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凤凰剧情介绍翎毛现在还怎么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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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01-1201-1201-1201-1201-1201-12·你想对枫叶随想写的《穿越之浴火凤凰》评论点什么呢?·你感觉《穿越之浴火凤凰》写得怎么样?·请发表您最想说的话和您对本书最真诚的评价!登陆或者注册后就可以发表!·枫叶随想写《穿越之浴火凤凰》不容易,请不要发表攻击性语言!作者:...1287959735661613486475445420408405猜你喜欢与《穿越之浴火凤凰》同类型的小说 就在我不知不觉中踏入了一个未知的江湖,我慢慢接触的一切,使我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开始时我在为了一个未知的使命而战,我拥有无穷的力量,但是我却不能够保护我身边的人,可是在... 无双系统,绝代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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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活了,“小三”死了,她想还这个人情,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本文以炮灰男主、干掉渣男为目...唐婧《落难凤凰》
  北宋  开封
  大相圆寺乃当朝最著名的佛教胜地,其中部基址七进,二禅八律,另辖六十四个下院,占地五百多亩,养僧一千余人,且在附近郊县还有多处庄院。
  开封地处中原,素称天下要冲,水陆都会风光旖旎,人杰物卓、市肆繁华、经济发达、百业兴旺,南北上夫云集,繁荣昌盛空前绝后,素有「汴梁富丽天下无」的美称。
  而大相国寺因着建于这块宝地上可谓得天独厚,它位于汴河北岸的闹市中心,地点适中交通方便,游客众多香火鼎盛,这一些在在都是其它寺庙所望尘莫及的。
  大相国寺集佛寺、庙会、市集于一身,佛殿内,香烟缭绕、灯烛辉煌,善男信女顶礼膜拜,重大庆典时,皇帝临幸、百宫行香,寺中亦常百戏争奇斗艳,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几乎一整年里都是那么热热闹闹着。
  即使寺里向来便以百戏出了名,但眼前这一幕,着实还是让人不得不看傻了眼。
  大殿之上,原是善男信女跪拜用的蒲团被踢飞得到处都是,甚至连蒲团中的绵絮都被挑了开,那由蒲团中泄飞而出的绵絮漫舞在安静的氛围里,竟有几分诡异。
  上百位信徒这会儿全挤在大殿两侧瞪大眼没敢出声,大殿上,只见一个持着长剑戴着面具的男人,和个全身打着哆嗦跪地求饶,穿著官服的男子。
  戴面具男人身材挺直伟岸,黑发不羁地披散于身后,至于面具,那是个笑脸--一个笑意盈盈、可亲非常的笑脸。
  「壮士饶命!大侠饶命!」
  「我既非大侠亦非壮士。」持剑男人透过面具传出的声音亦如面具般笑意盈盈,「省省吧!」
  「笑面阎君石崩云!」
  跪地求饶的厉俊之战战兢兢地喊出对方名号。
  「本官知你是专收银子办事的杀手,你将我追杀至此前已撂倒了一路的官差,这样吧,那些废物们的伤本官也不同你计较了,对方究竟出了多少银两买了你来杀本官?本官自当加倍出价。」
  「听厉尚书的意思……」石崩云将手上闪灵剑耍得剑花点点,语气依旧和缓,「在下手上这柄烂剑是可以比价拍卖的喽?」
  听对方语气似有转圜余地,厉俊之声量加大了些。
  「既是看银子办事的杀手,那自然是……」
  「自然是见钱眼开的人了!」石崩云笑嘻嘻帮他完了话。
  「是呀!是呀!本官乃堂堂吏部尚书,阁下若想活得长久又想活得显贵,最好莫与官家为敌。本官权高位重,向来最爱招揽人才,跟了我,阁下前途无量呀!」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了,更何况对方也不过是个可用金银拢络收买的低贱杀手。
  隔着面具觑不见对方的表情,但由他始终含笑的语气,厉俊之对这桩事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
  想着想着,他的表情起了变化。哼!凡只要是能用银子权势来摆平的事情,他可还不曾怕过。抱着这样念头的厉俊之,脸上重新换回恃势凌人的官僚嘴脸,挺了挺腰杆儿准备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他眼前闪过了两道闪电似的银芒,蓦地血丝激喷,接下来,庙堂大殴石板上出现了两条断臂,而那两条臂,直至上一瞬它们都还好端端地黏在厉俊之的肩胛骨下。
  大殿四周响起了一片倒抽冷气声。
  人群里,有对特别莹亮的眸子在见着那骇人的一幕时,仍漾出晶亮眸彩,不像旁人的惊悸,那对眸里是兴奋的。
  双臂落、血浆激喷,厉俊之面如死灰,似乎是直至这一刻才弄清楚前一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是对不住了!」
  即使剑尖上还淌着血丝,石崩云那既俊魅又和善的笑嗓却依旧不变,「忘了告诉阁下,在下这柄闪灵剑虽是爱财如命,但也取之有道,若能用价高者得的方式来个阵前倒戈,那将来还有谁敢再和它做生意?」
  石崩云边说话边踱向那失了双臂颓然卧地的厉俊之。剑影斜扬,缉飒着冷冷剑芒,剑尖散出的浓浓杀气和主人脸上的笑脸面具,让人很难连想在一起。
  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那一心想杀人的是剑,而非它的主子!
  「施主!」
  大相国寺住持忍俊不住,胆颤心惊地伸出双手挡住石崩云。
  「佛祖面前万万不可戮杀人命,还请快快放下屠刀。」
  石崩云漫笑不在乎地格开住持继续往前。
  「佛寺里确实是不该取人性命,而我那买家也只买了这家伙的两腿两臂,还望堂上神明睁只眼闭只眼。在下查过了,这家伙平素鱼肉乡民,伤天书理的事干得可多了,所以即便是神明在上也不该阻止在下替天行道。为了补偿贵寺沾惹血腥的罪业,买家给在下的两百两黄金在下捐出一半权充洗涤庙宇及香油金吧!」
  话甫毕,一个旋身飞扬,石崩云自怀中取出个沉甸甸的锦包,匡啷一声,庙中香油箱顿时破了个大口子。而另一手银花灿点袭向了那一仍僵卧在地的厉俊之,下一瞬,两条断腿加入石板上残肢的阵容里。
  就在此时,庙门外传来了杂沓足音及兵器声,石崩云理没会那窝在地上哀嚎的厉俊之,也没理会一厅里吓大了眼的香客百姓,好整以暇地身子一腾飞,只见他势如鹏鸟地掠上了屋檐飞脊,下一瞬消失了踪影。
  官府衙差数百余人杀阵而来,却只来得及见着倒卧在血泊中断手断脚,全然失了往日气焰的厉俊之。
  断手断脚总好过断了气,会点儿粗浅医理的就赶紧先用金创药替厉俊之止血,俟其稍微稳定后再连同断手残腿一块儿将他送到了恭王府里去。
  厉俊之是恭王的人,而恭王府中目前客居着药王楚恨天正是出了名的神医。
  衙差分成三股,有的负责将厉俊之送恭王府,有的上檐追凶,有的就负责盘问事情发生的始末。
  在场个个都是目击证人,却没几个愿意挺身说明,厉俊之平素在民间风评如何,由此可见。
  此外还有好事者陪着相国寺住持解开那只将功德箱砸了个洞的锦包,打开后,亮灿灿直射入眼,还真是足足一百两黄金!
  一群乡亲个个全咋了舌,既是为财而动刀的杀手合该是个吝财之人,却没想到一个出手就是一百两黄金,众人立刻对他砍人时的狠劲儿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佩服。
  有所为有所不为,庙中几个江湖豪客对此事起了议论,江湖中人对这位赫赫有名的头号杀手--笑面阎君有着相同评价。他虽是个见钱杀人的杀手,但在受委托时,都会先行过滤对象的背景,倘若对方并非真做了坏事,再多的银子也请不动他那柄闪灵剑。
  「看傻了呀!小叫化子,滚滚滚,好狗别挡人路。」
  经过方才一场好戏,议论完了的人们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没做完的事情,一个个重新迈开步伐蜂拥推挤。
  人群钻动里穿了一身补丁衣的乞儿猛地踉跄了下,还险些被挤下了廊道底,颠簸中,由乞儿衣领微泄出的长发,却有着与其骯脏脸庞全然不搭的亮黑光泽。
  虽是推挤、虽是踉跄、虽是熙攘,但属于乞儿的莹亮双眸却愈来愈亮、愈来愈灿,盯紧着石崩云飞遁而去的方向,久久不熄。
  「好凤凰,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骆蝉儿一个嬉笑拍肩,将凤凰由沉思中打醒,调转过美丽莹亮的大眼睛,她敛下了亮亮的眸思,「怎么了?坏蝉儿,大相国寺准人行乞却不许人想事情?」
  「准是准,只不过……」
  许是因着同龄且两人装扮相仿,乍看之下她们俩倒似是一对姊妹,且巧合的是,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她们,竟在五官容貌上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蝉儿的清眸明显地较凤凰的不解愁。
  蝉儿顺手敲了敲凤凰手中的碗笑嘻嘻。
  「妳这里头还空着呢!若不想回去听义父念经,劝妳还是快加把劲儿吧!」
  边说话,蝉儿边伸长手上小铁锅,堆出一脸的可爱笑容。
  「善心大爷行行好,小叫化子上有九十老母下有一屋子狗,天冷了日子难过,多少施舍点儿碎银吧!」
  「九十岁老母还能生得出妳这年纪的小兔崽子?」一名路人停下脚步。
  「这桩事儿怪不得小叫化子。」蝉儿笑咪咪,「只能怪我娘晚节不保,害我连爹是谁都还不知道。」
  「有钱养狗没钱吃饭?」对方又出问题。
  「这桩事儿可更怪不得我了。」蝉儿笑得更甜了,「得怪咱们家那头老母狗也晚节不保,没钱够惨了,牠还去生了一窝子小狗仔舍不得骨肉分离,张开口个个要喝奶,人没营养短了气,狗没营养少了奶,您这一出子可是救了十多条命耶!」
  青绸衣胖子摇了摇扇,喷喷粗鼻息又有新问题。
  「妳这小叫化子也太贪了吧?其它人都用破碗妳用铁锅。」
  「用铁锅是情非得已。」蝉儿谄笑,「这锅子是有来历的,小叫化气血虚、手心软,也不知打碎几个碗了,只得改捧着铁锅来。您大人大量,好心有好报,扔下的碎银铜板若能铿锵打响了锅,包相国寺里的神仙听了要欣慰,接着就包您财源广进,心想事成啦!」
  蝉儿嘴甜,三两下哄得胖子铜板碎银匡啷地全拋进铁锅里。
  见胖子走远,蝉儿点了点、算了算,再将碎银笑咪咪纳入口袋里,这会儿才发觉凤凰那双始终没移开视线的大眼睛。
  「嘿!凤凰,干么双眼发直?我记得妳向来没在意过能乞讨到多少的。」
  这话是真,凤凰是全天下最不像乞丐的乞儿,从没见她在意过钵里有没有收入的。
  「蝉儿!」凤凰眸里满是认真,「依妳本事一天可以乞到多少?」
  按帮里规矩,她们这些乞儿需交出每日所得一半做为帮中公基金,而剩下的一半就留做私人积蓄。长久数年后,由乞儿转去做个小本生意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很难说!」蝉儿笑了笑,「干咱们这行的,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聚就能年年有余。」
  「天时?地利?人和?」凤凰不懂。
  「是呀!」
  蝉儿仰了仰下巴,这会儿倒像个夫子了。
  「天时一指天候,好天气时人来人往自然破碗容易满,天时的另个意思就是节日庆典,举凡佛诞、初一十五及开春千万别偷懒,这时候的人们手上散钱多,心情好,顺手做个好事也可抚慰平日小小坏事做得太多对不起自己良心。」
  蝉儿顿了顿再接续。
  「地利,就是千万别去穷人家或恶霸门前乞讨,更别到人烟稀少的荒山野领干傻事,论起整座开封城,最佳的乞讨点自是非大相国寺莫属,所以这里也就成了众家必争之地,所幸咱们帮里打的是群体战,又会打点拢络庙里的和尚,所以咱们才能坐镇这块宝地。」
  凤凰摇摇头,「这两点我也都没少呀,为什么……」她觑了颅自己空了两天的碗没接下去。
  「为什么?」
  蝉儿偏过头,用手将好友唇角往上拚命提。
  「凤凰,第三点人和才是最重要的,人和就是要懂得自己的身分,懂得进退,懂得看脸色,见了顺道要买菜的大婶就得扮哭装可怜,手一软,几串省下来的私房钱就进了咱们碗里。可若是见了衣着华贵的大爷,那就得笑嘻嘻奉承好听的了,官爷祝升官,商贾贺旺财,专拣好听的说,附带警告一句大相国寺里的神仙都在瞧着,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多做好事多积阴德,自然地,大爷们的银袋就要松了口。」
  「至于妳,凤凰。」蝉儿对着凤凰叹气,「脾气倔、性格拗,嘴不甜来脸不笑,端着个破碗坐在台阶上倒像是个公主在等着打赏下属,这种乞儿谁愿意来施舍?」
  「我的表情……」
  凤凰伸手迟疑地摸了摸被掩盖在脏污下多年的如脂嫩肤,是小时候娇养的结果吧!虽已行乞多年,她仍保有着水漾似的柔肤。
  「真那么糟?」
  「不是糟而是惨,是惨透了!不只表情。」蝉儿一句话一个惋惜,「还有妳那名,凤凰、凤凰,天底下哪有叫化子会叫这种尊贵的名的?」
  「好蝉儿,别再说了。」
  凤凰目光中露出了坚定。
  「从今日起我要改变,要多挣些银子,我会学着向人。」她咬咬下唇努力克服心中的怪异,「伸长了向上的掌心。」
  「干么突然想通了?」蝉儿嘻嘻笑搥了搥好友,「既然这么有决心,那么要不要顺道改个名?」
  「不!」凤凰眸中亮着倔气,「不能改,这个名字,对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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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年前,凤凰还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孩。
  一个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八岁女孩儿。
  凤凰是她的乳名,她的本名叫做赵元净。
  是那最疼爱她的父亲老爱小凤凰、小凤凰地昵喊着她,久而久之,凤凰,成了她的代名词。
  这样的乳名并不奇怪,她姓赵,出身皇族,有个当皇帝的伯伯、有个既是开封府尹又是齐王的父亲,这样的乳名,只能说是相得益彰。
  而若没有之后的曲曲折折,她也将会成为一只人人称羡,高鸣于枝头的凤凰。
  「小姐!小姐!」
  那天赵元净风寒刚愈,不想吃厨子的药汤是以和奶娘玩起了捉迷藏,藏呀藏地,她偷偷溜进了父亲的书房里,那儿向来是王府里的禁地,可因着她是受宠的小凤凰,所以压根没担心若被发现了会挨板子的问题。
  这厢她刚气喘吁吁躲进了书柜后边,那厢就传来了门扉轻响的声音。
  这么厉害?
  赵元净咋舌,这样子也能寻得到?
  不过很快地她就知道弄错了,进房的不是奶娘,而是父亲和个她并不认识的朝中大臣。
  赵元净由小格棂偷窥着父亲难得铁肃着的脸色,缩了缩身子,现在不是认错的好时机,还是等他们说完话离开后再偷溜好些。
  「如此荒唐的恶意中伤皇上也信?我是他弟弟呀!同个亲娘,我赵廷美岂是那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天下苍生的自私人?」
  赵廷美,原名赵匡美,是为了避讳先皇赵匡胤及当今皇上趟光义的名讳才会一改再改而成了赵廷美。
  见父亲用力拍响案牍,小凤凰吓得伸掌摀紧了嘴。
  「齐王!」大臣躬身,「当今皇上的皇位就是由自个儿兄长那儿承继来的,同理相推,自然会对自己的同胞手足多点儿忌惮。」
  「忌惮?!」
  赵廷美站起身,双目睇着窗外,眸中尽是失望。
  「高处不胜寒,先皇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才帮咱们赵氏得了这个江山,母后病重垂危将赵普和先皇叫去,说前周之所以会灭乃是因着周世宗将皇位传给了一个小孩子,弄得人心难以归附。并嘱附先皇百岁后应当传位给弟弟,四海之广、百姓至众,能立年长的君主才是社稷之福。」
  听着他说起往事,大臣垂手恭立。
  「咱们赵氏五个男丁,大哥匡济、老二先皇匡胤、老三当今皇上光义,我行四,原还有个五弟匡赞的。大哥和五弟死得早,我和三哥陪着二哥取得了天下,二哥事母至孝又对兄弟宽厚仁爱,临危之际仍记得谨遵母命将皇位传给了三哥,怎么?他现在皇位还没坐满十年就开始对咱们这些相关人物起了忌惮之心?」
  大臣叹口气。
  「齐王,皇上性格您也知晓,他没有先皇的仁厚,那张龙椅,」他压低了声音,「坐热了自然是想传给自己儿子,也就会对可能造成威胁的人起了忌惮。」
  「这么推想起,」赵廷美面如死灰,「前几年德昭的死难道也与皇上有关?」
  赵德昭,宋太祖赵匡胤之子,论辈份正是当今皇上及齐王的亲侄,当初假若太祖存有私心,今日为皇的当是德昭而非光义。
  大臣无声点了点头,身在朝廷多年,那些个小道消息可要比身任开封府尹的赵廷美还要来得清楚。
  「那一年皇上率军亲征北汉及契丹,宋军大败,皇上心里不痛快是以对于灭北汉战役中有功的将士也没封赏,德昭将军特意为此事叩见皇上却遭到了训斥,皇上说『等你当了皇帝后再赏他们也不迟』,这句话点明了皇上对于自个儿亲侄始终有着顾忌及猜疑,德昭将军听了这话垮了脸色回去后便自尽了。」
  赵廷美叹了口长气,权利,当真如此容易腐败人心?
  童年时的胼手胝足,军旅时的扶持点滴,至今念念不忘的难道只有自己?
  半天后他才再度启嗓。
  「德昭自尽、德芳病卒。换而言之,这世上惟一有可能挡在皇上跟前,和他儿子抢皇位的就只剩孤王了?」
  「是呀!所以卑职才会马不停蹄地赶来报讯。一封奏函送到了皇上面前,里头指证历历说您有意图犯上篡夺的野心。」
  赵廷美淡淡地问:「那函,知道是谁写的吗?」
  「当朝谏议大夫沈毅同。」谏议大夫乃当朝谏院中最高官位。
  闻言,他沉默了。
  沈毅同,曾与他把酒言欢的拜把哥儿们。这世界是怎么了?一个是自己的亲手足,一个是拜把兄弟,如果连他们都不能信,那么,他还能信谁?
  感受到齐王心绪,大臣幽幽叹口气,「在下位者若能揣摩上意,前途自当似锦,想来他会这么做该是得到了皇上授意,想将您先拉下开封府尹的位置,收了您的权。」
  「齐王。」大臣目光闪了闪,「要不,趁皇上藉题发难前咱们先一步动作。」
  「动作?是造反还是弒兄?」赵廷美冷笑着,双手交叠于背后。
  「你当我是什么人?天下少了个赵廷美如昔,可却绝不能在这时候少了个赵光义。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存在有多么重要,更不会容一己之私乱了这个好不容易才统整起来的江山。」
  良久,赵元净见父亲和那名大臣离开后,才爬出了书柜后。
  对于父亲他们说的话,她年纪还小并不是全部都懂,只隐隐约约知道皇上伯伯不是好人,还有沈叔叔也是,害得父亲一直叹气。
  父亲的叹气惹来了小元净的不安,可还没到天黑,她的不安就给拋去了。年纪还小是一回事,有客到访才是主因。
  「子寰哥哥!子寰哥哥!」
  一边跑,一边笑嚷着的赵元净在瞬间跳上了来人敞开的胸怀。
  宋子寰一把将小了他六岁的小小未婚妻给抱牢,省得她一个不小心跌伤了。
  两人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伴儿,身为当朝宰相宋琪之子,他与元净那桩在她三岁时订下的亲事,他从未有过怀疑与犹豫,只是,两人年纪都还小,她对他所展现出的热络还不如说是见着了玩伴时的快活畅意。虽如此,但两人心目中,都早已有将对方视作终身伴侣的认定。
  「元净!」
  宋子寰将赵元净抱妥了站定,脸上有着沉稳的笑容。虽只十四,但他向来有着过人的自信与气度,这些,都使他有着超龄的成熟与思绪。
  「八岁了,该是小姑娘家了。」
  「怎么?」赵元净伸手往他胳臂肘里钻,灿笑如阳。身为齐王幼女,她是有些儿傲气的,但在沉稳的他面前,就只剩下稚气,「难道这会儿我不是姑娘家了,是男娃娃?」
  「不是这意思。」宋子寰敲了敲她可爱的小脑袋,「我是要妳该学学怎么做个大家闺秀!」
  「子寰哥哥要个大家闰秀当妻子吗?」
  「当然。女子三从四德,娶妻娶贤,我想,应该没人会想娶个没规矩的恶婆娘吧?」他俊秀出色的五官表现出浓浓的理所当然,不难想见他长大后也会是个极有主见的大男人。
  「那如果……」赵元净调皮笑着,扔了个难题,「若我长大后又脏又丑像个小乞丐,且又野又蛮像只小泼猴,那么,你还敢不敢要我?」
  「放心吧!依妳目前的长相,丑字是绝对沾不上边的。」宋子寰宠溺地笑揉着她发顶,「至于蛮,有我在一旁盯着妳长大,我的小凤凰是绝对不会变成什么泼猴的。」
  「人家是说如果嘛!」
  赵元净耍赖笑着,没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如果真是如此……」他没辙了只得瞇着眼眸,假意思索着,「不难,我会好好驯化妳这宋家的未来儿媳。」
  「真这么认定我了?」
  她虽是嘟着小嘴儿问的,可心底却是满满的甜蜜。
  「咱们的婚约是在两家长辈面前焚香祭了天地的,我可从没当它是桩儿戏,要不,我又何必特意去帮妳寻了这样东西来讨妳欢心?」笑吟吟的他自怀中取出一个圆球递给了她。
  「好漂亮唷!你从哪儿找来的?」
  赵元净看傻了眼。那是一颗琥珀球,在嫩黄色的琥珀圆球里,展翅引吭着一只可爱的小小凤凰。
  「妳喜欢就好了。」
  宋子寰将她连同那只「琥珀凤凰」圈进了怀里。
  「琥珀是树脂所形成的一种化石,里头往往免不了会包裹些树皮或昆虫之类的东西,是巧合吧!也不知在千百年前,这里头究竟是掺入了什么样的东西,竟会衍生出个状似凤凰的形体。这东西或许并非价值连城,但到了个小名叫做凤凰的女孩儿手上意义就不同了,我只希望我能像它一样,好生地、小心地,将我的小凤凰永远安护于怀中。」
  赵元净瞇着眼将那球琥珀对准了阳光,只见里头凤凰栩栩如生地,彷佛就要破壳而出。
  「子寰哥哥,你待我真好。」如无意外,赵元净知道自己长大后,肯定是当宋家的儿媳妇。
  可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三日后,皇上下令,赵廷美被免去了开封尹府的职位,调到西京洛阳留守。
  没多久,赵光义又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给调至远离京都,当时仍属荒域的房州府安置。
  一调再调,剥权撤职发配远疆,默默承受着一道道降职圣旨的赵廷美始终不曾对兄长的旨意出声辩驳,只是他再也不曾笑过了。
  两年后,他郁郁寡欢病死在房州,死时连眼睛都没能阖上。他的死,算是安了有心者的心,但于他,却是不甘的吧!
  十岁的赵元净在最爱的父亲身旁哭了又哭,内心底,对于那该喊皇上的伯伯无法释怀,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那日父亲在书房中的感慨万千,及这两年来的郁闷悲苦。
  她父亲不是病死的,而是被皇上那恶徒,和她曾喊过沈叔叔的沈毅同给串谋害死的!
  赵廷美虽死了,却没人知道他那满腹的遗憾及怨慰,全然转移到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心里。
  宋家派了人过来吊唁,并想将赵家遗族全接回京城,却让赵元净的娘给拒绝了。
  京城里有只大老虎,老虎吃人时是六亲不认的,既然姓赵,若想活得长久还是躲得远点儿好些。
  她这样的顾虑不是没道理,可她没想到的是,除了京城外,别的地方也会有老虎。
  一个失了势的皇族后裔,即使已了无实权,但那雄厚的家业底子却依旧引人觊觎,赵元净十三岁那年,一支蒙了面的流窜盗匪群来到赵府劫掠,他们抢走了所有的家当,杀尽了所有的人,再一把火烧了一幢连着一幢的华美屋宇,刻意营造让他人误以为这儿仅是遭了祝融肆虐的假象。
  大劫中她和奶娘的儿子,那大了她两岁的仗剑,在奶娘以性命保护下,侥幸捡得两条小命。
  仗剑背着哭哭啼啼的赵元净,不停地向前走。
  「仗剑!你瞧,那火光像不像咱们过年时放的烟花爆竹?」隔了数里远,都还觑得着那蔽天的火光,那艳红红地,正吞噬着他们亲人的火光!
  仗剑放下她,忧心地睇着方才哭得浙沥哗啦被他背出火场,这会儿竟露出憨憨笑容的赵元净,心底打了个突。
  小姐该不会是受不住刺激,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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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仗剑将视线投向远处。
  是的,一点儿也不像,过年时节的烟花爆竹是热的,而现在这火,却是冷的。
  火光让赵元净逐渐燃起了恨意。
  她恨!若非父亲不在了,他们的宅院不会脆弱到连流匪都挡不住,而若非权利欲望的争夺,父亲不会英年早逝,不会死在亲兄弟和拜把哥儿们的阴谋下。那么,她的家不会败落,母亲和兄姊也不会在一夜之间没了性命,而她,也不会一无所有了。
  她是该恨、该怨、该复仇的。
  但该寻的,却是那始作俑者!
  仗剑陪着赵元净看了老半天才转回过神,事情发生得匆促,他们除了一身脏污及随身佩饰外,什么也没来得及带出。
  「走吧!小姐,别再看了,虽然咱们什么也没带,但只要打出宋丞相的名号,这一路上都不会有问题的。」
  「我说了要到相府了吗?」清幽嗓音自赵元净口中逸出,那声音,不当属于一个十三岁的无忧少女。
  「不去投奔未来姑爷,妳还能上哪儿去?」仗剑讶声问。
  王府的人个个都知道,小姐打小的心愿便是嫁给宋家少爷,再加上老爷被贬逐后亲朋故友为怕延祸上身,除了宋府已没人敢多和他们亲近了,这会儿小姐孑然一身,除了投奔宋家,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
  「这是天意!」赵元净抿了抿唇,「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也许我的人生,是注定该有另一种选择。」
  边喃喃低语,她边伸手习惯性地抚摸起怀中那只琥珀凤凰,天意,让她的旧日一切,除却了这只琥珀和仗剑外,全数割离。
  「我不会去找他的,自今日起,宋子寰与我再无关系。」她轻着嗓音道。
  「小姐,妳该不会是在责怪姑爷没能及时赶来救援吧?」
  她哼笑一声。
  「房州离京城千里,他就算会飞都来不及了,我又怎会怪他?」
  「那妳为什么……」
  「仗剑,别再问了,将来,也许你就会明白了。」
  面对赵元净令人无法理解的坚持,仗剑无语,等她冷静了之后,或许就会有不同的决定了。
  「小姐!」他再喊了一声,却让她伸手制止。
  「你家小姐已葬身在火里了,今后,我已非主你非仆。仗剑,」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握住他那因讶异而僵住的大手,「今后我们必须相依为命了,你叫我凤凰吧!」
  凤凰?!
  仗剑面有难色,那是小姐乳名,只有老爷、夫人和未来姑爷叫得,他一个小小仆役,能叫吗?
  虽然小姐嘴里说我已非主你非仆,但他能吗?
  他原想由她手中抽出手掌的,不为别的,只为了他那满掌的汗水。
  他曾在梦里牵过小姐数百回,今日当真触及,他却要生怯了!
  「是的,我是凤凰你是仗剑,是一对没了父母的流浪儿,如此而已。」
  赵元净握紧他大掌没让他有机会挣出她的掌心。
  自那日起,改名叫凤凰的赵元净和只有着三脚猫功夫,勉强可以保护两人的仗剑开始了行走江湖的日子。
  目的地,凤凰选定了京城。
  既然不想去找宋子寰,那么,仗剑不懂,她到京城是为了什么?
  而所谓的行走江湖,到了京城后却成了行乞江湖。
  京城里龙蛇混杂,没点儿真本事或人脉相助,压根是待不下去的。
  末了,凤凰与仗剑落魄地来到了大相国寺。一个无心的龃龉,让仗剑和高了他一个头的孤冷少年揪打成一团,后来是个秃头老人和个老笑嘻嘻的少女过来排解。
  老者,正是日后凤凰及仗剑认作义父的乞儿帮帮主--骆老实。
  和仗剑打了一架的少年,则是乞儿帮里最有本事的头号乞儿--骆拓,笑嘻嘻的少女则是骆蝉儿。
  凤凰和仗剑就这样在乞儿帮里待下了。
  一年后,街上传着消息,宋丞相之子为了彻查已故齐王家宅被焚一案,花了数月时间穿梭在房州与京城总算查出了眉目,并亲自领兵上山擒捕当日抢劫、杀人、焚屋的所有匪徒。
  据传说,官府派人至赵府时,并未发现赵家小姐的尸体,且据一个后来落网的匪徒供称,那日火影幢幢里,曾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让个大了她两、三岁的少年给背着逃出了火场。
  不久之后,由房州到开封,不论大小城镇都贴满了告示。
  凡能提供线索协助齐王之女--赵元净郡主回返相府之人,重重有赏。
  又过了两年,二十二岁的宋子寰技压群雄夺得那一年的武状元头衔,并蒙皇上召见。皇上对他英雄激赏非常,特赐了他御前七品带刀护卫的宫衔。
  那一日,武状元骑着白马绕行京城,当时,夹道群众里除了欢呼叫好声外,更多的是少女的尖叫。
  白马之上,宋子寰玉树临风,相貌堂堂比潘安,出色得叫人眼神流连不放。
  在他脸上,宋因殊荣而添了骄矜,他的眸中,甚至带有着淡淡的愁绪。在众多环伺的百姓中,他并未发现一对特别莹亮的眸子。
  即使这位新科武状元成了京城中所有闺女一致镇定的对象,但她们都不会有机会了。众多媒婆来来去去,险些踏破了相府门槛,都只得到同样的一个答案--好意心领,在下早有婚配。
  年复一年又是几年荏苒,凤凰,二十一了。
  当初宋子寰为了寻找未婚妻而四处张贴的告示在日晒雨淋中斑驳退色、在残破后迭有更新。几年的失望仍未能击退他执意要寻找未婚妻的心,却也同样地,没能改变凤凰的决定。
  「喏,这些全给妳。」
  劈哩啪啦地一阵声响过后,凤凰傻眼瞪着那散了一桌子的银子。
  「哪儿来的?」
  「废话!」俏蝉儿手扠腰瞪着她。
  「当然是姑奶奶我……骆蝉儿姑娘自个儿去讨了来的呀!要不,妳当是天撒钱尿?」她说话向来直剌剌地不懂修饰,「因为妳想要去干的事儿肯定不想让义父知道,所以,除了我的帮忙,妳也没别条路喽。」
  「我不能要!」凤凰摇头又摇手,「这些是妳存了好多年,想要开个小茶栈的本钱,我不能要!」
  骆蝉儿是骆老实从市集里捡回来的,也是他训练得最棒的乞儿。三岁起就开始乞食,扁嘴是眼泪、露齿是甜笑,喜怒哀乐收放自如,还因此赢得了个「乞儿皇后」的头衔。
  三岁时蝉儿的梦想是期盼亲生爹娘上门来寻,十年之后,她重新订下了目标,这一回她想用自己存的钱,开间小茶栈。
  开茶栈比当乞儿还辛苦,钱也挣得少,会比较好吗?凤凰曾这么问过她。
  当然好多了,蝉儿笑瞇着眼算计,开茶栈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也许哪天正好有个达官贵人经过,掀帘进来歇脚,迷迷糊糊和她这漂亮老板娘对上了眼,接着,就可以跷着二郎腿等着大红花轿喽。
  但蝉儿十六岁时,她的梦又换成了另一个,只不过这个梦,除了凤凰,她可是谁也没敢去说。
  「干么不能要?」
  凤凰将思绪转回,只见蝉儿拚命地将所有银子都堆到她面前。
  「我数过了,这里约莫是一千两百二十两银子,我也知道这个数字并不很多,但总好过于妳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拚命乞讨。对不住了!凤凰,这个数目若想买凶杀人可能还有段距离,但我也只有这些了。」
  「妳知道?」凤凰傻愣住。
  「拜托!」蝉儿没好气地皱了皱鼻。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连妳那么明显的举止都看不出。自从那日在大相国寺见着了那叫石崩云的杀手之后,妳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四处死要钱,看来肯定是想要买了他去杀某个恨了多年的人吧!」她叹了气,「杀人我是不行啦!可帮忙凑银子我却是义无反顾的。」
  心中感动、眼底起雾,凤凰沉思良久突然从怀里取出了那颗琥珀凤凰。
  「这个给妳,蝉儿!」凤凰有些艰难地做了决定,「妳帮我,而我,也该帮帮妳。」
  「这是什么?」蝉儿脸上写满不解。
  「这么多年来我知道妳心中始终有一个梦的。」
  「哎呀呀!没事干么提那?」
  蝉儿挥挥手,那向来大剌剌啥都不在乎的脸皮,也烧红了起来,「人家是天边月我是地上烂泥巴,那不该叫梦而该叫空想。」
  「管它是梦是空想。」凤凰握着蝉儿笑了笑,「没去试过怎知他只是摸不着的月亮?」
  「妳在说什么呀?」蝉儿皱了眉头。
  「别急!」她安抚着蝉儿,并用力将琥珀凤凰塞进她掌心,「先拿好了,它能助妳圆梦,待会儿,我说个故事给妳听。」
  蝉儿听完了她的故事离去后,稍晚,来找凤凰的人换成了仗剑,同样地,他也给了她一袋银两。
  凤凰捏了捏锦袋,面有难色,「我的脸,真写了缺钱用?」
  「不用写。」仗剑仍一径淡漠疏离的语气,「一起经过了这么多年,妳甭出声我就能知道妳在想什么了。」
  「既然知道,你不劝我?」
  凤凰抬头睇着陪着她一路由苦难中走过的仗剑,他今年二十三了,挺拔俊酷,却有对比她更要深幽难测的眸子。
  「怎么劝?」仗剑冷哼,「当凤凰意图振翅时,她是什么都不怕的,我总不能用我的剑削了她的翅膀,硬是将她给留在身边。」
  凤凰垂首捏着锦袋,玩味着他的话。
  「是呀!凤凰是不应忘了翱翔的,而剑,也不当久藏于鞘中,不是吗?仗剑,你已经二十三了,别再守护着我,该是为你自己前途打算的时候了,还是说……」她抬头勾出个很可爱的笑靥,「你的志向和骆拓一致,都想当乞丐头头?」
  仗剑面无表情不作声。
  想当乞丐头头?
  真是句笑话!若非为了她,像他这么喜欢四处闯荡见世面的人,又怎能忍受在同一处地方长久伫足。
  「妳当真……」若非强自压抑,他那较八年前更加厚实的大掌早已失控地握住她的小手了,「不要我陪妳去做那件事?」
  「不,我不要。」相较于仗剑,她回答得干脆。
  「义父常说自己的梦该自己去圆,那笔债,合该由我自个儿去讨。」
  「妳不要我,却宁可去求助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虽不愿意,仗剑还是忍不住在声音里添注了火气,「妳是看不起我本事不足吗?凤凰,妳该明白,经过这些年来的锻练,我早非当年那只能背着妳逃出火场却无能为力改变一切的少年了!」
  现在的我,绝对有本事可以帮助我心爱的女子完成心愿!
  他微启了唇,却没说出口,他知道,她是不会想听到的。
  「若真要选本事的,除了你,我还可以有另一个选择的,不是吗?」凤凰面无表情,「你明明知道我不愿麻烦你们两个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不希望连累到你们,我会选择那男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是为了银子而办事。」
  仗剑整理好了情绪,才再度淡淡出声。
  「我帮妳查好了,笑面阎君将在三天后到邵岗集顺天赌坊,取那出千庄家海天豹的三根手指头。」
  「要去杀人的消息都传出来了,他不怕对方跑掉?」
  「消息是从艳帜楼来的,那儿是江湖上顶尖儿的情报买卖交易站,有人买消息、有人卖消息,过了嘴的事儿自会聪明地自动锁上。」
  「艳帜楼?」凤凰想了想突然笑了。
  「我倒忘了那琼心姑娘与你的交情了。别说笑面阎君,就算你想找的是阴间阎王,她也会尽一切方法为你办到吧?」
  仗剑没作声,当作没听到她的话。
  「对了。」凤凰突生好奇,「对方为什么只买了三根手指头,而不是他的命?」
  「钱不够。」仗剑迅速回答,睨着她的深眸玩味地瞇了瞇。
  「石崩云开的价钱向来不低,妳那些银子,」他瞄了眼桌上的钱袋提醒,「我担心妳只买得到妳那仇家的……一根寒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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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诡谲得叫人瞬间傻了眼。
  石崩云在面具下向来浅浅挂笑的俊颜,这回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瞇着眸子,扫了眼躺在铺满月光的赌桌上的海天豹。
  很好,这家伙如假包换正是海天豹。
  很好,他似乎自知宿命难逃,乖乖束手就擒地五花大绑双手双脚,成大字仰躺在赌桌上,恭候着他笑面阎君的大驾光临。
  很好,海天豹的嘴里甚至还体贴地塞了布帛,即使他不断挣扎,吓得泪水、鼻水热汤流滚,也无法大声呼救引来官府的注意力。
  自从上回在大相国寺里砍了厉俊之双手双脚后,他石崩云立刻身价大涨、走路有风,目前名列十大通缉要犯排行榜上的第二名,仅仅次居于狂鲨那只江洋大盗。
  虽然他并不怕官府那些酒囊饭袋,但做生意嘛!总希望顺顺利利、速战速决,除非必要,否则绝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不得不称赞海天豹这样的做法十分地上道而且贴心。
  可如果真的什么都很好,那为何向来将微笑当饭吃的他会笑不出来?
  只因这桩事样样都好,就是一点很不好,躺在赌桌上的海天豹两只手掌以纱布裹出了十个伤口,十根手指十个伤口,他的手指已先让人给由指根斩断。换句话说,那呈大字仰躺的家伙没有半根手指头可供他「尽情享用」,而他,对于买家的承诺是--三根手指头!
  搔首困扰之际,石崩云才察觉出屋里还有个人,他半转身瞇着俊眸审视着正由黑暗中慢慢走到透着月光窗口的身影。是因方才乍见没有手指的海天豹太过震惊,否则,他早该察觉出她的存在了,不论是从脚步声或是从呼吸声听来,他都辨得出对方不但是个年轻女子,而且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站在月影下的她让人瞧不清面貌,只看得出一身补丁的乞儿衣,但她那对出奇莹亮的双眸和那头亮灿的长发还是很轻易地,掳获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他瞇眸审视,她怡然承受,两人间的沉默最后由凤凰出声打破。
  「你是在考虑要不要将交易改为脚指头吗?」
  「很幽默!」
  石崩云笑了笑,自怀中掏出一只匕首在手中轻拋,并顺势在赌桌上坐下,让匕首在那打着颤的海天豹脸颊上滑动着。
  「是妳砍下了这家伙的十根手指头吗?」
  凤凰点头,出手的人是仗剑,但她是主使人,点这个头,并没有错。
  仗剑事先帮她查过了,海天豹开赌坊三十余载,其中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砍了他十根手指头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妳是太恨他了还是……」
  他弓起长腿潇洒地架在赌桌上,很强势的动作,可面具下传出的却仍是很客气的笑声,「只是想故意坏我的事儿?」
  这笑声她并不陌生,那天在他砍下厉俊之双腿前他也是这么笑的,对他而言,笑,并不代表着没事了。
  「我并不认识他,所以,你猜对了,我纯粹只是为了坏你的事。」
  凤凰面容镇定,摆明了不怕惹火眼前的猛狮。
  「如果明天你的买家知道他原先买定的三根手指头变成了十根,这笔帐可不知该怎么算。你是索性骗说是自己手快十根全砍了?还是去道歉事前没能护妥货主,最终落得没有手指头可砍的结果?」
  淡淡笑丝配上漫不经心,这女人难不成是活得不耐烦了?
  「江湖传言笑面阎君只要收了银子就会执行到底,从不曾自毁承诺,却不知这一回,你会选择怎么做呢?」
  凤凰从容不迫地高仰着颈项,她那头乌瀑似的青丝亦随着她的动作披散背后。
  即便心情不爽极了,石崩云还是忍不住要诧异,明明穿得一身破破烂烂,这讨人厌的乞儿丫头,在这种时候,怎么还有胆摆着高高在上、自信满满的公主姿态?
  一个念头闪过,他突然很想击碎她那惹人厌的自信与冷静。
  银光疾掠,石崩云手上匕首朝向着凤凰飞去。
  强风逆扫,匕首削落了她颊边一撮青丝,也在她柔嫩颊上留下了浅浅红印。
  皮未破、血未淌,这只是个小小的惩戒!
  飞刀迎面时,凤凰既未惊惶失色呼叫,也未掩头闪躲,她只是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眼,她见到石崩云火气已逝,赞赏取代眸底的神色。
  「不错!对一个不会武的女人而言,妳还满勇敢的嘛!」
  跃下赌桌,他笑笑地朝凤凰走去。
  「我不是勇敢,只是没得选择,」她话说得坦白,「依你的本事,若真想要杀我,我根本没有机会,既然如此,闪避何用?」
  「很好!」他手环胸而笑,「妳不但勇敢而且聪明,我就是喜欢和这样的人做买卖。」
  「你算准了我的出现就是为了想和你做买卖?」
  「那当然!」他耸肩,「否则我想不出其它妳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错!」她点点头,「我也喜欢和聪明的人做买卖,赌桌底下有十根手指头,随便你想拿几根去交差都可以。」
  「忘了那场失败的买卖吧!」石崩云用手爬了爬乱发,有些无可奈何。
  「明天我会将买家的订金和十倍赔偿金奉送过去。我虽不曾失败,但接受失败的风度还有,这事儿该如何处理是我的问题不劳姑娘烦心,现在,」他睇着她,「妳可以告诉我妳想要买我去杀谁了吗?」
  「不可以。」
  她软声软气却固执十足的回答,让他的眉头打了好几个结。
  「想买凶杀人又不肯交代要杀的是谁?」石崩云忍不住摇头,「妳当我是神呀?能猜得出妳的心意。」
  「不说是因为时机未到。」凤凰气定神闲的说,「我那对头本事很大,若非确定了你的本事足够,我不能说出他是谁,太早说只会破了我的布局。」
  不说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如果现在她就说出要他杀的人是当今皇帝,不难想象他肯定会二话不说当她是个疯子掉头走人。
  惟今之计只有先找机会留在他身边再伺机而动了。
  她咬咬唇,也许她能在这段时间里想出一个妙计,骗他为了她去杀那个狗皇帝。
  「算了吧!」石崩云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妳若怕我本事不足大可另请高明。」
  「不,我探听过了,天下杀手虽多,但论起武功最高,办事最干净俐落的顶尖高手,则非你莫属。」
  「少灌米汤。」他瞪了眼像猪公似被捆绑在桌上的海天豹,「这儿不就摆着一桩我失手的例子?小乞婆,咱们的交易,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凤凰仰颈顶回他的话,语带蛮横。「我决定了是你就是你。如果你不和我做生意,那么日后我还会利用各种管道破坏你将接手的大小任务,让你次次都要铩羽含恨而归。」
  石崩云好玩地打量起了眼前黑抹抹的她。
  「这么和我斗,不怕我杀了妳?」
  「你不会!因为并没有人出钱向你买我的命,素闻笑面阎君是不做赔本生意的,还有,」她由怀中掏出钱袋扔给他。三一千两银子,这只是订金,事成之后,想叫价多少都可以。」
  明显地,三千两银子有效地止住了石崩云离意甚坚的脚步,他收下银袋,笑眸更亮了点,凝神想了想后,他爽快开口。
  「好吧!反正最近也挺闲的,就照妳的规矩玩,只不过,如果最后我发现妳要我杀的人并非十恶不赦之徒,那么,可别怪我要毁了这桩交易。」
  凤凰不出声,这事儿后续发展上还有得棘手的,但不管了,总之先将他拖在身边再说吧。她点点头,佯装同意。
  「那么,妳要我怎么做才能证明我的本事足够应付妳的对头?」
  「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自有眼睛去看、去评断你的本事。此外,我也好一边留意那对头的动向,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如何动手。」
  「按妳的意思,我倒成了柄杀人的斧头,不消问、不需明白,一个手势刀起头落。」他哼了声,「这可与我平日做买卖的原则不同。」
  「不好吗?」她反问他,「你连脑筋都不用动就可以轻轻松松银两入袋。」
  石崩云贼贼地笑了,「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而通常想贪点儿小便宜的人,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凤凰睨着他,「我称赞过你的聪明了吗?」
  「是的,妳称赞过了,所以请不要再次吹捧,那只会让我更加觉得妳设下的是个将会致命的陷阱。可偏偏,对个总是自以为聪明过人的男人而言,愈是致命的陷阱却愈能激起他的兴趣。」石崩云耸肩,无所谓地看着她,「妳想跟着我就跟吧!只要妳受得了我那种刀口舐血的生活方式。」
  「别想用这种话吓跑我,在我的目的达成之前,即便是天塌下来,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好令人感动的话唷!」他故意打了个哆嗦,「既然大家都把话摊明了讲清楚,那咱们也就甭再拘束了。」他嘻嘻笑,「花钱的是大爷,姑娘,还请惠赐芳名。」
  「我叫凤凰。」
  凤凰给了他要的答案,却听到了他由面具下传出的大笑。
  石崩云笑了好久好久,那种笑声,一点儿都不像个杀手。
  所谓杀手,不都该是剑影长啸,冷漠无情不懂何谓笑的吗?
  这家伙,真是失职得可以!
  还有,真这么好笑吗?
  是谁规定行乞的人就不能是凤凰?就不能叫凤凰?
  笑呀!笑呀!当心笑掉了大牙!
  凤凰嘴角上扬,心底起了恶念,快趁你还活着的时候多笑几声做纪念吧!
  高山绝顶,峻极峰。
  旭日初升,云海浮沉,山巅左侧隐蔽于高冷林木中有一幢不起眼的小茅庐。
  这会儿,小茅庐门扉大敞,双臂向上伸展,呵欠逸出口的石崩云踱出门,突然,一道非属旭日的金光向他灿逼而至,他连呵欠都还不及收回便身子一旋,遁离了那道金光。
  「喂!姑奶奶,一大清早就持剑砍杀晚辈?说出去会让人骂的!」虽是仓卒闪躲,他仍是浅笑吟吟。
  话语末歇,那道金光的主子--一个手持长剑的十七岁妙龄少女,也没打算住手。
  「还有呀!我好歹也是个杀手,若让人给刺杀得逞,那将来还干不干这行呀?」
  「不干这行你还可以改去当杀猪的呀!」
  石堆雪剑势招招摆明着想要人命,脸上却也是笑咪咪的。那稚气可爱的笑容与石崩云有几分相似。
  刀光剑影中的两人均是笑靥盈盈,这情景若是让不知情的人见着了,怕要摸不着头绪。
  她哼笑再说了,「还有,长辈教训晚辈此乃天经地义,有什么好骂的?」
  他哼哼一笑由地上捡起石头,一颗石头一个撒字出口,打中了她的虎口,也打落她手上的长剑。
  「教训晚辈可以,但本事得要够才不会惹笑话。」
  他趋上前伸手将脸上还带着吃疼表情的少女的小手纳入掌中抚了抚,「别唬人了,真那么疼?」
  「当然疼呀!」
  她嘟嘴发蛮,语调有着得理不饶人的味道,「我不管!这手废了,你得负责任。」
  「有没有搞错?我的姑奶奶,真这么严重?」
  「当然严重喽,手受伤了就不能拿筷子吃饭。」石堆雪瞪大眼睛,「不能吃饭,那还不死翘翘吗?」
  「那么……」他拉长了语气,佯装虚心请教,「晚辈又该怎么负责任呢?」
  「这可容易了。」她一副童叟无欺的表情,「娶了我,一切都没事。」
  「娶了妳,那才叫一切事情都刚刚开始!」
  石崩云将她的手很客气地放回原该放妥的地方,「晚辈杀人,偶尔也杀猪,但却坚持不做乱伦的事情。」
  「哪儿乱伦呀!」娇俏可爱的石堆雪噘高了下依的菱唇。「你的叔公是我的养父,连爹都和我没半点儿血缘关系了,又更何况是你这血源绕了好几个弯儿的侄孙子!」
  「古语有云,是即是是、否即是否,管他名份还是血缘,总之,妳就是我最最亲爱的堆雪小姑姑就是了。」嘴里虽敬称着姑姑,但石崩云伸手拍拍她的动作,还比较像是在安抚只不听话的狗儿,「快快停止妳的胡思乱想,认认真真过日子吧!」
  「才不是胡思乱想呢!」
  边噘着嘴,她边将小手攀进石崩云的胳臂肘里。
  「连爹都允了我了,他说只要哪一天我能够打赢你,他就立刻宣布和我脱离父女关系,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他的侄孙媳!」
  石崩云僵了身子,心头一阵阵哆嗦直窜流。
  石裂岸!好个老狐狸!
  他在心底冷哼,不傀是整日捧着个棋盘的废物,对着谁都那么的算计。如此一来,不但能成功地将这痴丫头的蠢问题全推到他这边,且又一块儿解决了老人家整日催促着他定下来,帮石家传宗接代的老问题。
  难怪这阵子堆雪老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身边持剑偷袭,原先他还当这她是在找他练身手呢,这下可好,当个杀手在外头已经够辛苦的了,连回到家里都还得步步为营。
  石崩云正想接腔,却在此时,两人同时听到屋里传出的落地声响。
  「你屋里有人?是女人?」
  石堆雪可爱的双眸,瞬间变成了问案的大人。
  「我屋里有人,是女人。」
  石崩云微笑点头,没打算瞒这小姑姑兼小丫头,更想着是否可藉此让她知难而退。
  「你……你……你……」
  见他坦承无讳,她握了握拳,由地上拾起长剑旋身奔入屋里。
  「大胆野狐狸!看我……」
  她奔跑入房,石崩云则是笑意不减地背着双手慢吞吞地跟在后头。果不其然,进房后他见着那高高举着长剑,在他床前暂停了动作的石堆雪。
  「怎么?小姑姑,又不想吃狐狸肉了吗?」
  「你……」石堆雪目带狐疑,侧首打量着他。
  「你对床伴也太不挑了点吧?」
  石堆雪声音有些僵硬,显然地,这桩事儿有误会。那正由床底下狼狈爬出的虽是个女人,但一身的污脏像是好一阵子不曾好好洗过脸和身子了,这样的女人……她捏着鼻子皱眉头,哪个正常的男人消受得起?
  更何况是那向来对女人最会挑三拣四的石崩云了。
  石崩云没出声,由着她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那总算站起身子的凤凰。
  至于她为什么会狼狈地摔到了床下?
  答案很简单,她的脚踝在睡觉时让他用铁链扣锁锁住,但她并不知情,才会一早睁开了眼想起身就跌了个狗吃屎,连额头都撞出了个大包。
  「石崩云!」
  凤凰将亮眸转至那站在一旁瞧热闹坏坏笑着的石崩云,一视之下却不禁略微失神,这还是她头一遭将他的长像给瞧清楚。
  论俊美,他不及宋子寰;论倔酷,他不及仗剑,甚至连论强悍,都还不及骆拓,但他那双老是笑瞇成弯月似的勾魂眼,及英挺俊朗的五官和恍若天塌下来了都不在乎的潇洒与漫不经心调调,就硬是使得他整个人多了股狂狷的豪迈,让人想忽视也难。
  好半晌,她才重拾了原有的愤愤不平,用力扯了扯铁链,「干么扣着人?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是出钱让你办事的买家,可不是犯人!」
  「是是是,妳是买家,买家最大!」
  石崩云无所谓地笑了笑,趋向前帮她打开锁炼。
  「对不起了,凤凰姑娘,杀手守则第一条,随时提防身边不熟的人,尤其是那种意图未明、来历不清的买家。」
  凤凰撇过寒颜,和这样的人做买卖,忘了步步为营,是她的错。
  此时,那还捉着长剑的石堆雪像是总算弄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愉悦出声,「所以,云,她不是狐狸而是你的衣食父母。」
  「是呀!」石崩云笑笑点头,「我和这位凤凰姑娘之间的关系用衣食父母这四个字来形容真是最适切的了。」
  「凤凰?!她叫凤凰?!」目光由鄙夷转成讥诮,石堆雪打量着一脸倔色,一身破烂骯脏的凤凰笑不可抑。
  「真叫凤凰?会飞上枝头的那种凤凰?」一个乞女,叫做凤凰?!
  「是呀!」凤凰挺直腰杆,瞇着冷瞳打量着眼前看来年纪虽比她小,却明显和石崩云一样不懂礼貌的女孩儿,「我是叫做凤凰没错,可这就和妳叫做小姑姑一样没什么好稀奇的。」她故意讽刺着她。
  「我不叫小姑姑。」
  既然对方明显和石崩云并没有暧昧,石堆雪恢复了平日的好相处,扔开剑向她伸出友善的小手。
  「妳好,我叫做石堆雪,妳叫我堆雪吧,至于小姑姑,」她甜甜一笑,将另一只手勾入石崩云臂弯里,「那只是云对于我的昵称罢了。」
  还有这种昵称的?真是够了!
  凤凰在心底嘲讽,没让想法浮上眼睛。石崩云和她纯粹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对于他的人际关系及情感归宿她没兴趣知道,为了不愿树敌,她也伸出手坦然接受了这叫石堆雪的怪怪少女的友谊。
  「凤姊姊,妳想让云去杀谁?」石堆雪好奇地问着。
  「别问她了。」石崩云笑笑的发出声音,「这是秘密。」
  「不让杀手知道要杀的人是谁?」石堆雪瞪大了圆瞳,「这生意怎么做?」
  「这是我的问题不是妳的,小姑姑!」石崩云将她住门外推,「妳一大清早上我这儿来不会只是来纯聊天的吧?」
  「瞧瞧我!」
  石堆雪敲敲脑袋,笑咪咪的说:「爹熬了竹笙桂圆黄耆鲜虾鸭肉煲,说要让你尝个鲜,叫你快点儿过去啦!」
  「竹笙桂圆黄耆鲜虾还加鸭肉?」石崩云吞了吞口水,明显兴趣缺缺。「他确定那玩意儿吃了不会闹肚子?」
  「不,他不能确定。」
  这会儿反成了石堆雪在推石崩云前进了,「反正你这两天又不下山做生意,闹肚子就由着它闹喽!」
  提起这档子事,石崩云不得不恨恨地忆起上回的耻辱往事。
  那一回也是叔公嚷着非让他尝鲜,逼他喝了碗鬼才知道里头煮了啥的补汤,末了,害他到了货家准备动手时,却得被迫和那颤着双腿的家伙喊声暂停!
  接下来还在人家家里蹲了老半天的茅厕,那一回,他多花了三天时间才将货家重寻回并完成任务,但也因此留下了个笑柄供人捧腹。
  他是笑面阎君耶!
  堂堂十大通缉犯之一耶!
  杀人前还得蹲茅厕?!
  这象话吗?
  从那次起,凡是要出任务前,他必会先逃家数日以躲避石裂岸的好意,那老家伙这么喜欢折腾他,肯定是在记他不肯乖乖听话去找个女人传宗接代的仇。
  一个拉一个磨蹭,再加上个无处可去的,三人没多久后总算出现在离石崩云居处下远的一幢斜檐飞瓦、金碧辉煌,形似道观的大石屋前。
  屋前有座耸天牌楼,上头大剌剌写着「杀气门」。
  左联是--杀猪杀狗砍人头。
  右联是--气佛气仙谢阎罗。
  中间是--谁能管我。
  「挺豪气的房子!」凤凰抬头喃喃出声,「既像道观又像皇宫,想当山大王吗?杀气门?」她摇摇头,「外面无论谁当杀手都是偷偷摸摸兼躲躲藏藏的,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像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大刺剌放声要当杀手的人,不怕官兵来找麻烦吗?」
  「不怕,不怕,不用怕!」
  随着声音由牌楼后方笑嘻嘻蹦出的,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叟。
  满头白发、满腮白髯,连眉毛也是既白且长,可这样个已然年过古稀的老翁却在头顶上扎了几根歪七扭八孩子似的冲天炮,胖胖的圆身躯裹在一袭胸前绣了个福字的圆兜里,下头是松松软软的金葱胖胖裤,现在是深秋时节,山顶上冷风飕飕,但他竟还流了满头大汗。
  是内功深厚已达寒风不侵、烈日无损了吗?
  凤凰心里起了敬畏,却在下一瞬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老人捉着条毛巾抹汗。
  「方才在灶房里杀鸭剥虾搞得满头汗,小姑娘,妳刚才的问题我还没回答,除了到咱们这处峰峦上的三道关卡外,我这牌坊可还另有乾坤的!」
  老叟笑嘻嘻扯了扯牌楼下方一条隐蔽着的棉绳,一瞬时上头镌刻的字体竟会个个自动转面,杀气门成了「蓬莱境」,左边成了「精进修禅在心头」,右边成了「成仙达道不羡佛」,中间则变成了「阿弥陀佛」。
  「好厉害!」凤凰忍不住被逗笑了,对眼前老人不由得多添了几份喜爱。
  「老人家也是杀手吗?不知你们这杀气门里共有多少门徒呀?」
  「不多不少就妳眼前见到的这三个,其它的呀!全都升天去陪阿弥陀佛了,杀气门是祖传家业,咱们石家是一代接一代地承续着的,小姑娘若有兴趣加入不难。」石裂岸呵呵笑着,「第一条路是认我当干爹,第二条就是嫁给崩云这小子帮咱们石家生娃娃喽!」
  「爹呀!」
  石裂岸的话惹来了石堆雪的瞪眼加跺脚,果然颇有杀气门人的杀气风范。
  「呵呵呵,对不住了小姑娘,老人家记忆差了点,崩云媳妇儿的位置有人先给订了。」
  那正好,反正我也没兴趣。
  凤凰将话吞进肚子里,随着三人进了大石屋里。
  屋里四角处均燃着一小篓一小篓的炭火,暖热的氛围,将高山绝顶处的寒冷熨炙无踪影。
  虽是白昼,但屋顶上方还是吊燃了几盏油灯,灯上罩着彩纸剪妥套上的灯笠,透过花卉或翎毛形状的笠面,那些微带暖意的晕黄让人感到很舒服。
  「老人家好会过日子。」
  打量着桌上精细的碗盘餐具,凤凰发出了声。
  「那是当然的!」石裂岸笑了笑。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不对自个儿好点难道还得等到伸长了腿再说?要我说呢,」他晃动着顶发上的冲天炮,「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谁能管我!」
  最后一句话,恰是杀气门开宗明义的最高宗旨。
  「能够生活得如此逍遥,杀气门……」凤凰忍不住要好奇了,「真是个杀手组织?」
  「小姑娘会这么问其实是想说,如果杀气门到处杀人那肯定是四处结怨躲仇家了,怎么可能过得如此畅意快活,是吗?」
  石裂岸笑嘻嘻着解释。
  「杀气两字别想得太过狭扁了,石家历代先祖中有人是杀狗、屠猪、剐鱼、刽子手,甚至立志屠恶龙者都有。对我们而言,如何精进研究下刀的技术,将被杀者在最短的时间内干净俐落解决,而达到了如庖丁解牛那种游刃有余的地步,这才算是咱们所要追求的境界。」
  「我们杀牲畜大多是挑够大够肥的下手,至于杀人,一般在接任务前,我们都会先去评估此人该不该死、该不该断手断脚,而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石裂岸笑得恰然,「杀一个恶人和屠一头够肥的猪实在是没什么两样。」
  「可老人家想过吗?杀生毕竟是在造恶业,而这……」凤凰瞇了下眼眸,「是不是就是杀气门人大多短命的原因呢?」
  「不不不!」他呵呵笑摆摆手。
  「小姑娘的想法老头儿无法苟同,命途长短自有天定,世间多苦难,死亡并不一定就是坏事一桩,两腿一伸,两手一摊人生自在逍遥,庄周梦蝶早说明了人生也不过仅是幻梦一场。咱们石家人的思想出自于老庄,对于生死,也较其它人看得淡,也因如此,才会对动手为杀并不感到内疚或是为难。
  「像崩云爹娘的死就不是如妳所想象的,是被仇家所杀,而只是路过一条山路时,让上头滚下的巨石压毙。我爹,是吃糯米团噎死的,我的兄弟,一个是让马给踩死,一个则是被暴涨的溪水所淹毙。」
  这些个往事若是由旁人提起,多半会感慨万千,但石裂岸却明显地只有向往。
  「这些,都能算是快速了结一生的优秀例子,咱们石家人是不愿接受卧病床榻,拖个三五年苟延残喘,或由自尽方式来结束生命。」
  凤凰没作声,垂眸沉在思绪里。
  她佩服老翁的豁达,但她做不到!
  也就是如此,她才会让非要报仇不可的想法深藏在心底多年,而无法再去思考她的人生中是否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
  甩甩头,她甩开了不悦地思绪,睇着屋中的石雕像。
  「那是谁呀?石家先祖吗?」
  「不!」
  这次回话的是石崩云,他夹了两只虾扔进口中,漫不经心地回答,「那是咱们杀手业的共同祖师爷。」
  审视着那一手握着图卷、一手拿着短刀,目中亮着一去无返壮烈眸彩的石雕像,凤凰讶然问出声,「是行刺秦王的荆轲?」
  有没有搞错?荆轲虽勇猛却是个失败的例子,拜他,不怕触了霉头?
  「是呀!不就是他喽!」石崩云由口中吐出两副虾壳,那壳剥得干干净净,一丝儿虾肉屑都没留,且虾壳完整无缺,连须条都无损。
  「好厉害!」
  凤凰瞪着由他口中吐出的虾壳,不由得开口称赞,这以动刀为业的男人,敢情连嘴里都藏了两把刀?快、狠、准,竟连吃个虾子都能这么神乎奇技。
  「谢谢!」石崩云对着她笑嘻嘻点头。
  「剥皮砍头乃本家之业,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凤凰姑娘现在可以放心说出妳想买的是哪个倒霉鬼的人头了吗?」
  凤凰收回了视线,淡淡开口,「两回事的,不相干。」
  坐在首位的石裂岸不出声,好玩地观察着两人一来一往、一热一冷的对答,且见着石崩云难得按捺不住地想揍人的神情。
  这小子向来只爱砍砍杀杀,对女人没多大的兴趣,这还是头一遭见他小子对个女人没辙的。
  订金已收是个借口吧!他们杀气门行事向来凭一己快活,买卖取消少挣个几千两无关痛痒,崩云这小子这回竟会让个当时连五官都还看不清楚的小乞女给弄昏了头,傻傻牵着走。
  未来,当是有好戏可瞧喽!
  边想边啜热汤,石裂岸那素来贪玩的心性又犯了痒,想着开心,那碗热汤可吞得唏哩呼噜了!
  「为什么是我?」
  凤凰盘腿端坐,皱着眉直盯着桌上棋子瞧。
  「没什么不是妳。」
  石裂岸一手喀喳喀喳嗑瓜子,一手捉了个棋子儿。
  「你有个义女又有个侄孙儿的。」
  凤凰提醒他那两个在吃完饭后便脚底抹油开溜的家伙,当时她还不明了,这会儿才想通,他们是在躲,躲被逮到了要陪下棋的命途。
  「那两个家伙?」
  石裂岸丢下瓜子壳,没好气的说:「雪丫头落子快得像小鸡吃米,根本不用脑筋也不懂章法和路数,没眼乱窜,窜到最后还是没有眼。至于崩云,下棋当玩要,只顾眼前那一片,懒得综观大局,对方落子就随手跟着应,被人当成笨牛牵着鼻子走,自个儿都险象环生了,还去贪吃人家的大龙,不自量力!」
  「老人家硬要找晚辈对弈,难道不怕晚辈随便下子儿胡乱臭棋,没用心思夹尾开溜?」她虽会下棋,但来这儿毕竟不是为了玩,是以兴致不高,
  「不怕!」
  石裂岸还是一脸呵呵笑,有恃无恐的表情。
  「崩云肯定是忘了告诉妳,杀气门接案虽然可以由自己决定,但掌门人还是握了更高一层的权势,如果掌门人出声说不许接,那门人就算向天借了胆也不可以私下接买卖的。」
  「杀气门现任的掌门人是您?」
  「小姑娘聪明!」
  废话,就那么小猫三只,东算西算、左移右挪也该是他了。
  「而你这掌门人所订的规矩,就是买家若是亲自找上门来,还得要先下棋赢了你,门徒才可以接买卖?」
  「聪明聪明,真聪明!」石裂岸一个劲儿的点头嬉笑。
  闻言,凤凰没了辙,只得凝肃精神开始认真思考棋路。
  「噢!小姑娘,丑话说在前,我可以不限次数接受妳的挑战直到妳赢为止,但为了增加输赢的兴头,赌注是免不了的。」
  见凤凰面现为难,石裂岸摆摆手尽是笑。
  「小姑娘莫愁,老头子不与人赌钱的,看到了没?几旁有一桶满满的清水,那可不是摆着玩的唷,咱们谁输了一回就得掬一掌水泼脸清醒清醒后再战。」
  她点点头接受了条件。不过是泼个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加上……她挽挽袖定定神,对自己的棋艺很有信心。
  一只棋盘两盅棋子儿,一老一少就这么日月无光厮杀了起来。
  战况起了不久,凤凰就明了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无论她怎么守、怎么攻,他就是有办法多赢她几子,而明明是赢他,却又故意不赢多点儿让她很不甘心地再度求战。就这么战了又战,战得不知日月,因着事前约定,她没输成灰头土脸,倒输成了湿头水面,整个脸不但湿漉漉地,且还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可她并未因此觉得冷,那满肚子输棋的恼火在她胸腔里可热得很。
  无论如何,她一定得赢这老人家一回的,否则,她那买卖该怎么办?
  「还玩吗?」
  石裂岸笑颜不改地伸了个懒腰,眸底有着潜藏着的阴谋得逞与得意。
  点点头,凤凰没空出声尽顾着收棋子,他已经惹毛她血液里不服输的因子了,这会儿她脑海里除了胜利两字,什么都不存了。
  门扉轻启,进来的是石崩云。凤凰毫不理会,径自沉思在刚启的棋局里,更没发现他自从进门后就投注在她身上的怪异眼神。
  「石掌门!」凤凰瞇了下眸,指了指棋盘上刚落下的子儿,「咱们下的是棋子不是瓜子。」
  「对不住!对不住!」石裂岸呵呵笑自盘上拾起瓜子俐落扔进口里,再重捏了个白子放下,「光顾着看戏恍了神。」
  「是看局不是看戏。」凤凰头也没抬地纠正他。
  「是!是!是!」石裂岸好声好气尽陪着笑,「妳说什么都是,说什么都是!」
  输多了的人心情难免会差点儿,聪明的人就该懂得别去招惹。
  石崩云站在一旁看着她又输了一局,才缓缓出了声,「玩够了没?咱们该回去了。」
  「急什么嘛!」凤凰还是没抬头,一脸不肯服输的神情,「天都还没暗……」
  「不,」石崩云打断她,「妳该说的是天都快亮了才是。」
  「什么意思?」凤凰心一惊,首度抬高了眸子,这才发现天还真的是黑漆漆的了。难怪不见石堆雪,怕是早已睡下了吧,糟透了!她不开心地咬唇推远了棋盘,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下棋的,「我不玩了!」
  「休战可以。」石裂岸无所谓,「我等妳养足了精神再来战吧!」
  在回石崩云小屋的路上,凤凰挣扎了半天才开口,「你那叔公的掌门人位置坐了多久了?」
  「够久了!」他回答得漫不经心,「怎么?妳想抢他宝座?」
  鬼才会想去抢那劳什子的杀气门主宝座!
  她又不是疯了!
  她只是想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才可以寿终正寝,才可以不当碍路的石头。
  凤凰一脚踢远了路边的石头,输棋的闷气和计画受阻的不悦环绕在胸腔。
  「幸好这时节还没下雪。」
  石崩云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睇着高悬在两人顶上的皎洁月亮。
  幸好没下雪?!
  凤凰不解地跟着停下了脚步,歪着头打量他似乎比平日还要明亮了些的双眸,不懂他干么没头没脑说这么一句。
  「不懂吗?」他定定地审视着她突然笑了开,继而拉着她跑向路边的水塘。
  「你想干么?」她困惑地问。
  「没干么。」他哼笑,「我整日在外头得戴着面具,可好歹回到家里时就会脱下,却有人呀,也不知是想做坏事还是怎地,从早到晚都不肯用真面目示人,且这会儿还不知自己的面具已让人给骗下来了。」
  面具?!
  她瞪大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下一刻,两人已站在水塘边了。
  今夜月明星稀,尤其是山头上的月,近得彷佛触手可及,亮得足以揭穿所有的伪装以及秘密。
  只见塘水平缓、池心荡荡,水中倒立着一对璧人,男的高大俊魅潇洒含笑,女身上虽穿著乞儿的补丁衣,可那张姣美绝艳的小脸蛋上明眸皓齿、凝脂玉肤、长睫微颤、黛眉菱唇,十足十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丽。
  糟糕!
  凤凰挣脱他摀住脸转过身,坏蛋石裂岸,他是故意的!让她尽惦着下棋输赢,早忘了在人前当有的伪装。
  难怪她还想着哪有人输棋用泼水当做惩戒。
  难怪他说是看戏而非看局!
  都怪她一心惦记着非赢不可,而落他的圈套,莫怪刚刚石崩云目不转睛地直瞪着她瞧,那时候的她就该有所警觉的。
  「为什么不敢看自己?」他的笑声从她背后响起,「我觉得还不错呀!」
  凤凰懒得理他跺了跺脚往小屋走去。
  「扮成这样是为了掩人耳目吗?」他无所谓的笑语跟在她身边。
  她哼声,「你见过有人穿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地去乞讨吗?」
  「这只是原因之一吧!」他笑,想了想,「我比较认同妳是在躲人,躲一个很可能和妳生活在同个城里,曾经关系紧密,而现在妳却不愿意让他认出妳就是妳的一个很重要的人。」
  凤凰没作声,心底却不得不为他状似漫不经心,实质上却心细如发的心思感到害怕。
  这样的人,她当真有本事控制吗?
  「其实这样也好啦!」石崩云笑嘻嘻,「妳要是真用这张脸去行乞,保证会让大相国寺造成困扰,人们光顾着排队去布施乞儿而不添香油,不出三个月,怕就得轮到他们来向妳乞讨了。」
  凤凰偏首给一个无聊的冷眼,没理他。
  「喂喂喂,别急着定嘛,我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他笑着拉住了她,「凤凰,真是妳的本名吗?」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她毫不掩饰眸中的防卫,「重要吗?」
  石崩云维持着笑容没作声,当然重要,吐露真名,就代表着一道防线的撤除。
  耸耸肩,他不怕受挫地再问一遍,彷佛这个答案对他很重要,「妳还没回答呢,凤凰,真是妳的本名吗?」
  「是的!」她给了他一个防备满满的眼神和冷声复述,「是的!」
  话说完她转头离去,而他,只是站在月下若有所思地睇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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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真实面貌已被看穿,凤凰索性涤净了全身恢复原貌。
  石崩云欲下山办事,她便要求跟着进城。
  进城的其中一个目的,是她得买几套御寒衣物,当初决定跟着石崩云时,并不知道他住的地方竟是在既高又冷的嵩山之巅,她那些破破烂烂的乞儿衣,这会儿全派不上用场,而她,又不愿去借石堆雪的衣裳穿。
  进衣铺后,套上新衣揽镜自照的凤凰只觉镜中女子陌生,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刻意伪装,她早已忘了自己的模样,也忘了女孩生来便具备的爱美心态。
  她摸了下裙襬再摸着自个儿娇妍的脸蛋儿,一股拋却多年的自信与满足在胸腔里溢生着。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失神,如果子寰哥哥见着现在的她,会不会觉得她很漂亮呢?
  这么多年来,她虽然狠下心不肯去认他,但他在她心目中盘据着的那个特殊地位,从来不曾有过动摇。
  只是,她心底怅然,他和她今生得以厮守的机会,似乎已经愈来愈渺茫了。
  凤凰与石崩云进城时约定了各办各的事,最后再碰头。买衣裳是个借口,她真正进城的目的是为了要见仗剑。
  一踏进庙门,仗剑很快就在角落边上见着了清妍亮丽的凤凰。
  乍见她恢复了原貌,他眼神先是闪了闪,继而才淡淡出声。
  「干么穿成这个样儿?」他皱着的眉心写明了不赞同,「对妳的任务有帮助吗?」
  「没帮助。」凤凰突然忆起了杀气门的首要宗旨,「只是,我喜欢!」
  仗剑哼了声,「由着妳,只是妳最好别弄迷糊自己正在做什么,别忘了那男人于妳只是个杀人的工具,这话,我不需要再次提醒吧?」
  「仗剑,你想太多了,那家伙和我之间,只是一般的交易。」
  一般?!
  有可能吗?
  仗剑冷哼,不提别的,光是他们即将要联手去杀的对象,就已经无法让这桩买卖沦为一般了。
  仗剑无意继续这话题,由怀中取出一张图表递给凤凰。
  「两个月后,那家伙要到皇陵祭天拜祖先,这是出发路线时间图表和庶守兵卒配置略图,他出巢不易,这是妳最好的机会了。」
  凤凰点头接过满心的佩服,「艳帜楼还真是神通广大,连这都能拿得到?」
  仗剑瞇眸睇着她淡淡接着说:「还一桩,蝉儿,让宋子寰接回宋府了。」
  宋子寰之父宋琪已不再在朝廷为相,是以宋宅已非相府。
  「是吗?」凤凰回答得满不在乎,却刻意回避仗剑探索的眸子。
  「宋子寰问起我时,我推说蝉儿就是赵元净,只不过在逃出火场时脑子受了重创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认识的人事物,甚至于连她自个儿的未婚夫都不记得了,所以,我才没带她去认他。」
  「他……」
  凤凰心头百味杂陈,连子寰哥哥四个字都挤不出了。
  「信了吗?」
  「或许吧!至少目前似乎如此。」仗剑冷冷一哼,「乍然寻获失散多年未婚妻的喜悦或许真能蒙蔽宋子寰于一时,再加上蝉儿的五官与妳碰巧真有几分相似,但他不是呆子,我不认为他会永远受骗。」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若能以假代真那就最好不过了。」
  凤凰睇着庙里梵钟,缓缓吐着气。
  「重要的是蝉儿会是个能让他得到真幸福的好女孩儿,子寰哥哥是个死心眼的人,我不想他为了我蹉跎一世。」
  对于凤凰说法仗剑并不苟同。
  「连妳都知道他是个死心眼的家伙了,妳可曾想过将来当他发现这一切骗局,竟是由他最心爱的小未婚妻所亲手主导的,那时,他将会有何反应?」
  仗剑面无表情提醒她。
  「宋子寰是个沉稳冷静的男人,这样的人是不会胡乱发脾气的,可若要真是惹恼了他,妳确定不管是妳或是蝉儿,能够担得起吗?」
  凤凰不出声,调开了视线,事情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回头吗?
  「妳可以回头,当然可以!」像是明了她心思似地仗剑缓缓出声。
  「妳还没揽上意图行剌皇上的罪名,也还没和宋子寰走上背道而驰、有你无我的绝路。而他,也还不用为了该选妻子还是选忠君护主而在天秤的两端痛苦,只要妳肯放下仇恨、放下过去,到宋府告诉他妳才是真正的赵元净,那个假凤凰只不过是妳的奸朋友,那么一切都还可以重新来过的。届时妳若还是放不下对赵光义及沉毅同的仇恨,我可以另行想办法助妳完成心愿,而不需要非由妳亲自参与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仗剑会这么劝凤凰纯粹是为她着想,即使,将她送进宋子寰怀里绝非他所乐见的结局。
  见她不出声似有动摇,仗剑继续开口,「妳会让蝉儿去顶替妳是因为妳不愿耽误了宋子寰,可见着蝉儿似乎当真要取代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时,妳又舍不下了,因为妳的心,始终没有当真放不过他,既然如此……」
  「不!仗剑!」凤凰僵硬着嗓打断了他,「我不是舍不下,我只是担心蝉儿。而我早说过了,我自己的事情,一定要由我自己去执行。」
  仗剑蹙眉,定定盯着一脸倔强的她。「妳确定不会后悔?」
  「我不会,绝对不会!」
  语毕,凤凰倏地旋足离去,逃离之快,彷佛担心自己会在下一瞬改变了决定。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不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时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蜿蜒高耸向上的羊肠山径,夜鹃四伏、啼音凄厉,鸭音之中偶尔夹杂着哼词儿的磁性男音,光凭那声音便可知道男人的心情很好,不但能哼词唱曲,还能笑嘻嘻地和山林中偶尔瞥见的山禽野兽打招呼。
  「你心情很好?」
  沉默走在他身后的凤凰忍了他一路的吵,终于忍不住气。
  「那当然,春风秋月冬寒雪,一生相伴任天涯,放眼尽是喜乐,难道……」他弯月似的笑眸中尽是调侃,「妳心情不好?」
  「不!我很好。」她加快脚步,急急否认,「只是你太吵!」
  石崩云笑了笑,笑得胸有成竹。
  「不!妳一点也不好,要不然妳就不会嫌吵了;心情好的时候,可不会去在意四周吵不吵的。」
  「我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她不屑地瞟了眼他捉在手里的酒葫芦,「再怎么不济,一个清醒人的判断力总强过个酒鬼!」
  「我不是酒鬼。」他笑嘻嘻地扬了扬手上的酒葫芦,「这只能算是小酌,人嘛,心情好时需酒助兴;心情差时,藉酒慰聊,最不应该、最愚蠢、最错误的方式就是什么事都压进心坎底,愈压愈沉。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功夫。懂吗?人生中,最要紧的就是欢笑。」
  凤凰无语。
  欢笑?那种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用力夺过石崩云手上的酒葫芦,她仰高脖子猛灌了好几口。
  「喂!小凤凰,妳都是这个样子浪费人家的酒吗?」
  嘴里是这么嚷着,但他并没有动手抢回她手上的酒葫芦,只是那向来就满是笑意的弯月眸,坏笑得更深了。
  接下来,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她不但是只心情不好的凤凰,还是只根本没酒量的凤凰。
  才不过七八口,她那向来戒备满满的脸上就松了线条,露出憨憨的傻笑。
  「这是什么?」她打了个酒嗝,用力摇晃着手上的酒葫芦,当是波浪鼓,「好好喝唷!」
  「顶级竹叶青。」石崩云笑得很客气,「别太用力晃,洒了浪费,这酒挺贵的。」
  「我偏要晃。」
  这会儿酒葫芦在凤凰手上,倒像是赌坊庄家豪气摇着骰盅,「酒钱,记在我帐上。」
  「算了!妳喝得高兴就好了。」他倒是大方,「我请客!」反正这酒本来就是为她而备的。
  「不行!一定要算,我才不占你这种便宜,天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了之后用我的手指头来抵帐。」
  「好好好,算算算,全由着妳。」
  眼看她已醉得够胡涂了,他佯装一个不小心撞碰,将她手上的酒葫芦给撞掉入一旁山谷。
  「你?!」凤凰气得又是跺脚又是大吼,「你怎么那么笨手笨脚的!」
  「对不住、对不住!」
  石崩云一个劲儿地猛点头哈腰,藉以掩饰脸上得意的笑,醉,可以,但醉得过了头,却也不妙。
  「我不管。」她在路旁蹲下,看着那在黑夜里探下着底的山谷,「我要下去把它捡上来。」
  「乖凤凰,算了。」
  石崩云在她身旁陪着蹲下,审视着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表情,她脸上凄惶无措,像个七、八岁掉了心爱宝物的小女孩儿。
  他好声好气的哄慰着,「那只不过是只酒葫芦罢了。」
  「不,它不是、它不是!」
  她转过头,双手乱挥对他发出大叫,「它可以让我快乐,可以让我忘了不愿去想起的烦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说它只不过是个酒葫芦罢了!」
  「好好好,我不知道、我笨、我蠢、我该死、我笨手笨脚。」
  他下句话本要接的是--那妳可以告诉我,让我全部都知道呀!但他没说,只因那满溢在她脸上的伤心让他突然有些硬不下心来。
  石崩云伸出手将她好声好气地揽进怀里,「乖!别生气了,咱们先回家,家里有酒。」
  凤凰在他怀中抽了抽鼻子,听了这话心情总算好了点。
  「也是顶级竹叶青吗?」她推开他,问得很认真。
  「不,」他笑着摇头,接着看着她失望的眸给了保证,「比竹叶青更棒,更可以给人快乐。」
  嘟高菱唇想了想,她打了个酒嗝,已经不再在意那只落下山谷的酒葫芦了,她现在一心盼着的是家里更棒的那壶酒。
  「上来吧!我背妳走会比较快!」
  她吞下了欲出口的抗议,乖乖爬上他的背,为了能够早点儿回到家里,为了能够早点儿尝到那比顶级竹叶青更好的酒,她已无法再忍受自己那走三步退两步,摸不清楚方向的蜗行前进法了。
  才爬上他背脊不久,她就舒服得闭起了眼,行进中的规律晃动,和还沉漾在她全身知觉细胞毛孔间的醉意,都在在让她舒服得直想沉睡。
  石崩云知道绝不能让她就这么睡了,这一回他若放过了她,下一回就别想再用同样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舒服吗?」他轻声唤醒了她。
  「嗯!」她发出小猫似的呜鸣,像是嫌他吵地在他背上翻了个面。
  「舒服归舒服,这可是妳第一回被人这么背着,可得捉紧了,别摔下来才好。」
  「谁说我是第一回让人这么背着的?」由他背后传出的声音,因着不服气变得大声。
  「我小时候爹老爱这么背着我在王府里转呀转地,他疼我疼得紧,可不怕让人笑堂堂一个王爷竟当起小女儿的战马让人使唤!」
  「是吗?」石崩云瞇了瞇弯月笑眸,「妳只让妳爹背过?」
  「不!还有一回,那回,是仗剑。」她在他背后安静了老半天才出了声,「那一回,」她语带失落,「我们看了好大的一场烟花。」
  「烟花之后,妳一无所有?」
  其实她的来历他已查出了大半,只是还弄不懂她要对付的对象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是什么原因逼得她舍弃求助名正言顺的武状元未婚夫,宁可找上他这光收钱不认人的杀气门杀手。
  「你怎么知道的?」惊讶让她的声音听来似乎清醒了点。
  「猜的。」他用无辜的笑音打乱她的疑惑,「烟花代表幻灭,它的结局本来就是一无所有。」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
  为了怕滑下,她蠕动了一下,将柔荑更往上缠紧他的颈项,让自己趴得更舒服点。是他的错,她如此想着,是他弄掉了她的酒葫芦,所以她犯不着和他多客气。
  石崩云没出声,由着她在他背上动来动去,事实上,他必须向自己承认,他贪恋上她趴在他背上时的感受,只有这种时候,她离他好近。
  「妳说过了,而且不止一回。」他笑了笑,「可我再怎么聪明也猜不到妳今天的心情为什么会……会这么好?」
  「是呀!我心情好,我心情好得不得了!因为……因为发生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唷!」
  只要一提及烦心的事儿,那强烈的酒精就开始在她血液中窜流,为她带来一波波的晕眩,也激得她无法自抑地在他背上咯咯笑着。
  「这么好笑的事情任你再聪明也猜不到的啦!我喜欢的人,他不知道我就是我,把不是我的人当成了我,所以,他可能真的会去喜欢那个不是我的我了。你说……」她边说边在他背上左右摇晃,发出可爱的娇笑,「好不好笑?」
  「好笑,好笑。」他顺着她,「可小凤凰,既然妳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去告诉他其实妳才是那个他喜欢的人,而不是那个他认错的人呢?」
  「不行的!那个人还是我叫她去顶替的呢,因为我知道,现在这个样子的我是没法子给任何人幸福,谁要喜欢上了我,可就要倒大楣了。」绵长的叹息取代了笑,「谁都可以倒霉,就是他不可以,他前途似锦、杰出优秀、温柔体贴,他样样都好,不该为了我这样的人毁了一辈子的!」
  说到后来,她愈来愈低的嗓音倒像是个认错的小孩子。
  「仗剑说,我和他是走上了背道而驰的绝路了,懂吗?他是他、我是我,从今以后……」说着说着,将他环得更紧,突然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再也不是他的小凤凰,再也不是了。」
  「乖,别哭。」
  听了她的醉话,石崩云心底一阵不舒坦,这不舒坦也不知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但他还是选择先安抚她的情绪,「事情也许没妳想得那么糟,或许他在弄清楚了之后就会来找妳的。」
  「不!他不会,他不会的。」嘤嘤的哭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我连他送我的订情信物都送人了,他要是知道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也一定不会再理我了!」
  石崩云停下了脚步,将俯在他背后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似的凤凰转拥入怀,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地上。
  「乖!别哭了,他不理妳没关系,还有我呀!」
  「你?!」她哭声暂歇,歪了歪美丽的螓首,用着茫茫然的莹眸认真地盯着他瞧,「你是谁呀?」
  「我?我是石崩云呀!」他苦笑,「妳忘了吗?就是那个提供妳顶级竹叶青的好人呀!」
  「石崩云?」她抹了抹泪水认真想,再顺手将手上的湿全抹在他身上,「就是那杀猪杀狗砍人头、气佛气仙谢阎罗,谁能管我!的杀气门笑面阎君石崩云?」
  「是呀!」他点头笑,「看来妳醉得不是很厉害嘛!那么长的一段词儿都还能倒背如流。」
  「我本来就没醉嘛!」她不开心了,「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醉字怎么写呢!」
  是呀,他在心里回答,那是因为妳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酒字怎么写吧!
  「谁能管我!谁能管我!谁能管我!」酒精在脑海中燃烧,她再度拋开了烦恼。
  边娇笑边拍手的她让石崩云看得有些失了魂、落了魄。平日不爱笑的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时有多么地夺人呼吸、勾人魂魄。
  「我最喜欢他们杀气门的就是这句话了。」
  「那么……」他单手支额,撑在膝头沉迷在她的笑靥中,「妳喜不喜欢石崩云那个好人呢?」
  「石崩云是好人、石崩云是好人!」
  她大声怪笑,甚至还激动地按压着笑疼的肚子。
  「你是疯了还是醉了呀?笨蛋!你被他骗了,石崩云呀,」她轻轻哼声,左顾右盼低声警告,「他是个杀狗杀猪的坏家伙,离他远点儿。我亲眼见过他砍人双手双脚,却还能笑嘻嘻的。」
  「既然石崩云这么可怕,那妳干么还要和他做买卖?为什么还敢接近他?」他微笑。
  「那是因为我知道他够胆、够本事。」论起杀人的本事,她对他倒是心服口服,「我要他帮我杀的是个别人不敢杀、不敢碰的坏家伙!」
  「是吗?」石崩云依旧挂着盈笑,「那个坏家伙是谁?」
  「嘘!」她将手指头抵在唇上,压低嗓皱着可爱的眉头说:「你最好别问也别知道,否则,你也要倒大楣的。」
  「妳既然这么好心,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免得倒大楣,难道就不担心会让石崩云倒大楣吗?」
  「他活该!杀人对他而言只是做买卖,那是他该做的。」她咯咯直笑,「还有一点,他老是自以为很聪明,可这一回,他非要狠狠地跌个大跤不可了。」
  「可怜的石崩云,我为他感到悲哀。」
  他摇摇头叹气,突然伸手将还在得意地笑个不停的凤凰给揽进怀里,低头俯近她,眸中是令人费解的眼神。
  「刚才妳说现在的妳是没法子给任何人幸福的,谁要是喜欢上妳,那可就要倒大楣了,既然帮妳杀人要倒大楣,喜欢妳也要倒大楣,那么,何不就索性让石崩云那个笨家伙一次倒霉到底呢?」
  「你在说什么呀?」她嘟着小嘴偏斜着螓首,美丽的小脸蛋上是满满的疑惑,「我听不懂耶……」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他的唇已经不偏不倚地吻上了她。
  凤凰睁开眼,闭上,然后又睁开又闭上又睁开,再闭上了几回。
  这一定是梦!
  她告诉自己,然后再度用力地阖紧了眼睑,这一回,她选择小心翼翼地慢慢睁开,只不过,眼前景物依旧,所以她并不是在作梦,她是真的真的真的睡在石崩云的怀里。
  虽然他们身上的衣物完整,但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若无其事地醒在他怀中,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和他道声早,接着再若无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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