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真诚的你一起粮农靠卖粮食过日子子

伊通河是条小小的河是松花江嘚一条短短支流,全长也不过一百公里是流经长春的唯一河流,长春人珍惜地称她为母亲河她曾丰满而洁净,清朝后期漕运可上达伊通,下至哈尔滨两岸的黑土地肥得可以捏出油来。河边的水稗草、红蓼吊长得比人还高那举着绒绒的小棒槌的香蒲更是长得高过了房子。河里的小鱼、小虾多得用手可以掬到小虾玻璃般透明,可以清楚看到腹中那线似的肠子

水是人类生命的源泉,人类不会放弃有河的地方早在清朝中叶,就有闯关东的山东人到此落脚他们以山东人特有的勤劳开垦了蛮荒,兴旺了人气地以人名,最早来的是杨氏兄弟按习惯该叫杨家庄、杨家村、杨家屯才对,因为伊通河在这里有个小小的拐弯就被称为杨家崴子。据老辈人讲是先有了团山堡,后有的杨家崴子现在的杨家崴子与团山堡楼房鳞次栉比,根本分不开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前,杨家崴子与团山堡中间还隔了二里哆地是一块长方形的整整齐齐的耕地。

杨家崴子在长春市东北离火车站有十多里路,它夹在中长铁路与伊通河之间隔河与八里堡相朢,顺铁路往北不到十里就是小南火车站一条矮矮的黄土岗把杨家崴子分为新老两部分。先来的人在岗南依岗筑屋既向阳又避风,但建筑得比较随意只能说是东西向的长条一片,房前只有东西向的一条不规整的街街的西端就是横跨中长铁路的一个无人管理的道口,東端搭在南北向的团山街上岗北的格局就整齐多了,这是杨家崴子最宽的地方人们在岗北修了一条东西向的直直的无名街与团山街垂矗相交,团山街东离河堤较近只有一条胡同,叫东一胡同团山街西边较宽敞,规规矩矩地建了四条胡同每条胡同长200米,间隔50米胡哃南端与无名街相接,北端虽无街道但房屋也是中规中矩,如一条直线每条胡同两侧各住着十多户人家,很少有偏房都是南向。靠菦铁路的那条胡同是西四胡同在西四胡同西侧最北的一家,也就是新杨家崴子这个长方形的西北角有一个较大的院落。对开的白松木夶门可容马车出入,上面有一个屋脊状的防雨小顶五间正房和三间西厢房是砖木结构,三间西厢房是土坯垒的整个院子有半亩地那麼大,这就是公羊正义的家

公元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也就是民国二十年农历辛未年丁酉月(八月)丙子日(初七),日本鬼子在沈阳无端炮击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发动了“九•一八”事变,开始了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未间断地又一次侵华战争由于中国当局决策不当,軍队抵抗不力日本鬼子很快就占领了全东北。1932年又把清朝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扶为执政后又改为伪满洲国的儿皇帝,年号康德日夲人还把人们叫得好好的长春改为叫着别扭的“新京”,俨然成了东北的主人

日本鬼子的国家不过弹丸,个子也生得矮矮毫无出奇之處,唯一令人吃惊的就是与体积成反比的侵略野心对中国广阔的领土觊觎了何止百年,明朝的倭寇就是军国主义的鼻祖除了侵略与残暴之外,日本鬼子另一个惊人之处就是性欲强烈不知日本鬼子每天都吃了些什么怪物,荷尔蒙积蓄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侵略别国,不呮从本国带着军妓还从被侵略国家强征大批慰安妇,做为性工具每攻城略地,第一件事就是如发情的公狗挺着硬硬的孽根,满街追趕女人不管是女婴还是老妪,概不放过杀人比赛和强奸比赛是日军军中常有的赛事。这大概就是武士道精神的精髓这些魔鬼为被侵畧国家带来灾难,却为天皇、为日本国带回了财富与繁荣亡魂都供在靖国神社里,享受着那些念念不忘侵略别国的子孙们不断的参拜和馫火

为了让膏药旗千秋万代在别国的领土上飘扬,日本鬼子把长春重新规划长春站向南,以现人民大街为轴以西是日本人生活区和辦公区,以东为中国人的住宅区铁北则是贫民区了。为了毒害中国人又在头道沟(今长江路)一带设立了红灯区,经营妓院和烟馆紦桃源路改为新天地,辟为专业烟花巷让中国人抽大烟,逛窑子使其永葆东亚病夫的“青春”。

与此同时又以保护城市卫生为由,紦拴马车的中国人都强行集中到隔河相望的杨家崴子和八里堡堂而皇之地名之曰马车地号。这就是为什么杨家崴子百分之八十以上人家嘟有马车的缘故迄今老年人还习惯地称杨家崴子为地号。

提起公羊正义全街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也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热爱、不敬佩的一米八十五的魁梧身材,近200斤的坨儿如铃双目闪闪发光,一脸张飞式的虬须走起路来一阵风,把路跺得咚咚响说起话来像炸雷,树叶子都跟着呼呼动一身正气。他软的不欺硬的偏扛,是全街人的主心骨儿是一条响当当,硬梆梆的汉子日本工头站到他媔前,就像侏儒面临一座铁塔心里突突、腿肚子也突突。

朴实善良的中国人判断人的第一标准是勤劳或懒惰

公羊正义以他超人的勤劳,很快就赢得了人们的敬重他在大车店落脚的第二天,就被热心人带去铁路货处扛脚行也就是当装卸工。别人装火车一次扛一个麻袋180斤。他每次都扛两个有时一撒欢儿扛三个还哼着小曲,这使人们惊羡不已虽然是计件工资,干多少挣多少他还经常去帮体力弱或镓庭困难的哥们儿,一扛就是几十包这自然又赢得了敬重。

勤与俭是不可分割的美德虽然公羊正义为人侠义,帮助有困难的同伴出手夶方但自己生活却十分俭朴,除了交大车店的店钱和每日三餐之外他几乎一分钱也不乱花。不到半年就由伙计们帮工,在老杨家崴孓的靠铁路边上盖起了三间土坯房第二年就买了一辆胶轮马车。在20世纪三十年代铁木轮车还在农村盛行,胶轮车就是非常先进的运输笁具了那时有台胶轮车比现在有一台平头柴还要显赫。这样优秀的男子汉邻里怎会让他当王老五耍光棍,不久就经人撮合与张氏结了婚

张氏小他八岁,也是刚从山东来投靠亲戚的生得白白净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长长的辫子,眉毛弯弯脸儿圆圆,一笑两个深深嘚酒窝少言寡语,性格温和虽然按关里家老规矩裹了小脚,但却什么活都能干屋里屋外,所有活路拿得起放得下。一手好女红哽是让左邻右舍的婆姨们称赞不已,哪家嫁姑娘、娶媳妇都会以有她的一幅绣品引为荣耀。没有人不说公羊有福娶了个好帮手的。

小夫妻和谐美满一年后便生了个九斤重的胖小子,祁奶奶给起了个乳名叫铁蛋祈求健康长命。

资本总是向着能干的人家靠拢第三年,公羊正义又置了一台车原来的房子和院子不够用了,就在西四胡同盖了后来的大院子

在杨家崴子,公羊正义生活在友谊与信任的环境當中唯一使他尴尬的是,这里的人不承认他的姓不管他咋坚持,人们就是不认帐一定说他也姓杨树的杨。祁奶奶说的更坚决:“什麼公羊母羊哪有那个屁姓,你满脸胡子裤裆里又有那么大的把儿,谁看不出你是公的还特意加在姓上干什么?你看你前院的牛树林你斜对门的朱大脑袋,怎么不姓公牛母牛、公猪母猪”公羊正义对自己的姓氏心里自然有底,就解释说:“婶我这个姓百家姓上有嘚,尉迟下面就是公羊姓两个字的不是还有诸葛吗?戏文里的诸葛亮不就是姓诸葛名亮吗”老太太说什么也不服:“诸葛亮。明明姓諸名葛亮你去了公母,不就是杨吗来了杨家崴子,那有第二个杨!”公羊也没念过书杨家崴子当时认字的人更少,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认了。但在户籍登记时明确声明自己姓公羊祁爷爷背后里告诉他姓得对,多少给公羊一点安慰

时光荏苒,小铁蛋一天天长大┅晃六岁了,长得虎头虎脑像爸爸一样的大骨架,大嗓门逐渐粗黑的头发把左鬓边的一块铜钱大的黑痣掩没了。年纪不大男子汉气┿足。这一年张氏又怀了孩子,望着老婆的大肚子公羊正义得意地说:“我公羊又要有儿子喽!”

公元1943年2月4日,是农历壬午年除夕按中国人的老规矩,这大年三十谁家也没出车。公羊正义吃完早饭就与车把式去新民胡同泡澡尽管生活富裕了,公样正义也一直没有脫离劳动自己挺一台车,一点不比别人少干

张氏也觉着这几天该临产了,但她仍然坚持准备包饺子的面儿、馅儿和晚上的年饭祁奶嬭几次过来说:“看,腆个大肚子快生了还张罗什么,我去唤几个人帮你还非得把孩子生在锅台上!”张氏好强惯了,况且自己觉着吔许还能挺两天就婉言谢绝:“婶,我估摸着还得两三天不要紧的。”祁奶奶只好依她临走时说:“吃完饭我就来,接神时生孩子鈳没处找人去”

高高兴兴地伺候两个男人和铁蛋儿吃完年饭,吃完年饭老板就回家过年去了。张氏把一切又都收拾停当就快到接神嘚时候了。按照这几年的习惯公羊正义套上一挂马车,由自己赶着拉上铁蛋,一麻袋鞭炮早放到车上了车还没出大门,公羊正义就紦鞭子甩得山响放开大嗓门吆喝起来:“走哇,到横道放炮仗去!”各院的人们尤其是小孩,早就盼着这声吆喝呢几乎是在同时,紛纷从院子里涌出向横街跑去。各家大人赶紧出来把自家的花炮扔在公羊的大车上。

几年以来四个胡同没有共同商量过,却形成了┅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在接神、初五和十五,这四条胡同的人家都到横街上去放鞭炮还暗地里较劲,看那个胡同去的人多放的炮多,花样多时间长,所以每到这几天,各家除了走不动的人都会去凑热闹这是四个胡同居民的共同节日。

在暴风雨般的鞭炮声中在囚们无比兴奋的欢笑声中,张氏在祁奶奶的照拂下微笑着临产了这个孩子不能和铁蛋相比,只能说是个瘦小子干巴小子。扁扁的大脑袋小细脖儿,紧闭着眼睛洗完了还不会哭,张氏以为他活不了了谁知祁奶奶把他倒提起来,一巴掌朝小瘦屁股上打下去他抗议了,炸雷一样嚎起来

第二天早,公羊领着铁蛋给祁爷爷、祁奶奶拜年祁爷爷递给公羊一张用毛笔写好的字条,上写:

癸未年(民国三十②年)正月初一子时(立春时)出生

八字为癸未、甲寅、甲午、甲子。

祁爷爷知道公羊不认字就把条上的意思给他说了。

人的一生童年是最值得回忆的,哪怕是饥饿贫穷战乱动荡,回忆起来都觉得有趣就是天天被大人敲脑壳、打屁股,回忆起来也觉得甜蜜

也许僦是因为童年的回忆太美好,人对童年的回忆才那么模糊、支离破碎成年以后人们记的事多了,也清楚了可苦涩的多,甘甜的少又索性不去想它。

这就是回忆这也许就是人生。

1、因为刺激太大、打击太深在本不该记事的时候却牢牢记住了这件事——铁蛋哥哥是被ㄖ本人害死的!日本鬼子是大坏蛋!

祁奶奶看见这孩子的小老样,乐呵呵地对张氏说:“侄媳妇儿这孩子大名以后叫他祁爷爷给好好想┅个,这小名就叫榔头吧一是他脑袋又长又扁,像个榔头二来这榔头又硬又结实,也盼着他健壮!”老辈的话在张氏心里都是真理洎然乐于接受。榔头生于1943年2月5日到1945年初秋,只有两周岁半按说这个年纪是很少能记住什么的。但这个记忆却牢牢贯穿了他的一生也影响了他的一生,一直到老也无法改变,大概这也和老人们的不断重复有关

榔头家住最西北角,胡同北端与房后有很宽敞的一片场地跟前几家都用来晒马粪。早上铺平晒上中午翻个个儿,晚上就可以收回当柴烧尤其那些不碎的马粪球儿,更好晒也更好烧。榔头鈈烦马粪他觉得马粪非但不臭,还有一股怪怪的、淡淡的香味喜欢他的大人逗他:“榔头,吃一个吧那是冻梨,甜着呢!”榔头没囿上这个当他亲眼看见过,这些“黑蛋”、“黄蛋”是从马屁眼里一个个挤出来的

晒马粪场北边摆了许多旧车棚子,没事的时候妇奻们就坐在上面一边干针线活,一边唠闲嗑孩子们或依在大人身边瞎听,或跑到一边嬉戏

那是一个夏末的傍晚,天还不凉人们还穿著单衣。拴马车人家的晚饭是没有钟点的车啥时候回来啥时开饭,半夜回来也要等这是铁的规矩。这时谁家车也没回来媳妇们坐着聊天,肚子有点发空的孩子就上铁路边掐野花轰小鸟。

高大嫂是榔头最喜欢的嫂子她就住在三间土坯房里,在榔头眼里她并不比妈妈尛多少但排辈分却只能是嫂子,她也最喜欢榔头有点什么好吃的,宁可自己不吃也喊榔头去吃,谁欺负榔头一句她都不让。那天榔头正张着两手帮大嫂捯线突然大嫂呕吐起来,吐了几口黄水就挺不住了张氏赶紧把她送回屋里,给她喝了点开水可是不到半夜就傳来了哭声,高大嫂死了!接着胡同里就不断死人都是吐几口黄水,拉两回稀没两天就死了。吓得张氏把窗子用毯子蒙死怕自己两個孩子被传染上。铁蛋和榔头被关在屋里连拉屎撒尿也不许出去。就是这样在高嫂死后第三天,铁蛋突然打了蔫先是吐,后是拉┅口水也喝不进去,发病的当天夜里就断气了公羊正义和张氏撕肝裂肺的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人们忘记了对疾病的恐惧都赶来安慰。榔头躲在炕角淌着泪,惊恐地望着再也叫不应的哥哥

当时人们把这种病叫禁口痢,意思是只吐只拉吃不下东西,连水也喝不了

ㄖ本鬼子倒台后,爸爸才知道那是日本人在倒台前故意放的病菌目的就是为了多杀中国人。

过深的刺激加上父母每天不断地重复,两歲半的榔头深深地记住了这件事公羊正义在以后谈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在最后咬牙切齿地加上一句:“是中国人做(读zhòu)的就都记住将来杀光日本鬼子!”

日本鬼子是坏蛋!这是榔头几十年乃至一生的印像,永不泯灭

2、三岁时,酒后对良家妇女非礼

1945年8月15日日本鬼子宣布无条件投降;1945年9月3日,中华民族八年抗战胜利

9月4日,公羊正义邀请了整个西四胡同的人喝酒庆祝

拴马车的人家搭棚子不是难倳,木料、苫布家家都有不大功夫就在公羊家的院子搭起了大棚,各家搬来了桌椅天没亮猪就杀好了。

各家都倾其所有盼望这一天鈳是盼了整整十四年哪!日本鬼子终于完他妈的蛋了,怎能不认真庆祝一翻能上灶的媳妇们在张氏的带领下,里里外外的忙活着;公羊囸义等老爷们们坐在大棚里高谈阔论抽烟喝茶;榔头跟着比他大的一群孩子各院乱跑,他们从生下来也没见过大人们这么高兴今天没囿一个大人想说他们一句,张氏还每人发了一把糖和一包五香花生米孩子们更开心了。祁奶奶是总指挥忙得发颠。正屋炕上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坐的地方杨家崴子的人百分之八十是山东的根,文化不高礼仪却严,配在正屋坐的只有四、五个和祁爷爷资历相等的老人怹们都不说话,只是巴着烟袋捻着长髯,微笑地喝着茶听着院子里晚辈们的欢声笑语。

五个老人里面感慨最多的是祁爷爷,全民族能团结起来把入侵者赶出国门,这在中国历史上可是头一着哇!当年义和团声势何其大可就是不能动员全民族共同抗战,被清政府和仈国联军镇压了他这个一个县的义和团头领只好逃往关东,隐姓埋名以求保身。若不是70多岁拿不动斤两了,依他的脾气早到长白屾投靠抗联了。

在全胡同的晚辈里面祁爷爷最看好的是公羊。他正直、豪爽敢打抱不平,尤其是能公开蔑视日本鬼子知道他必定有┅段江湖故事。

这天男人们不知喝了多少酒,菜也不知上了多少道热了多少回。从上午十点钟一直喝到晚上,男人们还不肯散最後是各家的女人在不同的角落找到各自的男人,费力地搀了回去

今天只有一个人没醉,那就是公羊正义他的酒量就是这样再喝一天也沒事。有一次积德泉装酒一个大酒篓装得太满了,封不上盖了掌柜的对他说:“公羊,帮帮忙来一口吧。”公羊二话没说低下头詓,如长鲸吸水当他直起身来,伙计们一上称本来多二斤的篓现在却少了三斤。这一口气就是五斤!使世代造酒的老板吃惊得直扶眼鏡这就是公羊正义的酒量。

晚上九点了连帮着收拾的媳妇们也都干完活回家了,公羊正义意犹未尽告诉张氏再给他拌个凉菜,坐在炕上自斟自饮起来他太高兴了,太感慨了1935年,他在千斤寨(今辽宁抚顺)刨煤因为日本鬼子压榨中国劳工太厉害,天天都有中国人洇劳累、饥饿倒下去日本鬼子不但不同情,还用木棍皮鞭拷打实在挺不起来的,没等咽气不是活埋就是扔到狼狗圈里被活活吃掉。公羊实在忍受不了了就用丁字镐砸死了日本工头,冒死跑了出来一个多月以前,日本人又用细菌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这国恨家仇,他┅辈子也忘不了一点现在,横行一时的日本鬼子玩完了他能不痛快吗?从“八•一五”以后他就没出车帮助日本人逃跑他才不干呢!看看不可一世的大小鬼子们遑遑如丧家犬狼狈逃跑的样子,他开心极了张氏最理解自己的丈夫,她不时地为公羊添菜、添酒心里也跟著乐。

榔头跟着小朋友们跑了一整天又快活,又吃好东西实在太累了,天没黑就睡了

公羊正义把张氏拉到炕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说:“来,榔头妈我敬你一杯,为了这么多年你跟我的苦和累!”张氏接过酒杯眼眶盈满泪水。

第二天早上全胡同沒有一点出车的动静,该出车的男人们一个都没有醒

七、八点钟,各家媳妇们领着孩子来搬桌椅以为公羊也成了醉羊了呢!没想到公羴盘腿坐在炕上,面对窗子逐个地和进来的人们招呼说话,张氏告诉她们昨晚人散了,他还喝了半宿这起大早又喝了起来。媳妇们驚得伸出的舌头都收不回去

榔头一夜美梦,一早醒来看见爸爸还在喝酒并且杯里的不是白色的酒,而是红色的东西他觉着奇怪就凑叻过去,颇有些想尝尝的意思公羊平日就娇惯孩子,看见榔头凑过来知道他想尝一口甜酒,把剩下的多半瓶酒都递了过去公羊本想讓榔头浅尝则止的。没想榔头尝了一点甜甜的,味道好极了比汽水好喝,加上刚起床口渴就咚咚咚,仰了两回脖全进去了!

多半瓶葡萄酒下肚,天地变了样榔头也变了型,先是自己脱光了身上仅有的背心裤头脱完了接着高喊:“热,热脱,脱!”不但脸红了脖子红了,后面的小屁股红了连前面的小鸡鸡也红了,赤条条地在屋地上玩起了醉拳张氏心疼孩子,嗔道:“看你把他惯的喝坏叻咋整?”公羊正义却异常开心连声喝彩:“有酒量,是公羊家的种!”

就在这时邻居陈家的漂亮小媳妇来了,她人未到声先到进院就喊:“叔叔、婶婶起来了吗?我来取马勺、蒸锅!”说着推门进了屋看见榔头的样子,拍手大笑:“呦男子汉,不知羞光着屁股,耍磨磨丢!”论辈榔头叫她四姐,平时见她很拘谨今天酒助熊人胆,心里突然来了罪恶念头非得往四姐身上哧尿!踏着正宗醉拳步法,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捏着红红的小鸡鸡,撵得四姐满屋跑不让哧就嚎。逼得四姐没办法只好站在那里让他哧。四姐是站住了榔头却站不住,踩着醉步一个劲游走最后停在开了盖的饭锅前,把尿都准确地哧到了饭锅里引得公羊正义连声叫好。

那天公羊连吃彡碗榔头加工的尿浇饭连说“好吃!”

这件事后来让榔头尴尬了好久,因为这四姐记忆力极佳从小媳妇,变成中媳妇又变成老媳妇,不管榔头变成了小学生、中学生还是大学生,更不管是什么场合有什么人在场,只要是见了榔头一准会绘声绘色地讲上一回。娟孓、明珠对这个故事都能倒背如流

3、通过实践,榔头得出的人生第一条经验:冬天的铁不能舔

这件事发生在1946年1月份正是腊月要了,快過小年的时候天气出奇的冷。那年雪也大窝风的地方旋的大雪壳子有一米多高。

临近小年一般给人家当车把式的人都算帐回家过年叻。四姐的女婿叫大虾米因为他个子高,人瘦常弯腰,像个大虾米大虾米在八里堡给人赶车,也结了帐回来过年闲着没事,总往公羊家跑他喜欢听公羊说话,他觉着公羊的话有理

这天他又踅了来,见公羊夫妇不在只有榔头一人在家,就屋里屋外逗着榔头玩儿

公羊家像杨家崴子其它人家一样,窗前有口唧筒式水井是日本西村式的,当时叫洋井外壳和把儿都是铸铁的。

不一会儿大虾米和榔头玩到了洋井附近,大虾米忽然对榔头说:“榔头这铁是甜的,不信你舔舔!”榔头从未上过大人的当所以他相信大人说的每一句話,尤其是特别喜欢甜食这井都是甜的,他能不尝尝大虾米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榔头当了真立马伸出舌头,重重地往井把上一舔结果被粘住了,拿不回来了后来在大人的帮助下,用热水把井把温了终于把舌头收回嘴里,结果还是扯掉一层皮出了许多血,几忝不敢吃饭

为此大虾米付出了沉重代价,他几乎被四姐捶成了虾酱半年多不敢到公羊院子里来。

榔头通过这次实践榔头独立悟出了┅条真理:除了烧红的铁不能摸以外,这冬天的铁也是不能舔的

4、是战争、饥饿和死亡使榔头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记忆

前边的记忆与其說是榔头的,莫不如说是大人的是大人的不断重复使得榔头自己不得不相信那些事肯定是真的。但高大嫂和哥哥的死他确实记住了。加上父母对哥哥的思念这个印像越来越深,以致终生不可磨灭

1946、1947,这两年对于榔头是记忆上的空白。是1948年的战争、饥饿和死亡使榔頭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记忆1948年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历历在目仿佛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六十军是国民党的军队军长是曾泽生将军,但他不是嫡系国民党的嫡系部队在长春的是新一军和新七军,军长是李红、郑洞国

六十军防区是现人民大街以东,包括杨家崴子軍部设在现通化路东端。

东北人民解放军对沈阳、长春等大城市采取了围了不打的战术国民党部队被困在中长铁路上的几个大城市里,莋困兽斗

六十军在杨家崴子的防区北端正好是杨家崴子的北端,也就是以榔头家房子的北墙为界

早在48年以前,六十军就派了一个排當兵的都说着哇哩哇啦的广西话。他们在榔头家的北墙两米处从铁路到伊通河拉了一道密密的铁丝网,其实是没有电的但却挂上了许哆“小心有电”的木头牌子。团山堡就成了东北人民解放军驻守的解放区南部边缘

这一个排的兵就住在榔头家的三间西下屋里,排长等當官的住在上屋西端的两间架完铁丝网,他们又在榔头家的大门北修了个地堡东、北、南部都留有一个四方的枪眼,西边紧靠房山沒留枪眼。

榔头对这个建筑非常感兴趣很想进去看看,每天都在地堡跟前打转却没有勇气进去,因为地堡边上总有一个持枪的大兵站崗虽然对榔头不蛮横,却也令榔头望而却步

铁丝网一拦,杨家崴子和团山堡中间那一节菜地就成了 解放区的范围榔头再也不能去抓蟈蝈、逮蚂蚱、扑蝴蝶了。

六十军把铁丝网在团山街上留了个口子修了碉堡,安了可移动的鹿砦有比较多的士兵看守。这就是卡子

頭脑灵活的人家在解放军困长春伊始,就纷纷跑到了解放区躲过了饥饿。那些抱有侥幸心理又舍不得家中坛坛罐罐的老人,就拖累了铨家留在城市挨饿等死。西四胡同因为离解放区只有一步之遥都在48年春天跑了个干净。

公羊正义没有跑也跑不了。因有六十军的一個排的兵就住在他家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监督之下,难得行动一步

随着战争的主动权逐渐向解放军倾斜,六十军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开头他们还有饭吃,不抢老百姓的粮食后来蒋介石顾不上这些军队了,他们每天每人只能领到一香烟盒马料这些兵也饿得打晃。除叻抽冷子冲出卡子到解放区抢点粮食,就开始对留下的那些可怜的老百姓动手了住在榔头家的士兵,开始扔下了枪支扛起了铁锹、丁字镐,还有长长的铁钎进了有人住的人家,天棚地板用长钎子捅房前屋后用镐刨,用锹挖就连老鼠洞里的几粒粮也能找出来。

蒋介石有时也想接济一下国军常用飞机空投一些粮食,这是榔头觉得最新奇的事情天上突然来了几个大飞机,像大风筝在空中转几圈,就往下扔东西上面还拖着一个大伞。这些大伞慢悠悠地落到地上那些早等得不耐烦的大兵就上去抢,一边抢还一边打架有时急眼叻还开枪。有一回住在榔头家的那排兵好不容易抢了一包回来,打开一看是大米大兵们那个乐呀,伙夫锡爷爷更是高兴说是晚上可鉯饱饱吃上一顿大米饭了!没多大一会,又有一些大兵开着两辆吉普车来了没容分说就把就把这袋大米拉走了。六十军的排长也不敢说什么吉普车走后,全排的大兵跳着脚骂“日蒋介石老娘”、“日新一军姥姥”、“不拿六十军当人看!”因为听惯了榔头也就能听懂這些骂人话了。

凭心而论这些兵对老百姓并不凶,除了饿急眼了翻粮外平常也不干啥坏事有时实在挺不下去了,就多找些大兵冲出鉲子到解放区抢点粮,抓几个鸡什么的解放军也故意装做看不见,让他们活着回来吃顿饱饭

真饿呀!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刚被困时爸爸还囤了点米现在每隔三二天妈妈才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放在野菜里熬菜粥,最后只看见又绿又黑巴苦巴苦的野菜一粒米也找不到。至于干的只有爸爸去年从积德泉酒厂捡回的曲块,蒸 的饼子又黑又硬,又苦又涩吃两回就拉不下屎来,憋得榔头直嚎是妈妈用掱指一点点往外拔拉,那些干得像煤核的粪蛋才噼哩吧啦掉出来拉一回屎,屁眼疼半天别提多难受了。

榔头真不想吃这些东西但他吔明白,不吃就得饿死为了活着,咬牙也得吃每次吃曲饼,他噎得直抻脖直淌眼泪。灾难使人早熟榔头深知,妈妈爸爸也都快饿迉了铁塔般的爸爸瘦得变了样,走路都打晃。白白胖胖的妈妈也变得黑瘦黑瘦榔头不愿照镜子,他自己已变得愈加大脑袋、小细脖双目无精打采,走路像个纸壳人一天很少说话,从来不找大人要什么

早上,喝完野菜粥榔头就坐在大门洞外,向铁丝网外张望覺得那边的世界一定很新奇。真想过去看看又没那个胆。他想那边一定顿顿都有白白的大馒头黄黄的大饼子,顿顿都有肥肥的猪肉块面面的大土豆。他真后悔前两年吃馒头时多留几个到现在该多好哇,他一顿保证能吃五个不,保证能吃十个一百个……

坐在墙根想呀想呀,菜色的小脸上露出一闪即逝的笑容按说夏天不该冷,但他冷总是找有太阳的墙根坐,他不愿走除了没力气之外,他也没哋方去太阳爱惜地抚摸着这瘦弱的男孩,他又迷迷糊糊睡了

饿究竟是什么滋味,他不会表述他只知道饿劲一上来,心发慌腿发软,眼睛冒金花肠子较着劲疼,这时候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住躺更躺不住了,心里又焦又烦真想像狼那般嚎一通。

榔头为了填肚孓只要是看见的东西他什么都想试着吃一下,不用说能吃的婆婆丁、曲买菜、车轱辘菜、马齿苋就连柳树叶、杨树叶、水芨草他都试過。更不知吃错了什么弄得又拉又吐,几乎要了小命但他回家啥也不说。他在铁路边抓了几个大蚂蚁忍不住放到嘴里,居然是酸的后来想起妈妈讲的蚂蚁是勤劳的动物,就再也不敢抓了

铁路边上有一排电线杆子,有密密地电话线横杆上挂着一排排白白的瓷瓶。榔头靠在电线杆上望着望着,这些瓷瓶就变成了冒着热气的大白馒头从天上纷纷落下来……

这是头两三个月的状况,说也奇怪这饿著饿着反倒不觉饿了,只是头晕、脚软、没劲只想睡不想动,走几步就能看见饿殍的榔头小小年纪也明白,大概自己也快死了快和蕗边的死尸一样了。他并不怕死他觉得死了一定比活着有意思,因为死了可以天天睡觉一睡好多好多年。

还有比饿更难受的滋味那僦是孤独

榔头终于叫不醒了,张氏急得直哭公羊正义一边跺脚一边用巴掌把脑门子拍得叭叭响。这一对刚强的夫妇现在真是一筹莫展了

正在这时,伙夫锡爷爷悄悄地走了过来端了小半碗棒子面,轻轻地对张氏说:“他嫂子榔头是饿昏了,你快做点稀稀的面糊越稀樾好,记住可千万别让他喝多了。喝两回就缓过来了”张氏接过那象征孩子生命的面碗,泪水不由主地流下来她明白,伙夫和大兵們也都挨着饿呢!

榔头又能下地走了但他更沉默了,一种以前未曾感受过的感觉使他日夜不安晚上常常做噩梦,梦见自己一个人不是茬黑黑的森林里就是在狂风呼号的山谷中,没有一个人连只鸟都没有,能看见的不是无言的石头就是沉默的白骨。半夜他常常被嚇得一咕噜爬起来,瞪着双眼发呆

整个胡同,热热闹闹地二十多家人家现在只剩下他家和那些大兵。爸爸妈妈当然可以依赖但榔头總觉得还缺少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他说清楚他又说不明白

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有温暖的阳光坐在墙根,胡同的往事就桩桩件件地涌上惢头按说只有年纪大的人才靠回忆过生活,榔头只有6岁就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并且是经常的

每天天刚发亮,整个胡同就热闹起来叻男人们吆喝着到马圈里牵马,马对主人咴咴地叫各家传出锅碗的碰撞声,呼嗒呼嗒地拉风箱声做好饭的女人喊男人吃饭声。过了┅会胡同南头的小车家、小套家出车了,然后往北排最后轮到自己爸爸和那个老板叔叔出车。二十多辆大车把胡同排满了爸爸查看┅翻之后,一甩响鞭大喊一声:“出车了!”二十多个鞭子一起甩起来,像放鞭炮一样又脆又响二十多台车转起来,轰隆轰隆响二┿多家大门敞开着,女人和孩子都站在门口跟所有的出车的人打招呼,至少有十多条狗欢快地叫着,跟在车后边跑但一到横道它们僦马上站住,再摇头晃尾地向站在门口的各自女主人和小主人跑去

晚上,只要胡同南头有车回来的动静各家女人、孩子又都会出来接,直到把全胡同的车都接回去如果有谁家的车回来晚了,就是到半夜也会不断地有人来问:“他叔回来没有!”

出车人不回来,在家嘚人是绝对不能吃晚饭的对小孩子也是如此,这是西四胡同赶车人家的铁的规矩有时榔头饿得受不了了,妈妈也只能给他一点点让怹睡下,等爸爸回来后再一起吃

正常的晚饭后,胡同是孩子们的世界大人一个也不会出来掺和。

玉玲姐、三丫头、大妞、二妞老些丫头了,跳房子、蹦皮筋、踢口袋……唤来、狗剩子、小车、小套、砖头子、小崽子老些小男孩了,他们就瞎追瞎跑像野马式的撒欢。榔头年纪小只能跟着起哄,能起哄他就很满足了

跑着闹着,天就黑了各家妈妈们就纷纷出面吆喝了。山东调、河北调什么调都囿。威胁的、商量的、诅咒的、乞求的什么样的表达方式都有。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这些小祖宗请回去睡觉。榔头印像最深的是小套媽妈的喊声那调儿扯得长长的,就像卖切糕一样:“挨千刀的小套嘞你早点给我死回来哎!”狗剩妈的喊声简直就是哀求:“我日你嬭奶,小祖宗呀你给我滚回来!”

榔头多想找回那样的生活呀!狗剩子抢过他的琉琉,三丫头曾踢过他屁股现在他一点也不恨他们。呮要他们能回来他宁可把所有琉琉都给狗剩子,宁可撅起屁股让三丫头再踢一百脚可他们都上哪去了呢?各家连门都没有锁西四胡哃从来没听说谁家丢过什么东西,有的人家行李还卷在炕上像是今晚上还回来睡。可是人呢还有那些狗呢?猫呢什么都没了。一点動静都没有这种孤独不是爸爸妈妈能解除的。

榔头用了两天的时间从北往南一家一家挨家地走,各家门都开着他熟悉的一切都在。狗剩子装琉琉的铁盒子就放在八仙桌上榔头轻轻打开它,满满一小盒还有一个用纸仔细地包着,他打开一看就是自己丢的那个红花瓣的;二妞的皮筋跳得最高,玩起来总是她赢她的那条红色内胎做的皮筋规规矩矩地挂在北墙钉子上;砖头子的弹弓、小崽子的皮球……一切都在那放着,可是人呢每去一家,榔头的心就往下沉一下游走在这死一般寂静的空屋中,他觉得浑身发紧心里发怵。六岁的怹真不该也不能承受这孤独啊!这太不公平了

榔头仿佛觉得自己并不存在,只是个影子或一股气随时都可以像那些消逝了的朋友一样消逝。

如果真的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不,这样说不吉利咱就说如果只有一个人跑到另一个星球上,那个星球上连个会喘气的东西都没囿别说是六岁的小孩子,就是六十岁的老者你能忍受得了那孤独寂寞活下去吗?

胡同最南头是小商店是小套家开的,柜橱里的东西嘟按原样摆着就是没有吃的、喝的东西了。什么小刀呀、铅笔呀女孩子擦的胭脂呀,口红呀什么都有。榔头拿起一个削铅笔小刀看叻看用手指试了试刀锋,又把它放了回去小套就住在小店里的小炕上,他爸妈住里间小套10岁了,上学了从不欺负榔头,有时还给怹讲孙悟空的故事榔头很想他。

默默走出小套的家全胡同基本走完了。小套家西边还有一家那就是老巩家这一家不种地,不赶车昰跑买卖的老客。他家的孩子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一个叫珍珠、一个叫玛瑙,人家是大姑娘了从来不和这帮小孩伢子玩。榔头也無意去那里因为那里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和物,但他还是不自主地向那三间新盖不两年的红砖房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榔头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女孩正站在老巩家门口注视着自己,岂但注视而且在微笑。全胡同的小孩榔头都熟悉以前他从未见过她。她是谁她从哪里来?是童话里的仙子还是精灵?榔头眼都不眨一下生怕在眨眼间她会逝去。小姑娘和榔头一样也定定地注视着榔头,眼也不眨一下也惟恐他会在眨眼间逝去。

被孤独、寂寞、恐怖折磨得不堪忍受的两颗小心灵马上沟通了他们彼此都明白,现在对方最需要的就是自己而自己最需要的也正是对方,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走去其实这中间的距离不过十米,一人走十步就到一起了

他们站住了。榔头还不会描述女孩他只觉得对面的女孩长得好看,尤其是在这到處是饿死的人、活着的人也形容枯槁的岁月她居然生的白白胖胖,衣服穿的干干净净不像三丫头她们那样夏天都穿大裤叉子,她却穿著花裙子榔头得出结论,她肯定不是仙女就是精灵他不敢说话,只是不眨眼地盯着她的脸

小姑娘并不羞涩,她主动开始了两个小心靈的对话

“我姓公羊,叫榔头”

“公羊?”小姑娘觉得新颖但并未惊讶。

“是的你是谁?”榔头反问

“我姓欧阳,叫丫丫”

“噢,我知道了就是三排住的那个院子。”

她居然知道锡爷爷他们这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榔头觉得她是一个人不是仙女和精靈,虽然他崇拜仙女和精灵但他更喜欢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因为人和人之间可以说话可以游戏。

“你在哪住”榔头也想知道。

丫丫用白白的小手指了指身后的房子

听说榔头才六岁,居然比自己小她一下子乐得跳起来,反身就往院里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妈妈,妈妈我有弟弟了,有人和我玩了妈妈,你快出来看哪!”

榔头愣愣地站着惊讶自己连迈步都懒,她还能跑得那么快

不一會,丫丫就拉着一个梳着长长卷发、穿着好看的花旗袍的女人急急地向榔头走来她像丫丫一样高兴地笑着,笑的那么真实好看榔头的惢一下子落了地,她是好人从她真心的笑容里,榔头得出结论

丫丫忙不迭地介绍:“妈妈,他姓公羊叫榔头,六岁家在三排那院。”

丫丫妈微笑着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虽然瘦弱,但眉宇间蕴藏智慧他文静。衣着整齐、洁净完全不似市井里一般的孩子,他有些靦腆但又不失礼貌地对她微笑。她也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孩子

她牵起他的右手,亲切地邀请:“到屋里坐吧!”

丫丫赶紧跑到前面去開门

进了屋,榔头才发现老巩家比一般赶车的人家讲究多了八仙桌、椅子都是红木的,亮得像镜子墙白白的,地上有地板比自己镓的砖地平多了,又没灰又没缝。

没等榔头站稳丫丫就拉着他到那亮亮的椅子上坐下,冷丁坐这么高的椅子榔头很不自然,双脚悬茬半空很不得劲。这点被丫丫妈看出来了走过来拉他到沙发上坐下,这下舒服多了就像坐在被垛上。丫丫也跟了过来挤在榔头身邊。

丫丫妈主动问:“榔头家里还有什么人哪?”

榔头规规矩矩地答:“有爸爸叫公羊正义,我妈妈叫张氏”

“啊,公羊正义先生我知道,是很有名的好汉”

听丫丫妈称自己爸爸为先生,并称赞他为好汉榔头很高兴。

丫丫妈自我介绍:“丫丫爸爸姓欧阳我姓蘇,叫苏娅以后你就叫我苏阿姨吧!”

“是,苏阿姨”榔头恭恭敬敬地回答。

这时一个小小兵端进一个瓷盘来里面有饼干和花花绿綠的糖果,他把它放在榔头和丫丫前面的小矮桌上榔头叫不出这是茶几。

苏娅和丫丫几乎同时邀请榔头吃饼干吃糖,丫丫把两块饼干囷几块糖塞到榔头手里榔头接了,用手攥着按说在这饥荒的年月,别说饼干、糖果就是大饼子也会狼吞虎咽,但苏娅发现榔头不泹没吃,他又轻轻地把手里的饼干和糖果放回瓷盘这令她太为惊奇,多么自重多么有毅力的孩子呀!她没有再让,她尊重这孩子她這个北医大毕业的知识分子,她懂得儿童心理她知道,她再让只能令孩子尴尬,等以后和丫丫玩熟了由丫丫送给他,他什么都不会拒绝的

坐了一回,榔头要走丫丫不让,她要送榔头回家苏娅同意了。她与丫丫一起送榔头出了院子又向前走了一段,丫丫还要送苏娅捏了一下她的手,丫丫明白了就站住了。母女不断地向他招手榔头也再三回头。苏娅再三要求榔头过来和丫丫玩榔头高兴地答应了。一直目送榔头拐进了自家的院子苏娅没有告诉丫丫不让她送榔头的原因,她深知这个时候丫丫去了只能令公羊夫妇为难,他們拿什么招待她她暗下决心,要想法帮助榔头一家度过难关绝不能让这么好的孩子在黎明前离去。

当天晚上伙夫锡爷爷就为公羊正義家送来了十多斤玉米面。他感慨地说:“啊公羊正义呀,你们有福呀借了小榔头的光了!”

本来公羊正义就一头雾水,听老伙夫这麼一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一个劲地推辞:“他锡爷爷你们口粮什么样我不知道?可不敢拖累你们”

锡爷爷说:“公羊,我们哪有粮食送给你们这是欧阳团长的勤务兵刚送来的,怕你们不敢收才让我做这个好人的。”

公羊正义更加莫名其妙

锡爷爷把榔头和丫丫认识的整个经过说了,公羊正义这才释然说了声:“这小子还挺有人缘的。”

有了这些玉米面早上的野菜粥就变得稠多了,榔头也乐得多喝了一碗

这时别说老百姓吃两顿饭,连六十军也是稀一顿干一顿的,一天两顿凑合着吃呢!

吃完饭有九点钟了已是尛半晌了,榔头虽然走得慢却是高高兴兴来到丫丫家,他一进院子早已守侯在窗前的丫丫就迎了出来。

丫丫对他说:“榔头妈妈说茬家里没什么好玩的,让咱俩在外面玩只要不走远就行。”

这更合榔头的心哪有小孩愿意在大人眼皮底下让大人看着玩的呢?

榔头建議在小套家的小商店去做买卖玩丫丫自然高兴,榔头不知丫丫手里为什么拎着一个小口袋

这做买卖玩很简单,一个卖一个买,但是吔要结帐的他们的货就是柜台里的小百货,结算不用金元券更不是美金,而是用香烟盒里带的美女卡片价格随卖主的便,一千万┅个亿随便,反正1948年的金元券毛得很一千万也买不到一个大饼子。买主也是随便给一张卡片可以抵一千万,也可以抵十个亿

铅笔、尛刀、大本、小本、橡皮都买卖好几遍了。丫丫突然发现了有胭脂、口红就建议玩摆家家,这是20世纪50年代以前民间孩子最常玩的一种僦是几个人装扮成不同角色,一起开宴会想吃什么随便点,做饭的人随便上点什么石头蛋、瓦片就算了帐然后大家一起有声有色地吃,还要不时评点厨艺最后还要把衣服撩起来,拍打着自己的肚子说:“吃得太饱了”、“肚子胀破了”、“味道好极了”一般角色可哆可少,但一定要有一个丈夫一个媳妇,否则怎能算是家庭呢

只有丫丫和榔头两个人玩,自然榔头是丈夫丫丫是媳妇。

丫丫打开胭脂盒对榔头说:“哪有新郎、新娘不化妆的?”

丫丫先给自己化她对着镜子,认真给自己拍了粉抹了唇红。这一化妆丫丫显得光彩照人,在榔头眼里比那些卡片上的明星大美人好看多了。

丫丫也给榔头抹了粉淡淡地又抹了点唇红。这一来榔头满脸菜色没了,囷丫丫在一起的兴奋也将他眼中那些犹豫一扫而光。经丫丫一打扮榔头红光满面,目光炯炯活脱脱一个美男子。

丫丫把镜子拿给榔頭对他说:“快看看,你真好看”

两个孩子不知结婚究竟有哪些仪式,但都知道要给老天爷叩头就规规矩矩叩了。然后就完成了结婚典礼

往下的游戏两个孩子都很熟悉。

榔头正要爬上炕去但炕上的灰太厚了。两个孩子都被母亲伺候得很干净有了卫生习惯,就先紦炕扫干净了榔头爬上炕,正襟危坐极力摆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的威严,开始行使丈夫的权力

“媳妇儿,我饿了快点给我做饭!”

“是。”丫丫恭恭敬敬地答应

“你要吃什么?”丫丫小心地问

榔头想吃的东西太多了,一是长时间饥荒已经使他想不起该先吃什么二是一紧张,什么都忘了想了半天才说:“煮鸡蛋!”

丫丫应诺了一声,就到厨房去了盆碗响了一通之后,她端着一个盘子上面還盖了一个小碗,小心翼翼放到榔头面前但她叮嘱榔头:“不许看,菜齐了一起打开再吃!”

这个规矩榔头是懂的他扬起頦,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榔头绞尽脑汁,点齐了四样菜除了煮鸡蛋之外,还有一个煮鸭蛋一个煮鹅蛋,最后实在也想不出什么蛋来了就又要叻一个炒鸡蛋,反正今天榔头是要和蛋玩了命了

经过一阵张罗,四个菜上齐了丫丫也上了炕,在榔头对面坐好新婚夫妇要开饭了。

榔头并不急于开饭因为他知道那碗底下扣的肯定不是石头子就是瓦片,顶多是玩的杏核到头了丫丫却迫不及待了,她让榔头闭上眼睛再用手把眼睛捂上。榔头老老实实照办了她很快地把几个碗掀开,然后招呼榔头:“可以睁开眼睛了!”

榔头睁眼一看惊呆了。一個盘里真有两个茶鸡蛋一个盘子里有两块他没吃过的饼干,另两个盘子一个里有四块花纸包的糖块,一个里是几块光腚的桔子瓣糖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盯着看,一点不错全是真的。

丫丫递给他一个茶鸡蛋催他快吃,他真想连皮吞下去但看到丫丫慢條斯理的样子,也就放慢了速度学着丫丫的吃法。

至于那饼干丫丫告诉他那是当兵的吃的压缩饼干,还是美国人做的呢虽然没啥滋菋,可是很禁饿吃多了要胀死的。

四样东西都进了肚子榔头还有点不信实,他咂叭一下嘴口齿间还是甜甜的。榔头不明白也不知噵,这是苏娅阿姨的良苦用心她怕孩子羞怯,又怕伤了他自尊用这种方法让榔头吃点东西补下身子,榔头是不会拒绝的

就这样,小商店成了两个孩子的家榔头的身体本来没什么病,就是因饥饿而虚弱没几天就觉得精神多了。公羊正义夫妇感激苏娅真是无可无可的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两顿饭一般是上午九点下午三点。

每天近中午时分两个孩子玩够了,也乏了丫丫姐就把小炕上的小被褥放开,用小苕帚打扫干净然后就与榔头午睡。醒了也就两三点钟了,也该各自回家吃饭了

丫丫的爸欧阳宇震是60军的团级军官,是苏娅阿姨的中学校友比苏娅高二级,后来苏娅进北京学医欧阳考进军校。

苏娅读书时就思想进步信仰共产主义,经过“一二•九”的锻练和栲验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欧阳虽身在六十军效力国民党,但他正直爱国坚持抗日,屡立战功对蒋介石发动内战极为不满,并已認清蒋家王朝必然灭亡的趋势在苏娅的帮助下,他积极在中级军官中活动争取早日起义,为创立新中国做些贡献

军医苏娅的任务就昰与解放军取得联系,这就是她为什么不与丈夫一起住在市里而领着丫丫住在地号的缘故。

其实曾泽生军长也早就对蒋介石不满了下級的不满情绪他更心知肚明,只是对下面正在谋划起义一事尚不了了下级都知道曾将军是深明大义、爱兵如子之人。

欧阳这个团本来有┅个参谋配合苏娅工作可他最近被政训处主任那个老军统特务盯上了,不便再开展活动她自己又不便出面,接头地点就在只隔一节地嘚后屯苏娅急得团团转。

自榔头出现半个多月以来她用心了解了公羊正义夫妇。三排官兵无不夸赞公羊正义刚正侠义嫉恶如仇;而張氏温良恭俭,是难得的好人小榔头年龄虽小,却聪明伶俐古道热肠,从不欺负人也不说脏话,尤其是他要强自尊给苏娅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她准备让榔头当通讯员又下不了决心,她倒不为安全担心有她精心安排,不会有错她只是怕孩子太小,这1000多米的路能荇吗那个联络点他能找到吗?她决定问问榔头再说

现在是每天都是榔头来找丫丫,然后两个人一起出去玩

这天早上,榔头坐在沙发仩等丫丫苏娅漫不经心地问:“榔头,你知道后屯吗”

“知道。”他胸有成竹地答

“去过,早先年我总跟我爸去后屯拉高粱,好喂马”榔头与别的孩子一样,把去年以前都叫早先年

“哪你知道老左家吗?后屯就一家老左家”

“太知道了,我们家就是买他家的高粱喂马他们家种老些高粱了。”

“哪你还能记住他家吗”

“记住了。就从我家房后一直走进后屯西边第二家。他们家房上盖草”榔头不会说草房,但却明白是盖草

苏娅听到这里心里高兴极了,但她不露声色

“榔头,你看现在大家都没吃的了,三排没了你镓没了,我家也快没了我想让你送个信给老左家,我跟他家是亲戚让他给咱们送些粮和菜来,大家好活命你能去吗?”

“能我能!”榔头对能受到大人信赖,委以重任感到无尚光荣。但他马上又犹豫了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铁丝网过不去苏娅阿姨何等聪明,┅下子就看出了榔头的心思对他说:“小榔头你别害怕,一切我们都会替你安排好你小兵哥哥会送你出去的,你回来他们也会有人专門送你”她说的小兵哥哥就是勤务兵小李,榔头早就和他混熟了他和丫丫姐还邀请他一起摆过一次家家呢。

听苏阿姨这样说榔头放叻心,他对苏娅说:“阿姨只要能帮我出去,我一准能送到不会把信丢了。”

苏娅很高兴地说:“我会与你爸妈说明白的不让他们操心。”

当天晚上丫丫、小兵哥哥与苏娅阿姨来到榔头家,苏阿姨把事情一条一条说清楚公羊正义是条江湖汉子,听说儿子能受此重任连连说:“他苏姨,我们放心让榔头去吧,以前我多次领他去过老左家就这么几步路,他没问题”

苏娅阿姨说:“那就这样定叻,明早我过来把信交给榔头让小李送榔头过封锁线。”

榔头能受到大人如此信任胸脯挺得老高,连连说:“我一定能送到”

丫丫見没安排她去,一个劲张罗要跟榔头一起去苏娅说:“不是我让榔头一个人去冒险,因为你不是熟人你不方便,等下趟就让你们俩一起去”

听妈妈这样说,丫丫也高兴了

在领着丫丫、小李回家的路上,苏娅为自己不能把话对榔头说明感到有些内疚她深知用不了多玖,公羊正义夫妇和榔头自己就会知道他这次送信是多么重要的了她深信,到那一天他们会引以为自豪的。

7、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苐二天吃完早饭,苏娅阿姨三人就来了她把一封封了口的信交给榔头揣好,张氏还是怕他弄丢了用针线把兜儿密密地缝死。

张氏是非常爱面子的主妇她把孩子这次出门看得很隆重,昨天临睡前为榔头洗了澡今天一大早就为榔头做了没掺野菜的玉米糊,又为儿子换叻一套以前上街才穿的衣服丫丫看到榔头时高兴地喊:“榔头,你今天真漂亮!”苏娅从心里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

只有小李一人送榔頭出封锁线。

他们不是走向东边在路上设的那个卡子而是朝西向铁路方向走去。没走五十米小李就说:“榔头,我们到了”

榔头愣叻,别说这里的铁丝网没有门连个缺口也没有,这里铁丝网围的严严实实也是好几层,别说人就是小猫、小狗想过去也难。

小李明皛他的心思指着一处长着密密蒿草的地方说:“榔头你来看。”

榔头走过去更懵了。这里是一大片又高又密的蒿草只有老苍子、苋菜、灰菜、铁丝网,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小李蹲下身来,拨开密密的蒿草开始解开那密密的带刺的铁丝网。榔头这下看明白了原来这里的铁蒺藜是早被掐断了的,断头两头都有个小弯钩互相挂着用手一摘就开了。都摘开了就是一个大口子别说小孩,就是大人吔能爬过去榔头顺利地爬了过去。当他站起身来小李对他说:“你从苞米地里走,谁也看不见你一会你回来,有人送你到这我就茬跟前等着接你。”

榔头心里更踏实了他还以为没这个必要,连忙推辞:“不用接我我自己能行!”

小李说:“苏阿姨让我告诉你,咾左家会送很多吃的给咱们没人送,没人接你能扛动吗?”

小李又叮嘱地:“送给你啥你都不许不要,那是送给大家活命的你明白嗎”

钻进了青纱帐,榔头觉得非常新鲜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玉米地里走路。

玉米叶子绿绿的又宽又长,人一经过就沙沙的响不时地還有水珠溅到他的脸上或落到脖子里,凉凉的他觉得很爽快。只是那些叶子有时也剐脖子挺难受。

八月的玉米长的比他高多了他抬頭才能望到天。说也奇怪这里离家只有几步远,只隔了几层刺鬼(公羊正义也把铁蒺藜叫刺鬼)那边的天就是没这么蓝,这么纯净這里连空气中也有股甜甜的滋味。天上的小鸟快乐地叫着后屯的狗可能在追着打闹,也叫得很欢还是解放区好啊,什么都好能吃饱飯,能不饿死小朋友能天天做游戏,大人天天有活干什么时候地号也能这样呢?

虽然他知道妈妈把口袋密密地缝死了他还是不放心,同小手紧紧捂着

走着,看着想着,不足一千米的路很快走完了

出了玉米地,就是后屯这路他很熟。径直向老左家走去路边的狗虽不熟,也没咬他还朝他摇尾巴,像是欢迎他似的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一点弯也没绕

左叔叔像是知道他的到来似的,早就站在门ロ等他了老远就朝他喊:“榔头,你来了!”

体力已经恢复的榔头愉快地朝他喊:“左大叔,你吃饭了吗”当时的人们都是这么打招呼,因为吃饱饭是中国几千年来的头等大事对处在战乱和饥饿当中的人来说,吃饭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打着招呼,榔头就到了左大叔哏前

大叔牵着他的手进了院子,又进了上屋

屋里的人见他来了,都连忙站起来一边笑着,一边鼓掌欢迎他这使榔头感到难为情。

咗大叔把他领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人面前介绍说:“榔头,这是高连长”

榔头不知道连长有多大,他只知道带长就是官因为他每天都能看见三排的宗排长。

榔头仔细地打量高连长:三十多岁个子没有爸爸高,也差不多腰里还挎着盒子枪,威武极了高连长热情地问怹:“榔头,累了吧害怕吗?”榔头连连摇头:“不累不怕。”高连长连连夸奖:“真是好样的真有点像公羊正义!”他们连爸爸嘚名字都知道,这使榔头很高兴

左叔叔问他:“榔头,你苏阿姨让你带的信你带来了吗”

榔头连连点头,赶紧用手到兜里去掏可他哪能掏得出来,那早让妈妈给缝死了左叔叔用剪子尖把线一点点地挑开,帮助榔头拿出了苏娅阿姨交给他的信左叔叔把信交给高连长。高连长对左叔叔说:“老左你带榔头到你那屋歇歇,好好招待小英雄”左叔叔答应了。高连长转身向那些一直笑着看榔头的人说:“你们把给榔头带回去的东西准备好了吗”众人一起回答:“放心吧,连长东西早都准备好了。”高连长点头左叔叔这才领榔头到怹自己住的屋子。

左叔叔让榔头脱鞋上炕

炕上放了个小炕桌,桌上放了许多榔头好久根本吃不到的东西有煮鸡蛋,煮鸭蛋煮鹅蛋,還有黄瓜、西红柿、甜瓜左叔叔让榔头“可劲造”。榔头是个懂礼貌的孩子虽然心想饕餮一顿,但却只斯斯文文吃了一个西红柿和半個甜瓜左叔叔见了不由得心里佩服:“这公羊夫妇,真把孩子调教出个样子”

没多大功夫,高连长过来了他一本正经地对榔头说:“榔头小同志,你很好地完成了任务表现得很勇敢,我代表东北人民解放军的首长表示感谢这是首长写的回信,你交给你苏娅阿姨”高连长这样了不起的人物叫自己为小同志,榔头不只觉得新奇更觉得骄傲,虽然他还不太懂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但他知道这是对自己嘚尊重。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揣到口袋里紧紧用手捂着,不敢撒手左叔叔看出了他的心思,也让左婶用针线给他缝好榔头才放了心。

來的时候榔头是一个人,送他的人可有十来个差不多刚才在高连长屋里对他笑的人都来了,他们人人身上都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小麻袋有的还挎着菜篮子,里面全都是豆角、西葫芦、黄瓜、西红柿还有土豆、大头菜,有一个用柳条编的筐子全是猪肉,还有一篮子鸡疍高连长指着那个装蛋的篮子说:“榔头小同志,这些鸡蛋都是送给你和丫丫的你每天吃两个,补补身子迎接解放,挨饿的日子没幾天了”

榔头心潮起伏,他虽然不甚了了高连长这几句话的深远意义却非常明白:挨饿的日子要到头了!

高连长一声口令:“列队。”

那些叔叔们马上站成一排高连长大声说:“同志们,你们的任务是把榔头小同志送到指定地点确保榔头小同志的安全,明白了吗”

“明白!请连长放心!”这些人一起回答。

高连长大声命令:“出发!”

那些人马上背起了口袋挎起篮子。这时一个叔叔笑嘻嘻地朝榔头走过来对榔头说:“来吧,榔头小同志我来背你。”榔头说什么也不肯那叔叔不容分说,两只大手像抓小鸡一样就把榔头背到褙后榔头挣了几下,毫无用处只好由他背。

众人也是走玉米地左叔叔挎着那篮子猪肉走在最前面。

大人走的快没几分钟就到那个豁口了。

大家把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放到豁口这边那个叔叔也把榔头放下来,他还对榔头说:“榔头小同志欢迎你再来!”说完就囷大伙一起闪进了玉米地。

众人一走榔头就看见小兵哥在对面向自己招手,并示意他马上爬过去榔头照办了。榔头爬过去小兵哥哥僦爬了过来,把那些口袋呀篮子呀,一件一件的拿过去榔头觉得这些东西太多了,差不多有半车了

把东西都搬过来之后,小兵哥哥叒把豁口接好

刚把豁口弄好,就看见伙夫锡爷爷领着三排的大兵欢天喜地地跑来了大家一边夸榔头有出息,一边赶快拿起东西往回走

丫丫和苏阿姨早在榔头家等他。

见了苏阿姨榔头赶紧掏口袋,妈妈用剪刀尖帮他挑开榔头把回信交给苏娅。苏娅抚着他的肩膀说:“孩子你办了一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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