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士的天冲之飞云长裤在哪里冲q币来的

查看: 2666|回复: 30
《京华魅影》作者:云中岳[全本]
  七月的京都,热得象一个大火炉。
  东长安街景最东端,迤北一带,全是王公贵族的府第,建有各式花木扶疏的大小花园,
因此不受热浪的威力。
  每当入暮时分,东长安街与西长安街的人声嘈杂,行人摩肩接踵,而迄北这一带园林庞
区,却行人稀少。
  假使没紧要的事,非经过曦春园不可,也得像小偷似的,畏畏缩缩傍看对街边的高大院
墙匆匆忙忙溜走,愈快愈好,以免惹祸招灾。
  园门外白昼有四名大汉把门,夜间有六个。
  每一个大汉都健壮如门神,锐利的目光留意每一个人的举动,对看不顺眼的人揍两耳光
喝声滚,那是最轻的惩罚。
  园主人姓汤,汤什么,谁也不敢多管闲事查底细。附近的街坊包括坊长在内,都不知道
汤园主的大名,反正称汤老爷准没错。
  总之,那曦春园真正的主人来头大,而且大得包括当今的天顺皇帝在内,也钦命大小臣
下必须尊敬这个人,决不在这个人的面前充人样,虽然这个汤园主不是大官。
  这个真正的主人,是天下闻名的两大奸恶之一,掌理司礼监,指挥京营的太监曹吉祥。
  当今的天顺皇帝,被蒙古人俘虏,救回之后成为太上皇,安置在南宫。四年前,由曹吉
祥和忠国公石亨,从南宫午夜接出,从京泰皇帝手中夺回皇位,这就是有名的南宫复辟事
  曦春园,本来是永安伯罗世礼的府第。
  永安伯与少保兵部尚书,一代巨臣擎天一柱于兵部于谦,同是复辟后第一批被杀孤功
臣,曦春园被抄没充公,最后落在曹家的人手中。
  曹吉祥有四个从子(收养的侄儿),老大曹钦封昭武伯,其他三个封都督。京里的人,
都知道这四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混蛋,自称为京都四大天王。
  曦春园,正是昭武伯风天王曹钦的别业。
  这里,也是风天王的特务指挥中心,这些特务全是可怕的杀手,权势凌驾东厂和锦衣
卫。北面东华门收的东厂特务,决不敢地下撒野。
  因此,曹家、东厂、锦衣卫三方面的特务,隐伏着微妙的权力差斗争冲突祸媒,三方面
的主事人面和心不和,特务们之间更是明争暗斗无休无止,有时则狼狈为奸互相谋利。
  七月初三,三更正月亮早就沉下西山,都城、皇城、紫禁城,每条街的棚门皆封闭上
锁,除了巡逻的禁卫军之处,家家闭户,每一条街巷皆寂静无声,真象一座死城。
  内内外外,所有的城门都关闭了,交通断绝。
  在黑暗中活动的夜间族类,不外非借道街巷行走。京都除了皇家的建筑外,全都是平
房,夜行人活动极为方便,越屋飞檐毫无阻碍。
  共有三个黑影,悄然分从三方接近曦春园。
  曦春园内部,是五进大院,外表当然比不起紫禁城的任何一所殿堂,但内部却复杂多
多,连一间耳房也别有洞天,重门叠户进出不易。
  第三进正屋的几间密室,每一间都设有格局怪异的小厅堂,贯穿的走道四通八达,进入
后有如侧身迷宫,陌生人无法分清进出的门户。
  重要的走道,都要有警觉心特别锐敏的人把守,连自己人出入也曾受到盘查,陌生人难
越雷池一步。
  夜已深,机要密室中依然灯火通明。
  上座的长案摆放了不少卷宗,共分三色:红、绿、白。红色卷宗,右上角盖了一个黑色
五爪幡龙图案,下端加上三个字:极机密。
  据案高座的三个人,都是穿了华丽月白色绸衫的中年人。中间那位爷鹰目炯炯,留了鼠
须,高颧凸腭,脸色泛青。正是京都人士,恨之刺骨的曹家走狗,绰号叫地府鬼判的夏长
江。对内,他是曦春园报事大爷之一。
  曦春园有好几个报事大爷,报的到底是什么事,外人不可能知道,所以外界人士干脆称
他们为大爷。
  有权势的人,都被称作大爷。
  两侧也各有一排长案,各坐了两名地位稍低的人。
  地府鬼判翻动着红色卷案,一面阅览一面品茶,脸色不时变幻。
  “这是说,最后失去线索的地方,是罗喉岭狮子崖。”他向右首的虬髯人问:“那一带
没有人烟,你们居然查不出一个瞎子的去向踪迹?”
  “长上明鉴。”虬髯人的态度并不怎么驯顺,说的话充满挑战意味:“平常的瞎子当然
可以任杀任剐,死鬼忠国公石将军的谋臣瞎仙童先,就不是咱们的这些武林高手所能对付得
了的。已经半年了,咱们能循线索查出他最近的行踪,已经很不错了,长上如果寄望咱们能
擒住他,未免妙想天开。”
  “你给我听清了。”地府鬼判冒火地猛拍案面:“妙想天开也好,要想地狱启门也罢,
总之,你们必须尽一切所能追查。”
  “派兵去查?查罗喉岭需要十卫兵马。”
  &胡说!当初抄石将军的家,只抄出一千八百件珍宝,其中数百件异珍根本不在内,藏
匿在何处,唯一知道的人是瞎子童先,抓不到他,这批价值连成的珍宝咱们毫无希望,你
  紧闭的密室门,突然自行开启,首先刮入一阵风,然后是一声鬼啸,涌入一阵灰雾。
  灯火摇晃,鬼气冲天。
  地府鬼判左手一抬,三道冷电破空而飞。
  虬髯人大喝一声,跳上案长剑出鞘。
  又一声刺耳的鬼啸入耳,黑影飘入,大袖一挥,三道冷电投入袖影中,人影幻现。
  门外,突又掠人另一个黑影。
  “哈哈!”这个黑影用狂笑压下鬼啸:“居然还有早行人,而且走在太爷的面前,佩服
  第三个黑影随即闪入,发出一声冷哼。
  “这叫做有志一同。”第三个黑影接口:“能深入中枢来去自如的人,当然各具神通,
先不要争好不好?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免伤和气大家欢喜,两位意下如何?”
  三个不速之客,堵住了前面两座门,面对室内地府鬼判七个人象是三头猛虎面对七只
羊,摆强者姿态委实令人受不了。
  地府鬼判不住冷笑,毫不介意这三位猛虎似的暴客,甚至伸手阻止髯人挥剑下扑。
  “你们装神弄鬼吓人胆气不差。”地府鬼判不怒反笑,语气阴森:“各取所需,意思是
说,诸位不是一路的,各自有所求而来的了。”
  接了三道冷电的第一个黑影,扮成高顶大袖的黑无常。第二个黑影干瘦矮小画了花脸,
扮成一只猴子。第三个戴了虎头面具,换了一根虎尾短霸王鞭。
  “对,完全对。”扮黑脸无常的人说:“你地府鬼判是聪明的人,不用猜也知道闯来的
人必定非常了不起……”
  “是吗?阁下一定真的了不起?”地府鬼判抢着接口,阴阴一笑:“说出你们的所求,
看夏某是否能满足你们的需要,好吗?”
  &本鬼王要找飞云神龙谈谈,谈一笔买卖。听说,他荣任什么天龙会会主,在曹家拥有
强大的生杀大权,希望他有权作得了主,你地府鬼判的地位必定不低,希望你能带本鬼王去
见他,他是不是躲在某一座密室里?”
  “哦!原来是来谈买的。不错,咱们因为人数太多,统率不易,因此分为两组人行动,
分称天龙会与地虎盟。汤会主领导三百余名弟兄,你要见他,夏某作不了主,但可以替你安
排。”地府鬼判向扮猴子的人抬手:“你呢?阁下的来意……”
  “我的要求不多。”扮猴子的人指指案后的大柜:“我要从柜子里,找一些我要找的机
密公文,这要求不算过份吧?”
  “不过份不过份。”地府鬼判狞笑,向戴了虎头面具的人抬手:“你,你的要求也不过
份吧?请说。”
  “我要旋风狂虎的命,很简单吧?戴虎头面具的人说:“这家伙太阴毒,京都人士都知
道,忠国公石将军被曹逼造反,是中了这位冯先生的圈套。定还怕石总兵的贴身两保镖,也
是这个冯先生派人行刺,断了定远伯两条臂膀,他们本来是口盟弟兄,做出这种天理不容。
真不好,这家伙好象今晚不在曦春园,告诉我他在何处,好吗?太爷先谢啦!&
  曹奸手下有两名公然露面活动的爪牙,平时由风天王府武伯钦大将军指挥。第一位是飞
云神龙汤音,平时很少在外走动,也是曦春园名义上的主人。
  第二位是旋风狂虎冯益,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京都人士因为曹奸在公开场,称他为冯先
生,因此也跟着叫冯先生而不名,谁也不知道他的绰号叫旋风狂虎。
  他,也就是地虎盟的盟主。
  死士杀手为数众多,但并不由昭武伯直接指挥。
  天龙会在明,会主飞云神龙人人恨之人骨陷害反对曹家的臣民,勒索京都大户,肆无忌
惮,出面执行的人都是天龙教徒。
  暴乱乍起,三比七,密室宽广便于施展,立即展开可怖的生死搏斗。
  一声惨号,戴虎形面具的人,虎尾霸王鞭打断了一名中年人的脊骨,猛虎回头再扑向虬
  地府鬼判的武功十分扎实,判官笔挣一声震偏了猴子的短铁棍,临危不乱,身形不挫,
右脚光临猴子的下阴,判官笔接腰力气的勾魂链。
  一比二,攻守极为灵活迅捷,他一个就牵制住两名对手,让其他六位同伴,合力对付戴
虎头面具的人。
  可惜,六位同伴不争气,一照面便死了一个,戴虎头面具的人武功出奇地高强。
  勾魂链缠住了判官笔,判官笔随时皆可能滑出,链不是克制判官的兵刀,链头劲道着笔
即消,轻搭腰力无法造成伤害。
  心无二用,地府鬼判真不该贪心,也可能是大意轻敌,不该两面分取两名对手。
  黑无常冷哼一声,左手乘隙拂出,接来的三道冷电,物归原主奉还。
  这瞬间,猴子嗯了一声,小腹挨了一脚,短铁棍脱手斜飞,贯入侧方一名中年人的胸
  两人全倒了,猴子蜷缩成团挣扎难起。
  地府鬼判也同时嗯了一声,扭身倒地急滚。
  三道回敬的光芒,有两道没入他的腰胯。
  室密门外灯光明亮,远近走道共悬了四盏照明灯笼,有人接近,一目了然。
  白影耀目,香风人鼻。
  “快走!&黑无常急叫:“妖女白衣修罗!&
  白衣白裙的女性身影,象流光般疾射入室。
  江湖上可怕的女妖暴君,白衣修罗姜玉洁,是亦黑亦邪,专与侠义道人物为敌的神秘女
煞星,在江湖浪迹了四年余,到底有多少侠义道高手名宿断送在她手中,谁也无法估计。
  重要的是,见过这位女煞星的人少之又少,还没听说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通常,她在夜间出没,脸上藏了怪异的白色鬼面具,在对手前亮名号。白天,没有人见
过她的形影。
  京都群魔乱舞,目下最具有实力的共有四家人,每一家人除了官方的编制人员之外,私
底下各自拥有庞大的私人武力。
  不论是编制内的人,或者私自培养的人手,全都是人人恨之刺骨,官民人等日夜咀咒的
残民组合。
  因此,也是侠义道英雄们群而攻的对象。
  当然,这些侠义道英雄,决不敢明里群起而攻,只能隐身耐心地潜伏,等候机会宰一个
  这四家,当然也把侠义道英雄看成死仇大敌,广罗邪魔外道人士,对付那些胆敢多管闲
事,断他们争名谋利之路的侠义英雄。
  第一家,以京营、禁军三大营为主的太监曹吉祥为首,主事人是从子昭武伯曹钦,私人
培养的爪牙有上千之众,实力最为庞大。
  原来京都共有五家,另一家是忠国公石亨,以京御军与边军(大同、宣武)为主。原与
曹吉祥合称曹石,后来因利害冲突而分家。
  今年初,石亨被曹吉祥所逼,中了圈套,谋反不成,主事人石彪被诛,石家由皇所赏赐
的城内城外三百余座府第别野全部充公,余党星散,有一部分人被曹家所接收,石家也正式
  第二家,锦衣卫指挥佥事路皋。
  石亨被逼造反,外表是被曹家所出卖,骨子里却是路皋在暗中操纵牵线,曹家虽然得了
最大的好处,其实背了黑锅受人利用,有苦说不出,因此把路皋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
  当然,路皋也在积极准备,把曹家视作眼中钉,各必拔之而后快。
  第三家,锦衣卫指挥使门逵。
  门逵是路皋的长官,量大权旁落,只能暗中积极防范意外,实力也最强。
  当时,门逵是最获好评的一家,王公大臣们对他颇能周全忠臣义士而心存感激,京都士
民对他的风评也不错,他培养的瓜牙也不敢胡来。
  后来,曹家垮台。路皋也被曹家在起兵时,被昭武们曹钦亲手砍掉脑袋,门逵唯我独
尊,终于走上作威作福残忍无比的权臣奸恶道路。
  第四家,东厂的张宏。
  当时,张提督权力最大,但却最安本份,手下的椿头番子不敢明目张敢敲诈勒,与另三
家保持距离,尽量避免与三家发生利害冲突。
  之外,还有所谓的外四家,都是京都的黑道强梁组合,经常制造血腥事件,都不是什么
  白衣修罗与侠义道英雄作对,被曹家收买该是顺理成章的事,因此黑无常一看清人影,
便向戴虎头面具的人示警,见机撤走。
  地下,已经躺下了六个人。
  黑无常人化狂风,大袖起处灰雾飞腾,穿出室门如飞而逝,身形如虚似幻奇快绝伦。
  戴虎头面具的人,同时贴地射出室门,一两闪长身而溜之大吉,两人都脸色苍白惊容未
  白衣修罗站在中间,香风流动充满全室,披用一头长发,苍白的鬼面具令人望之心寒。
  “怎么一回事?”刺耳的女声假嗓带有七分鬼气,明亮的星目扫视四周。
  地府鬼判吃力地撑爬上身,手按住右肋,指缝露出一星光芒,那是针状暗器的尾部。针
没有加定向丝绳,是一种尖重尾轻,可直线飞行的针形暗器。
  &你……你是……”地府鬼判强定心神问:“是白……白衣修罗?”
  “哦?那睦与佛祖捣蛋的妖神?我象吗?”
  一开口就露出马脚,传闻中的白衣修罗,现身时从不隐瞒身分,而且以此绰号为荣。
  “夏某在京都混了五六年,白衣修罗出道只有三四载,所以闻名而已,你是……”
  “我追一个奇怪的灰影,灰影消失在这一带,所以……在这里发生了祸事!&
  “是的。张英!”
  “属下在。”堵在后室门的两人之一欠身答。
  “我……要治伤。”地府鬼判直流冷汗,脸色愈来愈能看?”好好款待这……这位姑
娘,我……”
  身形一晃,被奔来的张英手急眼快扶住了。
  “你这里是……”白衣女郎追问。
  “这里是曹家的曦春园。”扶住地府鬼判的张英回答:“昭武伯曹将军的别业……”
  “啐!见了鬼啦!&白衣女郎不悦地叫,脚一顿,匆匆出室走了。
  “快救那个狗杂种!”地府鬼判全力大叫,指指快昏迷了的猴子:“我……要口……
  话未完,昏倒在张英怀中。
  绝大多数的人,不知道世间是否真的有五刑室,当然不知道什么叫五刑,最要紧的是,
最好一生一世,甚至三生二世不要接触这种地方。
  但有些人,注定了要被送到这种地方受折磨。
  五刑中的火刑,算是了残忍的一种,但还算不上阴毒,阴毒与残忍是有所分别的。
  剥除身上的猴形装饰,这位小腹被踢得内脏一团糟的人,露出本来的面目,那是一个年
约四十开外,五短身材并不起眼的干瘦中年人。
  问口供的是四位掌刑专家,用的是火刑。
  火刑有多种?烧、灼、烤、烙、点天灯、跪火链……反正没有一种是容易过的,任何一
种,挨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甚至皮烂肉焦。
  胸与腿的肉都烙得皮焦肉熟,这位仁兄除了哼了几声以后,没吐露支字,不但是硬汉,
而且是真正的死汉,四个行刑者无法可施。
  开始烧手指,十个指头已经烧焦了七个,这位仁兄痛得浑身剧烈地抽搐,昏厥了三次,
依然咬紧牙关,不理会讯问的人叫吼。
  两个大汉将他的右手中指,熟练地绑在烧指的铁柱上,徐徐推向炉中的炽热炭火,空间
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招!是谁派你来的?”第二名大汉,抓住他的发结,将脑袋向后折?“是谁派你来
  他脸上的肌肉全部扭曲变形,已经不象人的面孔了,却象一头受伤发疯的野兽,大瞪布
满红丝的怪眼,牙关咬得死紧。
  “呸!”他终于发出声音了,,本来要喷出一口口水,可惜口中已没有口水,布满了半
干的血液和黏黏的腥臭液体,喷不出来。
  “烧!&大汉怒叫。
  “吱吱……”手指伸入炭火,片刻便冒起青烟和怪异的火焰,先是皮肤裂开,然后肌肉
溶脱,烟冒火现,臭味刺鼻。
  他浑身可怕地抽搐,痛苦地挣扎。
  “招!谁派你来的?”
  室门外有两名警卫,突然高叫:“会主驾到!”
  四个行刑人停刑,同时欠身行礼。
  会主飞云神龙汤序年约半百,高高瘦瘦,鹰目勾鼻,脸上无肉,浑身散发出阴森的慑人
威严,似乎不属人世间的活,倒像来自地狱深处的厉鬼。
  其实,他是名列京都营的一位副千户,当然那是南宫复辟期间,曹吉祥父子替他冒报的
军功,有名无实的虚衔,光领干俸不办事的冗官,能算只是有身分的走狗而已。
  后面,跟着四名随从打扮的人,三男一女,全都是年在四十出头,相貌狰狞的货色。
  “你们这样问口供,简直浪费工夫。”飞云神龙冷冷地说。
  “属下仍在努力。”掌刑的人惶然久身说。
  “让开!&
  “遵命。”四个掌刑人乖乖退在一旁。
  飞云神龙向唯一的女随从挥手示意,女随从冷冷一笑,向受刑人走去,态度阴冷,不象
是随从,毫无对主人恭敬的神情流露。
  一颗丹心丸塞入受刑人口中,一捏牙关,对嘴吹口气,丹丸滑入咽喉。
  “须等片刻,药力才能行开。”女随从有耐心地退在一旁。
  那位生了一双白多黑少死鱼跟随从,从放置受刑人衣物的长桌上,拈起那根铁短棍,两
手一扭一拉,突然弹出一根一尺二寸*。
  双方交手中,尺八短棍突然增长一尺二寸,而且弹出的速度和劲道都十分快速猛烈,对
手的结局,几乎在*弹出的前一刹那就决定了。
  “我听说这根短根,这个人。”这位随从说话的口气,也不象随从。
  “真的?谁?”飞云神龙欣然间。
  “穿心棒,南京附近水路五剧盗之一,潜蛟秦奎的贴身攻击霸道兵刀,在水中与人缠斗
威力更大。是不是这个人得找认识他的人指认。”
  “哦!原来是江湖杂碎。”
  “不见得,长上。”随从放下穿心棒?“目下内四家外四家,都在明暗间网罗得力人
才,象这种人才可以派用场,以门指挥使来说,他手下的人,就不忍心向那些榨不出多少油
水的官绅下手,所以他的实力最弱。”
  “不要说得太早了。”飞云神龙冷笑。“那家伙城府极深,狡诈精明于隐藏自己。早晚
会有那么一天,他会现出狰狞面目。
  路皋本来依靠他起家,目下仍然是他的属下,他却将大权拱手相让,任由路皋作威作福
反而骑在他头上,路皋成为皇上面前的红人,置身事外任由路皋的权势恶性膨胀。你们知道
吗?他在等路皋胀死。”
  谈论间,受刑人突然呼出一口长气,在刑椅上扭动了几下,口中喃喃发出模糊的声音。
  “你姓甚名谁?”女随从用怪怪的腔调询问:“打起精神来,你现在没有任何痛苦,没
有牵挂。”
  “我姓……秦……”受刑人气息增强了许多,说话居然低而清晰。
  “潜蛟秦奎?”
  “是的,潜蛟秦奎。”
  “谁派你来的?”
  “铁血门……”刑人声音突然提高,又开始抽搐。
  所有的人,全被铁血门三个字惊得脸色大变。
  女随从吃了一惊,赶忙伸双手一按受刑人的天灵盖,一按血肉模糊的丹田。
  “定下心神。”女随从急道:“你支持得了,一定要支持下去,铁血门派你来偷什
  “偷……偷地……虎盟……单……呃……呃……”一阵抽搐,受刑人口中鲜血一涌,抽
  “混蛋!三绝秀才未免欺人太甚。”飞云神龙愤怒地拍桌怒吼。
  路皋除了掌握锦衣卫之外,暗中培养一批武功超绝的爪牙,作为私人的鹰犬,根本没把
长官们指挥使放在眼下,利用这些人专门侦查官民人等的阴私。
  这些鹰犬的主事人,是三绝秀才陶天佐。
  爪牙们明里有校尉身分,暗中的指挥部称为铁血门。
  这三年来,死在路皋手中的人不计其数。
  其中震骇天下大案的死者,有亲王宁府的戈阳王母子、彭城伯张瑾指挥使李斌李健兄弟
等等冤狱。
  向路家行贿送礼以免祸招灾的王公大臣,比向曹家行贿送礼的人多两三倍。
  本质上,锦衣卫的权威,就比曹家的京营与禁军三大营大。
  私人豢养的鹰犬,曹家比路家多好几倍,但路家的鹰犬武功修为与江湖声望地位,则比
曹家的鹰犬高强。
  因此,曹家的天龙地虎,对路家的血门深怀戒心。
  曹家鹰犬的精英在地虎盟,这些人极少暴露身分。天龙会虽然人才济济,但大多数在明
里活动,身分暴光,起不多大作用。
  这就是铁血门盗取地虎盟盟单的原因所在,没料外号称死士的潜蛟秦奎,在女随从的药
物和迷魂术受双管齐下暴露了身分和任务。
  利害冲突,早晚会引起轩然大波。
  “长上,冷静些。”女随从用布巾拭手加以劝解:“人死了,可惜无法彻底问出详情,
总之,这人是铁血门的已无疑问,问题是该如何防患于日后。”
  “哼!攻击,是最佳的防御。”飞云神龙咬牙切齿:“决不容许三绝秀才再玩毒谋。”
  “长上,事实上有此必要。”那位认出潜蛟身分的随从点头同意:“图谋须早。俗语
说:还一必二。下次来的人,恐怕就不易对付了,咱们将付出可怕的代价,早晚会遭了他们
的毒手。”
  “你能办得到吗?我的意思是,找外面的。”飞云神龙郑重地说:“我不希望像这个家
伙一样,事没办成反而泄了底。”
  “我可以去安排。”随从的答复坚决肯定。
  “好,那就放手去办,我会交代度支局,先拨一万两银子和四色珍宝,必要时,可再从
南京传驿站回拨。要注意避免沾手,彻底截断一切线索。”
  “我知道,我是行家中的行家。”
  “那就赶快进行,愈快愈好。”
, , , , , ,
  花三五两银子,卖一个凶手捅仇家一刀,在京都只要肯花钱,一定可以找到这种下三滥
  但要买向锦衣卫高手行刺客,在京都毫无希望,金银再多也是枉然。
  天下各地要津大埠,有不少赚血腥钱的杀手集团,其中不乏超等的、顶尖的高手刺客,
只要有门路,肯花重金,不难雇到所要的高手刺客办事。
  飞云神龙的指示简单明了,已明白指出可以远至南京都请杀手,可从南京加拨价款,金
银多少可以任意开支。
  一万两银子,挑也得要七八个人,当然得携带银带或庄票,花红之高,可想而知,愿意
为一万两银子拼命的人多的是。
  当时,花一万两银子,就可以买两只五斤重的大公鸡杀来下酒。买一亩地,也不过七八
  阴谋在进行,空气中可以嗅到血腥味。
  十大,二十天……
  这天一早,城门口贴出公告,宣示左都御史王耿忠贪脏枉法,由锦衣卫逮至押入天牢,
抄家封宅待旨廷讯。
  抄家的结果,王左都御史家无余财。
  三天前,王左都御史上本密奏昭武伯曹钦,纵使家奴公然在城东智化寺,强占前工员外
郎刘容的别墅,杀伤七名仆人,横行不法。
  上本不到三天,王左都御史便进了天牢。
  近午时分,城南宣武门外大街的燕京老店,一位风尘仆仆的年轻旅客,牵着坐骑枣骝落
  燕京老店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客店,其实一点也不老。
  十年前蒙古瓦刺大军,挟持了做俘虏的正统皇帝围困京城,北起上苑,南抵芦沟桥,双
方近百万大军往复冲杀,城外的街道村落焚毁一空。
  勤王兵马赶到之前,兵部尚书于谦下令封县,烧毁附近州县的仓库食草料,拆掉城外居
民,坚壁清野,焦土抗鞑。
  蒙古人骑兵,面对三丈六尺高的城墙和御河兴叹,无可奈何。
  所以城外的大街,是这两三年重建的。
  那时,南郊的天坛、先农坛、天桥,还没有一星影子呢!那是六七十年后,嘉靖年间修
建的伟大建筑。
  那时,南城当然不会建筑,只能算是城南郊,新建的街道反而比往昔整齐,街道也相当
  燕京老店不大不小,共有三四十间上房,二三十间大统铺。
  年轻人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年轻了,落店的流水名薄上记载的资料是:李平平,二十八
岁,南京淮安府人氏。路引申请理由:查访至亲。旅程时地:南京至京师天府。期限四个月
起,起年……迄……月日限期归籍销案,逾期法办。
  二十八岁,当然不算年轻。
  显得年轻的是没有风尘之色的脸容,剑眉虎目脸色红润健康,脸上经常流露出满意的世
俗的笑容,手长脚长身材也修长,举动沉着稳健。
  看外表,都会被人看成大户人家的子弟,换穿了青衫,还真有七八分读书的气质,何况
行囊多金,挂在腰带间的巧绣荷包中,不但有碎金银,有快成为废纸的大明宝钞应付公人,
有宝泉局两京通汇的官票(银票),有两京四大钱庄的汇票(庄票)。
  总之,绝对没人想到他是一个会武功的江湖浪人,只有那些感觉锐敏的行家,能概略看
出一些同类的气质,和内在蕴藏的骠悍本性。
  江湖朋友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一个叫李平平的人物,同时,江湖朋友们对绰号比较重
视,有些高手名宿的绰号几乎尽人皆知,真姓名反而知者不多。
  要成为天下闻名的闯道英雄,谈何容易?能在某一处埠头成为一方之霸,已经不是易事
了。因此李平平这位没有绰号的人,决不可能成为知名人物。
  尤其是京都人士,谁知道李平平是老几?
  说巧真巧,燕京老店就有人认识他李平平。
  入暮时分,他洗漱毕换了一袭青衫,大袖飘飘一摇三摆踏入三进客院的饮堂。
  饮堂宽广,两音相并,足有三十二副八仙桌座头,明灯高挂,正是进膳时光,进膳的旅
客三三两两进入,堂中热流薰人,酒菜与汗臭齐散。
  刚在近院子的窗角座头落坐,还没向跟来照料的店伙张罗酒菜,后面突然跟来一个健壮
如牛的大块头大汉,居然也穿了长衫,举动却象一个粗俗的痞棍。
  “喂!我认识你。”大块头咧着血盆大口笑着,拖着凳在对面坐下:“嘿嘿嘿!去年岁
杪,山东海州云台山,记起来了吧?”
  “哦!记起来了,你叫……叫……”他欣然,但剑眉一攒,象在搜索枯肠想对方的姓名
  “铁拳快腿孙承宗。”
  “对,没错,大牯牛似的好汉孙承宗,的确拳大腿快。喂!小二哥,来几味下酒菜,四
壶高梁烧一锅头,我欠了这位好汉一顿酒食,正好还债,要快。”
  店伙连声应喏,先送来茶水和净手巾。
  “记的你好象姓李……”
  “去你的!我本来就姓李,李平平。”他笑吟吟地说:“说真的,那天去游云台山,走
了霉运……”
  “碰上了海州一霸的恶奴,你不知死活反抗,打倒了一个,挨了一顿好揍。呵呵!幸好
没有碎骨头需要整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说真的。”这句话象是他的口头禅:“那次要不是恰好碰上你搭救,我不断手断脚才
是怪事。哦!我还没有问你呢!我是做海味生意的行商,跑海州理所当然,你象一个见过世
面的好汉,跑到偏僻的海州有何贵干?”
  “别提了,老弟。”铁拳快腿的脸孔沉了下来:“本来,是应朋友的邀请,到海洲周家
大院,替朋友助拳防范仇家上门……”
  “对,我记起来,那位海州的大善人周大老爷,唔!好象……好象……”
  “死了,被人割破了咽喉,是格斗死的。”铁拳快腿苦笑:“屁的大善人,他与我一样
是闯道的好汉,姓周,没错,名却是假的。他的绰号叫阴煞,十余年前,阴煞周全声威震江
湖,黑道的风云人物,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凶魔。”
  “最后被杀死了,是不是报应呀?凶手是什么人?好象并没报官呢!”
  “报官?他的家属敢报官?外行!”
  “呵呵!本来我就外行了。”他大笑。
  “你听说过黑豹?”
  “黑豹?听说那是金钱豹的变种,很少见,可以列为异兽……”
  “黑豹是一个人,一个最近七八年来,各门各道高手名宿最害怕的神秘的杀手。这个杀
手来无影去无踪,到底是何来路人言人殊。有不少高手名宿,曾经组成庞大的猎豹队,搜遍
天下各地要津大埠,结果毫无线索不了了之,迄今他仍在天下各地作案。”
  “哦!黑豹与周大老爷有关。”
  “他就是死在黑豹手中的,有七名警哨众口一同,声称先看到豹影,接着便被打昏了,
我那天晚上在东院防守,发觉有异,周老哥已经死了。”
  “你与黑豹有仇?”
  “你怎么这样笨?”铁拳快腿嘲笑他:“黑豹是为钱杀人的杀手,与仇恨无关。必定是
周老哥的仇家,买杀手要他的命。事先他可能听到一些风波,所以请朋友们助拳,没想到朋
友派不上用场,依然被杀死了。想想你一招也没接,想想这个恶魔黑豹委实令人不寒而
  “你别吓唬我好不好?”
  “去你的!你怕什么?”铁拳快腿嗤之以鼻:“你一个正正当当挣几文钱的行商,连江
湖混混也不屑找你的麻烦。”
  “真是!”
  “人家威震江湖的黑豹,作的都是轰动天下的大案,你算哪棵葱呀?”
  “说的也是。”他点头同意:“我是有几个钱,也会狠狠地和不三不四的人打一架,天
下间的英雄好汉们,谁也不知道我算老几,黑豹当然小会看上我……”
  邻座传来一声干咳,显然是有意引起他俩的注意。
  是三个健壮的大汉,青短衫里面藏有匕首一类凶器,正在喝酒进食,发干咳的人,是坐
在上首的留八字胡,健壮如牯牛的大汉。
  刚好店伙将酒菜送上桌,李平平的注意放在酒菜上,并不理会大汉的干咳,却吸引了铁
拳快腿的注意。
  “咦?你老兄有点面善。”铁拳快腿翻着大牛眼:“好象是……”
  “大天龙爪。”大汉举起右手,五指伸张,指的第一节半屈,真像是书中五爪金龙的脚
爪,有力的线条,表现出潜在的劲道。
  “哦!江北一条龙,龙爪翻江韩一龙韩当家。”铁拳快腿颇感惊讶:“你老兄那一伙喽
罗,好象不曾散伙。”
  “你老兄怎么却在天子脚下现踪,不会是打主意抢紫禁城吧?你行吗?”
  “只好另谋发展啦!这里没有人介意我龙爪翻江的过去,活得十分写意。”
  “在皇城有份差事?”铁拳快腿更感惊讶了。
  “是的,在昭武伯府第。”龙爪翻江一语带过:“你这个黑道二流人物,跑来天子脚下
有何贵干?在这里,一流人物还不配露脸呢!”
  “在下没有扬名示威的打算,京师不是在下的猎食场,我会聪明地收敛自己,我当然知
道一流人物不配叫字号。”
  “哪象你老兄高手中的高手那么神气呀?”铁拳快腿话中带刺,显然被对方的话伤了自
尊:“我来找朋友,替朋友带口信。找到人之后,立即知趣地南下走人。”
  “原来如此,哦!我听你们提到轰动江湖的恶魔神秘杀手黑豹。”
  “你韩当家在江北做强盗,也该知道有关黑豹的惊世事迹呀!”
  “我是指他最近所作的案。”
  “去年岁尾在海州,阴煞周老哥被杀,我就在周家,幸好没碰上黑豹。今年……”
  “今年他所作的两件大案,你老兄也该有所耳闻呀!”
  “我又不是包打听,事不关己不劳心,哪有闲工夫去听与己无关的事!来,我敬你一
杯,庆祝你攀上了高枝,找到了衣食父母,干!”
  铁拳快腿几乎每句话都带刺,直肠直肚的人就是这副德性,一言不投机,就在嘴皮子上
  “你既然不知道,那就用不着找你了。”龙爪翻江不介意他嘴上损人:“在下领情,干
  “干!”
  “不过,我们会有人来找你。”龙爪翻江放下酒杯阴阴一笑。
  “找我?为什么?”铁拳快腿脸色一变。
  “我们要知道有关一些风云人物的消息,黑豹正是风云了七八年,迄今依然具有惊世声
威的杀手,是杀手行业中的。”
  “咦!你们为何要调查黑豹?”
  “为了防险呀!”
  “这……”
  “孙兄,你就不必多问了。”
  “对,不必多问,这是江湖朋友避免惹是非的金科玉律。”铁拳快腿苦笑,转头回到桌
面吃了一口菜:“他娘的!我恐怕霉运还没消。”
  “是啊!霉运没走到尽头,是很难消的。”李平平低声说,脸上有怪怪的笑意,右手无
意识地转动酒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所以通常霉运一背十年。”
  “哦!十年,十年……”铁拳快腿喃喃地自言自语,目光真愣愣地紧盯着李平平手中转
的酒杯,眼中有飘忽的光芒明灭不定。
  邻桌三个人,正与刚来的两名大汉,鬼鬼祟祟交头接耳谈话,因而忽略了他们两人的举
  “你一个黑道颇有名气的一流豪客,迄今仍然混不出什么好局面来,反而没有一个水贼
小头头神气,真是呜乎哀哉!”李平平的嗓音,陡然升高了一倍:“孙好汉,请间阁下仙乡
何处?到底从事哪一种行业呀?”
  邻桌的两名大汉匆匆走了,龙爪翻江三个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两人的身上。
  “可恶!”铁拳快腿突然翻脸,一掌拍在杯盘乱跳,怒容满面象在咆哮:“白吃你一顿
算得了什么?竟然追根究底问这问那,他娘的!小心我揍死你这兔崽子,岂有此理?”
  一脚踢开凳,脚下隆然,推开挡在走道的两个食客,愤愤地走了。
  “这……这位仁兄怎么啦?”李平平吃惊地叫,还真的打一冷颤,脸色发白。
  “小子,你走运。”龙爪翻江好意地说:“幸好他仅打白吃你一顿的主意,如果他对你
的荷包有兴趣,伸一个指头轻一点,你就会乖乖把荷包奉送给他破财消灾。做你的本份百
姓,不要沾惹这种人,知道吗?”
  “这……承教了。”他心中一宽,脸上回复了笑意:“我也没存心沾惹谁,但真要打
架,我的拳脚也不赖!谁怕谁呀?毕竟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混蛋!你说这种话会招祸的。”龙爪翻江笑骂,不再理会他了。
  次日一早,铁拳快腿匆匆结帐,走上了南下的归程,去意匆匆,象是逃灾避祸,更象背
后有鬼怪追赶他。
  一天两天,李平平悠哉游哉的,遍逛都城名胜,扮演一个本份的外地游客,十分职称。
  一个外地人,如果想弄清京都到底有多少合法的,不合法的,半合法的治安机关,还真
得花不少工夫,也许永远弄不清头绪。
  至于那些公开的,半公开的,秘密的治安人员,到底有什么来头,恐怕得选派大批专
家,才能调查出一部分头绪,想弄清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从紫禁城的侍卫,内操的太监军,京营、三大营,御林禁军,亲兵十二丁卫,锦衣卫,
东厂……至刑部,顺天府,大兴县,宛平县,各地巡检司……还有外四家内四家,王亲外戚
的家将校尉……
  老天爷!到底有多少?按理,京都的治安必定是宵小绝迹,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永庆
  事实并不如此,而且正好相反,盗贼横行,官匪不分,天天有人被公开或秘密杀害,天
牢以迄两县的监狱人满为患。
  但一般说来,普通的小康以下民众,各自自扫门前雪,日子过得相当写意的。
  李平平用他的洞察几微目光,与超人的见识和锐利的感觉,冷静地观察这座五光十色,
千奇百怪,拥有上百万人口的肮脏皇都。
  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光临这座皇都。
  他在等,等最佳的时机。
  地府鬼判的伤已好了九成,快要完全痊愈了。
  扮黑无常的人,接了他的暗器回敬,他挨了自己的暗器一击,幸好命大没中要害,他恨
死这个扮黑无常的人,誓要将这个人挫骨扬灰。
  可是,天龙地虎两组数百名的高手名宿,没有人知道这位扮黑无常,与另一位戴虎头面
具的人,到底是何人物来路。
  唯一被查出身份底细的人已经死了,失去进一步追查的线索。
  曦春园被人侵入中枢,杀死了五个人。昭武伯曹大将军简直气疯了,几乎用皮鞭揍死当
夜的几个警卫头头。
  十万火急的紧急追击令中,宣布了赏金的惊人数目:擒获一个,赏银一千两;通风报信
因而缉获者,赏银五百两。
  悬赏擒捉一个江洋大盗,赏金银很少超过一百两的。
  当然,这等于是无头公案。只有一个白衣修罗,江湖朋友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女郎,至
于黑无常,虎头人……简直开玩笑。
  不久,追缉的热潮渐渐消退了。
  近午时分,地府鬼判带了两名随从,神气地进入崇文门附近一栋大宅。
  主人陈某,是一位告第致仕的吏部郎中,偕同任满回京待命的南京徐州府知府张汉卿,
在大厅招见这位京营的便衣校尉夏将爷。
  论官品,张知府比一个校尉高出多多。
  问题是,这位校尉是曹府的人,这就配进出王亲国戚之家,连藩王的府第也得开大门迎
接。这种荒谬绝伦的事,信不信在你,最好是相信。
  “本座带来曹公公的口信,张大人,你听着。”地府鬼判象一个王公,向臣下宣示:
“公公对贵官所送的薄礼很不高兴,贵官在徐州府四年仅治河附加捐每年也中馅二十万两以
  “老天爷!”下了台的张知府流着冷汗叫天:“治河附加捐完全交由河督胡大人总一调
  “你少给我分辨,我只是传公公口信的人。”地府鬼判威风八面加以叱喝:“贵官先后
三年,所送的贺礼与寿礼仅有九次,每次总值皆不足千金。这次内调述职,也只有八色珍宝
银一千二百两,所以,你可以准备走了。”
  “这……”
  “吏部公文明天可以发出,改调南京吏部候用。公公说你还算不错,调南京做闲官,已
是天大恩惠,你必须另具厚礼前往公公感恩辞行。知道吗?”
  “下官知……知道……”张知府嗓门都变了。
  “告辞!”
  “送将爷。”主人陈某与张知府同时离座送客。
  出了陈家,地府鬼判的怀中荷包,多了一张京都常候钱庄的五百两十足兑现庄票,不抽
厘金见票要即付。
  这是那些大奸大恶们,最正常最公道最讲良心的正当搜刮收入。
  灭门破家,也是正常收入。
  宁府的戈阳王朱奠滥,就因为不向路皋送年仪,这位路指挥使一怒之下,竟然灭绝天
良,诬告戈阳母子乱伦。
  结果,调查的御史勘查并无其事,最后,天顺皇帝仅骂了路皋一顿,仍然赐戈阳王母子
死,等于是认定乱伦确有其事。
  戈阳王母子死后,将尸运出王府,大雷雨天昏地黑,平地水深数尺,天下臣民同为戈阳
  似乎,大明皇朝每一代皇帝,都是具有先天兽性的疯子,大明皇朝居然能亨福三百年,
真是天数。
  鹰犬大多数另有家业,有些在城内,有些在城外,似乎所有鹰犬的家宅,全是巧取豪夺
  宅院里,除了金银美女之外,另养有一些奴仆使女,象是大有来头的豪门暴发户,邻居
人人侧目。
  地府鬼判的家,在德胜门玉河北岸,那一带是住宅区,他的大四合院也成为附近的禁
  除了公务之外,白天当值,他就晚上回家,夜间当值则白天除了外出找财路之外,通常
窝在家里,与娇妻美妾快乐逍遥。
  从曹府交差返家,已经是午后未牌左右了。
  顺利办妥一件事,他有两天不需回曦春园当值,除非有紧急事召唤,这两天的时间,他
可以自由支配,花天酒地无拘无束,甚至可以无法无天为非作歹,这就是做大奸大恶走狗的
  入暮时分,他已经约了几位狼狈为奸的天龙会同伴,至近西直门的上都酒楼会面。
  带了几个教坊的粉头作乐一番,返家时已是二更末时分。
  内院正房是他的名义娇妻,一个城外小西关的小家碧玉,年纪只有十八九,他却是年过
半百的老头了。
  内院,是他的禁区,一妻三妾活动天地,只许使女和仆妇进了。十余名健仆值夜,不许
接近内院。
  这说是说,这里只有他一个男人。
  他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两个妻妾伺候他洗漱沐浴毕,披了一袭软罩衫,坐在房中的太
师椅内喝醒酒香茶,一面看两位妻妾更衣。
  酒为色之媒,看着看着*上涌。
  他觉得,在江海闯了大半辈子,闯过无数剑海刀山,总算应该获有了名气声望,到头来
显然两手空空,一无所得。
  最后,没想到投身曹门三四载,老天开眼赚了这里一份大家业,真是运气来了连泰山都
  今晚所叫的两个教坊粉头,实在没有自己的妻妾中看,他愈看愈心花怒放。
  正想要两个妻妾脱光亵衣轻裙,隔开内外的大排窗突然无风自启。
  生活在整天陷害人的环境中,警觉心是保全自己的不二法门。
  醉意迅速消失,欲火陡然熄灭,人从太师椅中飞跃而起,出现在床中,一掀帐,枕畔的
判官笔已绰在手中,左手的藏暗器皮护套,也迅速套上,扣牢。
  灯火摇摇,房内多了一个人,一身白,脸孔也白得令人望之心悸。
  红唇、黑眼,是白以外的两种色彩。
  黑漆的长发自然地披肩垂抵腰际,真象传说中的女鬼幽魂,即使出现在明亮的灯光下,
依然有强烈的慑人心魄威力。
  他总算看清了,醉眼并没出现朦胧现象。
  “白衣修罗!”他骇然惊呼。
  “你认识我?”
  白衣裙女人沉声反问。
  还有,没嗅到幽香。
  那天他受了伤,不敢对付出现的白衣修罗。这时,他终于看出这位白衣修罗,与那天晚
间出现的白衣修罗有点不一样。
  那天的白衣修罗,脸上戴了鬼面具。这位是涂了白脸,点了吓人的红唇象是血盆大口。
  “你……你是吗?”他总算明白了,这位才是传闻中的魔女白衣修罗。
  其实,那天晚上叫出白衣修罗名号的人,是扮黑无常的入侵暴客。
  “我已经从你们的走狗爪牙口中,得出正确的消息,的确是你咬定我修罗神侵入你们的
枢密室,所以传讯天下悬赏捉拿,你否认吗?”
  “我……”他怎能否认?
  “所以我来找你澄清此事。其一,二十日之前,本修罗神远在河南开封,徐徐向北旅
  “十天前,在真定府才得到悬赏捉拿本神的消息,这才赶来仔细调查,已经查个水落石
出,的确证明是你地府鬼判的好事。”
  “姜姑娘,请听我说……”
  “我要带你走,我会给你解释的机会,本修罗神有时候也讲理的。”
  “姑娘……”
  “我对你们这些残民以逞,藉官府之力率兽食人的妖并无成见,也少在京都行走,与你
们没有利害冲突,但你们利用莫须有的藉口锄除异已,剑锋刀尖指向本神,本神就无法忍
  “你愿意丢掉兵刀暗器,乖乖跟我走吗?”
  “我不能跟你走。”他断然拒绝:“我只能在我的自主范围内,将所发生的事故告诉
你,下令对付你的人不是我……”
  “我要带你到我能自主的地方,让你送信给你的下令主事人。三方面澄清此事还我公
道,你如果拒绝,本神将毫不迟疑擒你,甚至杀死你。”
  剑也是白鞘,盘在背上,要是手不够长,仓卒间很难拔剑出鞘。
  地府鬼判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有名的凶狠之徒,怎能任由这魔女摆布?何况他并不真的
肯自认是弱者。
  一声沉叱,他抓住机会先下手为强,不给对方有拔剑的机会。
  左手微动,三道电芒悄然破空,人笔随电芒俱进,判官笔发似雷霆。
  那天晚上他以一敌二,居然把潜蛟留下了,可以说他的真才实学非比寻常。
  在江湖道上,地府鬼判本来就具有一流高手的声威地位,在高手名宿中,他也是有头有
脸的人物,出手狠辣阴毒,猝然一击志在必得。
  盛名之下无虚士,白衣修罗在短短的三四年中,出人头地威震江湖,没有把握岂敢独自
前来示威。
  白影微动,三枚问心针从臂下侧飞越,剑吟隐隐,她的剑已不可思议地出鞘,信手击
  铮一声震鸣,奇准地击中电射而来的判官笔。
  这接触的刹那,笔中飞出一星芒影。
  判官笔震出偏门,芒影也没入白衣修罗的右上臂内侧。
  剑光乘隙射出,地府鬼判的右上臂裂开了一条五寸长的血缝,剑尖继续疾射,指向右肩
  地府鬼判反应超人,仰面用金鲤倒穿波身法倒在床侧,硬从剑尖前退出,着地奋身急
滚,进入房后的盥洗室,砰一声闭上房门。
  剑光跟踪疾进,嗤一声贯入室门。
  刹那间的交手,变化万千,两人反应之快,无以伦比,高手相搏生死须臾,一照面便决
定了谁生谁死。
  嗯了一声,白衣修罗不但没将剑拔出,反而一手抵住门侧的墙壁,摇晃着几乎靠在墙上
  地府鬼判的两个妻妾,钻入床底再也不敢出来了。
  三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房门外,探头入内瞥了一眼,小心地进入房中。
  黑色的夜行衣,脸上画花斑,灯光下,有如鬼魅出现。
  三双鹰目冷电四射,目光集中在靠在门旁的白衣修罗身上,似乎并没感到惊讶。
  白衣修罗一咬银牙,拔出剑,但突然脚一软,滑坐在壁根下,手中仍死抓住长剑,浑身
  “夏长江,你给我出来!”身材较高的夜行人,用阴森的口吻叫。
  浴室门拉开了,地府鬼判左手扼住右上臂鲜血如注的创口。
  右手的判官笔作势防守住中宫,脸色泛青,一步步出室。
  “你……凌老兄……”他站住了,定下心神:“你……你怎么乱闯在下的内……内室,
未免欺人太甚,夏某冒犯了你吗?”
  “混蛋!藩王的内室,凌某也有权进出。”那位凌老兄神气地叱骂:“你很幸运,知道
  “你……”
  “你制住了这个扮鬼的女人,她就是白衣修罗?”
  “是的,可能是真的白衣修罗姜玉洁,江湖上的魔女,可怕的杀手女暴君。”
  “这就可证明曹大人并非玩阴谋诡计,并非明里捉拿白衣修罗,暗中买动白衣修罗向路
大人行刺,害咱们穷紧张了好几天。看来,白衣修罗并不怎样嘛!传闻是不可靠的,你这种
三流高手也轻而易举擒住了她。”
  把地府鬼判说成了三流高手,托大骄傲身抬身价,可把地府鬼判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
  曹大人,昭武伯曹钦,天龙地虎的主事人。
  路大人,指锦衣卫指挥佥事路皋,铁血门的主事人,来头更大。
  锦衣卫的人,当然有权出入藩府第的内室侦查,不然,凭什么诬指戈阳母子乱伦?
  曹路两家,从狼狈为奸变成互相猜忌勾心斗角。
  路皋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完全出于曹家的提拔,到头来,却成了利害冲突的对头。
  路皋的忘恩负义,京都的人众所周知。
  “凌老兄,不要小看了这个魔女。”地府鬼判冷冷地说:“我这三流高手,一招挂了
彩,要不是在下笔中藏针的绝技……凌老兄眼中,她当然不怎么啦!想当年,你老兄在武当
大显神威……”
  “你给我闭嘴!”神剑天绝怒叱。
  二十余年前,武当开山没多久,赫然以内家拳剑宗师大放彩,由于有皇家支持,在武林
独树一帜,声势凌驾武林北少林。
  因此,也引起不少武林朋友的嫉恨与不满,经常有人登山挑战,但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
  十二年前,名列当代风云人物之一的神剑天绝凌云,带五名高手朋友登山挑战,在解剑
池拒绝解剑,与解剑池七子冲突。结果,六个人的剑都被丢进剑池。
  从此,神剑天绝正式从当代的风云人物中除名。
  “你想怎么样?”地府鬼判吓了一大跳,知道这些话激了神剑天绝,对方恼羞成怒,情
  当然,神剑天绝固然权热势比他大,毕竟不敢公然与曹家翻脸,不会用权势逼他。
  “我要这个魔女带走。”神剑天绝沉声说。
  “这……”
  “你不肯?”
  “请便。”他咬牙说。
  “魔女的口供,最好不要牵扯到你们。”
  “你威胁我吗?”他快要忍不下去了。
  “哼!你说呢?”神剑天绝举手一挥。
  两个人大踏步上前,先缴了白衣修罗的剑入鞘,立即用铐锁反绑双手,架起往房门走了
  白衣修罗浑身无力,软绵绵任由摆布。
  “你最好不要玩口供的把戏,真要生死相见,我们会烧起焚天的烈火,你知道我们办得
  地府鬼判的话阴森凶狠,真有几分破釜沉舟一搏的气概。
  “是吗?哼!我会记住你这些狂妄的话。”神剑天绝冷冷一笑,转身往外走。
  “我也会记住从今晚闯入内室,夺走俘虏的奇耻大辱。”他恨声说。
  神剑天绝在房门外转身,阴阴一笑。
  “好走。”地府鬼判的口气充满恨意。
  “你没有忘了什么吧?”神剑天绝冷笑问。
  “什么?”
  “解药。”
  “这……”
  “你判官笔中的针,是有毒的,所以叫子午问心针,中针人不过午。你用手发射的叫问
心针,没有毒,但大了两号。便于大量订制打造,大量发射。笔中的子午问心针,是你不轻
易使用的救命宝贝。”神剑天绝手一伸:“拿来。”
  地府鬼判极不情愿地到了床口,掀帐取出枕畔的皮护腰,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只小玉瓶,
倒出一颗褐色丹丸向房门走。
  “丹丸药力片刻行开,针不再受血推引,毒性消失。”地府鬼判并不将丹丸递出:“我
的针打造非常困难,我要在这里割肉取针,要求不算过份吧。”
  “我不答应,你就打算不给解药?”
  “你到底讲不讲理。”
  “你……”
  “拿来!”神剑大绝沉喝。
  两人隔着房门打交道,谁也没有留意附近的变化。
  地府鬼判真不敢拒绝,一咬牙,极不情愿地将丹丸慢慢递出,心中极恨。
  “针一定要还给我……”
  神剑天绝身侧,突然多出一个苍灰色的朦胧身影,像是平空幻化出来的。
  神剑天绝的手已经伸出接丹,却突然僵住了。
  地府鬼判刚看到灰影,还来不及分辨,也误认是神剑天绝带来的两个同伴,因此来不及
有何反应,感到手一震,丹丸已失踪。
  接踵而至的变化太快了,一股阴风及体,另一股强劲的气流碰撞眉心,立即昏厥扑地便
  一盆冷水泼醒了他,神智刚清,第一记耳光及脸,打得他眼前星斗满天。
  接着有人揪住他的衣领,沉重的大拳头狠撞在肚腹上。一连三四记,打得他胃部象要从
口中往外翻,最后又是两记耳光。
  “哎……呃……哎……”他痛苦地乱叫。
  “是不是飞云神龙躲在你这里弄鬼?”神剑天绝愤怒的语音震耳欲聋:“混帐东西?你
如果不从实招来,我要你生死两难,招!”
  “哎唷!我……”
  “只有飞云神龙这狗东西,才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打昏我的两个随从,从背后制我的
  “你说,是不是他先一步潜伏在你家装神弄鬼?”
  “老天爷!我怎知道是……是什……什么人?”他跌倒在房中挣扎,右臂的鲜血染红了
衣袖:“我……我只看到一……一个朦……朦胧的虚……虚影,幻现在你身旁,便……便失
去知觉。你……你的武功比……比我高明百倍,人……人出现在你身旁也一……一无所知,
怎……怎能怪我?”
  “你还要巧辨……”
  “汤会主今晚到曹公公家商量机密大事,我发誓,我不可能知道他的事,他更不可能潜
来我家躲藏起来,我算哪颗葱能劳动会主的大驾?不……要逼……我。”他快要崩溃了,痛
得直冒冷汗。
  “长上,可能不是汤会主。”那位垂头丧气的随从沮丧地说:不客气地说,凭汤会主的
身手,他远没修至真的神龙境界,想无形尤影制住咱们四个人,他还得苦修一辈子,甚至两
辈子。属下猜测,有一个比鬼魅更可怕的人,把咱们弄昏救走了白衣修罗,咱们栽到家
  “你结了些什么可怕仇家?”神剑天绝气消了一半,向地府鬼判追问。
  “我怎知道?”地府鬼判打了一个冷颤:“凌老兄,咱们两家的人,干的都是伤天害理
的勾当,每一文钱都沾满了鲜血。谁知道哪些苦主,请来出神入化的高手对付我们?刚才那
个幻现的灰影,我仍然不敢断定是不是他一个人呢!哎……你打得我好惨……”
  “好吧!也许我错怪了你,我这就着手查,也许可以从白衣修罗身上,追出这个混帐王
八蛋!”神剑天绝向房外走出:“夏长江,你最好出动所有的天龙地虎,只要找到白衣修
罗,把她弄到和不怕她吐实。”
  “那是敝长上的事。”
  “你能保证这个人,日后不再前来找你!哼!最好咱们两家一同协力追查,永除后
  地府鬼判又打一冷颤,愤然闭上嘴。
  两家同心协力追查?办得到吗?两家的人已经势成水火,不用明枪暗箭互相砍杀已经不
  神剑天绝得不到回音,只好恨恨地带了随从滚蛋。
  一灯如豆,室中寂静凉风习习。
  草席上的白衣修罗神智完全清醒了,张开明亮的明眸,发觉这是一间形如柴房的陋室,
铺在地上的草席有霉味散发。
  伸伸手脚,她倏然挺身而起。
  烛台摆在地上,一旁坐着一个朦胧的灰色身影,用五岳朝天式打坐,也象是闭目养神。
  整个人裹在暗灰色的夜行衣内,暗灰色的头罩,暗灰色的抓地虎短快靴。
  总之,全身仅露一双亮晶晶,幻着奇光象猛兽的眼睛连双手也戴了灰色薄的五指手套。
  左右小腿外侧,靴统内各有一把短匕首,再无其它武器,之外便是一个中型皮制百宝
  “是……是你救了我?”她警觉地挺身站起问。
  “顺手牵羊……抱歉,顺便援手而已。”灰衣人声如洪钟,挺身站起将一枚三寸子午问
心针递过。
  “假如不知道这位鬼判的伎俩,天下第一高手也躲不过这猝然贴身一针。你很幸运,中
臂而不中体,入体问心,不淬毒也难逃大动,留着做纪念吧!姑娘们本来是用针的专家。”
  “我是……”
  “你叫白衣修罗姜玉洁,还有一个母夜叉施冰清。”灰衣人抢着说:“你两个人被称为
魔女的女杀手,出道三四年,杀孽之重,江湖侧目。”
  “这个……”
  “不关我的事,因为我也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可以请教你的大名……”
  “不可以,你就叫我灰衣人好了。”
  “救命之恩……”
  “不必放在心上,谁也不欠谁的。记住,速离京都,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四大家高手如
云,大意的人会吃亏的。姑娘珍重,后会有期。”
  烛火乍灭,风起处人影已杳。
  “咦?这是什么人?”她悚然而惊:“动时无声无息,真象个会变化的鬼。”
  李平平换了一家客店落脚,从前门大街的街尾,游至街头近崇文门的京都客栈。
  店面更大,店伙更多,上房也整洁高雅些,每天都有数百名各式的旅客进出。
  左邻东首,是一家驴车行,出租游西山的小驴。
  右邻西首,是附设的京都的酒坊,卖酒,也办筵席,主要是供应客栈的旅客小饮。客栈
本身有食厅供应膳食,要买醉最好上酒坊。
  这表示东街一带,是杂乱的商业区,龙蛇混杂,也是各种消息的供应场所,活动容易,
当然危险性也相对地增加,就看谁的神通广大。
  他的客房位于靠近后街的一座小院里,要出店真得绕上老半天。小院四周,共有七间上
房,中间有一座便于旅客活动交谊的小厅。
  这天午后不久,邻房住进一位旅客,他不在店内,所以不知道邻房这么早就有旅客落
  申牌初,天色还早,他从城内返店,刚踏上小厅,后面便跟来两个流里流气的泼皮。
  “喂!老弟,借一步说话。”一个泼皮叫住了他,阻止他从厅侧的走道返回客房。
  他早就发现有人在跟踪,这两位仁兄,是从崇化门的城外跟来的,一直跟至客栈颇有耐
  “怎么啦?”他止住步转身,脸色阴沉不怒而威:“咱们认识吗?”
  “打招呼,不就认识了吗?”泼皮双手一叉腰,摆出要吃人的横蛮相:“报上你的姓
名、籍贯,我要知道你的来路,干什么的?”
  “查什么?拳头硬是不是?”他也双手一叉腰,气汹汹向前逼进。
  “那里的。”泼皮从衣下亮一块不知所云的腰牌:“识相些,老弟。”
  “哦!里面的,没话说。”他淡淡一笑:“早些天,我碰上一个人,一个象大爷一样的
人,从南边来。”
  “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爷字号的人。”他装模作样打开荷包,取出一个小纸包亮了亮:
“他交代我把这份字条,送交贵长上陶老爷。”
  “什么陶老爷?”泼皮一怔。
  “铁血门主三绝秀才陶天佐陶老爷呀!我没空,也懒得跑锦衣卫衙门。好在你们是衙里
的人,那就劳驾把纸条带给陶老爷好了。千万小心,可不要偷偷打开来偷看,偷看了陶老爷
的秘密,你吃饭家伙可就保不住了,这很可能是告密函呢!拿去啦!”
  两个泼皮已经脸色发青,惊出一身冷汗,突然转身狂奔而走,象是见了鬼。
  “喂!你们怎么啦?”他装腔作势大叫。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声如银铃十分悦耳。
  “咦?”他倏然转身。
  “你一提什么铁血门主三绝秀才,就把这两个地老鼠吓飞掉了三魂。”站在走道口的荆
钗布裙,打扮得小家碧玉的年轻女郎笑容十分动人:“何苦吓唬这些城狐社鼠?你真会扮猪
吃老虎啊。”
  “难怪笑声耳熟,原来是你!他热情地上前,挽了女郎的手在排椅落座:“两年了,气
色不错嘛!是不是北上公干?有必要在城外落店吗?”
  “没有所谓公干了,李兄。“女郎幽幽一叹:“我来找一个人,找不到他我不甘心。”
  “谁?”
  “妙手摘星孔成,我找他整整找了一年。两月前,才打听出有人在京都见过他。”
  “咦!那就怪了,你应该知道他的下落呀?”他大感惊讶:“按理说,他也算得上是你
们的人。”
  “你说什么?我找他,是因为他杀死了云裳仙子廖云裳。云裳仙子是我的师姐,她不是
我这行的人。他不但骗了我师姐的感情,而且假情假义夺走了师姐的全部家当,偕同五湖孤
客一走了之。师姐不甘心,追上他要讨回价值巨万的金珠。最后,他两人杀了我师姐,我杀
了五湖孤客,却找不到这恶贼的下落,李兄,你知道他?”
  “他就在铁血门主三绝秀才手下做走狗,做神剑天绝凌云的跟班。”他摇头苦笑:“据
我所知,你们的杀手集团神鹰门的山门在南京,而神鹰门的支持人,事实上是锦衣卫都使门
逵的次子门班,是门逵的南都的特务耳目,不受南京锦衣卫的指挥。铁血门是门逵的副手,
都指挥佥事路皋的特务,所以你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你怎么居然不知道妙手摘星的下落?”
  “他真在铁血门?”女郎脸色铁青。
  “早两天我亲眼见过他。”他不多加解释:“错不了,不会走眼。”
  “好,我找他。”
  “到铁血门去找?”
  “这……”
  “你可以去找门班,或者是星斗营的千手功曹吕功。吕功是星斗营的星主,直接受门逵
指挥,住在抚镇衙门。向自己人先申诉,在理字上先站得住脚……”
  “我已经在年余前离开了神鹰门。”女郎长叹一声:“两年前你的货船驶经微山湖,我
奉命行刺你的保镖定一刀南宫定,紧要关头被你用船浆击落我的追魂箭。我一个威震江湖的
名女杀手追魂姹女费玉芬,竟然被你这个只会举手花拳绣腿的小货主破了买卖,甚至误踏破
船板架而失足被擒,真是霉到家了。回到南京,又失败了一次,因此心灰意冷,离开了神鹰
门另谋出路。所以,我已经不是他们的自己人了。”
  “哦!无牵无挂!”
  “还有点藉断丝连。老实说,他们不杀我灭口,让我无条件离开,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他们如果真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能断然拒绝吗?不过,他们从来没有找我。”
  “凭良心说,神鹰门在天下六大杀手集团中,还算是颇讲道义的一个,至少他们拒绝接
受屠门绝户的买卖。能离开,最好不要再藉断丝连,一个女杀手,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很抱歉,妙手摘星的事,我能帮助你……”
  “你?你那几手花拳绣腿,能帮得了我?好笑!”追魂姹女俏拧了他一把,笑容流露几
分妩媚的风情:“你这次北来,也是运南货北销?”
  “不,这次是来查访一位失踪的亲友。你知道的,我一年只做一次买卖,一批货可以净
赚千余两纯利,赚一年可以过三年……”
  “你呀!一千两银子你够花三年?谁不知道你这小货主好酒好色,一掷千金毫无吝
啬?”追魂姹女又半娇半嗔拧了他一把,百无禁忌:“在济宁州,你的治酒替我与定一刀化
解,筵开八桌遍请漕船夫,加上侍宴的歌伎,一共花了多少?”
  “好像三百两多一点。”他大笑:“钱是人赚的,赚了不花,想带入坟墓享受吗?”
  “豪奢,哼!”追魂姹女白了他一眼。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姑娘。”他亲热地拍拍姑娘的香肩微笑:“行船走马三分险,
我这干行商的奔南跑北,所冒的风险,比你们雄霸江湖的闯道者高得多,赚了一座金山顶在
头上死不放手,划得来吗?哦!你在这家店……”
  “庚字号第七号房。”
  “呵呵!芳邻嘛!我是第八号,两房斜向对门居。晚上,我作东道,上酒坊或者把酒菜
叫来,随人选,我豪奢,是吧?”
  “一言为定,叫到房里来。”追魂姹女欣然说。
  同一时期,地府鬼判气色不怎么好,右臂缚了伤巾,当然气色不会好,由两名随从跟在
后面,匆匆返回他的家,白天当值累得半死,急于返家休息。
  一个穿得寒酸,身材矮小象小花子的人,远远地盯牢了他,目送他进入院门才匆匆的离
  绕过一条小巷,小花子一跃两丈,倏然回身,黑亮的大眼一瞪,哼了一声。
  身后三丈左右,另一个身材同样矮小,青巾包头穿两截衫裤,打扮象流浪汉,脸色苍
黄,却有一双同样明亮大眼的人。
  “说出你跟踪的意图,以免误事。”小花子老气横秋地说,嗓音怪怪地。
  “我也正打算问你的意图。”流浪汉的嗓音也怪怪地。
  “我先问。”
  “哼!不说,你会后悔。”
  “你才会后悔,我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证明给我看!”
  小花子左手徐抬,流浪汉也左手徐举。
  双方已表示要使用暗器,气氛一紧。
  脚步声入耳,三个衣着华丽的人,出现在街东,一面走,一面交谈缓步而来。
  没穿军装,打扮象仕绅,但佩了绣春刀。
  京都人士都知道,这种人是锦衣卫派往东厂服役的外勤人员,性质有如外地各城市穿了
公服巡捕,作用是警告那些想为非作歹的人。
  乖乖给我滚蛋,别在我的辖区地作案。
  与那些化装易容走动的椿番子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也不干坑陷人的勾当。
  玉河从这里流入紫禁城,所以经常有治安人员巡查。
  小花子一挫腰,窜入小巷迅疾绝伦。
  流浪汉略一迟疑,随即跟入。
  巷子尽头,是河边白石砌的一段美观堤岸,巨大的垂柳排列整齐,罕见人迹。
  小花了在小亭的亭口一站,目迎跟来的流浪汉。
  “我知道你是谁了?”小花子冷冷地说。
  “我也知道你是谁了。”流浪汉呼出一口长气,泰然入亭在石栏坐下。
  “我追一个人,糊里糊涂跟进去了。那一带的房舍格局,好象都差不多,几乎是一个模
子铸出来的,不辨方向地段是我的错。”流浪汉说得理直气壮。
  “你不该冒充我。”小花子星目一翻。
  “真是天大的冤枉,这可是他们说的,而且我也分辨否认了。”
  “你穿白衣,故意……”
  “你算了吧!任何人都可以穿白衣,我的绰号叫母夜叉,夜叉是百变妖神,我有权改变
我的造型。我母夜叉成名比你早几天,我的威望比你白衣修罗高,没有故意假藉你的名号唬
人的理由。”
  “你少臭美……”
  “是吗?你心中明白。我知道你未过了,失败了,早晚一定会回来找地府鬼判了断。姜
小妹……”
  “住口!你少托大。”
  “好好好,不叫小妹。他们弄错了,情有可原,既然没牵涉到你的买卖,得放手时且放
手,好吗?有你在京都一闹会误了我的大事,请你离开,感谢不尽。”
  “这……”
  “地府鬼判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滥货走狗,宰了他并不能增加你的光彩。姜姐,怎么
  “什么怎么样不怎么样?哼!你知道他们悬重赏对付我,所以我非找他们理论不可,我
离开,岂不表示我是个欺善怕恶的胆小鬼?”
  “何必呢?白衣修罗和母夜叉,都是会千变万化的妖神,摇身一变,他们的赏格再重也
无可奈何。说真的,你一闹,就影响我的买卖……”
  “你的目标是谁?”白衣修罗意动,大概觉得找地府鬼判的确有点理不直气不壮。
  “别外行了,姜姐。”
  “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咱们虽是同行,但宗旨不同,同行不是冤家,没有利害冲突。”
  “这……”
  “毒剑孤星魏太鸿。”
  “哦!千手功曹的左右手,星斗营的奎宿,奎木狼。”白衣修罗直摇头:“你对付不了
他,他一直在千行功曹身边,千手功曹出鬼没,住处无人得悉,连他的心腹也摸不清他的行
踪,一切行动皆秘密派人指示。”
  “就算找到了,三五个高明杀手休想近身,白送死。”
  “我非找到他不可,我是很有耐心的。”
  “大买卖?”
  “不算大,但符合我的宗旨,半年前,某一位不大不小的好官,好象在朝堂得罪了门逵
门指挥,门指挥下令报复,要求是革职输赎。”
  “负责坐催的人是毒剑孤星,他却假公济私,干脆一口气杀了那位好官的全家,将全部
的家产吞没,提了一部作为输赎款缴交,诳称那位好官畏罪筹不出输赎款而举家自尽。”
  “那位好官一门远亲,倾家筹足五千两银子要他偿命。”
  “我替你留心。”白衣修罗拍胸膛表示支持。
  “你不走?”
  “走,他们就罢手不成?哼!而且……”
  “而且什么?”
  “我要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不知道。”白衣修罗苦笑。
  “不知道?姜姐,这是什么话。”
  “实话。”
  “不便说?”
  “也无从说起。走吧!我们找地方聚一聚。”
  “也好,我作东。”
  傍晚,两组人悄悄从夏家的后门外出。
  在城门关闭的前片刻,两组人匆出德胜门,在暮色四起中,与等候在城外驻马以待的一
组人会合,三组人二十二匹马,抄小径驰上至海淀的大道。
  二更初,二十二名骑士包围镇南端的一座大宅。
  最先出现在大院子的四个人,赫然是天龙会主飞云神龙汤音、地府鬼判夏长江和一个相
貌狰狞,挟了一把沉重虎头钩的大汉。
  厅堂灯火倏灭,踱出五个劲装中年人。
  “朋友,请示来意。”为首的中年人手握连鞘长剑,缓步下阶沉着地问。
  “不必问,反正咱们来了。”飞云神龙冷森森的嗓音,令人一听感觉强烈的凶兆。
  “请教老兄尊姓大名。”
  “不必问。”
  “在下。”
  “我知道你,开封威达镖局的名镖师,擎天手马志远,号称中原七剑客之一。”
  “马某要知道阁下的来意,威达镖局不是没有担当的镖局……”
  “阁下,你的镖已经安全交到地头,连镖一起护送的秩满致仕还乡,官囊甚丰的河南道
萧都御史一家,也已经一同到达家乡,你们的责任已了,不要管闲事。”
  “咦?咱们傍晚才到达,阁下竟然一清二楚……”
  “不必问,马老兄。”
  “你们要怎样?”
  “咱们最近有一笔意外开销,光是银子就花了一万五千两,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你们……”
  “不必问,给贵镖局五个人十声数送行,跳墙走,立即……”
  分明是划下绝路给人走,又不是在凉亭歇脚的旅客,哪能说走就走?实在太过份了。
  “阁下……”擎天手实在忍无可忍,除了准备拔剑,别无他途。
  “二……三……四……”叫数的速度渐快。
  一声剑吟,擎天手被逼拔剑。四名同伴还不怎么在意,对方只有三个人,这里是天子脚
下皇都所在地,怎么可能有强梁撒野?
  “九……十……”
  十字出口,飞云神龙三个人倏然后退。
  一声豹吼,首先扑出五个人。
  “嗷……”屋顶上又一声豹吼,黑影狂野地跳入后院。
  擎天手是中原七剑客之一,剑上的火候非常精纯,一声怒啸,剑起处风雷骤发,铮一声
接住攻来的一支长剑,身形斜移,顺势一剑贯入第二名黑衣人的右肋。
  可是,第二批五个人,恰好狂风似的扑到,第一群暗器光临。
  “呃……”擎天手剑尚未拔出,左肋一震,立即浑身如中雷击,有一枚中型飞刀贯入胸
腔,身形一晃第二枚暗器又贯入小腹,向前一栽。
  倒下的刹那间,他发现四位同伴已先倒了三个。
  “什……什么人……”他大叫,砰然倒地。
  他唯一记得的是,那几声可怖的豹吼。
  从此,中原七剑客少了一个。
  客房中烛光摇曳,酒香中飘散着醉人的脂粉香。
  几味精致的下酒菜,两壶淡淡的江南名酒花雕,足够两人亨用。
  上房的外间设有小圆桌,有家眷的旅客不便上食堂,食可以送到房中,必要时还可以派
一名店中的仆妇侍候,一切便利旅客为主。
  当然,风流的单身爷们,也可以设法找来青楼红粉侍候,或者作为偷腥的所在。
  追魂姹女不再具有女英雄形象,也不再象青衣布裙的小家碧玉。
  淡绿色的短袄,同色八褶绸裙,秀发挽代表少妇的云髻,巧施铅华加几件小巧的珠翠,
烛光下,她成了淑女,居然流露出几分高贵,几分绰约风华。
  任何人看上一眼,决不可能把她与刀剑血腥联想在一起。
  “我感到奇怪。”追魂姹女俏巧地替李平平斟酒,笑容妩媚动人:“你一个小行商,拳
头只有百十斤力道,与地痞打打架勉可以应付,怎么对江湖上的高手名宿颇为了解,而且消
息灵通?你真不简单。”
  李平平坦然一笑:“南来北往,数千里奔波厦米双木著主人心多看多学多吸取经验,岂
不血本无归甚至老命花,该付的就不要吝啬;我能花重金聘请江南伸手将李平平推至一定大
侠做保镖,就知道我真有两把刷子。”
  “唔!佩服佩服,你比我们大机。”
  “你用一张银票冒充告密函,吓走那两个痞棍的手法就十分危险而高明。”
  “好说好说。”他尽量在言词上和行动上,表现出江湖味:“费姑娘,我问你,如果神
鹰门有人在星斗营,发现你来到京都,会不会征召你替星斗营办事?”
  “不可能,除非这人是神鹰门的五丁力士殷勇,他是我在神鹰门的顶头上司,别人无权
指挥我。”追魂姹女的答复是肯定的:“何况我早已离开神鹰门,认识我本来面目的人甚
  “不过,你还有希望,但危险同样倍增。”
  “怎么说?”
  “星斗营与铁血门表面是一家两户,骨子里互相仇视,你对付铁血门的妙手摘星,星斗
营不会干预你。问题是,三绝秀才十分护短,他会毫不迟疑,下令铁血门的人对付你。”
  “如果没有八成把握,我劝你小心隐藏,克制自己的冲动,忍耐是成功的不二法门,我
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你……你关心我……”追魂姹女嗓音一变。
  “我们是朋友,对不对?”他拍拍追魂姹女的手膀:“也许我的武功派不上用场,凭我
的见识和智慧,我会尽可能提供协助。”
  “比方说:我也许能告诉你什么时候是最佳的行动时机或者如何制造时机。”
  “我不要你参予。”追魂姹女郑重地说。
  “你……”
  “我是当真的。”追魂姹女捉住他的大手,感情地轻抚:“因为你把我当朋友,所以我
要你参予这种血腥的仇恨事故,而且你没有这份力量。我们暂时不谈这些,毕竟我对打打杀
杀的事外行。”喝了一口酒:“明天我准备进西山,你呢?”
  “去游西山?”
  “不,去查朋友的下落,盛暑期间,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到山里避暑去了,我那位朋友有
钱有势,听说他在西山有别墅,顺便也探探西山的名胜。”
  “跟我去,好不好?我们不骑马,骑小驴,沿途慢慢晃,很好的玩。”
  “我……我那有这种心情?我……”
  “姑娘……”
  “我叫玉芬。”
  “我叫你小芬。”
  “小芬,不要把痛苦常常放在心上,挂在脸上,这样就会失去冷静。”
  “有时候你必须把某些烦心的事暂时放下,用另一种眼光,接受另一种心境,人哪能永
远在紧张恐惧中过日子?哪能时时刻刻……”
  “好,我们去,去游西山。”
  追魂姹女兴奋地一口干了一杯酒:“租两匹小驴,玩一天或者两三天。”
  “这才对呀!好现象。”
  房门突然响起叩击声,而且传来一声轻咳。
  “店伙?”追魂姹女一怔,事先已交代店伙,听招呼收拾,不许前来扫扰的。
  “不是。”他低声说,离座走向房门。
  追魂姹女脸色一变,这是李平平的房间,她的兵刃没带来,来了意外,没有兵刃是最为
危险的事,心中一急立即将一双木箸塞入袖底。
  拉开房门,两名大汉象凶神恶煞,粗暴地伸手将李平平推至一旁,两面一分。
  随即鱼贯踏入五个衣着华丽,佩了刀剑神气万分的中年人。
  领先进来穿了孔雀蓝缎子的长衫的人,生得豹头环耳,黄虬发战立,右手搓两枚练指功
的铁蛋,相貌威猛慑人,魁梧的身材也够慑人心魄。
  跟在身后的一个象随从,除了佩刀之外,捧着一只两尺余长宽的锦盒。
  七只慑人的怪眼,在追魂姹女身上集中,没有人理会避在一旁,想询问却又心虚的李平
平,似乎他这个客房的男主人并不存在。
  追魂姹女脸色又变,吃惊的神情极为明显。
  “费姑娘,久仰久仰,来得鲁莽,姑娘海涵。”
  这人豪迈地,笑吟吟地居然主动抱拳行礼:“姑娘一代名杀手,消息灵通见多识广,咱
们虽然从未谋面而素不相识,但在下深信姑娘的见识?已知道在下的来历了,呵呵!”
  “你身后随从手中的锦盒,盛的是不是一根金色的两尺虎爪?”追魂姹女不作正面的答
  “高明。”
  “本姑娘午后抵步落店,冯盟主便一清二楚,委实令人心惊,难怪许多高手名宿不敢北
  这人,正是声威显赫,但很少公然露面,令王亲国戚与江湖英豪闻名胆寒的人物,曹家
的忠实爪牙,地虎盟的盟主旋风狂虎冯先生冯益。
  京都的公卿臣民,只知道冯先生是曹家的走狗,而江湖朋友,却知道他是内外功超绝的
顶尖高手,旋风狂虎的绰号,足以令人闻名色变。
  “费姑娘来了,不是吗?”旋风狂虎的狞笑令人心中惴惴,比那些笑里藏刀的阴笑更令
人害怕:“追魂姹女的声威,比那些高手名宿的份量重得多。”
  “姑娘想必心中明白,京都不怕任何高手名宿光临,却对任何稍有名气的杀手不表欢
  “哦!冯盟主要赶本姑娘走?”
  “不,冯某欢迎姑娘光临。”
  “冯盟主的意思……”
  “费姑娘将是本盟的贵客,欢迎芳驾至曦春园赏光,也好让本盟的弟兄亲近亲近,也让
弟兄向江湖上超尘拔俗的名杀手致最高的敬意。”
  “不敢当……”
  “所以,冯某专诚前来促驾。”
  “费玉芬深感荣幸。”
  “请。”旋风狂虎客气地向房门伸手促驾。
  毫无疑问地要请贵宾立即动身,表面上客气,骨子里有如胁迫,势在必行。
  摆出的阵势也一明二白,假使贵宾不识相,给脸不要脸,下一步可就后果严重了。
  追魂姹女能成为江湖名杀手,当然知道情势是如何险恶,知道在某种绝望的情势下,该
采取何种态度因应,当然最愚蠢的行动就是拒绝和反抗,智者不为。
  “我能回房取行囊吗?”
  “已经替姑娘收拾妥当了。”门外闪出一个中年女郎声说,举起抱着的大包囊,其中有
用锦囊盛藏的剑,和中型百宝囊。
  “好,这就动身吗?”她沮丧地问。
  “请。”
  “不要为难这位我临时结识的朋友。”她指指畏缩在一旁的李平平。
  “放心,费姑娘,整座客栈的旅客,都经过严密的调查。”旋风狂虎得意地说。
  “对那一些安分守己的平常旅客,以及无害的不入流混混,和正正当当的商人小财主,
京师的人都会表示欢迎。”
  “这位姓李的小行商,与通惠河码头的盛冒栈有往来,他早几天在燕京老店投宿,我们
的人就查明他的底细了,他正是京师人士欢迎的人。”
  “你们实在厉害。”她摇头苦笑。
  “夸奖夸奖,假使姑娘愿意与本盟合作,便不会感到厉害了。”
  “我知道,我是一个明时势识兴衰的人。盟主请。”她泰然地说,认了命。
  她虽然是威震江湖的名杀手,但在旋风狂虎面前,不论声威或地位,仍然差了一大截,
怎敢无礼地领先出房?乖乖跟在后面出房而去。
  在房门转身了,注视畏缩在一旁的李平平片刻,无助地叹息一声,猛地调头急急走了出
  掩上房门,李平平一言不发,重新坐下倒了一杯酒,仰面倒入咽喉,本来流露出惊恐的
大眼中,突然出现慑人心魄的奇光。
  一天,两天,他早出晚归,到处打听原来住在崇文街西端灯市南街,往来南北两京,搜
购与贩卖珠玉的单帮客古永祥。
  灯市南街有珠宝行,有贩卖日常用品的小店,应有尽有,但规模都不大。
  古永祥本人没开店,往来南北两京,将搜购来的珠宝玉石卖给撷古轩,一批卖断再做另
一笔生意。
  这种搜购小商人为数甚多,每一家珠宝古玩商号,都有许多这种供应货源的老主户,一
旦有某一位久不见面,很可能在途中出了意外,怎么查?
  这位供应小商人,去年就失了踪,很可能不在人世了,数千里往返途中,出了意外平常
  第三天之后,监视他的人撤走了。
  追魂姹女似乎也失了踪,一直不曾重临客栈找他。
  象他这种正正当当的商人财主,连一个小巡捕也不愿在他身上费工夫。
  他并非有意让人忽略他,只是让人认为他是无害的,让对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假使想完全不受人注意,他大可秘密地抵达,找处隐密的地方躲起来,京都附近可潜伏
的地方多着呢!
  他如果想潜藏,白天就无法获得所要的消息了,毕竟他仍然是一个陌生人,而京都的特
务和治安密探,简直比牛毛还要多。
  是时候了。
  这几天,曹家的天龙地虎,路家的铁血门,门家的星营,忙得不可开交,几乎高手齐
出,地棍爪牙城外眼线日夜奔忙,以京都的安全为理由,大举搜捕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尤
其注意搜捕那些使用假路引,改名换姓隐藏本来身份另有所图的人。
  积极搜捕的黑名单列有不少知名人物,最受注意的有白衣修罗,一位也穿白衣冒充白衣
修罗的女人,山东的独行大盗云里飞徐刚,化名为欧阳正的江淮游侠铁金刚杨起风……
  白衣修罗是超等的女杀手,绰号修罗表示可以千变万化,但先后多次被发现。
  虽然都能化险为夷安全脱逃,目下不论昼夜皆不敢活动只能突然从某一处城角,乘夜爬
城进入,匆匆在某一处地方瞎冲瞎撞,无所作为。
  这两天,城头上加派御军巡逻,完全断绝爬墙的通路。
  三丈五尺高的城墙本来就不易攀爬,能爬进城也有如盲人瞎马找不到目标。
  因此,鹰犬们虽然捉不到这些人,但也没将这些人看成威胁,几个又聋又瞎的人不足为
患,而将大部分精力和人手,用在三家勾心斗角的权力斗争上。
  大白天,陈老总的三合院大宅经常人来人往。
  街坊的人,通常称陈老总为总爷,因为据说他有军职,平民百姓把一切官兵统统称为总
  在铁血门,他却是地位甚高的几个执事之一,绰号叫飞天大圣陈总,身材像老猴,狡诈
机警身手灵活,是门主三绝秀才陶天佐的得力助手,地位比神剑天绝要高些,是独当一面的
  而神剑天绝,却只配充任门主三绝秀才的随从,当然,随从的身分是相当特殊的。
  白天,飞天大圣很少在家,他这座三合院称不上富丽堂皇,但院子很大,栽了花木建了
  由于没有南房,一开大院便是小街,任何一个有几斤膂力的仇家,向院子里丢石头,保
证可以砸坏某些建筑或花木,因此院门外派有两个兼守御的门子,闲杂人等不许接近。
  似乎,仇家已算定他今天当值返家的时间,而且算定他会带了几个狐群狗党在家中聚
  申牌初真之间,他和四名朋友有说有笑,毫无戒心地踏入高大的院门。
  两个守御的门子今天似乎有点走样,并没有卑谦的行礼迎接主人,却分站门外两侧,叉
腰凸肚精神抖擞象金刚,居然有点把门将军的威风。
  也许飞天大圣和朋友谈得正有味,所以忽略了门子的变化,与跟在右侧的朋友高声谈
笑,泰然踏入院门毫无戒心。
  门内两侧是门房住处和会客室,然后是一座四君子雕花照壁,绕过壁才能看到花木扶疏
的大院子,百步外花径尽头,才是正房的宏丽大厅。
  会客室本来有另两位门子,负责盘问访客,接受拜贴礼单,核定是否允许访客拜会主
  这些负责门禁的人,身为主人的飞天大圣,岂有不认识之理?可是,他就不认识站在会
客室门内的那位门子,锐利的火眼一瞥之下。
  他突然住口站住了。
  “咦!你是……”他伸手一指站在门内暗影处的门子,讶然询问。
  “老爷,我是你的仇人……”门子欠身笑容。
  飞天大圣闯了大半辈子剑海刀山,狡诈机警身灵活,一听口气便倏然一惊,本能地身形
一闪,右手起处爪影乍现,布下了防卫网,身躯下缩面积突然减少了一倍,反应之快,无与
  但还不够快,电光一闪,一把中型飞刀飞腾而至,奇准地从他的爪网空隙下,闪电似的
贯入,噗一声贯入右肩井下方两寸,入体四寸左右。
  一声狂笑,他身后的四位同伴只听到狂笑声,只看到倏忽的人影冲出,闪入照壁,消失
在花木抚疏的大院子里,大白天居然难以分辨人影,更看不清面貌。
  “呃……”飞天大圣向下挫倒:“刺……客……”
  “追!”有一位朋友狂叫。
  刀中肩井下方,必定伤肺,抢救不及时,死定了。
  全宅大乱,大搜全宅每一角落捉到刺客,而刺客却象平空消失了,白费工夫。
  飞天大圣没死,抢救及时保住老命。
  但有人感到怀疑,刺客贴身发射飞刀,不射左胸心坎要害,岂不可怪?
  铁血门人人愤怒,谣言满天飞。
  三绝秀才陶天佐,京都的人都把他叫成无形恶魔,真正见过他露面的人少之又少,连他
的主子路大人,也不能随意召见他。
  除非出了重大事故,他从不出面处理一切债务,不与人直接打交道,包括自己人在内。
  以神出虎没来形容他的活动情形不算过火。
  得力臂膀飞云神龙遇刺受伤,京都的所有鹰犬人人自危,铁血门的人更是惊怒交加,当
作破天荒的重大事故处理。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三更初,街道死寂。
  除了治安人员,以及巡城御史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能在各处巡视走动之下,其他的
人谁也休想在外走动。
  特务密探例外,这些人是天之骄子,飞檐走壁来去自如,百无禁忌。
  十二个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人,光临教忠坊大街。
  街尾的一座四合院大巨宅,灯火通明。
  大四合院,通常有三或四进,院中套院,耳房每厢甚多,住三五百人平常得很。
  但这一座大四院,众所周知是一座充了公的空宅,没有人在内住宿。
  大院门以及正屋堂都贴有封条,今晚在正厅点燃所有的灯火。
  大院的南面,是整天人潮不绝,夜间空阒无人的柴市,是一处白天杂乱的大市场。
  京都有许多销售特殊物产的市场,比方说:牛市,马市,羊市,花市,灯市,柴市……
  柴市,市场最宽阔。
  这里,也是大宋一代孤忠,万世忠烈,代表千秋正气的文信国公从容就义的圣地。
  所以,这里定名为教忠坊。
  大厅堂象一座神殿那么空大,三间九根大柱,堂分两段,堂上主客座有六张虎头太师
椅,堂下有可供歌舞的丹池。
  十八盏大型华灯,三十六盏壁灯,每一根烛都粗如儿臂,照得偌大的厅堂光明如昼。
  堂上的两张虎皮交椅中,坐着两个女人。
  偌大的厅堂,坐两个人未免奢华得离了谱。
  客座的女人是追魂姹女费玉芬,一身翠绿衣裙,淡装不但显得高雅,也更能显露青春少
妇的绰约风情,完全不沾丝毫巾帼的英气。
  更没有冷酷无情的杀手味。
  现在,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名门贵妇。
  主座的半老徐娘,同样美丽动人,成熟女子的盛装打扮,另有一种富贵迫人的高贵风华
  绯色衫裙虽然显得艳了一点,不适于高贵的中年贵妇,但美丽的女人不易看出真实年
  冒充青春少妇,没有人会见怪。
  两人都没带兵刀,象一双姐妹花,半夜三更在宏大的厅堂谈心,未免显得怪异,甚至荒
  大厅堂本来就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任何一家稍有点地位的豪门,大厅堂决无女人的座
位,即使来的是女贵宾,主人也不可能失礼在大厅堂接待。
  全宅静悄悄,四周鬼影俱无,胆气不够的人,真会吓得胆落而逃。
  “宫夫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追魂姹女放下茶杯,满脸孤疑不住打量厅堂四周:“如
果你说这是某一位潘王的潜邸,我毫不怀疑。”
  大明皇朝的藩王,成年之前,在京都的外府称为潜邸,不必每天都窝在紫禁城内。
  成年之后,必须迁往天下各大埠封地,称之为国或就国。
  不许在京师逗留,以免培植实力夺皇位造反,避免皇室流血夺权。
  “反正是一座空宅,没有知道的必要。”宫夫人微笑答复:“很不错,羡慕吗?”
  “羡慕?我怕死人。”追魂姹女苦笑:“看一眼我就感到浑身不自在,我接一百宗买卖
的花红,也维持不了这座鬼宅的开销度支。”
  “这是实情,只有日进斗金的人,才有拥有这种大而无当的巨宅。”
  “你带我来这里,不是要我参观的吧?”
  “当然不是。”
  “可否透露一点天机。”
  “届时自知。”
  “宫夫人……”
  “噤声!来了。”宫夫人笑容依旧,神色同样泰然。
  “什么来了。”追魂姹女仍然一头雾水。
  “人。”
  “你是说……”
  “届时自知,注意,不论发生什么变化,你都要若无其事冷眼旁观,只准看不准动。”
  “记住,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宫夫人为笑了,美丽的面容,突然罩上了一层浓霜,红
艳的面宠血色消失。
  三座大厅门是大开的,前廊共点了八盏灯笼,光度明亮,猫鼠难隐。
  第一个青衣蒙面人出现,然后是第二个。
  第七个第八两个青衣蒙面人出现时,第一第二两个人已经在堂下的大桩旁屹立,监视通
向两厢的朱漆厢门,厢门是闭实的。
  宫夫人一直就悠闲地喝茶,对这些忙碌的不速之客,毫无介意视若无睹,甚至连安坐椅
内的身躯也不会挪动丝毫。
  坐在虎皮交椅内,应付意外是十分不便的。
  进来了八个人,厅外还有四个。
  十二个人,不但全都穿青劲装,戴只露出双目的青头罩,而且打扮全同,佩的剑也型式
完全一样,甚至高矮肥胖也相等。
  面对这十二个身材打扮完全相同的人,真令人大吃一惊,只疑眼花,误认是妖人分身术
  “唷!你们怎么啦?”宫夫人终于放杯而起,娇甜的声音柔柔地,盈盈俏立媚笑如花:
“堂上坐,别客气。”
  诸位似乎不信任咱们的保证,非常遗憾。我想,诸位已经搜过了,没有埋伏,没有计
谋,没错吧?”
  “你,什么东西?”站在堂下为首的人,嗓音充满戾气:“你不配与本座打交道,哼!
姓汤派你露面,分明是有意侮辱本座。”
  “你转告姓汤的,我会最快地回报他加于本座的侮辱!”
  举手一挥,便待转身而走。
  后堂口一声长笑,踱出带了四名随从的飞云神龙。
  “汤某不相信你陶兄弟敢来,所以也避免受辱躲在后堂不便露面呀!”飞云神龙下堂,
面面相对:“如果早知道陶兄弟真的亲临光顾,兄弟必定亲自迎迓。”
  “近年来,咱们彼此尔虞我诈,互相猜忌,委实非常不幸。”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怒发冲冠出自哪里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