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孩子餵养窝边犬,喂了后发现喂错了,但没按结束餵养窝边犬,那到淩晨...

穿越红楼之双玉奇缘全文阅读 - 找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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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亲爱的读者:
  因本人身体原因,须遵医嘱远离电脑。而近日来身体不适,也无法持续更新小说。在此我向各位亲们请假六周,请大家不要将我遗忘了……等我身体好转了,一定会回来继续写下去,这是我的一个愿望,我也不想半途而废,所以,我在这里保证,此书绝对不会成坑。希望大家能够体谅,也谢谢一直关注和支持我的亲们,有了你们,我才更加有动力,O(∩_∩)O谢谢!
  花火清淩
  致亲爱的读者:
  当初的承诺已成风,或许,许多人都已忘了我。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因身体之缘故,又遇上了传说中的瓶颈时期,灵感枯竭,握笔无神,故而一拖至今。如今我已回来,为完成我的红楼一梦。这是我的梦,我永不会放弃。若大家喜欢此文,请多多关注和支持。在此深鞠一躬,以表谢意。
  PS:此书将正式更名为《红楼奇游》,请大家知悉。
第一回 梦回红楼(已修)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已是深夜。在这月色皎洁,繁星满天的幽美夜色里,一个纤柔的身影,踏着软绵绵的沙滩,沿着海边,慢慢地向前走去。一层层白鲢似的浪花,一次次眷恋地抚mo着金色的沙滩,发出温柔的“唰唰”声——翻滚着蔚蓝的波浪,闪耀着娇美的容光。
  这身影向远处望去,只看见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分不清是水还是天。正是那: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这海,无疑凝聚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的生命力,具有一种超越自然的深刻。海浪依旧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珠洒落一片,晶莹剔透。
  她投入海的怀抱,像一条美人鱼,欢快地,优美地游向远处。
  潮来了,汹涌的潮水,后浪推前浪,簇拥着冲过来,声似雷霆万钧,势如万马奔腾。大海霎时间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战场,海风吹着尖厉的“号角”,海浪似乎是千万个英勇的战士,向海岸猛烈地进攻着,发出隆隆的呐喊。一排排海浪撞在岸上,溅起一片片浪花。
  那身影呢?似乎早已被海浪包围,再也看不到分毫……
  ******
  粉白轻纱帐,幽香檀木床。鹅黄雪缎被,淡紫软云裳。
  环顾四周,古色古香,窗外夕阳的余晖投射进来,令屋里的物件陈设都泛着一层淡金色的柔光。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正坐在床边打盹,挽着双鬓,身着淡绿色衣裙,却是古代装束。四周悄无人声,只有偶尔的几声蝉鸣。一切都是那样宁静祥和……只是——这是哪里?
  蓝冰清只觉得恍如梦中。心里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游向海里,身体周围都是大海的波涛,她置身于大海的怀抱——而后忽然有片柔柔的白光,轻柔地将她层层围绕,而她便在不知不觉中,沉睡,在大海深处……
  如今,为什么会在这里?纵有满腹疑虑,却又无从分析。赶紧低头看自己,只见淡紫色蚕丝睡衣下,身体似乎变小了。她急忙伸出手来,发现这的确不是自己的手。只见这手,芊芊柔荑,如青葱白玉,然而却极小,如同一个小女孩儿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里一急,嗓子一痒,不由地猛咳出声。旁边的小丫头即刻醒了,看着蓝冰清正咳得厉害,忙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待咳嗽好了些,又忙轻按她躺下,一边为她盖好被子,一边稚声稚气地说道:“姑娘还病着,万不要受凉了,还是好好歇息罢。雪雁该死,竟睡着了,没守着姑娘。”
  蓝冰清没有说话,只在心里犯疑:雪雁?这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啊,这是红楼中黛玉的丫鬟的名字。是重名么?还是——穿越?!想到此处,蓝冰清头脑顿时一阵眩晕。老天!这是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
  片刻之后,蓝冰清稍稍平静下来,依然是不敢相信,却又似乎无可置疑,于是只得微微颤抖地对雪雁说道:“雪雁,拿镜子来。”
  雪雁虽有疑惑,但乖巧地应着拿来了。是一面铜镜,十分光滑,除了影像比玻璃镜子稍微暗些以外,实在是清晰得很。
  只见镜中有一小女子,年约十岁上下,小小年纪,却是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肌比凝脂,唇似樱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一时间,镜里镜外的人儿都怔住了。
  “姑娘,姑娘?”雪雁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将蓝冰清硬生生拉回了现实。
  “我是谁?”蓝冰清喃喃道。
  “姑娘,你是怎么了?这可如何是好?姑娘等着,奴婢去喊王嬷嬷来。”雪雁毕竟年幼,看她家姑娘怔怔的样子,快要被急哭了,以为是病糊涂了,于是便要出去叫人。
  “别去,我没事。”蓝冰清一把将她拉住。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也不想弄得人心惶惶。如此一来反而平静,真是物极必反。只是不知这是历史中确有的朝代,还是一个虚幻的平行空间。虽然自己研习过许多朝代的服饰,但是看这装束,竟看不出来,只觉得十分飘逸和华丽。无论如何,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上天安排这一场穿越,也理应不该辜负这份“厚爱”。她在心里自嘲一阵。
  蓝冰清的真身本是二十岁年纪,刚刚大学毕业,父母皆在英国多年,自己从小和祖母相伴。暑假一个人去三亚自助游,孰料晚间游泳遇到海潮竟导致时空错乱。那么现代的自己呢?只是一个失踪人口了吧。祖母早在一年前病逝,国内自己已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国外的父母和自己感情淡漠,只是每月定期汇款过来罢了,也不知何时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存在了。
  “唉!”一声长叹。镜中人儿亦是秀眉紧锁。
  或许,命运真有它的奇妙安排。蓝冰清本是一个洒脱的人,如此也就安心将养了。再看这雪雁,鹅蛋脸儿,秀眉杏眼,颇有江南女子的灵秀。黛玉见她单纯可爱,心下喜欢,便也对她十分和善。
  “雪雁,我是怎么病了?我只觉得头疼,竟记不清了。”蓝冰清试探性地问道。
  “姑娘,雪雁知道夫人仙逝后姑娘十分痛心,但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呀。姑娘这些日子一直魂不守舍的,今儿个姑娘竟失足掉到荷塘里了。说来也是雪雁失职,竟没有保护好姑娘,请姑娘责罚。”雪雁说着便低头跪到了地上。
  “不怪你,快起来吧,地上凉。”蓝冰清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很有些不忍。心中了然。原来此时贾敏已逝,那么贾府的人也应该快来接自己了吧。只是按书中记载,黛玉此时应是六岁,如今却又不是,看来时间也已经错乱了。
  雪雁只感激地着这独自沉思的“黛玉”。
  蓝冰清的前生,此时只能称为“前生”了,虽生在现代,却极爱那清雅的、无可替代的古典才情。而如今,自己穿越至此,命运的捉弄也罢,眷顾也罢,重要的是自己,梦回古代之后,该如何生活。
  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继而门被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老爷。”雪雁恭敬的称呼令蓝冰清立刻知道这便是黛玉的父亲——林如海。
  只见这林如海年约四十多岁,温文儒雅,玉树临风,书卷气息十分浓郁。蓝冰清初见便十分喜欢和敬重,于是很自然地叫了一声:“爹爹。”
  林如海心中自是喜悦,微笑着坐到床前,柔声问道:“玉儿可大安了?爹爹听说你今早掉到荷塘里去了?可有受凉?”
  蓝冰清看着他慈爱的神情,不禁心中一阵悸动。
  “多谢爹爹挂心。玉儿无恙。”蓝冰清如今也只得学着古人的腔调,只盼不要露馅才好。
  林如海看女儿神色如常,也放下心来,叹了一口气,又道:“玉儿知道,爹爹年纪已将近半百,又无续室之意,你又多病,如今又有此事,为父愈加不放心了。你年纪尚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扶持,本来爹爹也不舍得离你,然而思及将来,还是决定让你外祖母接你进京抚养。爹爹每日政事繁忙,对你实在疏于照料啊。”
  蓝冰清看林如海忍痛割舍的神情,也有些伤心,想到林如海如此思虑,也实在不失为一位好父亲。只是既有缘相聚,又将分离,心中也不舍,于是问道:“爹爹,外祖母家的船几时到?”
  林如海一愣,随即知道女儿已是答应,于是又喜又悲,好一会才答道:“也就在下月了。”
  “既如此,玉儿这段时日定要好好陪伴爹爹。”蓝冰清说道。
  林如海宠溺地摸摸女儿的头,心下欣慰。
  于是林如海告假十日,专门陪伴女儿,博古论今,吟诗作对,过了好一段风雅舒心的日子。这林府不算大,但也不小,古朴清雅,一草一木皆是自然青翠。有苏州园林的风姿,但是少了人工雕凿的痕迹。最妙是那荷塘,一条白色石桥蜿蜒而过,只见荷叶如翡翠,莲花如仙子,于微风中泛出一抹动人的娇羞,尽是一幅温婉细腻的江南美景图。
  虽然林如海有些疑惑“黛玉”似乎变得开朗和成熟许多,且所知甚多,然而也并未多想,只认为女儿自己在家看书多的缘故。林如海并非迂腐之人,时而也把女儿扮成男孩模样带出府玩耍,故而蓝冰清在这几日也见识了扬州古城的繁华,领略到那绵柔的吴侬软语和隽永的风土人情。而在林府书房内,蓝冰清也恶补了许多关于这个朝代的记载,该朝代名为“禹”,当今皇上名号为“宏羲”,确实是一个无可考的朝代。
  这一日,林如海将蓝冰清带至书房,并未如往常一样和她一起研习诗句,而是让她坐下,自己在另一旁亦坐下,便郑重其事地嘱咐了许多话,多是关于贾家的种种,及黛玉去后应留意之事,让她一一记下。之后又拿出一叠银票,交予蓝冰清道:“你外祖母家不比家里,凡事都要小心,万不可委屈了自己。虽然你年幼,又从不沾手银钱,但今时不同往日,吃用打赏,都是要用到的,有备无患。这里有十万两银票,本想交予那船上的家人,但如今为父还是让你自身带着方是稳妥。”
  蓝冰清含泪点点头,十分感动父亲的悉心。
  林如海又从衣袖内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黑色椭圆状玉石,用银丝线穿着,交给蓝冰清。蓝冰清手握那玉,只觉一阵清凉舒心的感觉渗入心脾。仔细一看,阳光照耀下那玉石里隐隐有一朵芙蓉的模样,一花瓣一茎叶都清清楚楚,流光溢彩,十分逼真。
  林如海说道:“这是月寒玉,有祛暑功效,这丝线是冰蚕丝,亦能避暑且十分柔韧,是你母亲的遗物,如今给你带去,一是对你身子有益,二也是留个念想。”
  蓝冰清一时百感交集,不由频频落泪。
  父女俩又谈了许久,因知明日船就到了,于是到夜间竟不忍睡去。
  第二日,林如海正问及蓝冰清一切物品是否收拾妥当之时,只听管家林忠过来道:“老爷,姑娘,贾府的人到了。”
第二回 初入贾府(已修)
  无论心中如何忐忑,蓝冰清(如今应称之为黛玉了)终究是离岸登船。望着岸上父亲愈来愈远的瘦削身影,回想起这几日来,自己与他日日相处,感动于他的宽怀与善良,敬佩于他的才略与大气。又想到这一别后,再见面之时,将是其离世之际,心中霎时酸楚万分。
  舟行渐处,杨柳依依。船外风景十分明媚,船内之人心情却不甚明朗。黛玉体质太弱,晚间咳嗽甚多,隐隐已有肺结核的前兆。蓝冰清幼时身体也不好,故而她的祖母经常对她进行食补,而她久而久之,对食疗也知之甚多。从而造就了蓝冰清长大后颇为健康的身体。如今到黛玉这个身子,蓝冰清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身体调理好。想到食疗,不禁又想到自己的祖母,然而如今,只剩自己孤独的怀念。
  窗外湖面如镜,景色怡人。如今的黛玉不知曾经的黛玉离开扬州时是什么心情,想来无助是肯定的,还有寂寞?贾府,那样的深宅大院,究竟这一去,又要生出多少故事?
  门口的帘子动了动,雪雁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药碗,道:“姑娘,该吃药了。”
  “放茶几上吧。你和王嬷嬷先去用饭,这里不用伺候了。”黛玉说道。
  “是。”雪雁乖顺地依言而行。
  待门帘再度放下后,黛玉端起药碗,将那黑色药汁倒入湖水中,继而无影。
  第二日一早,贾府的婆子来报说是船即将登岸了,于是黛玉唤来雪雁伺候。
  白玉簪挽起一头青丝,缀几朵玉雕小兰花,淡扫娥眉,轻点樱唇。身穿梅花点点粉红小袄,外罩银白银边蚕丝褂,下着月白梅花边洋绉裙,镜中人儿飘渺灵动,亦真亦幻。
  弃舟登岸时,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自上了轿,进入城中,黛玉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只见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和扬州又大不相同。如果说扬州是那“小家碧玉”,温润可人,那这京城便是“大家闺秀”,柔美大气了。
  黛玉见路边小摊上摆有琳琅满目的各种小玩意儿,女孩儿从古至今皆是对这些小物件极有兴趣的,此刻见着,心中不禁有些雀跃,很想下轿去买,却不得不立刻打消这般想法,不然一个大家小姐下轿去路边买东西,不知有多么惊世骇俗。又走了片刻,随着街市的喧嚣愈来愈远,便看到三间兽头大门,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豪迈至极。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这便是贾赦府上。轿子又往西行一段路,也是同样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一路上且不多说。
  只说到了荣府之内,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黛玉扶着一个婆子的手,款款而行,路过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黛玉等来了,忙笑迎上来,叽叽喳喳地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刚迈入门槛,就见两个丫头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上来,黛玉纳罕:怎么和自己已故的祖母如此相像,一时怔了。贾母一见黛玉,却是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我的心肝儿。外祖母总算见到你了!”黛玉触景伤情,也抱着外祖母哭个不住。一时众人慢慢劝解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
  贾母爱怜地看着黛玉,见其神情模样像极了贾敏,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心。黛玉看着贾母,只觉得亲切如祖母,心内也是既惆怅,又欣慰。当下贾母一一向黛玉介绍众人道:“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黛玉一一拜见过,不动声色地打量。那邢夫人,容长脸面,面貌普通,身量中等,微微发福。其面色平静,看似不苟言笑,颧骨微高,似乎难以接近。王夫人,椭圆脸,丹凤眼,保养得当,面色和蔼。看似温柔可亲,实则心有沟壑。而李纨,二十上下年纪,容貌秀美,性情温和,看来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贾母又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不一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姐妹来了。果然如书中所述,一个个眉目如画,见之忘俗。迎春端庄秀丽,惜春娇小可人,探春最为出众,俊眼修眉,神采奕奕。黛玉对这“三春”姐妹印象极好。互相厮认过后,“三春”姐妹便簇拥着黛玉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探春个性爽朗,见了黛玉这样一个出尘人儿,岂有不交好的;惜春年幼,好新鲜,兼之黛玉和颜悦色,更是拉着黛玉的手“姐姐”“姐姐”叫个不停;迎春温婉随和,见两个妹妹都对黛玉热情相待,自然也随之一样。此刻三姐妹便是围着黛玉你一言我一语,问个不休,黛玉亦是微笑着一一应答了。贾母见姊妹融洽,也很欢喜。
  没过多久,只听后院中传来一阵女子的爽朗笑声:“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心知是王熙凤登场。随即飘来一阵香风,一个红衣女子立在眼前。衣裙华丽自不待说,其柳叶眉儿,丹凤眼儿更是透露出一股干练及妩媚。美得果然霸气,黛玉心下暗叹。
  贾母朝黛玉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她‘凤辣子’就是了。”探春机灵,忙告诉黛玉道:“这是琏嫂子”。黛玉弯腰施礼:“见过嫂子。”
  一进屋,王熙凤就热闹开了。此时只见她携着黛玉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仍送到贾母身边坐下,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志人物,我今日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像个嫡亲的孙女儿,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刻不忘。”黛玉听得她絮絮叨叨念的和书中一摸一样,不禁想笑。
  王熙凤又看了看黛玉,见她身形瘦弱,便问道:“妹妹身子可是不好?”
  黛玉说道:“多谢嫂子挂心,并没有什么病症。只从小儿身子羸弱些儿罢了。”贾母因知黛玉之弟便是早夭,于是很是担忧黛玉的身子,连忙交代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夫人,叫过两日请个太医来瞧瞧,便是无病,也须得配些药材来养身。王夫人诺诺的起身答应了,眼底下一滑而过的不满没有逃过黛玉的眼睛。
  王夫人就势问了王熙凤几句话,王熙凤皆是对答如流,贾母和王夫人都十分满意。言谈间可以看出王熙凤的八面玲珑和雷厉风行。这样的女子,独立,干练,若是到了现代,绝对是独挡一面的女中干将。
  趁众人都在,蓝冰清按照早就想好的套路,从衣袖里拿出一叠银票,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交与贾母,说道:“外祖母,黛玉今次过来,带来父亲交给我的两万两银票,以作黛玉在府上的用度。”贾母一见,忙止住,说道:“好孩子,不可如此。难道我府里还养不起你一个小小女娃儿不成,快收回去罢!”一面环顾众人,众人皆说是。凤姐也忙说道:“林姑爷也太见外了,林妹妹过来,不必如此客气的。难道我们贾府还会亏待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不成?不说别人,我可舍不得。”贾母笑着拍她:“就你这猴儿嘴乖。”
  “外祖母。”黛玉依然将银票按在贾母手中,正色道:“黛玉此次并非一个人来,还有王嬷嬷和雪雁,一应用度都是要花银子的。林家这些银子还出得起,也不想让人小瞧了去,望外祖母不要推辞才好,黛玉也心安了。”说完轻轻按了按贾母的手。
  贾母深知其意,只好接过,又对众人说道:“既如此,我就收下了了。这银票我就替玉儿保管着,今后玉儿一应用度,从这里扣罢。既都知玉儿不是投靠了来,若听到有下人嚼舌根子不尊重,一应打出去。”众人忙应了。贾母又对凤姐说道:“以后你林妹妹需用的银钱,来我这里拿吧。”凤姐也忙应了。黛玉见众人神色各异,心知这深宅大院人心叵测之理。表面平静如水,实则暗涛翻涌。
  依贾母之意,随邢夫人去过宁府后,如心中所料并未见到大舅舅贾赦。坐谈一会子过后又随着众嬷嬷到了荣府,那王夫人拉了黛玉坐在身边,婉转说道:“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心知肚明,这话明显是假话,宝玉从小就是和姊妹们在一起长大的,且性子极和善,怎可能姊妹们皆不敢招惹他?再者,若是要自己不可睬他,这要求也违背了贾母的意愿,贾母之意,偏偏就是要把宝玉和自己安置在一起。王夫人这一番话,应该不是劝诫,而是警告罢。
  黛玉微笑答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在姊妹情中极好的。不过舅母嘱咐了,黛玉定当听从舅母便是。”王夫人见黛玉如此说,便也不再说什么。
  只见一个丫鬟来回:“二太太,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王夫人听了,忙携黛玉而去。
  一时饭毕。若没有熟读红楼,那繁琐的用茶程序真可能出错。贾母又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没读什么书,只些许认得几个字。父亲常说,女子女工品性最为要紧。”贾母听罢,面露赞许神色。
  探春却不信,因坐在黛玉身边,便悄悄笑道:“林姐姐乃是书香门第出身,学识定然比我们几个渊博许多。”
  黛玉亦悄悄说道:“三妹妹谬赞了,不过略看了几本书,实在愧不敢当如此褒扬。”
  贾母笑道:“你们两姐妹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体己话儿呢?”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黛玉心中也十分好奇:“这个宝玉,不知是怎样一个人物?”
第三回 待客之道(已修)
  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身着红衣的年轻公子。十岁上下年纪,穿戴十分华丽。黛玉悄悄一打量,便见他眉如墨画,目若清漆,面如秋月,唇若樱花。这小小少年如同画中人物,衬上天真活泼的神情,活像民间年画上的善财童子。只见他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去见你娘来。”他即转身去了。一时回来,已换了一身装束。虽为家常服饰,华贵不减,基色皆为暖色调,配上大片的精致刺绣,绚丽至极。
  贾母搂着黛玉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来见过你妹妹!”
  宝玉早在黛玉打量他之时,已速速瞧见屋里多了一个仙子般的妹妹,可惜方才匆匆而去,不曾细瞧,一听得贾母如此说,急忙过来黛玉面前细细打量,因他目光纯净,毫无杂质,黛玉倒也不反感。
  宝玉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黛玉不禁莞尔:这个宝玉,真是现代搭讪女孩子的先祖了。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她?”宝玉便笑道:“虽然未曾见过她,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贾母很是欢喜:“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宝玉走近黛玉身边坐下,问道:“妹妹可曾读书?”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宝玉听后,偷偷朝她眨了眨眼睛,表示不信。黛玉淡淡一笑。宝玉又问:“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探春便问出处。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探春笑道:“只怕又是你的杜撰。”宝玉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又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
  黛玉一愣,突然想起原著中黛玉说没有玉,这宝玉便发起疯来了。如今倒是有玉,但是不便张扬,且是母亲的遗物,于是说道:“我原有一个,母亲去世时,将它带了去了。”宝玉即喜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妹妹却和我一样,也有一个,可不是老天安排好的?老祖宗,您说是也不是?”
  贾母一手搂了黛玉,一手搂了宝玉,笑道:“是了是了,如此可满意了?”宝玉说道:“只可惜,无缘得见了。”然而稍后他便将这一丝不快抛开,又不住问起黛玉来时路上的山水景致与风土人情。
  当下,王嬷嬷来请问黛玉的住所,贾母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宝玉便说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贾母想了一想说:“也罢了。”于是每人一个奶娘并一个丫头照管,余者在外间上夜听唤。一面早有熙凤命人送了一顶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
  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雪雁。贾母见雪雁虽机灵,却甚小,王嬷嬷年纪也大了,担心照顾不周,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当下,王嬷嬷与鹦哥陪侍黛玉在碧纱橱内,宝玉之奶娘李嬷嬷,并大丫鬟名唤袭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
  贾母见黛玉面容有些倦怠,便让她去碧纱橱内歇息。黛玉便向众人告了退,随着鹦哥去至碧纱橱内,见其地方虽不大,摆件却很是齐全,且件件器物都是不俗。虽是宝玉住过的,却如小姐闺房一般,透着一股脂粉香气。王嬷嬷和雪雁正在整点行李,见黛玉进来,王嬷嬷忙说道:“姑娘累了罢,床已收拾好了,快躺上来歇息一会子。”鹦哥赶紧走到床边,将花账打开,用两边的银钩挂起,再微笑着问黛玉道:“姑娘可要现在更衣歇息?”
  黛玉今日初入贾府,虽同是大家府邸,却终究和林府大不相同。单看这众多下人的排场,及屋内之奢华摆设,便看出这贾府之奢靡之态,张扬之势。今日虽得众人笑脸相迎,却终究不知其心态如何,自觉今后定须得小心翼翼,审时度势才行。此刻虽有些疲惫,却心中愁肠百结,一时想起扬州的老父,一时想起现代的祖母,心中竟是十分难安,究竟是无法入眠的。
  黛玉对鹦哥说道:“不必了。暂不歇息。”说着,又走到那一沓包裹前,问王嬷嬷道:“王嬷嬷,那些带给姐妹们的礼物可有检点出来?”
  王嬷嬷听说,忙提出两个蓝色包裹,道:“都在这里呢。”说着便打开与黛玉看,一个里面是些绣品与纸笔,另一个里面则是一些当地的风味干果蜜饯等。
  只见宝玉及“三春”姐妹都笑嘻嘻地涌了进来,黛玉忙命雪雁倒茶来,又请他们落座。宝玉忙说:“妹妹舟车劳顿,已很是劳累,别忙招呼我们,不然又给妹妹添了忙乱,可就是我们的不是了。”“三春”姐妹都笑道:“你几时变得这样懂事了?”
  雪雁问道:“姑娘,可要泡我们带来的茶叶?”
  黛玉便说了个“好”字,于是雪雁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圆形碧玉筒,放置桌上,紫鹃早去提了茶壶及茶具来。一时泡好了茶,一一地呈上,众人见那茶水中细小的白色针状茶叶均沉淀至底部,更衬得茶水色泽鲜亮,香气高爽。
  探春笑道:“我曾在书上看过,说扬州人吃茶,讲究茶色‘绿中透青,赏心悦目’;茶香‘清香四溢,沁人肺腑’;茶味犹如新粳米熬成的粥汤‘味醇厚重,长留唇齿’;茶叶泡开后其形状还要‘一旗一枪,无损无折’,今日看林姐姐的茶,果真和书上的如出一辙呢,我可是领教了。”
  宝玉细细喝了一口,亦笑道:“妹妹的茶真是和我们这边的茶大不相同,看这茶叶如雨后春笋,茶味又如此清新甘醇,说它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不知这是什么茶?”
  黛玉笑道:“三妹妹和二哥哥过誉了,只当是尝个鲜儿罢。这是君山银针,并不产于扬州本地,而是从外地客商处买的。”
  惜春笑道:“怪道叫‘银针’呢,你们看这茶叶,根根细尖,满布白毫,可不是如银针一般?”
  黛玉笑道:“是了,就是如此。”又道:“本扬州人‘吃茶’时,还备有专门的点心和茶菜,只因此番路途长远,确是不能带来。”只见惜春听了,即刻露出一脸惋惜。
  王嬷嬷在一旁听见,忙对黛玉说道:“姑娘,我们包裹里不是带了些干果蜜饯来么,何不请二爷和姑娘们尝尝?”黛玉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些小点也适宜就茶的。嬷嬷快请拿来。”王嬷嬷便拿来三个小银瓶子,放置桌上打开,众人凑过来瞧,只见三个瓶子里面的干果颜色各异,一灰一金一紫。紫鹃已去拿来几个白玉碟子和一把细竹签子,又和雪雁一起将银瓶里的果子分别拨到几个碟子里。待分派好后,黛玉便指着碟子对大家介绍道:“这是无花果,这是金桔饼——”话未说完,只听惜春指着一碟儿叫道:“这是杨梅罢,上面还洒了白糖。”说着便捻了一颗放入嘴里,吃毕笑道:“酸酸甜甜的,真是好吃。”众人都笑。
  探春取了一根签子,挑了一粒无花果放入嘴里,细细尝了一会儿,笑道:“早知扬州蜜饯有名,这无花果味儿甘甜而不腻,且十分有嚼头。”
  迎春亦吃了一粒,说道:“好似还有芝麻在其中,应是花籽罢?”惜春说道:“既是无花果,可见无花,何来花籽?”黛玉笑道:“无花果并非无花,只是其花极小,难以发觉,便称其为‘无花果’罢了。”
  宝玉见那金桔饼金灿灿的,又如花朵般好看模样儿,便拿了一个尝了尝,笑道:“这桔饼儿极甜,且韧,又带有浓郁的桔子香味儿。真是奇了,这时候儿,竟能吃上桔子。”
  黛玉看着这几个笑靥如花的单纯脸庞,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恬淡之感。
  是夜,宝玉李嬷嬷已睡了,袭人见里面黛玉和鹦哥犹未安歇,便悄悄进来,笑问:“姑娘怎么还不安息?”黛玉看这袭人,乃号称红楼第一贤良淑德之人,容长脸,圆杏眼,肤色白皙,个子高挑。不见得有多美艳,但是另有一种温婉风情。此时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黛玉令袭人在床沿上坐了。鹦哥说道:“林姑娘心里有事呢。”袭人便道:“姑娘可是想家了?如今府里便是姑娘的家,姑娘万不要太过伤感才好。”
  黛玉暗暗想道:果真是个贤惠的,只怕有些过了头了。这袭人不知是敌是友,还得细心观察。但是她没有露出端倪,只是说:“姐姐说的,我记着就是了。”大家又叙了一回,方才安歇。
  此后宝玉常来黛玉住处,一同顽笑。“三春”亦是天天过来嬉闹。黛玉虽有二十岁的魂灵,却童心未泯,故而一同玩耍,并未觉有什么代沟,反而觉得简单欢乐。
第四回 闺蜜齐乐(已修)
  碧纱橱内自黛玉住进来,便另作了一番布置。紫檀木床,上顶藕荷色花帐,点点红梅,和花帐两边的银色香包相映成趣。床前有一个一人高的屏风,屏风为粉色茜纱,上有一株白梅装饰。屏风外面窗下有一书案,书案后是一把大木椅,靠背处放一个淡紫色心形抱枕,缎面上绣着几片飘舞的粉白色花瓣。这抱枕是黛玉吩咐雪雁做的,抱枕芯子是丝绒,黛玉从扬州便买好带了来。做好后雪雁和鹦哥顿觉十分新鲜,靠着也确实舒服,引得两人直赞“怎么想来!”右边墙角处立着一个大书柜,皆排满了书,大部分都是黛玉从扬州带来的,诗词杂记史册皆有。书案左边摆着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盆水仙,郁郁葱葱,含苞待放。另有一张贵妃椅放在那茶几边上,上面也放了一个同样色调的心形抱枕。
  因所有家具皆是紫檀木打造,黛玉觉得这些家具陈设大气有余,柔美不足,于是连同鹦哥雪雁自制一些绢花,用丝线串起来,然后一串串如同一排花帘挂在书柜上,好似“一帘幽梦”。本想用水晶珠,只是不想太过张扬,便用了银色和淡紫色绢花。雪雁也罢了,鹦哥却十分惊奇黛玉的奇思妙想,待布置好之后,也惊叹于黛玉的独特眼光。
  “姑娘,经这一装扮,这屋子便像是仙女住的了。”鹦哥赞叹道。
  这鹦哥,黛玉遵从原作,为她改名为“紫鹃”。只见她椭圆脸,杏仁眼,温婉内秀,窈窕可人。比黛玉大三岁,却是事事妥当.心意赤诚。
  这日迎春、探春、惜春齐聚于黛玉房内,看黛玉作画。黛玉曾学过几年油画,虽说如今颜料不同,但因功底不错,用这国画的颜料竟也颇为有意境。
  黛玉所用着色方法为不透明一次着色法,即在画纸上作出人物形体轮廓后,凭借对物象的色彩感觉或对画面色彩的构思铺设颜色,基本上一次画完。这种画法中每笔所蘸的颜料比较浓厚,色彩饱和度高,笔触也较清晰,画面十分生动。为使一次着色后达到色层饱满的效果,必须讲究笔势的运用即涂法,黛玉用的是平涂,就是用单向的力度、均匀的笔势涂绘成大面积色彩,故整个画面色调较为柔和,色彩丰富清晰,且呈现出玻璃般光滑平整的画面效果。
  此番画的是探春,画中人正坐在书案前挥笔疾书。因前几日为迎春画了一幅肖像,画好后“三春”看了惊为天人,随即探春与惜春亦要求黛玉为自己也画上一幅。
  “林姐姐,这画中的三姐姐真真和本人一摸一样呢。”惜春兴奋得小脸泛红。看她此时天真烂漫的模样,谁能想到,曾经的红楼梦中,她将是一个最冷面冷心的人呢。可见环境造就人,黛玉想着,如今,定不能让她改变这活泼可爱的心性。
  “是啊,难为她怎么画出来的。就算是外头的画师也不能如此罢。”迎春柔声赞叹道。
  “林姐姐,我也想像你一样作画儿,可否教教我?”惜春央告道。
  黛玉心中疑惑:原来惜春作画,竟是自己所授?又转念一想:或许自己穿越至此后,此中一些人事物,已有些轻微的变动了。
  黛玉指着摆在一旁的炭笔,对惜春讲解道:“先是用这根笔勾勒出物象的大致轮廓,一笔一划皆要流畅,且要十分留意物象之形、色、光,以求逼真且精益求精。其后则是着色,你方才也在一旁看了,就是这样涂抹。只是学画须得循序渐进,慢工出巧匠,欲速则不达。今后儿我再细细教你。”
  惜春本是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似乎是极难的,然而听到黛玉说要教她,依然是十分喜悦,于是笑逐颜开,心中又立意定要将这画技学好来。
  探春一直维持同一姿势良久,又见她们姐妹俩聊得兴味盎然,早已是按捺不住,急得秀眉微蹙:“林姐姐,画完了么?我可否起身了?”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什么画完了?”只见宝玉拎着一个鸟笼走了进来。
  惜春笑道:“二哥哥,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一手却接过他手里的鸟笼,放在桌上细细观赏。黛玉也很是好奇,于是搁下笔,和迎春一起过去瞧着。探春既见黛玉搁笔,便也忙起了身,和众人一起将那笼子团团围住。
  只见这笼内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其身体为绿色,脸颊和颈部为灰蓝色,颈部有一条很宽的粉红色环状羽毛,腹部为黄色,外侧翅膀却是紫红色的羽毛,而尾巴羽毛又参杂一丝绿色外加蓝色,尖端为黄色,只鸟喙是正红色,如同涂了口红,十分讨喜。此刻它正低头梳理自己的羽毛,在笼子里转圈圈。
  “真好看的鹦哥儿。”大家都赞道。
  “这是我今儿个出去在市集上看见的,难得它竟会说许多话儿,故买来送给林妹妹做个伴。”宝玉说道,随即用手去拨它,一脸的孩子气:“说‘姑娘好’,说‘姑娘好’,说啊,说啊。”
  谁知那鹦鹉并不理会,依然自娱自乐,一声不吭,孤傲极了。
  惜春见状不禁笑道:“二哥哥,你看它目无旁人的模样儿,哪会说话?我看你定是瞎说。再者,你有这样好东西怎忘了我?我也喜欢鹦哥儿。”
  宝玉闻言有些尴尬,嘿嘿笑道:“四妹妹既喜欢,我再给你买一个去。”
  黛玉笑着对惜春说道:“你又在这故作小性儿。这鹦鹉你要喜欢便拿去就是,何苦又说这话。”说着刮了一下惜春的鼻子。惜春躲在迎春身后嘻嘻直笑。
  探春也笑道:“二哥哥何曾少过我们的,四妹妹尽调皮。”又向宝玉道:“二哥哥,上次你带给我的细竹编的小笔筒就很好,难得样式新巧,我很喜欢呢。”
  迎春也说:“上回二弟弟帮我买的柳枝儿编的小篮子,真是轻巧,我喜欢的跟什么似的。”
  宝玉方不再尴尬,笑道:“这不值什么,下次出门若看到新巧玩意儿,再买来给你们。”
  惜春便忙忙说道:“二哥哥,我要那外面卖的小面人儿,还有二姐姐说的那竹编的小篮子,我也要一个。”
  探春说道:“也不让你白送我们,这个月,我又攒下一些钱了,等会儿你拿了去,明儿个出门逛的时候,或是好字画,或是好轻巧玩意儿,替我们带些来。”宝玉一一应了。
  几个姐妹又都凑过来逗弄那只鹦鹉,那鹦鹉却依然不动声色。宝玉急得一头是汗,嘟囔道:“方才还知道说话来着,怎的如今哑巴了?”
  黛玉便拿起桌上的笔用笔头敲了一下那鹦鹉的头,威胁道:“再不出声,我拔光了你的毛!”那鹦鹉一受惊,便扑腾扑腾飞了起来,边飞边叫:“姑娘坏!姑娘坏!”
  一时众人笑个不住,惜春更是笑得直按肚子,直嚷嚷:“林姐姐,也就你,连只鸟儿也欺负。”
  探春也笑道:“林姐姐,我看这鹦哥儿和你还真真有缘,它不听二哥哥的话,倒听你的话呢。”
  黛玉和宝玉相视一眼,也颇为好笑。宝玉便说:“如此,四妹妹再不眼馋我把这鹦哥儿送给林妹妹了罢。”
  那探春的肖像画已经收笔,于是众人都围起来欣赏那画,只见画中探春执笔挥毫,既婉约大气,又英气逼人,既十分写实,又颇为空灵,看得众人都赞叹不已。
  探春更是爱不释手,直说:“林姐姐这画,真让我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就如王羲之的字,笔法精致,美仑美奂,势巧形密,遒劲自然,我喜欢极了。”而惜春更是缠个不休,非要黛玉明日也替她画一幅方可。
  宝玉也赞叹道:“妹妹这画技从何处学来,真真女儿是水做的骨肉,也只有妹妹能画出这等灵韵的画儿来。”
  此时紫鹃进来,对黛玉说道:“姑娘,你吩咐我熬的汤已经好了,是不是现在给老祖宗送去?”
  黛玉说道:“送去罢,我们也一起去老祖宗那里瞧瞧她。”
第五回 祖孙怡情(已修)
  一行人娉婷袅袅地朝贾母屋内走去。贾母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鸳鸯琥珀拿着美人拳坐在两旁一下一下地为她捶着腿。老太太这两日兴许是天气闷热的缘故,不思饮食,无精打采。
  紫鹃端着一个托盘,放在榻前的小几上,轻声对鸳鸯说道:“这是我们姑娘耳提面命吩咐我熬的汤,还有两样细致小菜,就盼着老祖宗有些胃口呢。”贾母一听见人声,便缓缓睁开眼睛,一看黛玉、宝玉并“三春”姐妹都在跟前呢,老人家最喜欢儿孙满堂,一时间心情十分好,也有些精神头了。
  黛玉便来到贾母身边坐下,宝玉也上来坐到另一边,“三春”姐妹也坐在稍远处看着他们说话。黛玉对贾母柔声道:“外祖母身上可觉得好些了?玉儿听说您这几日都不思饮食,便让紫鹃去煲了一点养生汤。”说着便指着小几上的紫砂汤碗,说道:“这是莲藕灵芝排骨汤,清热去火,又将养脾胃的。这还有两样小菜,一碟黄瓜丝儿,一碟去了头的豆芽丝儿,都只在滚水里过了一遍,再拌了些酱油、醋和香油,外祖母且尝尝看,若是觉得有味儿,就是玉儿的孝心到了。”
  宝玉瞪大眼睛,十分好奇地看着黛玉道:“林妹妹,你一个女孩儿家竟懂得这样多烹饪之道么?”贾母看了他一眼,假嗔道:“你也该向你妹妹学学,成天家的只知道玩乐。”说着拉起黛玉的手,道:“心肝儿,难为你有这份孝心,我心里熨贴着呢。”又对鸳鸯笑道:“鸳鸯,快端来,玉儿这汤我是要喝完的。”
  一时鸳鸯伺候着贾母喝汤,几个小孩子家便互相说笑。探春问黛玉:“林姐姐,你如何知道这汤的熬法儿?”黛玉早知她会问,便答道:“我在扬州的时候,父亲书房里有许多药理的书,因我从小儿身子不好,所以看了一些,故懂得熬制一些药膳,不足为奇的。”
  贾母边喝边夸赞道:“这汤极清爽,且甘甜,这两个小菜也极爽口,难得我玉儿这么孝顺,只是你身子弱,可别累坏了。”黛玉笑道:“不妨的,玉儿也没亲自去,都是教会紫鹃让她去厨房熬的。这样大热天,不宜吃太油腻的饭菜,还是清爽一些为好。”众人都说很是。
  黛玉关心贾母,一是贾母和她前生祖母相貌极为相似,令她十分喜欢亲近,二是贾母确实疼她到心坎儿里,宝玉倒靠后了。为着这这份疼爱,黛玉也满心希望贾母身体一直康健,得以颐养天年。
  众人见贾母竟喝下了大半碗汤,又极有胃口地吃了些小菜,也放下心来。一时贾母又吩咐紫鹃将剩下的汤端来分与宝玉和姑娘们,说是好东西别浪费了,于是独乐乐后又众乐乐。
  日子又淡淡地过了几天,黛玉日日与迎春姐妹一处,或一起上学,或看书下棋,或品茗作画,十分惬意。虽说这朝代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许多现代人消遣的东西,但是对于黛玉却无大碍,因她所爱之艺术不分时空。她已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有时恍惚,到底曾经在现代的那段生活,是不是才是一个梦境?
  这日探春突然问起扬州风情,于是黛玉想起这几个姐妹都是不曾出去过的,自己刚来不久,新鲜感犹在也没想起。如今经她一提,便有一丝心痒,想出去到这京城街上逛逛。于是黛玉便把在扬州时父亲带她出去逛集市之事说与大家听,“三春”姐妹脸上都是羡慕神色。
  黛玉便故意问道:“你们从没有出过府么?”惜春撅起嘴:“何曾出去过,我们这府上规矩多得很,女孩儿家根本不得出门的,成天家的呆在这府里,没一点意思。”迎春忙止住她道:“四妹妹小声些,隔墙有耳呢,别让人家又有嚼头。”
  “这有什么。”黛玉淡淡说道,带着些许不以为然:“我听说京城许多公主小姐都常出府玩耍的,我们扬州大街上女孩儿也有很多,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莺声燕语的,热闹极了。偏这府上规矩多。”
  探春也说道:“林姐姐说的是。我也很不平这些劳什子女儿家的规矩,弄得一个个跟木头似的。只是纵使我们想出去,也不能够啊。”
  惜春悄悄说道:“不然我们偷偷的——”
  探春忙瞪了她一眼,道:“你到时定会弄得人尽皆知,有何益处?”
  想想也是,贾府不会无缘无故让姑娘们出去抛头露面,若想出府只有暗下行动,而贾府守门的婆子众多,溜出去不被发现也不可能,一旦被婆子看见,不但大家没了脸面,且兴许又是一场风波。
  黛玉想了想,便说:“既然不能偷溜出去,我们便光明正大出去就好。”众人都问原因。黛玉便将心中计划告诉她们,无奈一经思虑,迎春太怯懦,惜春太年幼,最终还是探春和黛玉议定相携施行这计划。惜春颇不乐意,劝了好一会子又答应着带许多小玩意儿给她方罢了。
  黛玉姐妹一起来到贾母屋内,凤姐正陪着贾母插科打诨,一眼就看见几个少女婷婷玉立一排,便打趣道:“老祖宗,莫不是我眼花了罢,怎的竟看见这么多仙女儿呢。哎哟,我在这儿,都快愧得站不住脚儿了。”
  贾母一看这几个孙女儿一个赛似一个,也极爱,又笑道:“你这猴儿,可不就被比下去了。”只见黛玉立刻钻到贾母怀中,撒娇道:“外祖母,二嫂子老是拿我们打趣儿。”贾母宠溺地摸着黛玉的头,笑道:“你这孩子,也是个调皮的,我老婆子的骨架儿都快被你揉散了。”
  黛玉笑着坐起来,又搂着贾母的脖子,央告道:“外祖母,玉儿明儿个想去庙里上香,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听说西门有个牟尼院,玉儿想去那里,外祖母觉得可好?”老太太一听说及贾敏,便很有些伤感,心下已有八分默许,但思极其他,便说道:“玉儿有这孝心,敏儿也瞑目了。牟尼院香火极旺,善男信女太多且杂,恐不是个好去处。城外不远处有个铁槛寺,是你外祖父和你叔祖父修造的,现今还有香火地亩,且又是家庙,极妥当,便去那里罢。”
  凤姐一听便说:“老祖宗,女孩儿去那寺里恐有不便,离那不远有个馒头庵,里头的净虚师太老祖宗也是知道的,是个妥善人,我看老祖宗还是让妹妹去那里罢。不然妹妹这天姿国色的,若被闲人看了去,岂不吃亏?”贾母想想觉得有理,便同意了,又笑凤姐儿说不上两句就没个正经。
  黛玉又说道:“外祖母,玉儿想明日带上三妹妹一起去,也为外祖母和贾府祈福。”
  贾母想了想,笑道:“罢了,且去罢。难为你们这样和睦。”又对凤姐说:“明日安排几个妥当的婆子跟着,不要出了差错。”众姐妹心下暗喜。
  黛玉回去细细和紫鹃雪雁说了,那雪雁是个小孩子,又是个调皮的,满心欢喜,唯有紫鹃,因是在这贾府长大,条条框框束缚了十几年,一时不能接受黛玉这样一个大家闺秀竟想要出去抛头露面,黛玉劝说了好一番话才稍稍转过一些弯来,又十分担心黛玉的身体,殊不知,黛玉每日有雪雁用那胶泥炉子做一顿药膳,身子已被调养好了许多。
  雪雁本不会做药膳,来这府上时,见黛玉竟自己动手做药膳,十分恐慌,于是忙央求黛玉教会她,也颇为认真去学,如今已十分熟练。药材都是黛玉从扬州带来的,故贾府也无人说什么;而每晚临睡前,黛玉都会坐在床上练习半个时辰瑜伽,曾经在现代的时候,她学过两年,如今用在这黛玉身上,的确有些成效,觉也睡得更加香甜。
  紫鹃一开始觉得这姑娘许多做法十分怪异,然而渐渐又折服于她的新奇想法上,而且黛玉对丫头们并不摆主子的款儿,不但和气还教她们识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想着她们,姐妹似的,于是紫鹃心下感激,对黛玉愈发尽心,到后来,也颇能接受黛玉的新鲜做法,甚至和雪雁一起,陪着姑娘做瑜伽,这是后话。
第六回 借机出府(已修)
  第二日一早,黛玉带了雪雁和紫鹃,探春带了侍书,并四个婆子,一行人乘着马车朝城外驶去。
  黛玉和探春坐一车,丫鬟们一车,婆子们一车。一出府,姐妹两个高兴坏了,平日里就算出府也只是从这府到那府,如今真是头一回上街,新鲜劲儿不用多说。只虽新鲜,探春毕竟是大家小姐,一开始并没有大胆掀开帘子往外看,只和黛玉在车内闲话玩笑。渐渐听见车外人声鼎沸,知道已是来到街市之上,探春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偷偷将窗帘子掀开一条缝儿,只见那纱窗外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顿觉极其新鲜。黛玉见她小脸粉红,十分可爱,便捏了一捏:“三妹妹可是坐不住了罢?”探春见黛玉取笑,便也伸手来呵她的痒,黛玉素来触痒不禁,忙跳着躲开。两人在车内打打闹闹,皆露出调皮的本性。
  因馒头庵并不多远,很快便到了。凤姐已经和庵内打好了招呼,因此马车到时便有净虚师太带着智善智能两个徒弟出来迎接,大家见过。黛玉让那几个婆子自行去歇息,她们也乐得清闲,便四散了。净虚师太领着黛玉和探春到净室净了手,便到了内殿。殿内已设好香坛,黛玉祭奠贾敏后又同探春焚香祈福,完毕后又去净室净了手,智善智能端上茶食果品,又倒上香茶来。黛玉与探春吃了茶,便被带到各自的歇息处。
  黛玉坐了一会,等她们收拾完毕,便朝雪雁使了一个眼色,雪雁会意,说道:“两位小师父且先下去罢,我们姑娘想在此歇息片刻,若有事自会叫你们。”两位小尼双手合十,说声“阿弥陀佛”便出去了。
  雪雁从包裹里拿出一身棉布衣裳给黛玉换上,是紫鹃的家常旧衣,倒也合身,只因不想太过惹人注目。紫鹃边过来帮忙边念着:“姑娘可万万要小心,我足担心了一晚上呢。”黛玉心知紫鹃极关心自己,于是说:“好紫鹃,别担心了。我又不是去打仗,你只在这帮我挡着,别让人发现才好。”紫鹃连连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姑娘小心”云云。
  此时探春也换好布衣装束,让侍书守着门,便来到黛玉屋里,而后黛玉连同探春雪雁一起从后门偷溜了出去。因紫鹃比雪雁老成,故而留在庵内守门;黛玉探春两位姑娘身边没个丫鬟紫鹃又不放心,因此便让雪雁跟着,雪雁自然十分乐意,只是紫鹃看她年幼,一股子稚气,依旧是放不下心来。
  出了庵门,黛玉几个就像脱缰的马,十分雀跃。门外便是大路,离城门也不多远,黛玉等雇了一辆马车,载着三个姑娘朝城内驶去。
  一进城,姐妹几个顿时看什么都新鲜。只见街两旁皆是青砖朱瓦,一排店铺招牌或是飘扬的布幡,或是厚实的木牌,或是油亮的铜匾,又有许多小商贩摆着货摊在路边叫卖,皆是小巧物件,有金银首饰、竹编玩意、纸扇儿、字画儿,琳琅满目,一时间竟令人眼花缭乱。
  黛玉姐妹虽是布衣装扮,但都是眉目如画,气质如兰,依然引来许多行人小贩赞叹的目光。探春从未被这么多人肆无忌惮地直视,有些羞涩又有些气恼,还有几分不知所措,只拉着黛玉的衣袖咬着下唇不言语。
  黛玉见她这份模样,心中了然,探春虽大气,毕竟是个小女儿家,又没出过门,一时难以接受也是理所当然。黛玉便牵着探春的手,对她笑了笑,见街上有人吆喝卖冰糖葫芦,忙指着对探春说道:“三妹妹,你看那儿。”
  探春望去,只见一串串圆滚滚红彤彤的东西密密麻麻地排成一圈,忙问黛玉那是什么。黛玉笑道:“那是冰糖葫芦,是在山楂上浇上冰糖做成的,吃起来酸酸甜甜的,你可要尝尝?”探春本就喜爱酸甜食物,一听便要买来尝尝。雪雁也十分好奇,见之又馋得很,于是立刻跑过去买了三串来,大家吃了,都觉得颇为好吃。黛玉更是因这冰糖葫芦,想起在现代生活的种种,一时失神,只是很快隐去了。
  如此边吃边走,探春到底不一般,没过多久便坦然了,几个姑娘沿着街道一路逛过去。见到一个捏面人儿的小摊,上面摆着几个捏好的面人儿,五颜六色十分好看。黛玉和探春买了好些个,等回去送给姐妹们。黛玉让雪雁自己挑了两个,喜得那小丫头跟什么似的。又看到一个卖竹编的小玩意儿的,于是又买了许多小篮子、小匣子、小笔筒等。
  探春突然瞥见不远处有家字画店,忙拉着黛玉进去看。那字画店里字画颇多,然而黛玉对字画没什么研究,雪雁更甚,独探春看得津津有味,仔细斟酌后买了一幅王羲之的字帖,连同一副兰竹字画。
  出门后继续往前,走到一个路口,只见前面人潮汹涌,车水马龙,更是热闹非凡。黛玉几个随着人流往里走,雪雁走在最前面开路,且一手扶着黛玉,黛玉又紧拉着探春,走了一段路,只见面前开阔许多,眼前更是五花八门,应接不暇。街上一长溜儿都是吃食店铺,店小二在门口笑容满面殷勤招呼着,也有烧饼摊儿、包子摊儿、豆花摊儿、面摊儿,一时间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竟也十分受用,顿觉方是饿了。
  黛玉对探春说道:“走了这半日也有些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可好?”见探春有些犹豫,便说道:“这里好些东西你都没吃过呢,我在扬州曾和父亲在外头吃过一些点心,都十分不错的,只不知这京城的点心味道如何。不过看这满大街的食客,想来也定不会差的。”雪雁那小鬼头也在一旁帮腔。探春冲黛玉笑笑,点头答应了。
  于是四处看了看,抬眼看见一家干净的点心铺,便迈步走了进去。
  黛玉在扬州也随父亲到过茶楼酒馆,因此也算轻车熟路,和小二一番言语,立刻被带到里侧一处僻静角落。雪雁也曾跟着黛玉在扬州见识过,探春却是头一次来,自然十分好奇,四处观望,只见大堂内人声嘈杂,形形色色人物或三两个,或一满桌,均是围坐着谈笑风生。那桌上点心也各不相同,林林总总,香气四溢。
  待到落座时,雪雁本不肯坐,孰料黛玉按她坐下,说在外不分主仆,探春见此也叫她无须拘谨,方坐了。
  黛玉先叫了三碗蜜汁豆花儿,再问小二店里有什么好点心,小二报上一长串名字,黛玉便点了一份虾饺,探春要了份芝麻软糕,雪雁又叫了一份翡翠烧卖。一时点心上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探春小心翼翼夹了一个虾饺,尝了尝后赞道:“林姐姐,我真没想到竟这样好吃!皮薄多汁,真是回味无穷呢。”黛玉便笑道:“不虚此行了罢?”探春开心道:“绝不虚此行。”只见黛玉、探春、雪雁三个无主仆之分,只当姐妹欢聚,品味美食,不亦乐乎。
  直到用完点心后方觉有些晚了,担心庵里的师父发觉,于是急忙赶回去,所幸无人看见。紫鹃一见黛玉进门忙迎了过来,直喊“菩萨保佑”,雪雁则眉飞色舞地对紫鹃讲着见闻趣事,听得紫鹃也一阵心动,嘴上却不说什么,只问雪雁是否照顾好姑娘。待黛玉等换好衣裳,稍坐了片刻,智善智能便敲门进来请姑娘去庵堂用素斋。黛玉探春等皆已吃饱,但依然不得不过去做做样子,一时饭毕用了些茶,便起身回府了。
第七回 宝钗进府(已修)
  黛玉和探春回府后,送了迎春惜春许多玩意儿,又讲述起一路的见闻,描绘那集市的热闹,听得两人心下十分艳羡,只叹道没有跟着去。那惜春拿着那面人儿爱不释手,看得黛玉一阵心疼。
  第二日起来,省过贾母,因往王夫人处来,正见王夫人与凤姐正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看,又有王夫人的兄嫂处遣了两个媳妇来说话,黛玉心知薛宝钗将要登场了。
  不动声色回到住处,只望着窗外出神。这宝钗,后世对其褒贬不一。赞其端庄大气,责其心有城府,褒其温柔敦厚,贬其圆滑世故。想那曹雪芹先生塑造薛宝钗这个形像之时,定然寄托着其复杂的感情:既赞美这位美丽少女的聪明才智,同情她不幸的悲剧命运;又痛惜她奴隶般地信奉封建礼教,批判她“安分随时”的处世之道。她那美好的、健康的特质与陈腐的、窒息的性情之间,似乎矛盾然而又是奇妙的统一。而黛玉此时却好奇,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如牡丹娇艳的封建淑女,是怎样“任是无情也动人”。
  这日刚下了雨,已是初秋,天气阴凉。窗外的芙蓉开的正好,叶儿也愈加青翠了。黛玉靠在窗前,吟道:“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那窗台上的鹦鹉扑腾了几下翅膀,又晃了晃五彩脑袋,竟张口学道:“绿肥红瘦——绿肥红瘦——”黛玉看它那滑稽模样儿,觉得十分有趣,便伸出手指逗弄它,又给食盆里添了一点水。
  “姑娘,这秋晨寒气重,姑娘可要添件衣裳才是。”紫鹃盈盈走过来,给黛玉披上一件银红袄子,继续说道:“今儿王夫人的嫡亲姐妹薛夫人带着她的一双儿女来京,这会子薛夫人和薛家小姐正在老太太那里呢。听说那薛家小姐品貌都是极好的,姑娘以后又多一个伴儿,岂不是好?”黛玉笑笑,没言语。
  紫鹃为黛玉挽上一个流云髻,插上碧玉的簪子,加一支小珠钗,两耳旁又别上两朵翡翠珠花。穿上及地白绫长裙,裙摆处绣有片片柳叶,外套缕花水绿蚕丝褂,袖沿上绣着几瓣荷花。轻施脂粉,淡描胭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姑娘,老太太问姑娘可起身没有呢?”雪雁急匆匆进来说道。
  “你先去回老太太,说我就到。”黛玉说道。
  “雪雁你怎的跟个急脚猫似的,进来帘子也没放好,姑娘受了风可怎么好?”紫鹃一边为黛玉整理衣裳一边埋怨道。雪雁冲紫鹃嘿嘿一笑,一溜烟又跑了出去。
  待黛玉轻摇莲步走到贾母房中时,老太太那里已经是花团锦簇了。只见迎春、探春、惜春已经坐在一起说着话儿,宝玉则是喜滋滋地靠在老太太身边,另有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鸳鸯等,莺莺燕燕一片热闹景象。
  黛玉一眼看见有一位小女子正娴静地端坐着,众人皆动唯伊静,反而十分惹人注目。黛玉默默一打量,真是生得肌骨莹润,丰美端庄。头上挽着家常鬓儿,身穿鹅黄刻丝银鼠褂,下着葱黄撒花洋绉裙,只一色儿半旧不新,看去不见奢华。肌如白雪,眼如水杏,芙蓉如面柳如眉。年约十二三岁,却举止沉稳,冷静沉着,看上去颇有大家淑女的风姿。
  贾母正陪着一位相貌和王夫人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人说话,见黛玉进来,忙招手令她过去身边,笑着说:“你这玉儿,还不来见贵客,这是你薛姨妈。”
  黛玉走过去朝这面色和蔼的贵妇人盈盈施礼道:“姨妈。”贾母又笑对薛姨妈说道:“这是我的外孙女儿,名唤黛玉的。”
  薛姨妈拉着黛玉的手儿,笑意盈盈对贾母说道:“真真是好相貌,婀娜风liu,水灵得都不像凡人了。老太太的孙女儿一个个都是花朵儿一般的,竟看得我眼都花了。”贾母笑道:“我这几个孙女儿都是好的,只这玉儿淘气,不如薛大姑娘稳重。”薛姨妈忙又自谦。宝玉在另一边朝黛玉偷偷做鬼脸,引得黛玉抿嘴一笑。
  黛玉又对薛宝钗行礼道:“妹妹林黛玉见过姐姐。”宝钗也微笑起身还礼。贾母见之乐呵呵说道:“以后你们姐妹多亲近罢。”
  黛玉便与三春姐妹簇拥在宝钗周围,闲话家常,只听那宝钗谈吐有致,字字斟酌,语到唇边留三分,的确是心有丘壑的人物,于是心中暗暗留意。
  此时贾政使人上来对王夫人说:“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轻,不知庶务,在外住着恐有人生事。咱们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白空闲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了甚好。”王夫人姊妹暮年相会,自不必说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听此话自然十分喜悦,正待询问贾母,贾母也就说:“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薛姨妈正有此意,忙道谢应允。从此后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住下了。
  原来这梨香院即当日荣国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往街外,薛家人就走此门出入。西南有一个角门,通一条夹道,出了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了。
  此后宝钗便与黛玉迎春姐妹一起,或看书下棋,或作女工,或一起上学,或看黛玉作画,倒也十分乐业。薛家极会做人,各种土仪礼物送往贾府各处,且并不厚此薄彼,又不分高低贵贱,故而深得人心。
  只那薛蟠,比宝钗大两三岁,素闻京城繁华,正想来此游玩,此时举家进京,便趁此机会,一为送妹妹待选秀女,二为探望亲戚,三则还有其他合意打算,不料想出行前日偏遇见了拐子重卖英莲。薛蟠见英莲生得不俗,立意买她,又遇上冯家来夺人,因而恃强喝令手下豪奴将冯渊打死。他将家中事务一一嘱托了族中人并几个老家人,便带了母亲妹妹及英莲扬长而去。人命官司一事,他竟视为儿戏,自以为花上几个臭钱,没有不了的。偏又有这贾雨村之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一事,此案便不了了之。可怜那英莲,如今应改名叫做“香菱”了,从此后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这日学后,“三春”姐妹和宝钗齐聚在碧纱橱内,迎春和探春下棋,黛玉宝钗坐一旁闲聊,宝钗握着针线绣花,黛玉并不擅长这个,且宝钗绣技了得,那牡丹竟是几可乱真,便只是看着,不想班门弄斧。惜春站在窗台旁逗那鹦鹉,教它说话儿。
  又是一局终了,探春皱着眉心有不甘地朝黛玉宝钗说道:“二姐姐已经连赢我三局了,我不服。”宝钗莞尔一笑,黛玉便说:“三妹妹书法是个尖儿,二姐姐就不能擅长棋艺了?真真什么都是好强的。”
  迎春腼腆一笑:“只是时运罢了,并不是擅长的。”探春好奇问道:“二姐姐,我看你下棋时神色自然,竟是不急不躁的。怎能如此?我便做不到。”迎春说道:“我并未想过输赢,只随着自己的心罢了。”黛玉听了此话,心有所感,点头道:“二姐姐下棋如此态度固然是好的,只是其他事情也莫要一味退让了,有时也得像三妹妹一样争一争。”迎春听罢看着黛玉,似懂非懂,探春却若有所思。
  宝钗略一凝神,便放下针线款款说道:“博弈之道,贵乎严谨,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在角,此为棋家之常法,便是‘宁输一字,不失一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有先有后,有后有先;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求胜;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彼寡我众,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争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洋洋洒洒娓娓道来,迎春探春皆是吃惊不小,一时间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只听那惜春脆声说道:“宝姐姐真是个有才的,这么一大篇话,亏她记得,我却是不懂的。想必宝姐姐定是博览群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宝钗只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
  黛玉见一时静下来,为免尴尬,便笑道:“这下棋之道我懂得不多,只有一首诗念给大家取乐罢。”说着念道:“方寸棋盘黑白子,纵横阴阳五行戏。变幻玄妙在道中,直叫神仙乐不疲。”众人都笑起来,惜春拍手笑道:“林姐姐这诗真有趣,也易懂。”宝钗也说道:“妹妹这几句诗是极好的,我竟不能了。”倒十分谦虚起来。
  宝玉此时突然掀开帘子跳了进来,把众姐妹都唬了一跳。只见他笑嘻嘻地说道:“你们在这里品棋论诗,怎么不叫上我?可巧我在门外全听见了,哈哈。”
第八回 宁府赏花(已修)
  转眼到了冬季,天一日比一日冷了。这日黛玉抱着小手炉到贾母房里请安,正巧尤氏也在,因宁府花园内梅花盛开,特来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去赏花。这日先携了贾蓉之妻秦氏秦可卿,二人亲自来荣府面请。
  黛玉第一次见到那秦可卿,的确是冰清玉润,香培玉琢,动人处却是笔墨难以形容。红楼判词书曰: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又有一曲歌曰: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通常薄命的红颜,总是令人叹惋,偏偏她在书中最盛大的出场便是夭亡。这样一个谜一般的女子,袅娜纤巧、性格风liu,行事又温柔和平,聪慧大气,深得宁府甚至荣府上下的欢心;然而她又与其公公贾珍关系暧mei,带宝玉休憩时那般柔媚妖冶,使得这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女子更添几分妖仙之色。她的前生是仙界中的来客,香消玉殒之后,终是魂归故里,皈依本所了罢。
  黛玉自顾自出了一会子神后,只听尤氏笑道:“我们院子里现梅花开得正好,昨儿就商量着要请老太太、太太、妯娌和姑娘们过去吃酒赏花的。今儿已订了一班小戏,还请老太太、太太们赏光呢。”
  贾母笑道:“她们我不知道,我是定要去的,去年你那府里梅花开得好,今年想必也不错。”邢夫人王夫人也忙说:“既老太太有兴致,我们少不得要去叨扰一日了。”
  凤姐拉着秦可卿的手,对尤氏笑道:“你的面子我可以不给,可这蓉儿媳妇我是极爱的,看在她的面子情份上,我定是要去的,只管拿好酒好菜来招呼我们。”尤氏便笑道:“瞧着你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这做婆婆的倒要靠边站了。”说得众人都笑话一阵。
  黛玉一直想不透,凤姐这样一个虽聪明却失温婉的女子,如何能与秦可卿相互垂怜,惺惺相惜?那秦可卿临死还要来凤姐梦中与之相会,长长给一番教诲。黛玉只思虑:这两位女子之间,或许是有某些精华或是灵气传送,从一个绝代风华的女子身上,蜕落下来传予另一个。
  不多时,老太太、太太、李纨、凤姐,并宝玉、黛玉、迎春众姑娘们,一群人坐着车浩浩荡荡去了宁府。因是家宴,薛姨妈家是外戚,故而未去。到门口早有尤氏与秦可卿婆媳两个带着许多侍妾丫鬟等接出仪门。
  那尤氏和凤姐说笑一通,又忙搀了贾母,同入上房来归坐,秦可卿给各位献了茶。
  喝了一盅茶,尤氏便带着贾母等去园子里游玩一番。会芳园内奇花异草众多,也不能一一叫上名来。园内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意乱砌,自成纹理。众人穿过一个回廊,又来到一处高地,只见佳木茏葱,梅花烂漫,一条清流蜿蜒而下,不知所踪。
  尤氏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小亭,亭中已设茶果点心等。黛玉姐妹皆坐不住,一起相携着四处观赏那梅花。只见含苞的娇羞欲语;乍绽的落落大方;怒放的嫩蕊轻摇。或有娇小玲珑,或有憨态可掬,或亭亭玉立似少女,或端庄大方如贵妇……奇姿异态纷呈,美不胜收。正是: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一时又去府中听戏,黛玉看那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文,丝毫没有兴致,心里着实烦闷的很。于是便对贾母说身子不舒服,便告退离席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只觉耳根清净,不禁长舒一口气。
  只见那“三春”姐妹也随后跟了来,探春过来拉起黛玉的手,关切问道:“林姐姐身子不舒服么?”黛玉笑道:“并没有不舒服,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儿。你们怎么都不看戏了?”惜春便说道:“老听那样几个戏文,早已腻了。”迎春也说:“我不很喜欢这样的热闹戏,怪闹的。”姐妹们一路边说边走,来到会芳园门口处,正欲进去,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喊声,回头一看,凤姐娉娉袅袅走了过来。
  凤姐朝着她们笑道:“你们躲懒躲到这儿来了,叫我好找,老祖宗不放心,硬是要我来看看。”又说:“怎么你们小孩儿家都不喜欢听戏呢,宝玉才也走了,说是倦怠,要歇中觉,平日在家里活猴儿似的,也没见他这时候犯困呢。”
  迎春姐妹倒没什么,黛玉一听,即刻想到宝玉和袭人初试云雨情这一出,心里顿时一动:当初看红楼梦之时,对这一章节不甚理解。此时宝玉年纪尚小,不懂情事,而袭人这等端庄贤德之人,此番做为,无疑不符封建伦理道德。况且既做了如此不德之事,又偏要摆出一副贞女模样,令黛玉十分不喜。然而自己一个闺阁女子,又怎么去阻止这等事?况且宝玉梦中的警幻仙姑,是经宁荣二公之灵嘱托,令宝玉历饮馔声色之幻,,以警其痴顽,希望他跳出男女情爱之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或冀将来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以重振家业云云。如此便是命中注定,如何能解?就算能解,谁能知晓此风月之事不会在别处发生?然而若此番不去,自己心中又郁结难安,如此反反复复思虑几遍,也没理出个头绪。
  探春见黛玉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心中疑惑,问道:“林姐姐,你在想什么?”黛玉方回过神,微微一笑,对姐妹几个说道:“我们去找宝玉去。”凤姐一听便打趣道:“才多早晚没见呢,就这么想着念着?”黛玉顿时朝她一瞪眼,道:“不过是姐妹一起找他顽罢了,本无甚事,只是二嫂子这话若让有心人听去,却不知要怎么编排呢。”
  探春忙说道:“这样大好时光,二哥哥竟睡觉混过去,我们且去扰了他的觉,叫他一同去园子里赏花去。”凤姐也知玩笑过了,专表歉意却又不像,此时便顺着话儿往下走:“那便赶紧去罢,瞧瞧他作什么美梦呢。”
  一行人来到秦可卿房外,只见门外守着的晴雯、麝月几个丫头不知跑哪儿去了,只袭人一个人坐在门口台阶上,正低着头昏昏欲睡。姐妹几个相视一笑,惜春淘气,轻脚过去朝袭人肩上一拍,唬得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待看清来人时,方摸摸心口,心有余悸喃喃道:“四姑娘,何苦来吓我?魂儿都快没了。”
  袭人又见凤姐和几位姑娘都在,忙一一行了礼。凤姐问袭人道:“宝玉还没醒?”袭人正待回话,正听见屋内的宝玉凄声大喊一句:“可卿救我!”吓得袭人慌忙冲了进去,凤姐带着黛玉姐妹也尾随其后进了门。
  袭人坐在床边不住安慰,宝玉却是两眼发怔,神情有些木讷。凤姐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袭人便起身退到一旁。凤姐知他是魇住了,便拍拍他的背轻声哄他。宝玉一时醒转过来,看见诸多姐妹都站在床边,脸上顿时一红,一声不吭。
  探春问道:“二哥哥是可是做噩梦了?”宝玉点点头。惜春又问:“二哥哥梦见了什么?”宝玉脸色愈发红了,只喃喃道:“醒来又不记得了。”黛玉没有言语,心内之郁结稍微平展了些。
第九回 冬日琐事(已修)
  近日贾母说孙女儿们太多了,一处挤着倒不方便,只留宝玉黛玉二人这边解闷,却将迎春、探春、惜春姐妹三人移到王夫人那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令李纨陪伴照管。李纨,即贾政之子贾珠之妻。贾珠英年早逝,幸存一子,取名贾兰,年方五岁,已入学读书。李纨青春丧偶,清心寡欲,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然而她性情是极好的,温良贤淑,是位典型的贤妻良母。黛玉也时常去她房里坐坐,见那贾兰长得十分斯文秀气,小小年纪又知书达理,勤奋好学,很是喜爱,送了他许多从扬州带来的笔墨纸砚等,李纨自是十分感谢。
  “三春”姐妹虽住得离黛玉远了些,却依然总是聚在一处,平日里天气好时一起上学,天气不好时,或在黛玉房内,或去“三春”住处一起顽笑。宝钗因近日来参选秀女之事,来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黛玉时常给“三春”姐妹讲故事,如国外风情、奇趣童话、侦探推理、虚幻神话等,并绕开情爱,只讲生活趣事,只因在这封建府邸,一言一行皆要小心以防隔墙有耳。“三春”姐妹几个所见所闻皆有限,因而十分佩服黛玉竟知晓如此之多。
  贾府众人只看见黛玉和“三春”姐妹极其和睦,却不知黛玉已将现代人的思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们。只是偶尔黛玉来李纨处,遇见王夫人之时,那王夫人眼中便露出一丝奇怪神色。因王夫人与黛玉的交集并不多,又少言寡语,故而黛玉也并未放在心上,依旧如常。
  这日天极冷,黛玉待在碧纱橱内,手里抱着小手炉,望着窗外风中枝叶摇曳,正想着要不要去“三春”处坐坐。可巧惜春此时悄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忽地叫道:“林姐姐。”倒把黛玉唬了一跳。
  “这样冷天,四妹妹怎么过来了?”黛玉笑问道。
  惜春说道:“昨儿你故事讲到一半,说是今日再讲,谁知今儿我左等右等你也不来,我不就过来找姐姐了。”
  黛玉见她冷得直搓手,忙把小手炉给了她渥着,说道:“过来也不知穿多些衣裳,你屋里的入画也是个小孩儿家,不知提点你。”
  惜春说道:“你别怪她,她倒叫我穿多一件,是我不要,嫌它缚手缚脚的难受得很。”又缠着黛玉讲昨儿未完的故事。
  黛玉说道:“你究竟是穿得少了些,方才还吹着风过来,若是冻着了,可不是闹着顽的。”说着便叫紫鹃去拿来一件自己未曾穿过的大毛灰鼠里子的茄红色大褂子给惜春穿上。惜春虽不大情愿,无奈若不穿黛玉便不讲故事,只得认紫鹃摆布着。一时穿上,虽有点大,却也更衬得惜春娇小可爱。
  宝玉此时走进来,对黛玉说是给她瞧个好玩的。又见惜春也在,便叫一起去。惜春不满道:“二哥哥,林姐姐此时不得空儿。”宝玉问道:“林妹妹有何事?”黛玉笑道:“正要和四妹妹讲故事呢。”
  宝玉便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故事每日都讲得,我这东西却是急人,好妹妹,快来帮我罢。”惜春不喜,拉着黛玉的手,叫道:“林姐姐——”
  黛玉只得对宝玉道:“你先过去等会子,我稍后就去。”宝玉虽心里发急,却无法,只得又折回去。
  黛玉便对惜春笑道:“如此,可满意了?”
  惜春笑道:“我就知林姐姐对我最好了。”又央告道:“好姐姐,快接着昨日的讲来罢。”
  紫鹃已上了热茶来,黛玉便开始讲起昨日未完的故事:“夕阳西下,有一群漂亮的大鸟从灌木林里飞出来,丑小鸭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美丽的东西。它们白得发亮,颈项又长又柔软。这就是天鹅。它们发出一种奇异的叫声,展开美丽的长翅膀,飞向不结冰的湖面上去。丑小鸭心中十分激动。它不知这些鸟儿的名字,也不知它们要向什么地方飞去。不过它喜爱它们,向往它们的生活。冬天很冷,丑小鸭不得不在水上游来游去,免得水面完全冻结成冰。然而水冻得厉害,丑小鸭用它的一双腿不停地游动,最后,终究累得昏倒了,躺着动也不动,跟冰块结在一起。”
  惜春忙问道:“那丑小鸭冻死了么?”
  帘外传来一阵笑声:“林姐姐又在讲故事呢?谁冻死了?”
  只见帘子被掀开,探春和迎春笑嘻嘻地一同走了进来。探春道:“林姐姐独给四妹妹讲,我们昨儿也未听完整呢,四妹妹今儿过来也不叫我们。”惜春说道:“我方才心里发急,便忘了叫你们了。既来了,便一起听罢。”
  迎春瞧见惜春身上的衣裳,问道:“四妹妹这件新褂子怎的这样大?是绣娘没量好尺寸么?”探春笑道:“哪有那样糊涂的绣娘,这褂子定不是四妹妹自己的。”惜春笑道:“三姐姐怎的看出来了?这是林姐姐的褂子。”迎春笑道:“怪道呢。定是你又不愿多穿些。”
  黛玉招呼着她们坐下,紫鹃出来,不等吩咐,便端来两杯热茶,又将黛玉和惜春的茶盅添满。
  黛玉又接着讲,讲至末尾,“三春”姐妹听完少不得要评论一番。
  迎春道:“这丑小鸭小时真是可怜,好在长大后命变好了,也算是苦尽甘来罢。”
  探春道:“人也好,禽也罢,既活在这世上,总是要受些苦楚的,只要心中有大志,终有一日可成大器。”
  惜春喝了一口茶,咂咂嘴道:“我可听不出那许多大道理,只知道这丑小鸭原不是鸭,只被人当成鸭罢了,它的出身原来竟是那样好的呢。”
  正说着,只见宝玉又进来,请黛玉随他去他处瞧看。因故事已讲完,惜春也无异议,“三春”便随着黛玉一起去了隔间。
  宝玉献宝似的拿出一样东西,大家一看,原来是九连环。宝玉愁眉苦脸说自己解了许久,也不得其门路,故请姐妹们来帮忙瞧瞧。迎春忙摆手说不会,探春拿来试了一试,也是不得法,惜春根本不感兴趣,只在旁边看了一看,便走开了去顽别的。黛玉从探春手中拿过来,因曾经玩过这个,故而稍加研究片刻,便解开了两个。宝玉高兴得眉飞色舞,小孩子心性一览无遗。
  只见袭人掀帘子进来,说道:“宝二爷,林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周瑞家的来了,说是给几位姑娘送宫花呢。”
  黛玉看她和宝玉之间坦然自若,神色如常,便知两人关系依然单纯,并未越界,仍是主子和丫头。又听袭人说周瑞家的送宫花来了,便想到红楼梦中有这么一出。只见周瑞家的走进来,满脸带笑:“几位姑娘原来都在这儿呢,我倒空跑了一趟。姨太太让我送花儿与几位姑娘戴呢。”
  宝玉听说,便先问:“什么花儿?拿来给我看看。”一面早伸手接了过来。开匣看时,原来是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儿。宝玉便递与黛玉,黛玉便让“三春”先挑,互相客气了一番,方各自拿了两朵。
  黛玉拿起两朵粉紫色宫花,对周瑞家的笑道:“多谢周姐姐跑这一趟,辛苦了。”周瑞家的听了,忙笑着说:“姑娘客气了。”宝玉又问起宝钗,听周瑞家的说是身上不好,便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去问问,周瑞家的也随着出去了。
  黛玉拿着那宫花儿,突然想起一事,便和宝玉商定让他明日上午到她住处来,自己为他画幅画儿送与他。宝玉求之不得,自是喜悦万分,忙应了。
  次日黛玉一早醒了,想到今日之事便起身梳洗。紫鹃伺候着用青盐刷了牙,又用香皂洗了脸。这朝代没有牙膏没有洗面奶,爽肤水润肤霜一律皆无,黛玉起初十分不惯,如今渐渐已好了一些。但这北方空气稍显干燥,冬季尤甚。虽此时皮肤尚且水嫩柔滑,谁知道几年后经这干燥气候肆虐又会如何,于是黛玉便计划着要想些法子保养皮肤才是上上之策。
  正想着,却见宝玉已穿戴整齐来到自己房中,不禁想笑,便说道:“这早晚就跑来做什么?”宝玉嘻嘻笑道:“妹妹难得要为我画画儿,不早些来怕妹妹反悔了。”紫鹃在一旁抿嘴直笑。
  一时梳洗完了,一起去贾母处请了安,见凤姐正辞贾母要过去宁府逛逛,宝玉因黛玉作画之事便对此不予理会。待用过早饭,两人又回到碧纱橱内,黛玉便摆好纸笔颜料为宝玉画像儿,当下无话。
  要说黛玉为何今日主动提出为宝玉作画,实则有个缘故。因黛玉知道今日凤姐去宁府必会遇到秦可卿之弟秦钟,此人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liu,宝玉若没有今日之约,定会跟了凤姐去,这痴人若是见到那怯怯羞羞的秦钟,又要生出许多事来。红楼原著中,此人在宝玉的未来生活中最终播下了一粒“情种”,这粒情种在荣国府这个“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必然会大长特长,直至繁荣。这不是黛玉乐见的景象。何况这秦钟的人品有待商榷,还是不见为妙。故而黛玉借作画这一事,便把那宝玉秦钟之谊,生生抹去了。
第十回 雪日探钗(已修)
  这日午后下了雪,那雪如鹅毛一般飘散下来,四处银装素裹,十分美丽。非关痴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群芳艳绝之时,雪花翩翩从天而降,其冷傲与冰洁实非人间寻常可比。
  黛玉头上罩了雪帽,披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穿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一径逶迤行至梨香院。
  黛玉先到薛姨妈室中来,上前请了安,薛姨妈帮她摘下雪帽,搂着她在炕上坐下,笑道:“这么冷的天,好姑娘,难为你想着来,正巧宝玉也在这儿呢。”又命人倒滚滚的茶来。黛玉问道:“姐姐可大安了?”薛姨妈道:“已不碍了。她在里间呢,你且先瞧瞧她去,里间比这里暖和。今儿就在这里吃饭,我忙完了就去找你们说话去。”
  黛玉便下了炕,来至里间门前,掀起半旧的红绸软帘,就看见宝钗正坐在炕上,拿着宝玉的“通灵宝玉”在手上细瞧;宝玉满面春风坐在她身旁,正和她说着话儿。一见黛玉进来,宝钗便将那玉还给宝玉,宝玉自带上,又忙起身给黛玉让坐。
  宝钗笑道:“这大冷的天,妹妹怎么来了?”黛玉也笑道:“宝玉不是也来了么?宝姐姐可是觉得人多太过热闹?”宝钗笑道:“妹妹这话,我就不懂了。”
  黛玉笑道:“姐姐不嫌热闹便好。这几日极忙,今儿才得了空,宝姐姐可大安了?”宝钗便笑说:“多谢记挂着,已好了。”
  宝玉因见黛玉披着鹤氅,便问黛玉:“下雪了么?”黛玉道:“下了半日了。”说着便自解下鹤氅,宝钗忙让莺儿拿去放好。宝玉听说下了雪,便叫跟来的小丫头去取了他的斗篷来。
  宝钗让黛玉坐在榻上,又命莺儿倒茶来。黛玉见宝钗颈上挂着一圈金光灿灿的项圈,知是金锁了,便请宝钗取下来给自己看看。宝钗便取下金锁,又笑道:“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妹妹看着顽罢。”黛玉托了金锁细看,只见金项圈上镶着一个珠宝晶莹的璎珞,两面皆錾上了四个篆字,共成两句吉谶: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黛玉便念了一遍,此时薛姨妈也进了来,见黛玉正在看那金锁,便笑道:“这璎珞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黛玉笑道:“倒是好看。既是和尚送的,想必是有什么缘故。”
  宝钗道:“也不过是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天带着。何曾有什么缘故。”
  黛玉道:“我三岁时,家里也来过一个癞头和尚,要度我出家,我父母不忍骨肉分离,硬是不答应。”
  宝玉忙说:“怎么从未听妹妹提起此事?姑父姑母自然是舍不得妹妹出家,那和尚吃了个闭门羹,可有立刻离去?”
  黛玉道:“那和尚留下一句话道:‘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薛姨妈道:“那倒奇了。不知和我们遇见的和尚是不是同一人。”宝玉道:“幸而没听那疯和尚的话,要是妹妹果真出了家,那青灯古佛的,可如何使得?且妹妹来了我们家,可不是好好儿的,哪里有事?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我看那和尚却是疯疯癫癫,说的尽是不经之谈。”
  薛姨妈与宝钗听了这话,皆是眉头微皱。黛玉便说道:“话不能这样绝对。我和宝姐姐见的和尚许不是同一人也未可知。听说宝姐姐也是小时生病一直不得治愈,家中才来了那么个和尚的,是也不是?”
  宝钗脸色缓了缓,点头说道:“是了。我是从胎里带来一股热毒,每每病发时发热咳嗽不止,请大夫吃药,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从不见一点儿效。后来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是专治无名之症,看了我这病,便说吃寻常药不中用,便说了一个海上方,又给了一包药末子作引子,说发病时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吃他的药倒很是灵效。”
  宝玉插话道:“那药名叫‘冷香丸’,香气很是清幽,我竟不知药也有这样好闻的。林妹妹,你和宝姐姐坐的近,定是也闻到了。”黛玉笑道:“偏你知道的多。这药既有这样好听的名儿,想必药方子也是新奇的。”
  薛姨妈笑道:“是了,真真把人琐碎死,又难得‘可巧’二字,那方儿用料太多,我年纪大,倒是记不清了。”宝玉道:“宝姐姐定是记得。”便央告她讲来。
  宝钗只得笑道:“东西药料极繁琐,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内,埋在花根底下。”
  宝玉不待她说完便惊道:“竟有这样奇怪的方儿,真真是匪夷所思了。何曾有这样巧呢?”黛玉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也不足为怪。宝姐姐那药不是已配好了么,可见就是有这样的巧事。”宝钗便笑道:“正是呢,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
  薛姨妈笑道:“别光顾着说话儿了,我在外间已摆了几样茶果子,还有糟的鹅掌鸭信,你们随我出去,边吃边说,岂不好?”
  宝玉听了,喜得忙说:“既有鹅掌鸭信,不如喝些酒,更好了。”薛姨妈笑道:“我的儿,都依你。”
  四人来到外间,桌上摆了许多青花瓷碟儿,碟子里点心各式各样:有红豆茸馅饼,有椰茸作的椰饼,有金黄如月的绿豆糕,还有些儿叫不出名字的点心。琳琅满目,五彩纷呈。
  宝玉指着一碟金黄带一丝暗紫的圆果子问道:“姨妈,这是什么?”
  薛姨妈笑道:“这是芋枣,是把芋头先捣制成泥,而后添加一些调料,用油炸成的,外脆内松,很是香甜呢,小孩儿家都爱吃这个。”
  宝玉正欲伸手拿一个,宝钗忙说:“就急得这样,小心烫着。”说着递给他一双镶金象牙筷。宝玉笑着谢过,又忙去夹了一个芋枣放入口中,尝了尝,继而说道:“果真是极好吃的。林妹妹,你也快尝尝。”说着便又夹了一个递与黛玉,黛玉忙说:“你别忙了,我自个儿夹。”宝钗笑道:“果真是兄妹情深,哪里都忘不了妹妹。”
  黛玉并未理会她的取笑,只指着一碟如粽子一样形状,却小巧许多的点心问道:“这时候竟有粽子么?”宝钗笑道:“可不就是粽子,却是用竹叶包的。”黛玉笑道:“宝姐姐这里点心也是这样新巧,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宝钗笑道:“妹妹来自扬州那样一个繁华盛地,又是御史千金,什么新巧的东西未见过?这会子倒拿我们打趣儿。”黛玉忖度她话中意味,本欲反唇相讥一两句,转念一想,若那般回了话,倒是显得自己小性儿了,于是笑了笑,并不接话。
  薛姨妈已令人去灌了最上等的酒来。这里宝玉见丫鬟热酒,又说:“不必温暖了,我只爱吃冷的。”薛姨妈忙道:“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颤儿。”宝钗也劝道:“宝兄弟,亏你每日家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是不要吃那冷的了。”这话说得有情有理,宝玉只得放下冷酒,让人暖来。
  雪雁此时进来给黛玉送小手炉,黛玉含笑问她:“是紫鹃让你送来的罢?”雪雁笑道:“可不就是她,怕冷到了姑娘。”黛玉接过来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你倒听她的话。紫鹃说话就是道理多,由不得你不听。你去那边同她们玩罢。”宝玉听到这话,嘿嘿笑了两声,宝钗也只微微一笑。
  薛姨妈说道:“那几个丫头也是难得的,时刻记挂着她们姑娘。”黛玉笑道:“姨妈家还不是一样,身边的丫头哪个不灵巧。”随即想到香菱,只没见到,也不好问。
  酒兴正浓,又上了几样菜品,芙蓉鱼片、盐水鸭,薛姨妈笑道:“这两样儿都是我们金陵的地道菜式,你们兄妹俩可要尝尝看。”说着给宝玉黛玉碗里各夹了几筷子。
  那鱼片口感软烂,汗明芡亮,倒还罢了。不得不提那盐水鸭,并未放入多少调料及香料,只放入一些花椒和大量盐烹制,只见紫砂锅内,皮色玉白油润,鸭肉微红鲜嫩。宝玉夹了一块吃了,赞道:“这鸭肉的原香沁到骨子里,皮肥骨香,却又滑而不腻,令人回味深厚呢。”薛姨妈笑道:“既爱吃,便多吃一些。”
  黛玉说道:“我曾听过这样一句话:‘京城人吃鸭,名声在外;金陵人吃鸭,实实在在。’”宝钗笑道:“妹妹从哪里听来?我竟从未听说。”黛玉笑笑,道:“也是听人闲传的。”
  宝钗笑道:“不过这话说得也对,在金陵,真真是‘无鸭不成席’呢。且不说板鸭、盐水鸭、烧鸭,就是那鸭头鸭舌鸭翅鸭掌鸭肫鸭心鸭肝鸭肠鸭血,也是样样皆可入菜:鸭舌汤清火开胃,卤鸭四件是下酒好菜,金陵鸭血汤和鸭油烧饼都是当地极有名气的小吃,就连戒食荤腥的寺庙,也用豆制品制成素烧鸭呢。”
  黛玉听宝钗讲起美食滔滔不绝,知道她文思涉猎极广,连以“杂学旁收”著称的宝玉也远非所及。心内想道:这样一个才貌兼备的人儿,却因人生观价值观与自己大不相同,极不投缘,故无法成为朋友。
  酒后又上了煮制的小馄饨,皮薄馅多,味道极美,宝玉痛吃了两碗,黛玉也吃了一碗。一时吃完了饭,又喝了茶,雪雁等三四个丫头也已吃了饭,进来伺候。黛玉和宝玉一同回去,薛姨妈不放心,到底命了两个婆子跟随着送了他兄妹回去方罢。
第十一回 娇憨湘云(已修)
  黛玉与宝玉从梨香院出来,又一起回至贾母房中,贾母尚未用晚饭,知两人是从薛姨妈处来,很是高兴。见宝玉吃了酒,便叫他自回房去歇着,命人好生看侍。又和黛玉说了一些话,也叫她快去歇息。
  黛玉经过宝玉门口,见他正和晴雯说话。宝玉见黛玉来了,笑道:“好妹妹,外面冷,快进来,我这还有碟儿好点心,妹妹过来尝尝。”晴雯也忙说去倒热茶来。黛玉笑道:“不必了,我这便进去了,你也早点歇着。”说着便走至碧纱橱门前,掀开帘子时,无意又看了一眼那晴雯,瓜子脸儿,明眸皓齿,又是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如一支红艳露凝香,有股子灵动的气韵。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晴雯的风liu灵巧,也令她树敌颇多。如何帮这个率真刚强的美丽女孩儿摆脱悲剧的命运,便成为黛玉心中计划的另一件事了。
  韶华易逝,转眼又是一年春天。黛玉倚着窗看那窗外桃花,满树如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想起纳兰一首《采桑子》,轻声吟道:“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黛玉一时兴起,便叫来紫鹃雪雁,去采集一些桃花来。两人不知何故,黛玉只说:“先去采来罢,挑那完好无损新鲜的来,自有用处。”紫鹃和雪雁便不多问,自拿了竹篮去采集花瓣。
  两人回来时,手中篮子里已有大半篮,粉红朵朵,娇艳欲滴。黛玉让她们用清水浸泡洗净,又让雪雁拿出一些桃花瓣置于沙锅中,加入粳米,吩咐她用文火煨粥,粥成时再加入红糖拌匀。
  雪雁忙问这是什么,黛玉笑道:“傻丫头,这不就是桃花粥么?此粥既可美容养颜,又可活血化瘀,是款良品呢。”于是雪雁自去料理。
  黛玉又让紫鹃将那剩下的花瓣放入干净石钵中,反复杵槌成汁,用细纱布装好细细滤去渣滓,淘澄净了,晾干汁液,混上一点桂花露及上好的胭脂粉末,拿去蒸了,冷却后凝结成膏状,便做成桃花膏了,相当于现代的唇膏。用簪子挑上一点儿,抹在唇上,色泽娇而不艳,又极有光泽,唇色朱樱一点,绛唇映日;放一点于手心里抹匀了拍于脸上,香甜满颊,粉面桃腮,更显得人比花娇。
  紫鹃见那桃花膏子色泽明妍,香气淡雅,喜得直说:“怎的我们就只会看这桃花,只有姑娘会物尽其用呢。”只这桃花膏极耗桃花,一大篮子只做了八小盒,装在白玉的盒子里。黛玉让紫鹃送与“三春”姐妹每人一盒,又有凤姐、宝钗、紫鹃和雪雁各一盒,自己只留有一盒。紫鹃雪雁见黛玉连自己也想着,且同其他姑娘一样,心下十分感动,只不肯要,让黛玉自留着,然而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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