高大,却有点佝偻的身体。  这不是效忠的誓词吗?  
    吉尔停在科尔的头上,不时的啄开它长长的鬃毛,寻找一些可疑的小虫子。  科尔自觉的跟在希欧多尔的身后,不时的甩甩尾巴。  脸色苍白的蒙多两兄弟几乎是挤在希欧多尔的身边,不时的往身后看看,那个可怕的狼人也许下一刻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然后象捏小鸡一样捏死自己。  “这样没问题吗?虽然不太清楚您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收服那只野兽,但是听说狼人饿了之后还是会吃人的,在他们绿油油的眼里,人类和食物没有什么区别。”  两兄弟对狼人的恐惧已经使他们变成了祥林嫂,不停的叨叨的劝希欧多尔打消带着奥克兰的想法。  “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离开我身边,我不需要两只聒噪的乌鸦。”  两兄弟互相看了几眼,他们那种能用眼神交流的方式看上去连精灵也比不上。  “我们知道了。不会再多嘴的。”  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冒险,虽然他们就是冒险者,但不代表他们愿意去玩命。  可是他们只有两个人,没有任何的背景和后台,甚至不能象别的小队一样去接一些任务,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当保镖或者大人物的扈从。  一个收留狼人的魔法师确实让人觉得很危险,可是换个角度想,一个敢收留狼人的魔法师是不是也很厉害?  两兄弟还在你一眼我一眼的交流,根本没发觉自己的去路已经被人给堵上了。  希欧多尔无奈的摇摇头,自嘲的说道:“好了,现在是给你们的第二次考验。”  阿桑约和米罗愕然,然后发现,自己等人被包围了。  二十名长弓手,他们的帽子上插着一根长长的尾翎,表示他们服役的年限已经超过了五年。  长弓手的前面是一字排开的五十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供过经验,这五十骑穿的全是皮甲,那么有可能掉下来时还能留下半条命。  还不算完,轻骑兵前面是三十名持着塔盾的步兵,从他们露出来的一条肌肉虬实的胳膊,以及每面塔盾之间完全一致的间隔来看,他们绝对是正规军!  没有一个人发生声音,哪怕是一声咳嗽也没有,每个士兵默默的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好,整齐的形成一个巨大的方阵,丝毫没有杂乱无章的感觉,仿佛一部精密的齿轮仪器,彼此之间的配合无比默契。  这种沉默但更让人心头倍感压抑的气氛,让科尔不安的嘶鸣了一声。  两兄弟面面相觑,刚刚经历的考验还不算完,现在才是真正的大场面,作为冒险者,他们擅长的从来就不是直面正规军,而且是这样各兵种协同作战,明显配合还很默契的正规军!  天啊!他们的老板难道是个王国的通缉犯吗?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是应该拔剑说几句强硬的话,或者是不要脸的转身就逃。  两个黑袍人的出现,让两兄弟更加犹豫了。  两个无论是传统意义上,还是死宅男们小说里想像中的魔法师,穿着一件从头到脚的长袍,一顶尖尖的帽子,手里拄着一根平时可以当拐杖用的法杖。  不过拦路的家伙并不是全部。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方阵的后面走了出来,悠闲得象是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那些沉默,处于时刻准备攻击状态的士兵们仿佛只是花草树木一般,一动不动。  格里高利和那个自命不凡的詹西。  格里高利一出现手上就提着刀,他亲眼见过这个年轻的魔法师是多么的厉害。  而詹西还是一副即将参加宴会的样子,衣冠楚楚,无论是发型和鞋子的干净程度都无可挑剔。  腰间还别着一把剑,剑身是圆形的那种西洋剑式。  詹西饶有兴趣的单手托起下巴,微笑的打量面无表情的希欧多尔,一般情况下,这个表情应该更合适希欧多尔才对。但无论是谁,被人拦路并且摆明车马要打架的时候都难以有什么好心情来装逼。  詹西看着希欧多尔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希欧多尔都死定了,除非他愿意投降。  希欧多尔看着这个到目前为止一直维持着自己的逼格不变的小白脸也是很无语。  装逼真的是一件非常过瘾的事情吗?  “其实在遇到你之前,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逼格男詹西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愉悦,一种猎物掉进陷阱里挣扎反抗却无能无力的愉悦,让人身心都透着说不出的快乐。  “一个小小的伯爵,没有任何军方背景,靠着做假帐和收受贿赂得到上司赏识而勉强混出头的小人物,要不是他的专业是我,或者说是卜拉西家族所需要的,那个小人物的女儿我最我也只是玩玩,而不会象现在这样打着娶妻的名义弄上床。”  “当然,很不幸的,我事先也不知道公主和这个小美人儿居然是好朋友,而我和她们彼此说的话都被对方知道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需要德拉佩纳伯爵本人为我,或者是卜拉西家族效力。”  “可是这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园丁给破坏了,当然,现在可能已经是一位了不起的魔法师了。”  希欧多尔继续面无表情,掏出那枚银色的六芒星徽章,慢吞吞的戴在自己的左胸上。  詹西身后的两个魔法师枯瘦的脸上微微动容。  因为他们俩,一个戴的徽章上写的是6,另一个写的是5.  对普通魔法师来说,他们已经算是高人了。  就象江南七怪在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出场前也很牛逼一样。  一定是假的。  两个魔法师的不安很快自我消除了。  “为了你,我付出了整整十二位训练有素的重甲骑士的生命,以及他们的马。”  詹西没有注意到希欧多尔胸前的徽章上的数字,事实上他隔的距离也看不见。  “不过你对我的冒犯,我并不打算追究,当然,前提是,你跪下来亲吻我的靴子并且答应效忠于我。”  詹西并没有打算给希欧多尔立即开口的机会,他优雅的伸出一只手指,傲慢的来回摇着。  “不不不!不要急着答复我。我首先要告诉你,你效忠于我之后你将获得的东西——”  “金钱!要多少有多少!我个人的名下有着三座金矿。开采人数有四位数。”  “权力!我的父亲是卜拉西公爵,而且我可以当着整个阿兰阿瑟的面告诉你,那只是一个开始!我的大哥是混沌之锺军团的军团长,同时也是一位伯爵,完全是靠战功提升的伯爵,也就是说,我父亲的爵位将来会由我来继承。”  百人方阵静静的听着未来的公爵在发表滔滔不绝的演讲,只对着一个人的演讲,他们甘心充当最不起眼,也是最有说服力的背景。  “同时,我知道你对那个小美人儿有兴趣。这个也没问题,反正我对她的兴趣也仅仅停留在上第一次床而已。在那之后,我保证她只会属于你。”  希欧多尔闭上了眼睛。  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仅仅是听了他说的话之后就真正对了杀机的。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希欧多尔知道这么多年,被精灵们虽然傲慢但确实对待生命的宽容和性格的温和所渐渐消除的戾气又慢慢重新抬头。  毁灭总是比建设容易。不管是性格,还是家园。  
    “好像某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士空手而归了,让我猜一下,是不是没能在伯爵府里找到吉安娜和公主殿下?”  詹西的风度和微笑在这一句话之后就象阳光下春雪一下迅速融化。  他从来不是什么真正的纨绔,那些只是他需要来遮掩真实面目的假象,当然他喜欢女人这一点不是假的,而他也成功的让所有人以为,他只是一个依靠老子,喜欢玩弄女人的废物而已。  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他的父亲卜拉西公爵,不向国王提出把公主许配给他的大儿子呢?  所有人都知道詹西这位风流的二少爷是绝对不会喜欢一位肥猪的,哪怕她是皇帝的公主。  没有人知道这个想法是詹西自己提出来的,因为他的大哥已经迎娶了一位阿兰阿瑟军方重要人物的女儿,所以国王的女儿必须由自己来迎娶。  为了卜拉西家族,他牺牲了自己的下半生和下半身。除了某些少数宗教,光明教会的信徒只允许有一位妻子。  当然情人不占任何名额。  詹西为了家族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当然希望从某些看上去软弱可欺的小美人儿那里得到补偿。  可是万万没想到,连一个正儿八经的卫兵都没有的德拉佩纳伯爵府,居然隐居着一位真正的高阶魔法师,而且他还装扮成一个园丁!  这辈子詹西都在伪装,伪装成一个无所事事的浪子,可是他现在终于遇到一个更善于伪装的家伙,当然他个人认为是伯爵的手笔,想破脑袋他都不会想到居然有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的魔法师跑到这种在他眼里属于可有可无的小人物的家里来体验生活!  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伪装的纨绔,很快他就找到了处理这件事情的最佳方法。  这个世界的三位人类皇帝,就没有一个是魔法师或者是高阶剑士,他们统治世界的手段绝对不包括亲自上阵。  钱、权、女人、名声。  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的爱好不涉及这四点的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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