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剑这样做又是怎样想的

越王勾践灭吴以后,越国的历史是怎样的?
越王勾践灭吴以后,越国的历史是怎样的?
越国的衰落
慢慢看 如有不懂欢迎咨询  勾践逝世,儿子王要鼫(shí,石)与即位。王鼫与逝世,儿子王不寿即位。王不寿逝世,儿子王翁即位。王翁逝世,儿子王翳即位。王翳逝世,儿子王之侯即位,王之侯逝世,儿子王无强即位。   无强时,越国发兵向北攻打齐国,向西攻打楚国,与中原各国争胜。在楚威王的时候,越国攻打齐国,齐威王派人劝说越王说:“越国不攻打楚国,从大处说不能称王,从小处说不能称霸。估计越国不攻楚国的原因,是因为得不到韩、魏两国的支持。韩、魏本来就不攻打楚国。韩国如攻打楚国,它的军队就会覆灭,将领就会被杀,那么叶、阳翟(韩国国都,今河南省禹州市)就危险;魏国如攻打楚国也如此,军队覆灭、将领被杀,陈、上蔡都不安定。所以韩、魏事奉越国,就不至于军队覆灭、将领被杀,汗马之劳也就不会显现,您为什么重视得到韩、魏的支持呢?”越王说:“我所要求韩魏的,并非是与楚军短兵相接、你死我活地斗,何况攻城围邑呢?我希望魏军聚集在大梁城下,齐军在南阳、莒练兵,聚结在常、郯边界,那么方城以外的楚军不再南下,淮、泗之间的楚军不再向东,商、於、析、郦、宗胡等地即中原通路西部地区的楚军不足以防备秦国,江南、泗上的楚军不足以抵御越国了。那么,齐、秦、韩、魏四国就可以在楚国实现自己的愿望,这样,韩、魏无须作战就能扩大疆土,无须耕种就能收获。现在,韩魏不这样做,却在黄河、华山之间互相攻伐,而为齐国和秦国所利用。所期待的韩魏如此失策,怎么能依靠他们称王呢!”齐国使者说:“越国没有灭亡太侥幸了!我不看重他们使用智谋,因为那智谋就好像眼睛一样,虽然能见到毫毛却见不到自己的睫毛。今天君王知道韩魏失策了,却不知道自己的过错,这就是刚才比方的‘能见到毫毛却看不到自己睫毛的眼睛’之论了。君王所期望于韩魏的,并非是要他们的汗马功劳,也并非是与韩、魏联军联合,而是分散楚军的兵力。现在,楚军兵力已分散了,何必有求于韩魏呢?”越王说:“怎么办?”使者说:“楚国三个大夫已分率所有军队,向北包围了曲沃、於中,直到无假关,战线总长为三千七百里,景翠的军队聚结到北部的鲁国、齐国、南阳,兵力还有超过这种分散的吗?况且君王所要求的是使晋、楚争斗;晋、楚不斗,越国不出兵,这就只知两个五却不知十了。这时不攻打楚国,我因此判断越王从大处说不想称王,从小处说不想称霸。再说,雠(chóu,仇)、庞、长沙是楚国盛产粮食的地区,竟泽陵是楚国盛产木材的地区。越国出兵打通无假关,这四个地方将不能再向郢都进献粮、材了。我听说过,图谋称王却不能称王,尽管如此,还可以称霸。然而不能称霸的,王道也就彻底丧失了。所以恳望您转而攻打楚国。”   于是越国就放弃齐国攻打楚国。楚威王发兵迎击越军,大败越军,杀死无强,把原来吴国一直到浙江的土地全部攻下,北边在徐州大败齐军。越国因此分崩离析,各族子弟们竞争权位,有的称王,有的称君,居住在长江南部的沿海,服服贴贴地向楚国朝贡。   七代后,君位传到闽君摇,他辅佐诸侯推翻了秦朝。汉高帝又恢复摇做了越王,继续越国的奉祀。东越、闽君都是越国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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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辉煌后引来了战国七雄……
那时候就没他的名号了……
越国后期历史,能查阅到的资料都说得很简单。我只能大概说一下。 还有,越国是到战国初期才灭亡的。 越灭吴国之后,领土增大很多倍,已经越过淮河以北,与鲁国接壤,东面由今宁波出海,南自今绍兴以至温州,西面则达到了今江西鄱阳湖。 宋、卫、鲁等国都把越国当作霸主,鲁国就希望得到越国的帮助,消灭三桓(季孙、孟孙、叔孙)的势力。但是实际上越国的称霸完全得益于非本国人,范蠡、文种都是楚国人,孙武则是齐国人,勾践灭吴之后,功臣们离的离、死的死,越国此后再也没有出众的人才。并且越国国力还是太弱,农耕并不发达,越国的称霸仅仅是回光返照。 进入战国,越国薄弱的基础显露无遗,国势渐衰,淮河以北、鄱阳湖地区的领土已经不能控制。越王翳迁都还吴(今江苏苏州)已无力与诸强角逐。楚威王时,越王无彊兴兵伐楚,大败被杀,越遂被楚吞并,其王室贵族也散逃四方各自称王称君,服属于楚。
越国最终被楚国灭亡,可怜越国,吴国,最终为他人做嫁衣。
勾践灭吴,号称小霸,但是没有达到吴王阖闾或者夫差的程度,为了缓和与各国的关系,返还吴占楚的领土,越王为人,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富贵,文种被杀,范蠡隐退。之后关于越国少有记载,越王无彊兴兵伐齐,应该说貌似很强大的,齐国游说到,伐齐不如伐楚,无疆遂伐楚,一战而全军覆没,国破家亡,子孙沦落。可以说,这种国家,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被楚国灭了
越国败吴后,勾践不可一世,天下越,秦,晋,齐四国最强,“故天下四分有之,秦,晋,齐,越”但勾践最后文种被杀,范蠡出走,越国国力下降,人才不济,最终灭国,越一直到战国初期,都是算较为强大的
越国的历史实在太过悲凉,虽然勾践曾一度灭掉了吴国而疆域大增,但时间上已经处于春秋末期,也是青铜时代升级到铁器时代的一个过渡阶段,甚至还是奴隶时代走向封建时代的一个中间阶段,并且随之战国时代的开始诸侯国越来越少,使得越国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原本在战国初期甚至更早还是可以北上进攻齐国、鲁国,要不然哪还会出现秦、楚、齐、燕、赵、魏、韩战国七雄,恐怕齐国的位置已经被越国替代了,实在是越国国君决策不明智,忘记了勾践时期越国与楚国里应外合消灭了气焰嚣张的吴国的盟友情谊,不管是道义上还是战术上都不应该选择与楚国为敌,指不定历史要重新改写,就算秦始皇统一六国也不至于公元前221年就搞定了,可能会拖得更长。如果要本人评价越国的话,只能说越国在春秋战国时期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越王勾践灭吴后,他的功臣全部都被勾践所杀。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历史的典故,其实历史上很多皇帝都是如此只可以共患难而不可以共享乐。所以越王勾践在灭吴后成为春秋五霸,可是他安于享乐,让越国后来销声匿迹了。所以对于越国这段历史其实每什么好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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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卧薪尝胆
勾践怀着羞愧的心情,回到了越国都城――诸暨。他头一桩想到的便是祭禹。通往禹庙的道路二侧早已立满了越国父老,连近处的山头都站满了人。禹王庙前更是嘈杂一片,有人在默默流泪,更多的人在呜咽抽泣,人人引颈翘盼,等待越王夫妇到来。瞠瞠的祭禹大钟撞响了。一行人缓缓向禹王庙走来,为首的便是越王。越王头上挽着个髻,一根竹做的簪横插着,一身白色的粗麻衣服很干净。他老多了,三年的囚徒生活扫尽了昔日的英气,一脸疲惫的神态。三绺稀疏的短须叫人看了王者威仪已消失殆尽。尽管勾践向来把感情隐藏得很深,但见到有那么多的老百姓在迎接他,不由心头一热,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勾践对不起你们,让父老乡亲受苦了……”勾践嘶哑着喉咙哽咽地说。“大王……”百姓们纷纷跪下来,他们趴在地下,亲吻着勾践的脚背。这种越俗的最高礼仪表示越王是他们心目中最爱戴的人。这令勾践激动不已。一位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来,拉着他的儿子对越王说:“大王,这是我儿子,老朽年迈,可还有他呢,这仇要报啊!”勾践连连点头,问道:“叫何名字,家住何处?“叫郑武。住鹭鸶湾。”年轻人说。“多谢老丈,让他随勾践同行吧。”“嗳,嗳。”老汉满心欢喜。一路上,碰到像这类事的不少,“难得百姓对勾践如此宽怀拥戴,孤当将这些主动推荐的年轻人编成一支君子,军。”勾践边走边想,偶尔回头,身后已有数千名越俗青年紧随其后,作为亲随。这六千人组成的“君子”军立下赫赫战功,此是后话。文种率群臣迎越王从水路返国,此刻他率先来到禹庙,与诸大夫伏在禹王殿阶下。三年的囚徒生活令勾践很不习惯臣子们跪迎的礼节。在登上台阶时,勾践谓群臣道:“寡人被辱怀忧,心中迷惑,精神委顿,尔等对孤毋须三跪九叩。”群臣道:“臣等岂敢!臣盼大王归来是久旱盼甘霖,尊王威仪,是臣等本分,愿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万民对勾践叩头,群臣见勾践下跪,此刻的勾践不由心想:这王者威仪与囚徒真是天壤之别,人之于君,犹子同父母,自古君王有“作福、作威、玉食”的特权。如今失去的又重新得到了。想到此他振作精神快步进禹殿祭告。祭祀完毕,勾践夫妇和范蠡乘坐了文种为他们准备好的辇车,进宫与大臣们欢宴。宴会设在越王宫的太极殿。越王已久未尝到甘旨,今天御厨特地做了不少山珍海味,当侍从捧着大盆大碗的佳肴,走马灯似地不停送来,越王似饕餮之客,狼吞虎咽地大嚼着,他嘴里不停吃着碗中之物,那一双鹰目却盯在釜中之食,还尽情痛饮着。越民不得温饱,道有饿殍,但今天的越王宫中恍若在另一个世界,显得是那么的富足。越夫人走近身来,对越王暗示说:“大王,当心身体,少吃些为好。”勾践正吃得兴头,招呼说:“夫人,你也三年不曾吃饱,今天也多吃一些,不要辜负了大家的一番美意。”越夫人心里不是个滋味,浅尝辄止,早早地退了席。“大王,臣敬大王一杯……”“大王,满饮此杯……”大臣们你一杯,我一杯,越王逸兴湍飞,不由心想:“作一个附庸国又何尝不可,不也同样南面称王,强大的吴国还可以作为靠傍呢……”是夜,勾践留宿在别室,越夫人倚枕独眠,好不悲凉。越王被释放回来的半月中,君臣日日沉浸在庆贺的欢宴中。三年来文种治国有方,诸大夫戮力同心,成绩不菲!虽说越国国力绵薄,百姓仍处饥馁,然供奉王室山珍海味却并不缺乏。足够越王享用。又过却一段时间,楚、齐、晋、秦等友好诸侯国亦探知吴王已将越国作为附属国看待,且赦免勾践,于是纷纷派遣使者朝贺,越王免不了送往使来,美酒佳肴,杯觥碰撞,时间是一剂治愈伤口的良药,转眼之间,冬尽春来。此时的越王在吴国为奴时悬着的心已放松了许多,莫说自己,连臣民们也觉得经三年囚徒生活,让越王原来那种诚惶诚恐的心情得以宽慰,此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在这举国上下欢庆之时,有一人却眉头紧锁,深为越王得意忘形而深深担忧,“长此下去,如何是好,为奴三年,与他患难与共,如今百废待举之时,难道能贪图眼前的安逸。人啊人,果真惰性习使!”这个“众人皆醉而独醒’’的人是谁?他不是别人,就是上大夫范蠡。此刻他正骑着一匹白马沉思着,沿着浦阳江向苎萝村走来,他要找自己心爱的人一吐衷肠。自从回国后,每当心下不乐,他总去找西施一求慰藉。苎萝村枉浦阳江的岸边,这里植桑树。远远望去,恰如绿云舒卷,滟若沧波,千百年来这条清澈见底的江水湍湍流淌,流入了钱塘江,又向大海奔腾而去。江畔有几名村姑在浣纱,闻到萧萧马声,都停下了手中的作业。“西施,看谁来了――”,在一方巨石上浣纱的西施早就晓得是谁来了,立起身来,拧干了手中的纱,抹一抹脸上的汗水,对穿绿衣和穿红衣的两位同伴说:“郑旦、东施,帮我看好纱,我马上回来。”被唤作郑旦的姑娘笑着说:“放心,快去吧,他在等你哩!”那唤作东施的姑娘则说:“到时呷喜酒时别把我们忘了。”“啐!”娇叱声中,西施提着裙幅向立马岸上的范蠡飞步而去。见西施来到,范蠡滚下马鞍,将白马拴在一棵柳树上,张开了大袖,“范郎――”娇美绝伦的西施已被范蠡拥住。稍顷,西施抬起头来,一双流光溢辉的美目端详了范蠡片刻说:“怎么,有心事,是不是?“唉,看来我对他的心血是白化了……”“越王吗?“不是他又是谁。”越王回来后的情况,老百姓私下也已有议论,西施耳中也有所闻,但庶民百姓岂可议论君王。西施轻喟一声说:“你不如去劝劝他,别人的话不听,你的话是会听的。”“我也曾旁敲侧击暗示过他,也曾好言劝说过他,有一次我也陈说过这样下去的后果,可大王老被一大群臣子包围,忙着应付朝贺的使节,他还劝我也要放松一下,不要紧绷绷的。唉!”范蠡蹲下身去,以手支颐,望着江水发愣。西施俯身扶着范蠡的肩头说:“这虽是件大事,范郎你也不要过急,得想个法儿。”“我是一筹莫展,若有良策,范某早就使出来了。唉!事到如今,急也无用,还是办你我的事吧!”西施一听,心下有数,却佯装不懂说:“我们什么事呀?范蠡拉着西施一同坐于岸边草地,接着他说:“真的不知?!”“不知道,你说――”“你等我三年,如今虽不是说苦尽甘来,但我还是能养活你的,咱俩完婚吧。我并非越人,只要你及你父亲允许,婚后可远走高飞。”西施和范蠡相爱已经日久。三年前的一天,范蠡驾舟路过浦阳江,在浣纱石上浣纱的西施正在低声吟唱着:浣纱浣纱叹无衣,以战去战悲不已。年年征贡贫到骨,谁人哀哀怜庶黎。哀怨的歌声打动了范蠡的心弦,于是,他吩呼船家移舟石畔。想和浣纱的村姑聊聊这一带赋敛课税之状况,有甚忧怨。近前一看,不由大惊,如此美丽动人的姑娘世所少见,加之还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善心,实在是难得。于是自报家门,上前问讯。西施正泪眼盈盈,眉尖若蹙借歌抒志时,忽见一只船靠拢来,船头上站着一位儒雅官员,正向自己招呼呢,一听,方知是声名显赫的上大夫范蠡,于是忙回礼。打这起,两人一来一往日久生情,西施便成了范蠡的未婚之妻。当范蠡提出完婚,西施内心自然是一百个应允,但一想到越王眼前之状况,若不改变他,越国的未来将不堪设想。想到这里,西施从范蠡怀中挣脱出来,幽幽道:“范郎,你是楚人,可我是越人,脚下是生我养我的国土,越国是我父母之邦。西施不幸,长于战乱,身不是男儿,不能为国出力,但范蠡你能,你既爱西施,也应爱西施存身之邦国,这也算是爱屋及乌吧!为了我,也得好好规劝大王……”“西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越国为官数载,范蠡对这里的山山水水皆有深情,何况西施乎。只是我已绞尽脑汁,想不出怎样去规劝他。”“是的。你是臣子,不能直截了当去指责大王,得有一个能够向大王直言的机会。”“大王是多疑之人,弄不好反而适得其反,唉,现在先王已归天,大王原先有个师傅叫欧冶子,可惜也死在吴国了。”“嗳,师父不在,他的儿子听说还在。”“在哪里。”“早些年前有人见过他。”“谁见过。”“东施的表兄,叫陈铎,是个打猎的。好像说几年前在天姥山打猎时碰见了他。”“东施的表兄?“喏,那江边穿红衣的便是东施。她也是打猎的呢。”“去问问她,陈铎可在家中,好吗?“嗳。这就去。”西施立即去到江畔,与东施谈了一会后,东施马上起身,拎着纱篮与西施一道向范蠡这边走来。“喏,这位就是东施姑娘。”范蠡一看,东施长得婀娜丰腴,十分健美,于是笑着说:“听说姑娘也会行猎?东施道:“山村女子,打猎谋生而已。”随即话锋一转,说:“范大夫要找陈铎?“正是,烦姑娘引路。”“噢!表兄他正好在我家帮工呢,我领大夫去。”范蠡与西施作别。西施也不多说,笑一笑,依旧去江畔浣纱去了。东施在前引路,两人直向东面的村子走去。东施住的村与西施住的芒萝村相去不远。一路上,东施告诉范蠡,东村与西村的村民都姓施。然东村人都以打猎为生,西村人则以浣纱纺织为生,自己和郑旦来此浣纱是帮西施的忙。她还告诉他,对面的鹭鸶湾村姓郑,这个村的人是打鱼的,因家家养着鹭鸶(一种捕鱼的鸟)所以就叫鹭鹚湾村。她问范蠡见过郑旦没有,范蠡告诉她郑旦是不是穿绿衣的那位,东施拍手笑道:“大夫猜对了,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非常要好哩。”范蠡说:“听西施讲过多次,但却无机会见面。”东施忽地说:“西施、郑旦是大美人,远近谁不晓得,只我长得丑……”范蠡见东施直率,于是笑着说:“美有各种美法,你这种健妇的美是别人羡慕的。”“真的?!”东施快乐得大笑。正说话间已来到了东村。“喏,到了。”顺东施所指的地方看去,这里的房屋建筑有些特别,大约是浦阳江常要决堤之故,所建的石屋沿山绵延而上,村落犬牙交错,参差不齐。东施告诉范蠡说:“大的石屋为人居住,小的石洞是死者安息之所。战争使不少男丁丧身,夫椒一战三万人马仅剩五千,这里的人死了不少亲人,所以生者和死者挤在一处。”听了这席话,范蠡心中备感悲凉。“喏,那就是我的家。樟树下劈木柴的便是陈铎。陈大哥,范大夫看你来了。”东施的家在山脚下,门前有一株大樟树,枝繁叶盛亭亭如车盖,一位膂力健壮的青年正挥臂运斤,听得东施一叫,陈铎抬起头来,一见范蠡,颇感意外,忙丢下手中之活,快步迎来。“末将参见范大夫!”“免礼,原来你也在军中供职?“末将在范大夫麾下的第五行任‘执槽”(执标帜之槽的小将)之职。”“喔,这就好,这就好。”大樟树下有露天石桌石凳。范蠡坐定,命陈铎也坐。范蠡刚欲问话,却见东施的父母出来。两老请范大夫入内叙话,范蠡谢道:“伯父伯母请便,范某不能久留,在此小坐即可。”东施父母知道范蠡只是有事找陈铎,也不勉强,吩咐东施沏茶后,便入内而去。在攀谈中得知,陈铎曾参与携李之战,也是夫椒战争中的幸存者,越王入吴三年中,五千残部被解散,各自回乡务农耕作,直到今天。望着这位解甲归田的旧部,范蠡不由感慨万分。良久,范蠡开言道:“范某闻说大王昔年有位叫欧剑子的师弟,不知将军有所耳闻。”“末将本来不知,大约在八九年前,末将去天姥山打猎,有一位围着虎皮的人隐在草丛,末将误以为是一只猛虎,一箭射去,不料那虎直起身来,原来是一个人。当时我亦曾寻根究底想问清他因何藏身在这深山老林,那人支支吾吾的,不肯实说,末将不便多问,也就作罢,因其时我尚未加入行伍,打猎进天姥山是常有的事,半年后又与他不期而遇,他这才向我吐露实情。“此人剑术很高,一问却原来是欧冶子之子欧剑子。因当时大王是冒充了欧剑子之名随师父入吴的,两个欧剑子岂能共立于世。是以,欧剑子便被其父送到天姥山隐藏,因当时宫中传出当今大王早已被水溺死,所以无论如何,欧剑子是不能现身的。这一藏就藏了数年。”范蠡听后,暗暗点头,忽地说道:“大王回国,已有数载,那欧剑子出山又有何妨?“大王回国后,我便被编入军中,一则因吴越战争频频,其二末将乃小小一卒,自然不便向大王禀告,再则,那剑子再三对末将言道,此事事关重大,叫我万勿声张,后来大王被囚,末将是更不敢向外人泄露了”。“这倒也是。”范蠡点点头说:“打那起你从未见过欧剑子?“唉!我只见过两次,其实,倘有再见面之机会,恐怕我也不敢与他相见的。”“这是为什么?范蠡呷了口茶,不解地问。“只因为剑子他曾托过我一桩事,此事我实在很难向他告明,觉得还是不见面的好。”“为了甚事?陈铎立了起来,凄然地说:“剑子很记挂他的老母和他的妹妹阿秀,他进山的事很突然,去前未向她们辞行便被父亲送进了深山,欧冶子的意思是儿子出山时由他去接回,不然就呆在山中,至于家中,叫他别牵挂,王当时既然是代替酋长之子隐藏此间,其家中自然都会被安排妥帖”。然而,十年过去了,不曾见父亲的影子,也没有听到家人的消息,剑子心急如焚,后来见到了我便托带消息,他望我在第三次进山时能告诉他想知道的情况,但我那能再去见他啊……”陈铎说到这里,这条硬汉不由连声叹气……范蠡心情沉重,站起来来回走动着,无限同情地说:“是啊,欧冶子早已丧身吴国,他是永远无法亲自来接儿子出山了。可是……可是他的家人总在呀?此时的陈铎如同孩提抽泣着说:“欧冶子死后不久,吴王的女儿也死了,阖闾他……他用万名吴国男女百姓殉葬不够,特地派人到越国抓去了欧冶子的妻子女儿,杀死后,尸体抛进了他女儿的墓中,还说是有“磐郢”剑师母和女儿相伴地下,他女儿在地下一定会高兴的。”“真是岂有此理!”范蠡以拳擂桌,恨声不已。良久,范蠡长叹一声道:“像欧冶子父子这类大忠大孝大仁大义之人,正是世所少见。不知你可肯给范某引荐,去深山寻找他。”“范蠡大夫有心寻找这位义士,末将当然义不容辞,只是时间又过去多年,不知剑子他是否仍在那天姥山,这点末将难以保证”。“这倒无妨,你我就是踏遍这天姥山,找遍山中的每一洞穴,也要将他找出来。”“是的,他受罪受苦,与禽兽为伍,过着不是人的生活,其实是应该……”“你的话范某明白,你是希望大王亲自去请,他之所以吃苦也是为了大王,对否?“末将是这样想。不过……”“不过怎样?“不过……恕末将直言,大王似不愿提起过去,说不定有朝一日,他连入吴为奴也会忘记呢。”范蠡深邃的眼睛里,射出了一束敬意,上前拍拍陈铎的肩头道:“你思虑缜密,将来肯定是国之栋梁!你即是范某属下,你只要办成此事,便是立下大功,我自会提拔你。现在你去向亲人告别一下,你我即刻去天姥山!”“末将遵命。”是日,去往天姥山盘曲的山道上,有两位背弓佩剑的将军飞驰而去,有人认出,为首的便是上大夫范蠡。天姥山在越都南端,其时的天姥山是狂獠未辟之原始山林,山岭重叠,树木森森,虎啸狼嗥,猿啼声声,不少溪谷难以通行。连日来,范蠡偕陈铎在这茫茫林海中找剑子,好比是大海里捞针,纵然陈铎是个“山林通”此刻也是一筹莫展了。在一株须数人合抱的大松树下,范蠡和陈铎依松坐着,两人已疲惫不堪,几天来他们喊哑了喉咙,磨破了靴子,衣服也被树撕成碎条,带来的干粮也已快吃光,绵亘的天姥山千峰万壑:“剑子,你在哪里呢!”陈铎不由仰天长叹。忽然,寂静的山林热闹起来,这声音很嘈杂,不像是一个人而是无数人。他们从山背正向南出来。范蠡和陈铎惊讶万分,这些人是谁?莫非是吴人!为了避免事端,陈铎对范蠡道:“范大夫,来人身份不明,还是回避一下为好,我们可蹲在这株大松树上,用茂密的树枝掩护,他们不会发觉我们的。”范蠡点点头,两人结束停当,蹿上树去。大约半顿饭工夫,这群人已嘻嘻哈哈朝大松树的方向走来,为首者体魄强壮,身后跟着几名亲随再往后看,八名土著用粗木拼成板状的担架,架上用粗大如手臂的麻绳捆着一个头发乱成草窝,下身仅用兽皮掩体的白毛怪物,大概受过伤,那怪一动不动被捆着。及抬到树下,树上发出了一个惊恐的叫声:“天哪!是他呀――”“什么,是他么?!!”下面的人突闻尖叫,以为还有怪物在上面,本能地丢掉担架撒腿便跑。“噗噗”两声,树上跳下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什么也不顾关心被捆着的人,只见两人手忙脚乱地替他解开绳索,然后扶起了他喊道:“剑子,剑子,你醒醒,我是陈铎啊。”“陈……铎!”剑子微微张开了眼,相视片刻后,两人紧紧相拥。欧剑子被绑后手足麻木,陈铎将他扶在大树下歇息。那领头的回过头来,这时才看清,原来从树上跳下来的一个竟是范蠡,不由奇怪地问:“范大夫,正巧啊,想不到在此碰上你。”范蠡也感意外,说道:“扶同大夫原来是你……”“噢,是这样的,大王听说天姥山有白毛野人出没,命人捕捉无着,他命某用心捕捉,好及时送到吴国。几天前我来此捉拿,可是怪物极为狡猾,是我费了不少心血,今晨他才落入陷阱,被我逮住,大夫替它松了绑,可别让他逃了,我可在大王面前交不了差呢。”范蠡说:“这野人虽被你逮住,却因性格暴烈,难以存活。我也是听到此地出现野人赶来的呢?你先回去禀报大王,就说这野人,颇有灵性,有通天彻地之才,还会击剑。就是不能捆绑着压逼它,须在野人的朋友陪同下劝说出山,陈将军你说对吗。”陈铎连声应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我与他是多年好友,他很听我的劝告,对他要好言劝慰不能强逼的,否则,他会一头撞死。”扶同豹眼一眨,想道:“怪不得这畜生还会说几句越话,又会耍剑,原来它很通灵性。倘若对它硬来,就是到了宫中也会弄死自己,到不如听他们一句,免得出意外”于是便道:“好吧,就依范大夫所言,我们先行离山,就让他……”“他叫陈铎,原是范某的部属。”“末将见过扶同大夫!”扶同哈哈大笑道:“好,好,你还会训野人,那就去劝说他吧,最迟你明日务必将它送进宫来。”“是!”“范大夫,我先走啦。”说罢,扶同偕下人径自离去。待扶同他们一走,范蠡陈铎赶紧来到欧剑子身边,欧剑子摇摇晃晃站立起来,抱拳谢道:“多谢二位搭救之恩,不然欧剑子被这群恶人欺侮矣!”随即转身向陈铎问道:“这位是……”“这是越国上大夫范蠡,来自楚国。”“范大夫是楚人,剑子祖籍也在楚地。”剑子一听范蠡与他同籍,面上露出惊喜之色。范蠡就把自己因何来到越地作官的情况简要向欧剑子说了一下,闻说吴国蹂躏楚国之事,剑子怒火填膺,恨恨不已。稍顷,欧剑子道:“二位如不嫌弃,此地不远处有我藏身之穴,不妨前去那里,以作长谈。”范蠡正巴不得如此,连声说好,于是三人复向北走去。通往洞穴的山道荆棘遍布,每行一步须劈荆斩棘方可举步,剑子告诉范蠡,这荆棘是自己特意布下的迷阵,目的是不让来犯之敌或猛禽发现自己。在一方藤蔓覆盖的峻岩下,岩石如屏向前突兀而出,底部是一块平整光滑的宽阔空地,可容纳数十人。洞穴十分隐蔽,剑子搬去了一方巨石,一个天然洞穴赫然在目。三人猫腰钻进去,里面黑咕隆咚的,剑子钻石取火,燃起一堆熊熊篝火,洞里霎时亮起来,将寒气驱尽。洞穴很深,洞中别无长物,一张乳石床可坐可卧,床上荆棘作垫,另有一张兽皮,大约作被褥之用,四面上下石笋如戟,石乳溜壁。大者如玉柱,或下垂至地,或怒戟向上,小者数尺而已。洞穴深处,一脉清流,也不知源出何处。忽然一只蝙蝠“嘟”地扑面飞来,叫人悚然一惊。“你,在此生活?范蠡惴惴不安地问。“二十余载了。”欧剑子长叹一声。“人处洞穴的处境,唯天知晓!”说毕,他添了些柴火三人围着火堆坐下。范蠡借着火光,仔细端详欧剑子,算来他还不到四十年纪,但看上去却已有六十开外,漫长的穴居生活折磨得他已形销骨立。此刻三人沉默无语,唯有钟乳滴水之声叮咚作响。默然良久,陈铎开言道:“剑子兄,你曾托我打听你家人之事,可我……”未等陈铎说完,剑子手一挡止住了他的话头。怆然道:“贤弟,什么都不用说了,几年前又有两名猎户进山,他们谈到了我家人之情况,当时我恰好在一棵树上,什么都听清了。你是难以向我禀告实情,才不再进天姥山的。对否?欧剑子热泪盈眶地说。“其实,如今的年岁,战争频频,我父亲携一剑行走天下,并不图什么封妻荫子,他只指望我那师弟能凌厉中原,成其壮志。至于自身的荣辱,家人的安危,他是早就置之度外的。”听了欧剑子这番话,范蠡五内激荡。身处洞穴的一代剑圣之子如此坦荡,合门尽忠,毫无怨言,正可谓是宇宙奇英。不禁涕泪横流,叹息道:“父投炉报主,祸及家人;子严遵父命,远窜深山。一家人乐以天下,忧以天下,正是忠贞起蒿莱,愧煞我等冠袍之辈也。”陈铎不无痛心地道:“唉!可惜大王并不争气,辜负了欧门忠烈之心。”欧剑子心中茫然,问道:“大王?是谁呢?陈铎说:“这些年来,你大约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其实,先王早已去世,你那师弟勾践接了位,成了一国之主。”欧剑子一听,顿时喜形于色,道:“我以为他仍在颠沛逃亡中,所以我也一直躲在这天姥山麓,他成了越王,难道会不接我出去?这……”“唉,这倒是一言难尽……”范蠡将越王归国前后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都讲给了欧剑子听,当欧剑子听到勾践夫妇入吴为奴三年的情况,十分关切,眼睛也湿润起来。原来,欧剑子与勾践两人自小十分相投,其情谊胜过同胞手足,剑子之所以甘愿隐藏洞穴,甚至终老此山,不仅仅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之礼,还因为他与勾践情逾手足之故,他视勾践的安危比自己的安危更为关切。此刻,剑子拉着范蠡的手急切地问:“践子被释放回国了?“已经回国了。”“他现在怎样?’’“日日欢宴,夜夜良霄,偏安一隅,取悦吴王。”“什么?剑子勃然发怒,眦裂目张。“到天目山捉拿‘野人’以取悦吴王夫差,便是大王之命!”“哈哈哈……”欧剑子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胆般的狂笑。“好啊,他竟然将我当作‘野人’,好,好,好,我一定要出山去会会他,叫他知道我这个野人,是怎么对待越王的,走!”说走就走。剑子也不与范蠡、陈铎商议,拉起范蠡和陈铎纵身出洞。夜来的越王宫内热闹非凡,吴王派了王孙雄到越国来收集奇珍玩好,吴国的公使,自然不能怠慢,王孙雄与勾践并排而坐,文种和众大臣作陪。越国是吴国的附庸国,王孙雄完全有资格与越王并起并坐。酒馔、乐舞,一一献上。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大家把话题中心转到天姥山出现野人一事。文种举杯,绕至王孙雄几前,称贺道:“昔西伯发兵于孟津,渡河至中流,有白鱼跃入舟中,西伯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而下,至西伯所居之屋,流为鸟,其色赤,其声魄。故有八百诸侯未召而至,起兵共讨纣王。今在姥山出现野人,此乃‘雪人’!吴王仁德天下,人心思归,‘雪人,灵性颖悟善解人意,知吴王泽披天下,故亦有臣伏之心也。说得王孙雄乐哈哈地大笑说:“文马、熊驷、麒麟、雪人出现,皆有福兆,昔闻帝喾之妃姜源外出冶游,践着了巨人之迹,而有孕,这巨人想必就是雪人了,你们说是不是?扶同抢先说道:“怎么不是。今早我在天姥山捉到的野人特别高大,会击剑,懂人言,还应答如流,会说越国的话呢。”勾践问道:“这野人与人有何不同?扶同道:“不同的是力气很大,浑身白毛,两只眼睛碧幽幽的像磷火,跑起来如一阵风。若不是臣巧设机关让他坠入其中,要想抓他很难。”勾践心想,这到的确是珍稀之物,进贡给吴王他必定喜欢。于是扭头对王孙雄道:“此类珍贵动物,小王想定要把它送给吴王搏他一笑,大将军以为……”王孙雄笑着说:“大王当然会非常高兴。不过,既已捕到,为何不牵出来让大家观赏观赏。”勾践道:“这畜生通天彻地,说是捆绑着不肯前来,现范大夫和雪人的朋友正陪着他呢,估计明天就能见到了。来来来,小王敬大将军一杯!”刚举起杯时,忽然一名宫人进来跪禀说:“范蠡大夫和一名叫陈铎的领着一白毛野人到。”“哗――”宴厅中大哄,人人急欲一睹“雪人”的尊容。勾践忙立起身喝道:“不准喧哗。让他们进来。”宴厅霎时安静下来,没多大工夫,白毛野人大步入内,背后紧跟着范蠡和陈铎。众人惊起争看,只见那白毛野人上身赤膊,腰以下用兽皮覆身。赤身露体处,通身白毛,一头白色的头发乱如飞蓬,此刻他那一双碧眼泛着绿幽幽的光,正四下扫射,及到勾践身上,那碧眼便死死盯住,而勾践的一双鹰目也紧盯着野人,四目相对中,勾践的心中一动,蹦出一个念头:这是人,不是野人,是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可是他搜索枯肠,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他是谁。范蠡跨前一步,四下一揖道:“今大王、吴国王孙雄大将军和诸位大夫都欢聚一堂,臣命白毛野人舞剑唱和一番如何?“好!好!让它舞剑,让它舞剑。”白毛野人的碧眼慢慢从勾践脸上移开,转向范蠡,范蠡微微点头,那野人忽将目光向乐师们扫射过去,那意思分明是叫乐师给他吹奏。乐师们不由自主地轻轻吹奏打击起来。随着铙、钲、钟、钩、鼓、镦于等音器的发音,白毛野人忽然抱头大叫一声,双脚蹲地,蓦地一跃而起,身形舞转中,忽地手中亮出了一柄冷森森的宝剑,这剑细软绵长,分明系于腰间!白毛野人将宝剑微微一颤,似一团秋水,银光四散。然后身影疾转,飘飘如一缕淡影,剑随影转,罡风呼呼。他边舞边唱,歌词唱的是《诗•小雅•小宛》,这是一首质朴哀伤诫告兄弟的劝勉诗。“宛彼鸣鸠,翰飞戾尺。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人之齐圣,饮酒温克。彼昏不知,壶醉日富,各敬尔仪,天命不又。“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螟蛉有子,蜾赢负之。教诲尔子,式谷似之。“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日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交交桑扈,率场啄粟。哀我填寡,宜岸宜狱。握粟出卜,自何能谷。“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剑、那剑法、那歌词强烈地震撼了勾践,他近前围绕白毛人一周,悲怆地大叫道:“剑子,你是剑子,好兄弟――”剑子收剑,扭头冷冷地说:“你还认得我,我是野人,我是野人!”“剑子,这些年来寡人很想你……”“别说了。你忘了我不要紧,你不能忘祖宗先人,忘了浸泡在苦水中的越国庶民,忘了你自己所受之苦,越国君臣都沉浸在美酒中不能自拔,是你之过,是你……”欧剑子用剑指着勾践,勾践在这双凌厉的碧绿如磷火的目光逼视下,惭愧地低下了头。“你好自为之吧!”欧剑子丢下了这句话,倏忽几纵,跃出宫墙,转眼便不见了影。“剑子,不要走,剑子――”勾践欲追,却被文种拦住。“大王,何必性急,有客人呢――”勾践无奈,只得重新入座。“这‘雪人,竟与大王称兄道弟,这倒是件稀奇事。”王孙雄揶揄地说。“不不不,他不是野人,也非雪人,是小王自幼的伙伴,是人,是人。”勾践急忙解释。“如此通身长白毛之人,世所少见,即便是人,将他当作珍稀送我家大王,不很妙吗?王孙雄乜斜着眼睛对勾践说。“这……这怎么能……”“哼,区区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都不肯,又怎样证明你对我家大王是忠心不贰的呢!你自己去想吧。不过,纵然你不肯,我也会在山中搜捕的!”说罢,王孙雄拂袖离席,大摇大摆去驿馆安歇去了。这时勾践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跌坐在地。群臣面面相觑,眼前这事来得突然,如何收场呢,谁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是夜,勾践转辗难眠……翌日一早,寂静的天姥山热闹起来,雾霭弥漫、山林重错中,影影憧憧出现了无数人的身影,他们中有一些人提着食盒、有的抬着釜鼎,有一人还牵着一只羊,而有些人则吹打撞击奏着乐曲,中间还夹着八名妙龄女子。这群人从越王宫出来,在范蠡和陈铎的指引下径南向欧剑子藏身的洞穴方向走去,走在较前面那高挑个子的便是越王勾践。越王为甚亲临这人迹罕至的天姥山?范蠡和陈铎颇感纳闷。因为事先越王根本未明原因,只是说叫他们带个路,不过,越王与剑子有手足之情,除了道歉叙旧更有何事,于是范蠡陈铎也不多问,一心一意地在前引路。阳春三月,风和日丽,天姥山南麓青山叠翠,花香阵阵,这群人几里路一打尖,行一程歇一歇,不紧不慢地向密林深处走着,那阵阵乐曲声惊起枝上啼鸟,吓得群兽奔逃远避。唯有时断时续的“越王驾到――”喊叫声在空谷回荡。踩着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终于来到那峻岩下的洞穴。洞穴仍用巨石封门,显然欧剑子未在洞中。勾践见洞前有天然屏障又有这方足可容纳数十人的岩石地,吩咐说:“你们埋锅宰羊,闻到了肉香,孤那兄弟自然闻香而至。”说毕,越王又对范蠡道:“你我就在此等候剑子的到来”。范蠡想了想,说道:“陈将军乃猎户出身,不如命他去寻找寻找,天姥山广袤绵亘,这肉香恐难以奏效”。勾践一想亦有道理,便命陈铎带领数名宫人四下寻找。陈铎领命而去。时间一刻刻地过去,釜中肉已煮烂,既不见陈铎的禀报,更不见剑子的身影。但这也无法,林海茫茫,到哪里去寻找呢。眼看日影西斜,越王渐渐焦躁起来,他来回踱步,显得坐立不安。一条白色的身影“倏”地在林中一晃,随即,又隐约出现陈铎的身影。“大王,他们来了!”不知谁眼快忽地尖叫起来。“在哪里?“喏,那就是!”随着宫人所指,果是欧剑子与陈铎顺荆棘小路走来,后面是派出去的几位宫人。“快快吹奏起来,迎接我们那好兄弟!”听越王一声令下,原来一溜排开席地坐着的乐师们迅即忙碌开了。一曲《越谣歌》响彻天姥山上空,数名妙龄少女按拍起舞中,引吭歌道:“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骑马。他日相逢为君下。”歌词恳切,声遏行云,给人无限幽思,无限乡情。“剑子,好兄弟……”勾践热泪涟涟地,向剑子迎了上去紧紧相拥就:“不请孤进洞!”“洞中非当今越王驻跸之地,你……唉!何必如此……”剑子虽说对这类仪式颇不习惯,但他不愿拂勾践的盛情,只拍了拍勾践的肩头,说了半句就打住了。勾践本来就不想进洞,故也不相强,大声说:“还不快快替义士穿上衣衫,摆上酒菜,将歌舞献上来!”勾践一连串的吩咐,八名宫女又是取衣,又是摆宴,各自忙开。“践……不,大王,我穴居多年,早已不习惯穿衣束发,你让我自由自在吧。”“这,既然这样,那就免了。然寡人已为你备了全羊和一些宫中珍馐,兄弟一定得赏脸。再说,兄长多年不食余(即盐),以至周身毛发皆白,今天一定要你食人间烟火了。”“我早已不惯在众人面前进食,大王还是自己用吧。”“那好,孤叫他们都回避了,你我兄弟对食如何。”“这……”“你们都下去吧。范大人.陈将军你们也暂且回避。”“不,范大夫和陈……”未等欧剑子说完,勾践一挥手说道:“统统去的好,你我兄弟边吃边谈,再好不过。”听勾践如此一说,范蠡和陈铎会心一笑,便双双离去。单剩下勾践和剑子相视对坐。剑子昨晚用歌词劝勉勾践不要醉酒,故今天勾践不带酒来。他撕了只羊腿递给剑子,剑子接过,闻了闻说:“宫中厨子所做,不同凡响!”勾践一听,说道:“很香,是吗?羊羔美酒,驰名遐迩,可惜弟不喜酒,不然……”剑子一听,面上顿露不悦之色,他放下了羊腿,再也不肯吃上一口。勾践欲劝不是,欲说不是,显得很尴尬,两人沉默了许久,忽然勾践双手槌胸,失声痛哭起来。只听他边哭边说道:“兄弟,别人不明孤心倒也罢了,兄长不解孤之心意,叫孤心痛如捣也……”剑子心中忖道:“或许他也有难言之苦衷,且听听再说。”于是说道:“贤弟也不要悲伤,有何难解之事,可直说无妨。”越王犹豫地说:“兄长为孤安危,在这深山之中藏匿二十余载,此种厚恩,孤今生做牛做马也是无法报答的了。”剑子将手一摆,说道:“既为兄弟,情同一体,何必讲这些,再说,越国少我无关紧要,却不能没有兄弟你。说真的,贤弟来此有何要事?你不说闷在心里,我很难受呢!”勾践止泪说:“是啊,孤知道兄弟是爽直之人,其实,弟此来也是为兄长着想。弟以为,兄长久居洞穴,原是为弟着想,如今情势有变,兄长也不必留在此地。倒不如……”“不如怎样?你知道我无意仕途……”“不,不不!并非要请兄长入朝为官,是想请你去吴国……”“去吴国作甚!?“兄长在深山穴居多年,已改变昔日之肤发,今日之兄长已通身毛发皆白,这在世间是绝无仅有。昨日兄长在越宫舞剑时,恰好吴国公使在场,他希望兄长能去吴国,那吴国繁华世界,锦绣乾坤,锦衣玉食,享用不尽。兄长去了,胜过在这岩间穴居干倍万倍……听勾践这样一说,欧剑子气得三尸神魂爆炸,五灵豪气出窍,大喝一声说道:“想不到你如此寡廉鲜耻,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我堂堂丈夫,岂能食嗟来之食!为越族莫说终老深山,拼却一死又何足悔也!岂能弯腰折节,被人豢养!吴乃越之世仇,欺我百姓、掠我财物,你身为一国之主,理当励精图治,奋发图强,不忘亡国之耻,不料你如此不成器,令我痛心疾首,此生休想见我也!”说罢径自搬开巨石返身入内。“砰”地关上洞穴,再也不肯出来。这一顿骂骂得勾践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入地下,不复见人。幸好,左右早就避得远远的,剑子的骂声无人听见。勾践呆立洞外许久,眼看天色不早,只好招呼众人,悻悻然离山而去。勾践回转越王殿,已是子夜,刚想解衣入睡,不料宫人匆匆进来:“大王,吴国公使王孙雄请大王立即去驿馆,公使说有要事相商。”一听吴国公使相召,勾践明知有些不对劲,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一趟。及一进门,瞥见王孙雄正襟危坐,观其模样阴森凶残。“勾践,听说你已进天姥山了?那雪人必定逮来了。”“他……”“不是野人亦非雪人,是勾践你的兄弟,是不是?“是、是、是兄弟。”王孙雄站起来绕着勾践转个圈,阴险地笑着说:“看来,你是注定又要再次进吴国石室执马鞭,尝粪便的了。”勾践大窘,汗涔涔而下,颤声道:“不……不……”王孙雄凶相毕露,狰狞地说:“不是它去,就是你去,我是公使,“你若拒不交出珍稀的白毛野人,便是心存贰心意图起兵攻吴,我便可将你押解入吴,再次将你关进石室为奴!”勾践一想起那沦为奴隶的可怕的三年,早已是诚惶诚恐,心惊胆颤,连声说:“大将军,千、千万别这样,小王明日一早再进天姥山,亲自去将白毛野人逮来!”王孙雄问道:“亲自去?勾践低声说:“亲自去。”王孙雄这才嘿嘿干笑两声说:“这还像话。好吧,你早些歇息去吧!”勾践唯唯诺诺,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恭敬退出。是夜。他当即部署百名手下,命连夜进山,至于范蠡、陈铎,他想到了却未叫随同,而是带着亲随扶同及一队虎贲向天姥山进发。天刚破晓,欧剑子被洞外一阵阵吆喝声惊醒。他一跃而起,发现封洞的巨石已被撬开,一缕光线射了进来,“有人入侵!”,他心中一个激灵,迅速缠上宝剑,背上硬弓,纵身跃出洞外。扶同率虎贲早将洞穴团团围住,忽然,一条白色的影子从洞中飘出,众人本能地疾退数步,这一退就给剑子一个向上蹿的机会,只见他连跃数跃,纵身飘到峻岩之上,目光向下巡梭,瞥见左侧荆棘丛的背后躲着一个披黑氅的身影,那人正鹰目咄咄瞧着自己,仔细一看,不是勾践又是谁?不由心中大怒,冷笑一声吼道:“你这不仁不义之徒,一箭射死你算了?“说着将背上的硬弓取下,挽弓搭箭,开弓欲射。勾践大急,直身大叫道:“别,别,剑子,你占了高处这样不公平!……剑子收箭回弓,怒冲冲道:“好啊,你命他们退下,免得我滥杀无辜。我下来,咱俩比试比试?勾践从荆棘丛背后转出来,摘下风氅摔于地上说:“好啊,我这就过来。”说着踏着荆棘小道径向洞穴走来。“你们都退过两旁”勾践撇撇嘴。同时,剑子飞身而下。立定后对勾践说:“如此看来,你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了?欧剑子叉手而立,冷眼以对。“事出无奈。倘若不将你送去吴国,孤便得重新沦为吴王阶下之囚?连偏安一隅也不再可能。你应知道为奴为仆的滋味,寡人是尝了吴王之粪便方逃脱此厄,难道你忍心你的同门师弟比狗彘还不如吗?“你既已吃尽了亡国奴之苦,理当重新振作,雪耻救国,竟然不顾师门之谊,卖友求荣,倘若我父地下有知,他是死不瞑目的了!”“师父能为弟子生存活命,不惜投炉自焚而死,而你不过是作为野人受吴国豢养而已,连这一些都做不到,还有甚可说?不要多说了,出剑吧!”说话间,勾践早已拔出了越王剑直向剑子胸口刺去。剑子一侧身,躲过了这一剑。说声“来得好”,快似闪电地一转身便解下了腰中宝剑。待勾践第二剑刺来时,剑子运力于剑,迎了上去,剑与剑一震,霎时震出万点金星,旁观的众人不由自主地齐声叫好。两名剑术绝顶的人在这方岩石上厮杀开来,同时攻到,同时回剑,同出师门剑术竞相与颉颃,看他们从岩石下来又打到岩峻之上,又从荆棘小道上一路杀向林间树上,这一阵杀得罡风四旋、木叶萧萧。两剑均出自欧冶子之手,勾践使的是越王剑,剑子使的是“步光”剑,两柄宝剑如两条蛟龙绞斗缠绕,日光剑影幻化出万千剑锋,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暗暗叹惜这对业已反目的弟兄的绝顶之功。两人从洞外又斗到了洞内,勾践因不熟悉洞穴中的环境,此时渐落下风,心中一焦躁,忽然一股罡风,直向胸前逼来。“这下死定了”,勾践双目一闭,跌坐于地,准备毙命!电光火石问欧剑子将剑锋一转,宝剑已从右手转于左手,“噗’’地一声,勾践睁眼一看,那剑已插入剑子右胁之下。“剑子――”勾践陡惊,连滚带爬死死抱住了剑子的左腿,大哭道:“兄弟,我错了,你别死,不要――”望着跪地抱着自己的勾践,此时的剑子目光内敛,眼眶中流下了殷红的血泪,他忍住剧痛,泣血告道:“践子,想到你的昏庸糊涂,我真恨不得一剑将你杀死,可是……我……临死要你毋忘泡在苦水里的越国父老,他……他们对你寄……予厚望,你……你不要忘记你自己沦落为奴之苦,做人要有胆量,有胆气、有胆识,你我自小至今都……吃了不少苦,我今以死警告,望你与越族百姓肝胆相照,能这样,我便含笑九泉了。”说罢,欧剑子朝胁下狠命用剑一剖,然后探手入内,回手时,一颗血淋淋的大如鸡卵的苦胆已在手中。他摇晃了一下后勉强裂嘴,忽地古怪地一笑说:“接着――”随着喊声手中的苦胆朝勾践掷来。勾践下意识地接过。那胆热气腾腾,还在一张一缩着,勾践惊得三魂出窍,捧着胆欲将它放回剑子的腹中。“用不着了,你就收下它吧,人,总……总是要死的,好兄弟……可……要有胆……”未待把最后的话说完,剑子便倒在勾践手臂,死时那双泣血的眼睁得如铜铃一般,悲痛欲绝中勾践欲将尸体移于石床上,一看,床上铺满荆棘,勾践更加悲伤,抱着剑子哭道:“寡人自幼被父抛入山中,冬日抱冰而卧,夏时握火而眠,出山后历尽磨难,只道自己是世上最苦之人,常切切于心。不料兄长比孤更苦,终年穴居洞中,卧于荆棘之上,父母亲人俱遭非难,兄长无出过怨言,孤苦一人,孑然一身,而今为我这不争气的师弟自戮身亡,你生为豪杰,死为鬼雄。倘若勾践再执迷不悟,定遭天下万民唾弃!”掷于地上的“步光”剑血污犹存,勾践拾起宝剑说道:“日后此剑将饱尝仇人之血?说罢轻轻将血污拭去后缠于腰间,又将铺在石床上的荆棘捆成一扎,负于背上,然后捧起剑子那颗鼓张的苦胆,运着尸体一行人默默在哀切中离开了天姥山。是夜,勾践移居下人住的箭楼中,亲自刻了“卧薪楼”三个篆形大字于楼屋。室内砌一石床,床上铺下从剑子洞中负来的荆棘,以作垫身之用,屋梁正中,悬挂剑子所赠的苦胆,诸事完毕,他对着苦胆拜了三拜吟唱道:卧薪兮尝胆,一唱兮三叹.慷慨兮罹难,血泪兮潸潸。拔剑兮奋志,一日兮三啖。唱毕,勾践仰起头来,将苦胆舔了几舔,便倒身卧于薪上。这一夜他梦见剑子含笑立于床前;对他说:“你我兄弟一场,最终你还是能听我告诫,从昏昏然中自拔出来,可喜可贺。”勾践坠泪哭泣,说,“寡人心伤累累,卧于荆棘便不觉疼了。”……说着,欲拉剑子,忽然被门口一声怒喝声惊醒:“勾践,你忘了会稽之耻了吗?勾践翻身坐起,应道:“勾践不敢!”此时已近五更上朝时间。越王仰头舔胆,穿戴好朝服冠冕,微伛腰背,迈着谨慎小步往太极殿而去。早朝的太极殿与往昔不同。御榻已换成石床,坐前的楠木御几换成了苦楝树做成的普通几桌。大臣们席地而坐的彩色毡席全部撤去,五更未到,勾践已端坐在宫中静候大臣们的召见。报时鼓敲了五下,文种、范蠡、扶同等诸位大臣鱼贯而入,大臣登阶叩拜毕,扫视宫中的变化,一个个面露讶然之色。越王用颇为沉重的语调说道:“尔等不必奇怪,将宫物更换成这个模样,都是寡人之意,旨在勉励大家,毋忘亡国之耻,苦心励志,振兴邦国。”众臣伏地垂泪说:“大王应天顺人,体察越族黎民之苦,废去糜靡,实乃万民之福。臣等自当克勤劳励,不忘国耻。”越王点点头道:“这就好。”接着便问文种说:“昨晚吴国公使见过了剑子尸体,他有何话说。”原来,因剑子之死,勾践心情剧变,已剔除了已往那种战栗之心,称道身体不适,再也不肯私下向王孙雄乞求什么,只是按公依律,由文种出面料理此事。文种出班奏道:“大王,王孙雄见了剑子的尸体,说是‘雪人’既然已死,得由大王入吴代替,是臣陈说厉害后,他才改口,但他非得兴夷太子入吴,作为人质押在吴国,此事因关系重大,臣不敢私自作主,望大王定夺。”勾践直勾勾地看了文种半晌,说道:“太子兴夷,七岁幼儿,倘若能因此子入吴而使越国暂得安宁,有何不可。”说罢命宫人到后宫越夫人处领兴夷来见,另则命文种赴驿馆去请王孙雄。众臣见勾践如此沉静地作出兴夷作为人质入吴之举,大为愕然。扶同是个急性子人,出班奏道:“大王,此事断断不可。越夫人爱子胜过爱己,母才团聚不久,又要分离,这这这……”越王凄苦一笑说:“夫人是明理之人,她能体察到国与家是谁重要,卿毋须过虑。”正说间,一个穿着绣有兰花剑袍,头上挽着小髻的小小孩童――太子兴夷随乳母来到。“儿臣叩见父王。”兴夷乖乖地伏在地上,旁边是他的乳母王氏。“起来吧。”“谢父王。”众大臣这才看清,这越国之王储兴夷小太子模样长得很像乃父,他也是细长的瘦瘦的。尤其是一双灵气十足的鹰目更是酷似,只是他很文静,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小娃子,人们猜测这大概是他母亲那里秉承来的吧。勾践招招手,兴夷便走到了父亲的面前。勾践说:“今天叫你去吴国,兴夷说去不去呢?兴夷歪着头想了想:“远吗?乳母和母后都去吗?勾践说:“远。她们不去,是父王叫你去的。”兴夷对勾践很陌生,似乎天性有些怕父亲。此时他一双怯怯的小眼睛看着勾践,嘟着小嘴巴,低声说:“父王说去,孩儿……”“怎样?“去――”讲完这个字,兴夷胆怯地跑到乳母旁边,再也不肯去看他的父亲。乳母搂着兴夷,此时的她毫无办法,她的身份是乳母而已。“吴国公使到――”随着一声高叫,王孙雄在吴国兵士的簇拥下昂然入内。文种紧随其后,一眼瞥见了殿前的太子,便对王孙雄说:“大将军,这是寡君之子兴夷太子,依照大将军的命令,由他代替‘雪人’,作为人质随大将军入吴。”王孙雄扫视越国君臣,见一个个神色严峻,怒目以视,怕众怒难犯,顺水推舟地说:“既然如此,‘雪人’之死也就不加追究了,领这小儿回吴,吾等也好在大王面前交差,告辞。”说罢手一挥,两名士兵上来架起兴夷。兴夷乱蹦乱跳,哭着大叫:“母后,我要母后,乳娘……”乳母追上去抱住兴夷大哭道:“求求你们,他还小,不能去,不能去啊……”“滚开!”王孙雄一脚踢开乳母。喝声“走!”一群人大摇大摆出宫而去。兴夷的哭声渐渐远去,唯有乳母独自依着殿门嘤嘤的哭泣。勾践仍正襟跪坐着,脸上毫无表情。稍顷说道:“送乳母回后宫!”乳母抽泣着退了出去。王孙雄胁逼越王、掳走太子激起了群臣的愤懑,但越国是吴国的附庸,又有何理由去加以拒绝,要宰要割,唯有忍气吞声。要么就是使自己强大起来,除此别无良策。群臣恨恨地想。越王察颜观色,见群臣默默无语,然愤怒之色,已形于色,即沉声道:“寡人受尽了欺凌侮辱,今日殿堂之事,诸大夫也都亲眼目睹。有道是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孤是个有过失又不能自己约束自己的人,需要臣子们指教开导,出谋划策,请问擘划雪耻兴国,扭转残局,哪位贤臣有此胆识,寡人一定虚心听之。”文种道:“臣当献九术,助王雪耻!”勾践道:“何谓九术?文种道:“‘九术’即九种计策,这九种计策,商汤、周文得到它而成王业,齐桓、秦穆得到它而成为霸主,臣愿大王采纳。”接着文种说:“一术叫尊敬天地,事奉鬼神,求得保佑;其二是用厚重的礼品赠送给吴国国君,用珍贵的财物贿赂夫差的近臣,以博得他们的欢心;其三是赠送绝色美人,以迷惑他的心志,扰乱他的计划;第四是勾践听完“九术’之说,又倾听范蠡的意见。范蠡说道:“大王要想建立霸业,不居平坦开阔的处所,不占据四通八达的地方,是很难的”。“依大夫之见?“吴王见大王将太子作为人质抵押在吴国;心中必定放心,趁此机会可以委派文种大夫入吴,将要求移都之事奏请吴王,吴王便不至于反对。”勾践沉思片刻,表示赞许,忽地又说:“文种大夫的‘九术’和范蠡大夫的一计孤当逐步实施。然别的好说,只是献美女一事孤颇为踌躇,这美女非得绝色不可,到何处去寻找呢?说罢,一双鹰目看定范蠡。范蠡当然知道勾践的心思,三年前勾践见西施那种失魂丢魂的模样至今宛然在目,范蠡明白,为越国之存亡,欧剑子献出赤胆,勾践献出了儿子,现在轮到自己献出未婚妻的时候了。范蠡默然良久,奏道:“大王毋须焦虑,越乃盛产美女之邦。前送往吴国的均系越宫中佳丽。现倘若去民间广选美女,何患无绝色者乎?勾践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范蠡大夫能如此周全,寡人还忧虑什么。此事就拜托先生您去办,越快越好!”范蠡叩首领命,说:“臣即刻去办!”三天后,越国的每个角落都传遍了越王选美之事,越王城前,人头攒动,宫墙上,张贴了一张羊皮书,百姓们在争相观看。书用鸟篆文体写就,大意是:凡满十七女子,均要到里正处报名,以便入选之用。五户为邻,五邻为里,五里而井,“里”是西周至春秋最基层的地方组织,“里正”是最小的行政长官。苎萝村的里正是西施之父施全,这是位卖薪为生的忠厚长者,这一天他刚巧卖完薪出城,见城门口人们争相看什么,于是也挤进去瞧了瞧,一看方知是越王下旨选美,进贡吴王,不由摇着头挤出身来,心里唠叨着:“唉,不知谁家女儿晦气,又要去活受罪。幸而我家的西施已经有了人家,不然可难煞做爹的了……”想到自己是里正,从早上出门到下午还未回过家,恐怕有几名邻人的女儿要上门报名,于是施翁加快脚步,心急火燎地朝謦萝村而去。施翁来到自家门口,瞥见柳树下拴着匹白马,心知范蠡看西施来了,笑一笑,干咳两声,推开了柴扉。西施的家前面是个大园子,牵牛花爬满了篱笆。施翁刚一进园,便瞥见王家邻居的六七个女孩等在园中的石条上,她们齐唰唰坐着,见施翁进来都站起来。“好好好”,施翁放下扁担,忙招呼大家坐下一一记名。“你是移光,你是旋波,你是修明,你是香兰,你……”施翁忽又瞥见一个将头低得低低的姑娘从身影看来很熟悉,看来是个怕难为情的,于是说:“你是谁家姑娘,也报个名吧!”那姑娘抬起来头来,泪眼盈盈地喊了声:“爹――!”施翁这才看清,原来是自家女儿西施,不由沉下脸说:“西施,你做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有人家的,不在内!”“爹,女儿知道,但女儿要去参加选美。”“好了,好了。人家躲不过,你……”施翁朝屋内瞥了瞥。“他在家?西施点了点头。“唉,你这孩子,要对得起人家。”“爹,我是顶真的。他也同意我这样做。”“什么,范大夫同意这样做?施翁以为耳朵出了毛病。“施伯父,是范某叫西施姑娘报名的。”背后传来了范蠡的说话声。“拍”地一记,施翁在范蠡脸上掮了一个耳光,“爹,你不能这样……”西施奔向范蠡,抚着范蠡的脸失声痛哭。邻家的几位姑娘见一家人竟打起来,吓得连连后退。施翁火气上来,不顾一切地吼叫说:“去去去,你们都可回家去了!”撵走了姑娘们,施翁转声对西施、范蠡吼叫道:“你俩发昏了是不是,谁同意你报名。你娘死得早,我拉扯你大,想不到你这么没有志气,要去侍候吴王?转头来又骂范蠡。“你是越国的上大夫,是一国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哩。竟然会将自己的老婆送给别人,是人乎!你在吴国吃了三年苦不够,还要送西施去吃苦。你养不活她,我会替你养的。”施翁怒气冲天,气得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连连咳嗽。范蠡跪倒在施翁脚下,西施替老人捶背,待到施翁气稍平,范蠡逐将近日宫中发生之事一一向施翁细述一遍,最后范蠡垂泪道:“伯父,范某与西施情定三生,纵然为越国的生死存亡,暂时将我俩分开,但终有一天,范某一定会亲自去姑苏将她接回来。越国胜利之日,便是我与她团聚之时。”西施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儿,此时也跪在父前说道:“爹,我与范郎本来早已结婚,是女儿自己推迟了婚事,不是范郎寡恩薄情,也非女儿见异思迁,实在是国难当头,女儿倘若能以一家之不幸换来越国万民之幸,莫说将我献进吴国,就是投身虎口,女儿也是心甘情愿的。施翁闻言,拥着这一对未婚夫妇老泪纵横地说道:“苦命儿啊,真是一对苦命人,这么一对恩爱人儿,却生生被拆开,你们像欧剑子一样,他献出了赤胆,你们献出了忠心,大王是献出了自己的心肝啊……做爹的又有什么说的呢。好吧,爹也将女儿西施的名字报上去,成了么……”“荟――”初春,越王宫前广场上美女云集。尽管春意料峭,各地所选的美女却春衫乍薄,她们或妩媚,或纤巧,或窈窕或丰腴,或桃面含嗔,或娇羞忸怩,或楚楚动人,或热情如火。在众目睽睽中,她们像出卖的牲畜一样被展览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越国君臣立在新建的“渐台”上,百姓四面八方围观台下,把一个越王宫围得水泄不通。首轮美女由父老评定后编号入场,依次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每人献上一首自编的歌曲,以此来展现自己的身段歌喉,进入“目测”第一轮。一旦首轮入选,依编号的名次进行第二轮:即入宫进行胴体检查。检查按宫闱惯例非常严格,除检查胸、腰、臀三处,这三处不能减一分,也不能增一分,还得检查肤色是否细腻白嫩,有无瑕疵,斑记,连最隐密处也绝不含糊,以保证将完美无缺的处子献给吴王。越国选美吴宫十分重视,吴国宫廷专门派来了二位老到的嬷嬷在王孙雄的护送下来到越国,负责对美女第二轮的检查。东施,一个野味十足的姑娘,她体态婀娜丰腴,鹅蛋脸上嵌一对乌精钻似的大眼睛,似这位体魄矫健的姑娘在性格强悍的越民中最惹人喜爱,因此,各地经一番评品,毫不犹豫地将她作为最美的姑娘。有人高叫:“一号上台。献歌舞――”踩着激越的鼓点,身穿红色猎装,发髻束一方红帕,足蹬红色麂皮靴的东施跃上台去。她抱拳四下一揖,边舞边唱道:啸行山涧,伏虎斗兽振神威。东施虽是行猎女,为国献身沥肝胆!“二号上台。献歌舞――”鼓声大噪,一身素装的西施翩翩舞上,只听得她歌道:采桑林间,常露桃花笑靥。西施虽是浣纱女,为国抛情泪暗垂!“三号上台。献歌舞――”喊叫声中,郑旦着一身绿装舞上,只听得她唱道:踏波浪问,渔舟晚唱归。郑旦虽是渔家女,灭敌献身终无悔。“四号……五号……六号……”随着一声声高叫声,首轮十九名美女已齐齐地立在高台,她们有的如白玉兰一般纯静俏丽,有的如春桃那样灼灼鲜艳,有的像出水芙蓉那样超凡脱俗,有的像烂漫杜鹃那样夺人心魄。最令越国君臣赞赏的还是编号一号那位,丹脸艳若朝霞,歌喉声如行云,舞姿骄若游龙的那位丰腴健美的东施姑娘,她被评为第一;西施、郑旦两位姑娘窈窕纤巧,姿色夺人并列第二;而旋波、移光、修明等六位姑娘皆为越国佳丽,均以次排列其后。十名姿色不俗的,另作他用。东施的表兄――陈铎在此次选美中担负警卫之职,此刻他在台下遥见东施被列为魁首,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是暗恋东施的,现东施一旦入吴,意味着彼此再无结合的可能,他怏怏不乐来回走动,显得十分落寞。越王、范蠡、文种等上得台来,宫女们捧着红白绿黄风氅和鲜花扎着的花冠,准备给这九名美女披戴上。越王走到东施面前站定,从宫女的青铜盘中取过花冠含笑道:“姑娘首轮夺魁,可喜可贺。”东旋只觉得一颗兴奋的心要从喉咙跳出来,她伸过头去,准备受越王给她戴上这顶美丽的花冠……“啪”地一个巨掌向东施掮来,东施猝不及防,仰身倒地。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吴国将军指着她破口大骂道:“你这丑妇,也配戴花冠,不去照照镜,是何等的丑陋!”东施一跃而起,直扑那吴将。台下陈铎见事不妙,早就跃上台来,抱住东施。勾践也吃了一惊,不懂王孙雄因何发怒,说:“大将军你……她得罪了你啦!”王孙雄忽地转身怒目逼视勾践说:“勾践,你好大胆子,敢把这一个丑八怪给大王,你居心何在!”“她……她不是很美吗?“吴楚好细腰你难道没听见过?“这人腰粗如木桶,简直是个夜叉精!”“这……还不快一点!”勾践忙喝令东施下台。陈铎闻言,连抱带拖将在挣扎着的东施弄下台去。原来,吴越尽管风俗相同,但审美观点却迥然异趣。或许是出于猎狩的需要,越族喜欢健美的女性,然吴国却崇尚纤巧,连说话也是软绵绵的,“吴楚好细腰”。宫中不少女子为取悦君王而饿夕匕者不乏其人。东施作为丑妇被赶下台去,留下的姑娘王孙雄一一看过,尤觉西施郑旦的美,炫人眼目,夺人心魄,不觉又开怀大笑。命将这八名美人戴上花冠,披上风氅送入越宫秘密裸体检查。最后报出花名,八名美女全部入选,其中西施、郑旦冠之以天下第一,天下第二美人之称。宜择日送往吴国。因八名美人都经宫中嬷嬷检验,王孙雄不敢染指,于是便将眼瞟向余下十名,越王勾践知其意,告诉王孙雄,愿将这十名姑娘送给大将军。王孙雄这才拍拍勾践的肩膀说:“既然越王如此慷慨,本将军就当仁不让了。”选美一结束,王孙雄护送着二位嬷嬷带着十名美女兴高采烈回国去了。性情刚烈的东施被王孙雄当众羞辱后,白天显得暴躁不安,半夜起身,照着镜子在说:“你不美,长得丑,西施是天下第一的,她是杨柳细腰……”急得父母团团乱转,陈铎担心东施从第一美人跌落到一个丑妇,打击太大,便告了一天假前来看望她。敲了半天的门,东施的父母才出来开门,刚坐定问东施可在,二老哭着说:“东施一早就出去了,天天在江边等西施出来,本来是好姐妹,却又不肯见面,躲在树的背后,也不知她在搞啥名堂……”“姨父姨母,你们别焦急,想必过几天会好的。”陈铎安慰说。“头几天还好,现在益发厉害,她可是个好姑娘,平时常说要为国出力,好不容易选上了,却又碰到吴国的那个短命公使,当众又打又骂,她受到羞辱便想不开。”施母抽泣着说。“她这样疯疯癫癫的,看见我俩也像不认识,叫她回家也不肯,叫我们怎么办啊!施父哀声叹气地摇头。“我去劝劝她,这就去。”陈铎立起身,告别东施父母,一径沿浦阳江寻来。在浣纱石上,陈铎看见东施从树后跳出来拦住了西施。嘴里说道:“西施妹,你的腰肢为啥介介细,头发为啥锃锃亮,手脚为啥雪雪白的,脸孔为啥介介嫩?西施吓了一跳,见是东施,无奈道:“东施姐,你怎么老是跟着我……身体不舒服吗,我送你回家吧。”东施执拗强行夺过纱篮说:“西施妹,你是天下第一美人,还保啥秘,美颜的秘诀告诉给我,我也好漂亮些!”西施被说得啼笑皆非,见东施目光异常,心里害怕,见陈铎走来,忙喊道:“陈将军,你快来,东施姐她……”陈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西施跟前,拉过西施说:“西施姑娘,我刚从她家出来,我姨父姨母告诉我,她受刺激后,精神有些失常。”西施婉惜地说:“那王孙雄实在可恶……”东施见陈铎在与西施密谈一把推开陈铎说:“嗳,你做什么,我们女人的事,不许男人偷听。西施妹,快把美颜秘诀传给我。”西施苦笑着对陈铎说:“陈将军,她非说我有美颜秘诀,真难煞我了。”陈铎叹气说:“这样吧,你就随便编几句,然后我送她回家。”西施无奈,低头想了想胡诌说:“家中经常无粮充饥,吃得不多,腰便细了。我是采桑的,黎明即起,常用桑露洗头,这头发便黑如染漆了。又常到浦阳江中浣纱,江水浸泡多了,手脚自然泡白了。平常洗脸用的是淘米水,那米泔洗的脸就比清水洗脸白一些。”东施一听,咯咯咯笑着手舞足蹈起来,“原来是这样的,我懂哕,我懂哕……”也不管别人径自走了。望着东施的身影,西施皱着眉对陈铎说:“陈将军,我与郑旦明天要到美人宫去了,想必去吴日子也不会太远,你要好好照顾东施姐姐。”陈铎点头说道:“我会照顾好她的,放心吧。你也要多加珍重”,说毕,两下分手,陈铎向东施去的方向追赶上去。就从这天起,每逢五更浦阳江畔的人常常看见东施赤着双脚、披着长发在岸边的桑树下钻来钻去,天刚破晓,她就坐在西施浣纱的巨石上,双脚浸泡在水中足足半天。而东施家又传出,东施不吃东西,只喝一小碗汤水,每天一日数次用米泔水洗脸……这样一个月下来,东旋原来丰腴的身子瘦了下去,她蓬头赤脚遇到熟人如同陌生人一般不理不睬,村邻都知道她有些疯癫,无不为之惋惜。一天早晨,东施父母觉得有些蹊跷,昔日疯疯癫癫的女儿忽然对娘说:“娘,我要白麻细布、剪子。”施母说:“做啥用呀!”“女儿自己裁新衣。”施母看到女儿似觉好了一些,顿时宽慰了许多,赶紧将家中的皮毛去集市换来了白兰细麻布,交给了女儿。这天夜里,东施的房内灯火不熄,二老从门缝偷看,原来女儿真的在给自己缝制衣衫。看她一直忙着,没到天明,两老迷迷糊糊睡去,忽然似觉有人在推自己,开眼一看,一声惊叫晕倒在床上。半晌才醒过来。原来,这一夜东施为效颦而整夜忙碌着。东施觉得,要效仿西施,穿戴须一模一样。前半夜她开始裁剪缝制,做成了一件白争!乍春衫,下配一条裙子,另做一条罗带束腰。三更时分,对着青铜镜,她开始梳妆打扮。西施面容姣好,白里透红,东施以为米泔水洗面固然好,但要胜过西施须敷成粉面,她用水粉涂面,将玫瑰揉碎当胭脂搽于两颊,再用青黛画成西施样的柳眉,又将原来菱形的哗唇画成樱桃小口。她将长发挽成低低的云髻。鬓边插一朵玫红小花。一切照西施打扮停当后,她脱去了红色的旧装,换上自制的衣衫,将腰束紧,鸡叫三遍,房门大开,她效仿西施捧心颦眉的模样,轻轻进入父母房中,推醒正在熟睡的双亲。眼前的东施非人非鬼,受了惊吓的两老哭着恳求女儿说:“东施,你别这样,吓煞爹娘了。”东施却学着西施的声音,低声说:“爹爹母亲,女儿打扮齐整,请爹娘看看的。”“看什么?“看看女儿美不美。”“女儿,你的衣服太紧了,粉搽得太厚,怪吓人的。”“衣服一点不紧。娘,女儿比西施如何?“乖女儿,这是不能比的……”一听娘说一声“不能比”,东施以为她比西施更美,于是道:“娘,女儿要去美人宫了。”施母道:“女儿去美人宫做什么?东施道:“娘,我是第一美人,比西施更美,西施有范蠡,叫她去吴国太可怜了,这不是活拆么。爹,娘,我走啦。”“丢人现眼的,你……你不能走。”东施之父大急欲拉回,不料东旋回身一推,早将父亲推倒在地。嘻嘻一笑,飞也似地向会稽的美人宫方向去了。急得两老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晨曦微露,东施乘舟东去,大约日当正午,已来到越王城护城河。弃舟上岸,其时正是日中货物交换最热闹的时分,东施招摇过市,引得行人频频回首,“我太美丽,人家都回头看我呢。……”东施窃喜。她一步三扭,径自朝前走去。还未到美人宫,背后已跟定了一大群顽童,孩童们齐声叫道:“一二三,丑八怪,一二三,丑八怪。”东施以为是叫别人,依然向前走去。“噗”一样东西打在了她的头上,顺手一摸是牛粪,她这才吃了一惊,后一回头,见一班顽童“哄”地四下逃散,口中叫着:“丑八怪!丑八怪!”“谁是丑八怪,谁是丑八怪?东施抓住了一个小孩逼问,“呜呜呜”小孩大哭,吓得尿流一地。“你是丑八怪,你是丑八怪!”孩童们一边骂着一边掷石头、牛粪,“童言无忌……我是丑八丑,我是丑八怪……”东施大喊一声,猛然错愕中直向天姥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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