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很少跟我沟通,他们从来都听不进去我在求人看稿说什么么,我...

15:38:00作者: 学生记者任杰&&编辑: 杨萍&
从2004年在南大引起轩然大波的署名为“一个辛酸的父亲”的一封家书,到南航曾经贴出的“不体谅父母是可耻”的标语,每一则报道的背后都反映了当代大学生在亲情意识方面存在的问题。随着人们对此关注的增加,又有了相当多关于大学生亲情意识的负面报道。一时间,社会舆论纷纷指责我们大学生不关心父母、以自我为中心、亲情意识淡薄等等,这似乎也构成了人们对于当代大学生的一种既定印象。
但是2007年11月,在第十届大学生“挑战杯”课外科技作品竞赛参赛作品中,来自河北工程大学的薛秀丽、谢志龙等同学的一件名为“感恩父母,点亮亲情”的教育类作品――《关于大学生感恩亲情缺失的调查》。在他们的调查中,32.3%的大学生表示,上大学是为了“改善父母生活,孝敬父母”,38.5%的人认为上大学是为了“找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18.4%的大学生是为了“实现自己在学术领域的理想”,此外还有10.8%的大学生是为了遵从“父母的命令”。有62.0%的大学生清楚地记得父母的生日,17.8%的大学生只记得父亲或母亲的生日,更有21.2%的大学生对父母的生日都不记得。随后的数据却颇有深意,有72.9%学生从未当面对父母说过“我爱你们”或其他类似的直接表达感情的话,其中男生占78.7%,女生占21.3%。
&&&&大学生和父母之间,真的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吗?是什么造成了这种沟通和理解上的偏差?还是,中国传统的内敛的表达方式或者所谓的代沟等问题让我们不愿意对父母说出一句“我爱你”呢?
我们和父母之间,到底隔了什么?
记者随即采访了我们学校的部分同学。大二的一名姓杨的男生跟记者谈到,自己一般不主动跟家里打电话,除非是自己没有生活费了才跟家里联系,都是家里主动打电话过来。而家里来电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嘱咐自己注意身体好好学习一类的话,自己更多的时候是回答父母的问题。对于父母说的话,杨的感觉是父母讲的道理自己都知道,自己似乎得不到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而且每次父母说的话,有时候似乎都能猜得到,因此觉得跟父母聊天没有什么意思,于是也就很少主动跟父母联系了。杨同学说这并不是因为自己不重视父母,而是觉得自己跟父母好像已经很熟了,他们应该会理解不会太在意。而且像“我爱你”之类的话,觉得有点难于说出口,很不好意思。
在随后的采访中我们发现,大多数同学都有类似于杨同学的情况。同学们普遍反映只是例行公事的给家里打电话。在电话中一般只是跟父母聊聊最近的生活,父母更多的关心是身体好不好,有没有认真学习。最后会千篇一律地说:家里一切都好,你自己注意身体,要好好学习。他们也曾试图向父母倒苦水,但父母的反应大都不是自己希望的那样。而且在很多问题上与父母还是难以达成共识,所以更多的时候,如果自己遇到什么影响情绪的事,更愿意跟自己最好的那些朋友们打电话。所以说年龄差异、时代差异造成的代沟也是真实存在的,有人说:“他们的时代离我们太遥远了,我们所关心的,喜欢的,他们完全不理解。和他们聊天完全没有激情,而且他们关心的也就是学习啊找工作啊之类的问题。”大部分同学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跟父母聊的时候也只会说些这方面的东西,不会有太多情感上深入地交谈。在这样的情况下,更多的同学不知道应当怎样表达对于父母的爱和关心,只能选择好好学习,拿一个好的成绩给父母,让他们觉得高兴和骄傲,因为,从小到大,父母也很少对我们提成绩之外的要求,我们甚至不知道该为他们做什么会让他们开心。
当然也有一部分同学是因为家庭原因,导致了与父母交流过少。“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们。”这是外语系的一位赵同学说的话。当记者很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女同学时,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向记者平静地说到:“我妈妈一直不喜欢小孩,我又是个女孩,她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所以我在家里没什么地位……有一次妈妈生日,我花4块钱给她买过一碗面,她什么也没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给他们买过礼物……”赵同学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去年一个学年也只打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因为忘了家里的邮编。整个采访过程中,赵同学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采访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她突然补充说:“被你问得我现在都挺想回家的了。我从来没有给爸爸妈妈洗过脚,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另外一位同学说,小时候,父母出去打工,偶尔回一次家,很难见到他们。现在在外地读书,想给爸妈打电话了,但每次她有空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在工作,爸妈给她打电话,她又在学习,所以连电话都不怎么打。各种原因造成她和父母之间很少交流,即便是想聊天也想不出聊天的话题,关系一直很冷淡。她觉得与父母这样的状态不好,也想过解决问题,但没有想出来办法。父母也想试着多了解自己,但自己有时却还是不愿多说。大家都对这种不冷不热的状态挺无奈的。
我们和父母之间,横亘了一条“代沟”。
由此可见,同学们并不是不想和爸妈交流,但现在的家长普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从小到大把我们照顾地无微不至,而对于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好好学习”,谈论太多学习之外的事会被斥责为“想太多”,会让家长担心我们“胡思乱想”,久而久之,大家都养成了有心里话跟日记或者好朋友说而不对父母说的习惯,我们更加不知道父母除了我们的好成绩还需要什么,因此我们除了努力学习变成他们心目中的“好孩子”考上一个好大学之外不知道应当为父母做什么应当跟父母说什么,多年来的习惯让我们变得沉默,年龄、阅历的差距造成了两代人彼此的不了解,父母的眼中子女多少有点冷漠,不那么喜欢与父母交流,甚至有的时候那么的自私。而子女则反映与父母交流没有共同话题,没有兴奋点。对此,我们以“代沟”来称之。
本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在与父母交流中存在那么多的障碍呢?在记者的采访当中,明显可以感受到每个同学对父母的爱。其实,说到底,所有的问题最后都集中到一个表达和交流的问题。中国人在情感上的表达传统都是深沉而内敛的,几千年来,我们习惯的含蓄的文化让面对面的爱变得很难说出口。大学生面对的不是亲情意识淡薄的问题,而是一个怎么样表达孝心的问题。我们其实同父母一样,不习惯用语言来表达爱,更多的时候,我们在亲情面前变得羞涩而沉默。于是,父母的爱变成了对子女的一遍遍让我们听得生厌的“唠叨”,而作为子女的我们也只是被动的回答而不会主动去说。
除了传统的表达习惯造成的结果,父母对子女的教育则是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采访中,很多同学抱怨父母太看重学习。他们说从小学开始,学习和成绩就成了父母子女交流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父母的教育方式就是“你们好好学习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心”。在这种教育方式下,很多同学也就渐渐地接受了这种逻辑。也是在父母的这种教育方式下,成绩成了表达亲情的代言人,成绩好就是爱父母,不好就对不起父母就是不孝。更有父母习惯性的强调为子女付出了多少,而且往往以钱作为单位来衡量。教育子女的逻辑就变成了“好好学习=找好工作=赚很多钱=孝敬父母”。很难说这样的教育方式是错的,毕竟这样也是为了学生着想,但是这样的逻辑却在很多时候把亲情变得物质化和形式化,更加忽视了真心的交流与沟通。从小到大的偏颇的教育方式下,很多同学很无奈的说:为什么和父母的聊天总是集中在学习工作和赚钱上,难道这就是父母教育子女的目的?于是很多学生开始“习惯好好学习”这种表达孝心的方式,尽管他们自己也不希望这样子。
其实“代沟”有时候只是一个借口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其实也有很多大学生与爸妈无话不谈就像很好的朋友关系。采访中,一位张同学对记者说,他每周都给家里打电话,打电话的时间也很长,少则二、三十分钟,多则四、五十分钟。他习惯了把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告诉父母,因为他知道他们很想了解自己的生活学习状况。他和父母可以从生活琐事说到国家大事,有一次甚至从学校饭菜价格问题一直谈到了石油问题。当然说的最多的也是学习以及以后考研或就业的问题,但是大家都会很平等地分析,说出自己的观点,共同讨论。他们互相会尽量了解对方这一代人的生活方式、思想变化,这样很多事情可以互相体谅。他感觉自己是个比较孝顺的人,知道他们喜欢和自己聊天,听听有关自己的事,所以会很注意和他们多说说话,就算自己不太感兴趣的话题也会尽量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当作是自己的责任。给爸妈发的短信里会有一些俏皮的话,张同学曾一度写过家信,后来听妈妈说她把信看了好几遍,很感动。
同样,关心家人,力所能及地为家里解决一些问题也是沟通的一种表现。外语系的白同学也与家人做到了很好地沟通:“我和爸爸妈妈就跟朋友似的,什么话都说。我和妈妈走在街上的时候就会一起讨论这个男生帅不帅的问题;看到新闻上有不懂得就会问爸爸。其实在以前我和爸爸的关系没有现在这么密切。他以前比较‘专政’,我和妈妈说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但只要我相信自己是对的,我就会跟他讲道理,现在爸爸已经改变很多了。”除了和爸妈关系好外,白同学非常关心爸妈是否过得好。她曾经给家里写过一封长达4000字的信:“爸爸妈妈那时候出现一点问题,总是争吵,我一个人在外地又不能回去了解情况,很着急,就写了一封信,希望劝他们重归于好……我一有好消息就会跟家里报告,军训的时候,我当上优秀射击手,我马上打电话跟他们说,让他们也高兴高兴。”现在,妈妈在她的带领下已经非常时髦了,以前只穿正装的妈妈现在已经爱上运动鞋和休闲服了,而且满嘴“我晕”。
因此,我们存在的问题并不是不可解决的,我们并不是不能很好地与父母交流,向父母表达我们的孝心。我们可以试着对父母说爱,试着让父母明白我们对他们的感恩的心。虽然很多时候父母还是说着更希望我们好好学习。但是我们毕竟已经长大了,我们要开始学着去关心父母,这一切与物质无关。我们并不是只能通过物质来表达,其实爱体现在生活点点滴滴的体贴与关怀中。也许很多时候我们会感觉父母的观念落后,跟不上潮流,但是毕竟他们的人生阅历比我们丰富,毕竟时代和年龄带来的差异在所难免,作为子女,我们可以主动的去和父母沟通,也许你不会同意他们的看法,但是你还是应该让他们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真正去了解和理解他们。
我想对你们说……
&&&王露茜:“我真的很努力让自己变强,希望你们以后可以过上好日子。但是有时候我真的做不到,每次失败首先想到的就是对不起你们。我知道你们没有给我压力,只是希望我好。但是你们的好真的让我喘不过气。”
张鑫:“我有很多话想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我只知道我很想骑在爸爸脖子上,搂着爸爸的脖子说:‘好喜欢爸爸呀!能做你和妈妈的孩子我觉得很幸福。’但是作为女儿,我还不够好,有时候很有负罪感。”
张静:“爸妈,我很开心我们之间能够互相理解,虽然我们从没有互相说过爱,但我知道这只是我们都不习惯也不好意思把爱说出口。还记得去年妇女节,我给妈妈送了几枝康乃馨,妈妈佯责我乱花钱,爸爸说我卡上的字写得难看,但是从你们的笑容里我知道我的小把戏很成功!现在我做不了什么来减轻你们生活上的负担,但我真的很心疼你们这么辛苦地工作,很希望你们能早点靠我的努力享享清福,还有最重要的,我真的很爱你们。”
施维:“亲爱的爸爸妈妈,女儿在这里一切都好!女儿知道你们总是放不下心来,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有很深的阅历,一路走来都很平淡,所以你们担心我会上当受骗受到伤害!不过请你们放心,你们的女儿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会努力去做好我该做的一切!你们知道我一直是要强的!还记得妈妈您在我十八岁生日送我的那句话:好儿雄心囊世界。女儿会永远记住这句话的。有时候你总是抱怨我,有心事不和你说,你知道吗?女儿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没有办法,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和你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不是处在我的环境,你可能会不明白,而且有时候真的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请你们原谅我这这样的做法!请相信不管怎么样,女儿都是你们那个最听话的孩子!”
孙领:“老两口在家多保重身体,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老爸偶尔还是带老妈出去潇洒一把撒,老妈对老爸还是多一点鼓励少一点埋怨。”
我们也许可以
这样去爱父母
1、尽量好好学习,拿出优异的成绩,对得起父母为你交的学费。即使学得不是很好,也让他们知道你很努力。
2、放假时能回家就尽量回家,因为工作以后也许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了。如果回家,一定安排时间陪他们,带他们吃饭,陪他们上街,而不要只是和同学喝酒,K歌。如果不回的话,去做些正事,比如勤工俭学等。
3、定期地给父母打电话,最好写信。因为在这个时代,写信的作用更好,用手写,让他们知道给他们写信的是他们的子女,而不是打印机或电脑。
4、把你生活、学习、恋爱中的喜怒哀乐和父母沟通,他们不希望大学把你培养成一个陌生人,你在他们眼里永远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也许会有些抱怨,但请你相信你的父母是爱你的。
5、绝对不要为了消费上档次而向父母要更多的生活费,相反,你应该合理地计划自己的开支,因为你已经逐渐长大了。
6、认真关注父母的身体状况,询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病痛。当你感觉自己越来越强壮的时候,你应该意识到父母的身体也许已经不是那么健康了。这个时候你应该明白,父母开始需要我们关心和照顾了。
7、不要忘记父母的生日和其它重要日子,不需要买什么礼物,寄一张贺卡,写上让他们宽慰的话语,让他们知道你是爱他们的。
8、倾听他们的唠叨,不要觉得厌烦,更不要和父母大吵大闹。父母的人生经历是你积累不了的,他们只是在担心你才会对你罗嗦。
9、避免危险的活动,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在父母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健康更重要的了。
其实爱父母,我们可以做的还有很多。这些和你是否给父母洗过脚或梳过头是没有关系的,你关心你的父母,爱你父母是发自内心的。你首先照顾好自己,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上,这就是现在对父母最好的报答方式。记住对父母的孝敬不是表面的,是内心的东西。真正关心,爱他们,你会知道应该怎么办的!
寒假就要到了,我想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努力去争取好的成绩。然后回家,和父母聊天,陪父母上街……
我也很写写这方面话题的了
其实在外半年,应该和父母好好聊聊
以后工作了就没有机会了
像不是江苏本地的& 大部分人也还是想在长三角就业的
但以后一年的能回家的假期少的可怜
都说养儿防老&
作为儿女的要好好体谅一下父母
幸福不幸福是自己的感觉
不是别人眼睛里看到的
幸福不幸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是涉及几个家庭的事情
每个笑脸后面都有忧愁的
你或许只看到了他拥有的
没有看到他欠缺的
正如你只看到自己欠缺的
没有看到自己拥有的
为了家人和明天&&&Fighting!!!
楼主邀你扫码
参与上面帖子讨论
发表于:08-01-17 08:04
写的满好的,怎么没人顶啊
亲爱的上帝请保佑那个快乐忧伤的孩子今天心情愉快
理工大佚事&http://njust.xici.net&
水杉林&http://b700462.xici.net
发表于:08-01-17 08:27
有空常回家看看,有空常电话嘘寒问暖,有空的时候自己出去挣钱,过年过节回去记得给爸爸、妈妈买点东西
        .---. &\\ / &.-&-.    
       &/ &6_6 &\\/ &/&4&4&\\  The&day&the&ocean&  
       &\\_ (__\\   &\\_&v&_/  touch&the&sand,the  
       &// &\\\\    // &\\\\  day&I&am&your&man.&  
       ((  &))   ((  &))  
      =======&&===&&========&&===&&=======    
        &|||      ||| 
      .:*L*:._.:*O*:._.:*V*:._.:*E*:._.:*T*:._.:*U*:.
&&&&&&&&&&&&&舍得舍得,不舍不得。舍在得前,先舍后得。
&&&&&&&&&&&&&&&&&高潮时享受成就,低潮时享受人生。
&&&&&&&&&&&&&The&clown's&heart&is&always&in&the&air.
&&&&&&&&&&&&我知道自己不并不聪明,所以只能笨鸟先飞。&
&&&&&&&&&&&&唯一对自己的要求就是:
&&&&&&&&&&&&&&&&&&&&&&&&&&&&&&&&&希望自己每天进步一点点!&
发表于:08-01-17 08:32
我回家我爸妈可以把店交给我了
然后他们跑去打麻将
为你的难过而快乐的,是敌人;
为你的快乐而快乐的,是朋友;
为你的难过而难过的,就是那些,该放进心里的人
你尚未登录或可能已退出账号:(请先或者
【敬请阅读】
亲爱的网友们,、有更新哦!
请您务必审慎阅读、充分理解各条款内容,特别是免除或者限制责任的条款、法律适用和争议解决条款。免除或者限制责任将以粗体标识,您应重点阅读。
【特别提示】
如您继续使用我们的服务,表示您已充分阅读、理解并接受《西祠站规》、《西祠胡同用户隐私保护政策》的全部内容。阅读《西祠站规》、《西祠胡同用户隐私保护政策》的过程中,如果您有任何疑问,可向平台客服咨询。如您不同意《西祠站规》、《西祠胡同用户隐私保护政策》的任何条款,可立即停止使用服务。
南京西祠信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
我已阅读并同意、中的全部内容!嫁到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以前老公跟我说话从来不说他们这里的方言,现在总是跟我说他们这里的方言,听不懂我就说他不要再说,他说听不懂不听,感觉好委屈,好难受,好想回家_百度宝宝知道父母从来不跟我沟通,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是爱理不理,装作听不见。一句话重复3次他们总故意不听,还对_百度知道
父母从来不跟我沟通,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是爱理不理,装作听不见。一句话重复3次他们总故意不听,还对
父母从来不跟我沟通,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是爱理不理,装作听不见。一句话重复3次他们总故意不听,还对我翻白眼。别人的父母都是跟自己孩子像朋友一样,彼此有沟通。我父母从来都不理我,我觉得他们除了把我养大以外没有任何的亲情可言,我就像个陌生人住在他...
我有更好的答案
写得情深意切,让你爸爸妈妈看。你别生气,所有父母都是喜欢自己的孩子的,只是有的喜解人意那你就把你想说的所有话,你的感受。要体谅他们每日上班的辛苦,单位里有一堆事情和人际关系,很累的。要想办法表达清楚就可以了,有的比较大大咧咧,不太注意而已,你的愿望等等,都写在纸上,多写些字
采纳率:84%
来自团队:
我的父母也是,我现在我大了就不需要他们了。
他们不理我,现在跟我讲话我也不理他们
少说话,多做对的事。骨肉亲情是什么也磨灭不了的
呵呵如果磨灭不了
我朋友的父母就不会跟他断绝关系了
可能你与父母不善于沟通,试试发短信,写纸条什么的
狗屁不善于沟通,他们跟亲戚的孩子沟通,比他们亲生父母还亲
你就去问问他们,你是不是亲生的吧。
亲生的 但他们对我漠不关心
我生病了他们就只会骂我 又要花钱啦什么的 一句关心话都没有
让你的姑姑、叔叔、舅舅、大姨、小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跟你父母沟通一下。我跟我父亲聊不来,待在一起有事没事就教训上了。但是有什么事的时候,父亲才是最靠谱的
他们都不管我,我妈到处将我坏话已经抹黑了他们对我的认知,没有人会相信我了
我父母也是在亲戚朋友面前说我这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不行。但是你反过来想想,你父母不关心你怎么会知道你的事呢?
他们知道个屁 全是乱编的
让你爷爷或奶奶在场,你就要当面跟你父母好好谈谈
爷爷奶奶离婚了 在农村不管
外公外婆,叔叔、伯伯、舅舅、阿姨都行啊,有他们在,你就可以以平等的身份去述说
不好意思 我家那么穷,他们看不起我们家根本不会搭理
这只是你的感觉
其他2条回答
为您推荐:
其他类似问题
换一换
回答问题,赢新手礼包
个人、企业类
违法有害信息,请在下方选择后提交
色情、暴力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我,就在这里等你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这是老家!”这是小波第一时间想到。海拔六百米与海拔一千四百米的两个地方就是不一样,就是这种感觉,首先是给人的就不一样,在老家山是绿的,水也是透彻的青,吸一口气,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土腥味。虽然,被巍峨的群山挡住了视野,可是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葱葱郁郁,生机盎然,哪怕看千遍万遍还是看不够,每一次审视都能有全新的发现,不像高原那样满目苍凉,除了干枯的沙砾就是茫无生机的沙漠,或者就是光秃秃黄土堆。对,黄土高原的山对于一个打小就生长在秦岭山脉和岷山山脉的人而言,那些山充其量只能算是土堆。第二,人是轻松自如的。这是小波对老家最称赞的地方。山好水好树好,花花草草四季不败,即使有雪压上枝头,这些花草们总能摇摇枝桠,瞬间把皑皑白雪变成滋润自己的水分,恍惚间就能露出自己鲜嫩的头,让画家的画笔也是无从捉起。小城是夹在两山之间的小城,人是生活在山间小溪旁人。这不是“惬意”一词就能随便能涵盖的自在与轻松。停在这面山坡上,人与山水宛若天成,转过山腰还会有另一副画卷在等着你,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生活着,你可以成为画,画也可以成为你。有人说:“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但是,天高了,缺氧鸟儿也不敢飞;水污染了,鱼儿也只能翻白肚。尤其是在低海拔生活惯了,走进高原,你就得时时刻刻忍受着耳鸣的困苦,要是想再往高处走,迎接你的将是胸闷气短,四肢软弱无力。在老家,人们似乎已经忘记氧气的限制,上山入水自由自在,轻轻松松。  “这已经不是记忆中的老家。”小波对这一点也是深信不疑。城市沿着河谷疯狂地成长着,吞噬了许多儿时的记忆。那些古朴圆润的明清建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生硬的钢筋混泥土,构筑的框框架架与鼻尖相触,秦砖汉瓦已经成为几角旮旯的废弃物,上面长满青苔。代表一个地方繁荣与否的高速公路撕碎了山城昔日的平静,江水的咆哮声不见了,小鸟的鸣叫声也不见了,就连小孩子的哭闹声也变得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球。“贴在路口的那夜哭郎还有吗?”这让小波有些沮丧而颓废。  也不知道哪一天,人们都涌向网络,就连亲人都变得异常陌生,同坐在一张餐桌前,两眼空洞无神,一字千金,悄声无语。“小萝莉,你妈喊你回家吃饭!”这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声音,也是冥冥之中灵异的声音,就像我们幼时学语一样,发至手指蹒跚之间。可惜,我们老去的父母无法理解网络,无法牵动这个新生的事物来牵动对孩子们的牵挂,无法理解一根玻璃丝连接在这段与那段,用无助的眼神和真切的呼唤挽回一点人的本性。  “是我们肉体在远离,还是灵魂在叛离?”想到这个问题,小波有些茫然。“这不是一个哲学命题吗,就像‘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一样,充满哲学的诡辩与人性的迷茫,一时间无法应答。”  “灵与肉,这是一组自从人有思考就进入视野的困惑。在对这一组命题的思考中,西方哲学和东方哲学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和模式。‘崇拜祖先’是东方哲学体系的核心,在缜密的思想体系里面,东方哲学,尤其是中国的哲学体系里面,讲究‘政不过周’,以追随古人的行为举止为主要的行为指南,思考过多的是‘人从哪里来’。中国多神,是神灵在每时每刻指引着我们的生活,而且那些神也和我们一样具备凡人的思想与爱恨情仇。女娲爱自己的孩子,看到孩子们在世间受灾,她就能牺牲自己炼石补天。所以,我们信奉祖先,我们崇拜祖先,我们崇拜我们的根,我们就把祖先赐予我们的姓氏很尊崇地放在自己的名字前面。这是‘根’哲学。‘崇拜自己’毫无疑问成为西方哲学体系的主导,一切都是以自我为主,耶稣的重生不是祖先的复活,而是自我的复活,是自我的救赎,是对‘人要到哪儿去’的思考。当人们登上凭空而来的若亚方舟,面对的还是眼前的滔天洪水,困境依然没有消除,一叶方舟不可能让一船人的生命获得救赎,在拯救自己的道路还得不停杀戮,为了生存父母爱人孩子都是可抛弃的对象。这应该是‘实’哲学。在这两种不同人学的指引下,东西方哲学殊路同途,都以自己的思维方式进入到国家层次,无论是中国古代出现的国教,还是西方文明中的红衣主教,都在为国家统治的合理合法合规服务。可惜,有作为的帝王君主都想摆脱一切束缚,一场浩劫是在所难免的——洪水,肆虐的洪水随时都会吞噬我们。”  同样面对洪水肆虐,东西方思维的差异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置方式。一副是祥和的,一副是血腥的。“帝王不可能会成为女娲,或者耶稣,他掀起滔天巨浪,却没有大禹疏导洪水的能力。西方如斯,东方亦如斯。”  小波想到这儿,突然打了一个冷颤:“我们已经没有信仰,不知道在这平静的夜空中,没有了神灵的指引和救赎,走或者留下来都已经成了问题,明天将是阳光普照,还是刀光剑影?”  “我是不是哪儿出了问题?”小波想:“我不是一个哲学家,也是从来不思考哲学命题的,偶尔翻翻哲学方面的书籍,只能算囫囵吞枣,从来没有把这些问题放在心上。不可否认,道路是崎岖的,但是前途还是光明的。我,凡人一枚,只是真真切切地生活在我的凡人圈子里面。”想到这儿,小波转身望了一眼熟睡的妻子,妻子连梦呓都没有的酣睡让小波有点羡慕。  “或许我真的想多了,我还是原来的我,还是生活在凡人世界的小波,为一分钱与小商小贩争争吵吵,为一件小事苦恼惊喜。我就生活在和平年代,天降异象也罢,滔天洪水也罢,那都是与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明天的好与坏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东方泛白,小波穿好衣服,走进院子,一切真实如旧。父母兄弟,还有儿子侄女都没有起床,喧嚣还没在院子里发动。唯有大狼狗小黑趴在院子中央,用一对泛绿的眼睛凝视着,审视着。小波走过去,用手摸摸小黑的头,小黑异常安静,就像一只毛茸茸的玩具。  都说动物是通人性的。小黑是小波离开家之后才来的新成员,也就是说小黑是从来没见过小波一家三口的。可是,小黑给小波的印象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从小波一家三口走进家门到现在,见了小波就连栓它的铁链都不愿意拉动一下。  “这畜生真让人想不明白,要是换了别人,早扑了出去,就是天天见面的邻居也不例外。可是,你们一家三口它谁也没见过,从进门到现在它都是安静地窝在哪儿。”母亲如斯说。  “养狗还是太危险,尤其是这种大型狗,太凶猛,铁链都经常拉断。虽说现在有大门关着,它哪儿都去不了,可是总是一个隐患。上次,我同事来,给它带了一根骨头,还是扑来扑去,吓得我同事在咱们家连杯水都不敢喝,急匆匆地走了。”弟弟小海也这样说。  “也许是我的气味它是熟悉的。”小波只能这样说。小黑有小黑的世界,这不是一个人能解开的谜团。“二十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的确不短,一个人要想在一个地方停足二十年,无非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有一个能延续生命的‘家’。我没见过小黑,可是弥漫在小黑身边的气味让它熟悉我,它就一直认为在这个家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主人,它每天在思考,在追捕这个主人的身影,异常熟悉,异常渴望。或许,这会儿它正在思考:这个人和他身后的就是我捕捉多年的主人吗?我这样的表现是不是不忠于我的职责?”小波把手轻轻地放在小黑的头上,小黑的眼里没有诧异和恐慌,依然安静地趴着,在摩挲间,小波和小黑的气味相融在一起。  “今天有啥打算?是出门走走亲戚,还是和你的同学走动一下?”母亲最关心的还是小波能在自己身边停留多长时间。  “暂时还没有想法,今天只想在家里休息。”  “不四处走走看看?”  “不了。”  “哥,这些年你不在家,你的那些同学们经常在我面前问起你。”小海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  “明后天再说吧,能联系上的转转也行,就是现在都老了,估计走在大街上也很难认得出。”  “这些年你的变化够大的,胖了许多,头发也稀疏了很多。哥,老家这些年的变化也大,你就在村子周围转转,也能感受到这些变化。”作为公务员的一员,弟弟时刻没有忘记提醒小波不要忘记他那个圈子的功劳。  “嗯,是挺大的,在家里睡了一夜就感受非常真切。”  小海把目光移了过来,注视着小波,希望小波继续说下去,让场面不至于尴尬,可小波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大伯,我要那朵花。”侄女一句天真烂漫的话,打破了僵局。在一个家里面,孩子的需求就是天,尤其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只要有一点血缘关系,都是小波最亲的人。三岁的小女孩不像会成人多一份顾虑,今天的侄女明显没有了昨天的羞涩,很快与小波一家打成一片。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对于自己的父母而言或许就是星空摘月,可是今天有一个大伯,头发要比自己的父亲少,脸上的皱纹要比自己的父亲多,一些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不敢提的事情也能随口言来,喜笑颜开。  “好,大伯驮着你,你自己摘吧。”小波弯下腰,把小侄女架在肩上,让她自己去摘那朵枝桠上的花。  院子已经不是小波在的那个时候的样子。弟弟虽然在本地工作,但一年到头忙忙碌碌,要不是小波回家,他也很少猫在家里,所以院里的花花草草也不是弟弟小海和弟媳所载。小侄女的要求小海不愿意满足也有他的理由的,譬如,这些花花草草是父母平日里的念想,每天可以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照顾着,也能打发时间,也能消磨一些期盼和渴望。但是,现在是哥哥把女儿的手扶到那些花草面前,自己也不便,也不能说什么。  这个时候的小黑在众人面前欢快地奔跑着,四爪着地的轻盈脚步声和铁链摩擦着水泥地面的清脆声奏响开来,院子里充满了阖家团聚的祥和。三世同堂,家人平安,老人健硕,小孩活泼。这不就是我们所有人都期盼的一副天伦之乐的画卷吗?  “出去干啥,现在出村就是大马路,吵吵闹闹的,每走一步路都要避开那些来来往往的车,前两天我们到马路上转转,绕两座桥就赶紧回家。再说,昨天开了一天的车,也累了,还是蹲在家里好。”母亲是想让小波留在家里的。  “我倒不累,倒是她们娘儿俩走到半道上就喊头痛,估计是对咱们这儿的环境不适应。”小波给自己不出门找了一个更好的理由。  “不出门也好,回来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嫂子她们确实得好好适应一下。我们上省城也是,走到半路就感觉头闷气短,非常困,回来也是差不多就在那个地方就好了。”小海见小波确实没有出门的意思,也只好顺水推舟。  “你哩,今天是出门,还是和我一样?”小波问小海。  “也没有什么具体打算,我们单位事情也多,长假期间别人都出去了,留在家里没有几个人,这几天我们就轮流值班。”小海说道。  “你们都忙,时间都不是自己的。”母亲笑着说道。  也许是弟弟就在当地的缘故,母亲对小海总是非常放心,哪怕半年不回家,不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攥在手里的那根线总是握得松松的,不像对小波,要是一段时间忙得昏头转向,忘记给家里拨个电话,就会得到母亲的抱怨。当然,小海有自己的办法,因为近,他总能在母亲抱怨前带着媳妇孩子一家三口突然出现在母亲面前,这机会可以在清晨父亲还没打开院门的时候,或者是晚饭后母亲还在刷碗的时候,或者父母还在盘算这顿饭该吃什么的时候。这种不经意的惊喜是小波无法带给父母,和这个已经没有多少人气的家。  “妈,我饿坏了,给我赶紧做碗点酸菜面条吧。”“妈,丫头有点感冒,你来领几天吧。”一切说的理直气壮,一切说的顺其自然。这就是小海,就是小海带给这个家的生机,也是能让父母的抱怨变成对子女们的爱,也能让父母能真切感受到儿女就在身边,哪怕是烦恼,甚至就是火冒三丈。但,这就是天伦之乐。  “妈,你和我爸的身体最近还好吧,下面下没下雨?”电话里的话就是有点生硬,有些像西方人相互见面的说头。但是,这就是小波打电话能说的,小波也只能说这些,否则电话接通也只能是哑口无言。对于一个已经没有土地的人来说,下雨或者不下雨都没有实际的意义。游子,离开的不仅仅是家,不仅仅是父母,最重要的应该还是和这个家连通的那根血管,虽然血管里还流淌着血,但到了血管尽头已经没有多少的温度,没有父母和家的味道。所有这些仅存的味道只能在记忆之中,呵护着,发酵着,镌刻着,也淡忘着。  同时,被游子和老家的人们淡忘的还有曾经陪伴小波成长那些故事,人和物。  “我们都是生活在圈子里面的人,不在这个圈子,那就注定在那个圈子里。但,谁也无法确定我们到底在哪个圈子。”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了又去了,只有远离故乡的人才知道“老乡”的分量和含义,“圈地为牢”,留下的唯有那淡淡的乡愁和思念。离开村,曾经生活在一个村子里面就是“老乡”;离开镇,曾经生活在一个乡镇的两个人就是“老乡”;离开县,曾经生活在一个县的两个就是“老乡”;离开省,曾经生活在一个省的两个就是“老乡”。“老乡”,就在无限的蔓延中伴着每时每刻。当然,离开你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圈子越远,“老乡”的这份情感就越浓烈。小波,已经对这种感情和感觉久违了,那是超越“乡愁”的情感和牵挂,超越“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的关切和迷恋。
  “田海峰没了。宫徵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是我们,是交通事故。”当张天行把这句话撂给宫徵的时候,宫徵有些吃惊。但是,她不知道张天行说这话到底要给她传递什么信息。所以,面对张天行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表现得异常平淡坦然。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死寂的苍白,有一股梅雨季节大地发霉的味道,让人说不上来的难受。  宫徵敲了一下木鱼,没有让张天行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过了许久,宫徵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像是在回答张天行,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菩萨要收他走,那是他的造化。”  “宫徵,我还以为这些年你都不会说话了?自从三年前我们葬了你的父母,你好像就没有对我们说过一句话,就连柯书记父子俩都没办法从你嘴里撬出一句话。你这样是为了表示对我们的厌倦,还是恨你父母或者这个不公平的社会,更或者强加在你身上的一切?”  “尘归尘,施主,你们就让妙羽安心修行吧!”佛堂里的另一位老尼低声说道。  木鱼声声,青烟袅袅,幔帐残落。张天行有些想笑,但官场多年让他已经修炼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漠,他没有听老尼的劝告,继续说道:“宫徵,看来现在你是真的修行到家了,还落下一个妙羽的法名。可是,田海峰哩?他落下了什么,我记得不错的话,他应该是你姑父的儿子,他也算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车祸现场你没去,殡仪馆你也不去,只有几个邻居同学操办他的后事。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太不近人情了吗?”  “没了就没了,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还不是像草芥一样!现在既然连田海峰也没了,你们还能拿什么来威胁我?”宫徵非常平淡,温润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杏眼无神,茫然地盯着佛堂里菩萨画像,整个人就好像随时都要与袅袅柏香一起飞升一样。  “我们?不,不不。宫徵你错了,我与他们不一样,让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是柯林父子,不是我。”张天行显然还没有准备好怎样回答宫徵这种问题,就像坐在主席台上,信心满满地准备好了回答记者提问的几十条公事公办的腹稿,但是就有好事的记者问到非常私人的问题一样。“宫徵,我是市委副书记,不是柯林豢养的一只看门口狗,你不要这样看我。”  “有区别吗?张秘书长。哦,现在应该叫你市委副书记了?”  “妙羽,我们是出家人,不问俗事。”老尼的声音又从旮旯里幽幽传来。  “是,师父,宫徵不明事理。”  “仪静师太,你不要打岔了。”张天行好不容易反守为攻,冲出尴尬,让宫徵顺着自己的意图来说话,他可不希望是去这次机会。所以,他有些失态。“师太,我记得不错的话,你离开终南庵主持的位置已经十五年了吧。这十五年,你也看到终南庵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一个把持终南庵三十多年的原主持,你自己就不觉得惭愧?”  “施主,终南庵的事情是终南庵内部事务,修行人的事情也不是你方便过问的,你要问也该去问妙真主持,不该在站在这儿对我和妙羽说这样的话。”  仪静师太搭上话茬,宫徵就能全身而退,安静地在一旁敲着木鱼,眼睛也能盯着经文,不用和张天行说一句话。这让张天行非常恼火,但又十分不甘心,说道:“师太,你也算是终南庵的修行之人,终南庵香火兴旺,你老人家不也是清闲了,有时间可以诵经念佛。假如我随随便便说一句不利终南庵的话,你老人家还不得乖乖下山化缘去。这样一来,对你和整个终南庵都不是一件好事。”张天行现在不想在仪静面前提及妙真主持,他只能给仪静师太施压,让仪静师太知道违背张副书记意愿的严重性。“不错,仪静师太,现在终南庵的主持妙真师太是你老人家的徒弟,可是没有香火的终南庵会成为什么样子,没有香案的菩萨庵还会有多少信男善女,更何况现在你们和须弥寺的香火差距本来就很大。仪静师太,你也不想想,须弥寺现在游人如织,你们终南庵有多少。现在的游客和信徒也不是傻子,玩山也要玩山顶,这都是你们终南庵与须弥寺无法比较的现实问题。要不是我们每年给你们拨款,你们的山门早就关了。”  “施主,这你更加应该和妙真主持谈,我们只是普通尼姑,能有粗茶淡饭,菩萨座前长明灯亮着我们就留下,假如没有我们早晚只是在心里敬敬菩萨就行了,也用不着长明灯柏香案。我想,我们那样做,菩萨也不会怪罪我们的。”仪静师太说罢,站起身来,拿起香案上的剪子修剪一下灯芯,从一个古朴异常的铜鼎里抓起一把柏香添在香炉里。刚才还是淡淡清雅的柏香,立马变得刺鼻异常,两眼泪汪汪地让张天行有些呆不住。  袅绕的柏香也让宫徵有些懊恼,眼前的菩萨画像也变得模糊起来:“海峰你走了,姐姐只能在菩萨面前为你念经超度。作为你姐,可是我怎么能去面对这样的变故,你活着就在我带给你的阴影下,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佛说人世有轮回,那我们就在下一个轮回中争取远离纠缠我们的那些事事非非吧。”  “妙真,我把这个女人交给你。”是张天行面那张铁锈色的脸,“我把她留在终南庵,你也要给我看住了,让她一步也不能离开终南庵,就是她和那些人说话了,你也要给我打听个清清楚楚,弄个明明白白。”  “我凭什么要给看女人,我这儿是尼姑庵,不是给你养小三的地方。”妙真一下被嫉妒和失望冲昏了头,发青的脸上一片死气沉沉,本来就若隐若现的眉毛这时候突然扭在一起,一下地变成了饥饿的蛭,扭曲成临近死亡的灰白。  “小三?谁的小三?她会做谁的小三?”张天行还沉浸在自己天衣无缝的策划之中,根本没想到妙真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是你新招的小三,你会跑这儿金屋藏娇?”因为周遭没有其他人,妙真依然寸步不让。  “我的妙人儿,你怎么会这样想?你看宫徵那张死灰一样的脸,对谁都不可能动心的,哪怕我把金山银山搬在她面前,她的那双眼睛可能会看我一眼吗?不会。我不否认,我也曾经非常迷恋她的娇美容颜和婀娜身姿,可是现在的我根本不会动她一个手指。”  “那你为啥要把她藏在我这里?”  “妙真,你大可不必为她吃醋。我把她安置在你这儿,我最放心,在青城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妙人儿,你可要比我家里那位可靠多了。”  “别贫嘴,那你说说为啥要把她放在我这儿?我可是一分钟都不愿看见宫徵这样一个大美人在我身边。”  “我们男人做事非要和你们女人说的很清楚吗?”  “张天行,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可不留人。”妙真脸上虽然没有刚才的寒霜,但依然是一只煮不烂的鸭子。妙真知道,现在是做早课时间,其他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扒窗户根,就算有几个不知趣的香客,但仅限在大殿周围游荡,或者发现几处奇特的斗拱飞檐急急忙忙拿出相机拍照留念,没有谁会跑到主持寮房问东问西。  “妙真,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张天行的语气非常坚定。  “张天行,张书记,张大人,你就不要再给我惹事了好不好?宫徵这个女人太招人,青灯灰幔掩盖不住她的容颜,她会给我带来无尽的麻烦。”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目前没有更好的去处,要是有话,我也不可能把她带到你这儿的。”  “我的张大人,你把她直接收了不就行了?”  “妙真,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是代表市委市政府领导和你说话,也是代表刚过世的柯书记和你说话,这是一个严肃的事情,也是一件组织上交代给你必须要办的事情。”  “哦,组织,好大的组织。张大人,你还是带走吧,我这儿庙太小,留不住大菩萨。”  “妙真,组织上是相信你的,也确信你是有能力能办好这件事情的,这事关市委市政府的脸面,也事关好几级组织的脸面。”  “张大人,我这儿人来人往,我真的没办法完成这个任务。”  “妙真,你就不要推辞了。你不要以为现在不是柯书记主政了,就以为我张天行说话就不算数了。告诉你一个我们的内部消息,我近期很可能要升迁副市长。”  “你升迁那是你的好事,你尽可回家告诉你老婆去,给我一个出家人说什么。”  “妙真,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是我的人,我们都是代表政府的一群人,也是能代表一级组织的人。她,事关我们,也事关我们组织。所以,我们只能内部把她解决好。”  “她留在这里,谁知道你那天一高兴,把她扶正了,我去干吗?”  “不会的,真儿,这终南庵是你的地盘,政府是不会插手的。”  “不会?你,我能信得过吗?”  “这个你尽可放心。她原本是柯书记的儿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敢在她头上动土?”  “连你张大人都不敢?”妙真在冷笑。  “好好好,我老实交代,我不是不敢,而是不想,至少在我还没拿到我想要东西之前,我不想动她,青城的头头脑脑谁也别想动她。”  “露底了吧。”  “这不是底,这是原则。”  “你们会有原则?”  青山为帐,佛音袅袅,青灯灰幔,菩萨端坐在大殿之上,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神态安详,能说话的只是敬供菩萨的人,以菩萨的名义猜心猜人猜是猜非。  “宫徵,你罪孽深重,终南庵本该不留你的。这不是佛门不留你,而是因为你带着桀骜不驯和冷艳,这不是我们佛门之人应该有的。以你的年龄,你应该有丈夫和孩子,还有老人,出家也不合适。但是,张天行非要我留下你,给你一口饭吃,一间遮风避雨的寮房,我也是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佛家讲缘分,你既然走进终南庵,那就也算是张天行给你与菩萨造就了一段缘分。当然,你在终南庵也只是暂住一段时间,谁知道哪天你会成为一只跳上梧桐树的癞蛤蟆,会变成青城的武则天,那谁也说不上来。既然张天行非要把你留在终南庵,那就得在终南庵住上一阵子。”妙真是以主持的身份在张天行走后的当天晚上和宫徵说这番话的,话语里面不仅有针芒还有酸酸的,这让宫徵非常不舒服,但目前只有这样。  “我还能去哪儿?”宫徵死灰般的心还在流血,不,应该不是妙真的针芒或醋坛子刺痛的感觉,应该是还有一丝留恋,或者是一丝念想。“留下来哪儿还不是都一样,没有了张天行,还会有李天行王天行,我永远生活在他们的监视和控制之中。那个家我已经不想再回去了,既然张天行把我带到终南庵,又说动妙真把我留在终南庵,那我就在终南庵留下来吧。”想到这儿,宫徵淡淡地说道:“师太,终南庵既然不愿意留下我,那就请师太给我另行介绍一个去处,粗茶淡饭,青衣孤灯我还是受得了的。”  妙真可能没想到宫徵会让她去找另外一个去处,怔了一下,连忙改口道:“我没有说你与终南庵无缘。宫徵,我们年龄相仿,我虽然现身为主持,可是满庵的弟子没有一个是我的,我可不敢保证师父会收你为徒,让你皈依佛门。所以,我就给你打个马虎眼,让你心里有一个准备。”  “妙真师太,我做一个知行客就心满意足了,早晚跟着师太们做功课,给菩萨上上香,给长明灯添添油,打扫打扫院子的污泥落叶,能混一口饭一间夜里能就寝的寮室就行了。”  妙真看着宫徵满头似缎般青丝,嘴角挂起一丝嫉妒,说道:“修行之人皈依之礼还是要行的,我去求求师父,看师父能不能收你为徒。”妙真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让你臭美,我先把你的头发的剃掉再说。这个张天行,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又迷恋上这个女人?她的眼角有鱼尾纹,还不是和我一样吗。女人,谁也逃不过岁月的煎熬。她有多大,不会比我还小还小吧?”想到这儿,妙真又仔细看了看宫徵。虽然现在的宫徵盘坐在蒲团上,可是刚进门那会儿妙真就感觉到宫徵的婀娜多姿。整个人就像是拿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雕刻成的,似漆般发亮的头发就像黑色的斑,凝脂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很难看出岁月磨砺的痕迹;还有眼睛,大多数女人的眼睛都和妙真的一样,就像刻在脸上的一轮上玄月,笑起来宛如压扁的仔鱼,可宫徵的却是一轮临近中旬的上玄月,饱满而纯洁温润。走进终南庵宫徵就没笑过,也不知道这眼清泉笑起来是什么模样;还有,就是樱红的的嘴唇,还未开启就似嗲似语。这让妙真更加难受。从进门到现在对她又不亢不卑,作为一个自以为姿色尚可的人在宫徵的气场上完全落败,这让妙真心犹不甘。  “我该怎样打败她,我又能拿什么可以打败她?”妙真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有些颓废,但借着灯光的掩盖,把扭曲的脸藏在阴影中。  “妙真,这位女施主不是我佛中人。”仪静师太说这话的时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墙上的菩萨在说揭语,空空灵灵,茫无目的,漫无边际。  “师父,我也是这样给张天行说的,可是徒儿没能拒绝他。”  “张天行,他又是谁,凭啥要决定我们庵里的事情?”  “师父,这些年你与世隔绝,俗事我一直没敢打扰你的修行。张天行是这些年我们庵里出手最大方的香客,我们的香火全靠他。”  “土财主,还是官家?”  “官家,师父。”  “妙真,官家是最靠不住的。”  “这个我知道。师父,现在俗事繁杂,没有官家,庵里没法平静。”  “妙真,你做什么没必要给我说,凡事你自己做主。”  “师父,这个宫徵?”  “留下吧。”  “还得师父剃度。”  “俗即是修行,修行也是俗。剃不剃度都一样,只要心中有菩萨,她就能做菩萨,就让她带发修行吧。”  “师父,不剃度常住庵里招人闲话。”  “张施主给你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师父。”  “留在我这儿吧,内院外人少。”  妙真还想坚持,但看见师父再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只好作罢。
  梅雨季节刚过,山下就是一片忙碌的景象,金灿灿的水稻铺在河谷里,与山上葱葱郁郁反差很大。金黄色与黛青色搭配,不可能作为画家笔下的景致。但是,这是收获的季节,是大自然的馈赠,一切都显得非常和谐。山上的绿也不是千篇一律的绿,从松柏的墨绿到毛竹的亮绿,从青冈木发蓝的凝黛到榉木发红的渲染,一簇簇,一团团。当然,也少不了落叶灌木的鲜红。“深秋了,山里还是有些凉”。宫徵有些失落,一滴泪水跌在蒲团上,淋湿的是脸颊,风干的是思绪。  山里的生活让宫徵在悠闲和迷茫中不断消亡,就像菩萨的围幔,无论屋外大雨瓢泼,还是电闪雷鸣,山风肆虐,它总是低垂着,绕在菩萨的身前,把泥胎裹起来,一动不动,更加增添一丝无奈和神秘。宫徵突然觉得菩萨的脸有些异样,是一丝嘲笑,还是一丝赞许,就在一瞬间,从宫徵的心间滑下去,越滑越深。  “我本无欲,众生向魔;我本无刚,众生干戚。”宫徵有些心寒,“群山作证,我寻寻觅觅只是想要找一个能安放灵魂的净土。可是,我能逃脱那个阴霾吗?就像这个尼姑庵,外表看,晨钟暮鼓,木鱼青灯,似乎与外面的世界没有一点关联,可是到底怎样,我看到了,也感觉到了。走不出这个阴霾,还不如化作一缕青烟。”  “妙羽,既然你来山门跪倒在菩萨面前,必然有你的理由和原因。佛门讲的是缘分,既然你与菩萨有缘,我就作主让你入我门做弟子,也算是我的关门弟子。这些年我已经把主持之位交给你妙真师姐了,庵里的一切事务都由她来打点。本来你的事情该由你的主持师姐来做主,但现在俗事繁杂,入门也不能说是真的皈依,一切仅仅是一个形式而已。”  “师太,我知道这个。”其实,宫徵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万念俱灰,离开柯家,离开那个自己伤心的地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也算是和四十年的过去彻底做割舍,但心里的确不愿意:“我不可能彻底把自己清算掉,我才四十来岁。但这是我的命,也是我的痛。”  “妙羽,佛门求缘,皈依只是一个形式,你要心中有菩萨,任何形式上的东西都是虚无的。佛是虚无,老尼是虚无,妙羽也是虚无。”  “是的,师父。”  “敲吧,你把木鱼当作你的心,每天敲敲,每天想想,心疼了碎了,再拿泥巴揉吧揉吧,拾起来你就会小心翼翼地呵护它,你也就成了菩萨。”  “师父,成不成菩萨,对于宫徵来说从来不奢求。我只想求得心安,在菩萨面前求得一方平静。”  “妙羽,你的心就是菩萨,心里装下什么,就会成为度什么的菩萨,菩萨普渡众生,就是让我们能拿得起放得下。”  “师父,放下,说来容易,可是怎么做才能真的放下?”  “敲敲木鱼诵诵佛经,忘记曾经的宫徵,只记得你是妙羽。”  “但宫徵还是走不出妙羽的那颗心啊?”  “那是你修行不够。”  终南庵的内院是与前院分开的,内院平常只有宫徵和仪静师太两个,就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连妙真也很少进出。“陈旧”,这是内院给宫徵的第一感觉,菩萨大殿是旧的,几间寮房也是老的;“古朴”,这是宫徵细心观察后的感觉,每一块砖瓦,每一扇门,包括每一扇窗户,都能诉说一段历史;“雅致”,这是宫徵发自内心的感觉,内院东南向,朝阳,虽然历经风雨霜露,柏香薰绕,但是殿内依然明亮,廊前几支翠竹与飞檐斗拱的褐色相映成辉,就是一副古色古香的山水画。  还有一个“别扭”。这让宫徵都非常纳闷,按说如此古朴雅致的内院不该有如此大的反差。但这种感觉自从宫徵走进内院的菩萨大殿就感觉到了,可是宫徵也说不上到底为什么,也不敢问仪静师太。每天在内院内唯一的大殿进进出出,被终南庵的晨钟暮鼓熏陶着,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你和张天行是怎么认识的?”一天晚课后仪静师太突然问宫徵。  宫徵有些吃惊,自从走进终南庵内院,除了第一天宫徵就没有再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就连仪静师太也好像眼里没有宫徵这个人。“师太绝对不是和我说话。”宫徵有些疑惑,转过身去,朝大殿的门口望去。  “妙羽,这里除了我们俩能喘气,没有别人。”  “师父,你好像从来不关心这些俗事?”  “不关心并不代表我不能问吧?”  “师父,我能不回答吗?”  “随你。”  大殿里面的气氛马上凝重起来,宫徵有些后悔刚才给仪静师太的回答,或许自己应该说说张天行是秘书长,每天都来自己家。突然,宫徵觉得别扭:“自己家——那是我的家吗?没错,我曾经有过一个家,那时父母健在,我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每天穿梭在学校和家里,过着平淡而又舒心的日子。可是,这样的日子在我的生活里太少了。一个女人,应该还有一个家。但是,那不是家,起码不是我想要的一个家。张天行,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每天清晨夹着小包,屁颠屁颠地跑来跑去,说了些什么,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哦,还是一样的别扭。就像这大殿,对,就是别扭。”  “师父,你不觉得大殿里面有些别扭吗?”  “这……我倒没觉的。”  “诺大的一个房间,菩萨离我们这么远,香案好像也不是为菩萨准备的,倒像是专门为了熏房梁而准备的。”  “哦,看到不少。”  “还有佛堂里就我们两个人,但是我们都端坐在两侧,诵经也不是为菩萨,倒好像要随时为某个香客结缘一样。还有,香案前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就连香客的蒲团的都不准备。这不是别扭吗?”  “这里面不需要香客,你觉得别扭那就从墙角再取两个。”  “没有香客,那我们给谁诵佛。”  “给我们自己,也给菩萨。”  宫徵取了三个蒲团放到香案前面,佛堂显得舒服多了。  “师父,我还能问几个问题吗?”  “可以,菩萨不可能说话,我不说话,你要是再不说话就再没声音了。”  “师父,你是不想说话,我也是不想说话,菩萨她本来就不可能说话。”  “菩萨不是不想说话,是她不想说话。”  “我没感觉到,我倒觉得这个菩萨有些别扭。”  仪静师太半响没有回声。宫徵用眼角瞟了瞟仪静师太。突然,宫徵觉得仪静师太现在的表情非常像画上的菩萨,双眼微闭,安详,端庄,唯一不同的是画像上的菩萨身着青色素袍,而仪静师太身着灰色道袍。  现代工业给终南庵也带来了全新的东西,譬如悬挂在房梁上的白炽灯泡,只要夜幕降临就点亮了;还有香案上的蜡烛,已经变成了从来不用更换的电子香烛。但,这些好像也没有改变仪静师太的习惯,三盏长明灯还是用油碗盛着,灯芯依旧是棉花捻成的,让整个大殿弥漫着清油燃烧的味道。还有香烛,仪静师太也没有因为有了电子香烛而淘汰原始手工灌注的黄色蜡烛,香炉两侧依然让苏黄流泪,烛光摇曳。其实宫徵还发现了一些端倪,但是作为一个修行之人,宫徵不敢去想现在那些寺庙里面用播放器代替信徒诵经之事。但从前院飘来的佛事朗朗中,宫徵能肯定那不是妙真主持带着师姐们在诵经。  “菩萨就是菩萨,哪怕她只是一块石头,或者一段木头,她也是菩萨。”在宫徵走神的时候,仪静师太若无其事又说了一句。  “师父,是弟子错了。”宫徵有些心慌,连忙承认错误。  “你没错,妙羽。我们拜佛拜菩萨,其实我们都在拜自己,只是这种话其他人不敢说罢了。”  “师父,我是真心拜菩萨的。”  “妙羽,你好好看看,这幅画画的真是菩萨吗?”  宫徵睁大眼睛,借着灯光和烛光仔细观察了一下墙上的菩萨画像——那眼角显然就是仪静师太的眼神,还有鼻子,最能肯定的是脸上一溜排开的天罡痣,和仪静师太脸上的痣斑一模一样。这一发现也让宫徵大吃一惊:“这应该就是仪静师太年轻时候的画像。只是年代久远,岁月在仪静师太的脸上刻画了太多的沧桑,也让她增添了许多平静。”但是,宫徵不敢说实话,只得说:“师父,她就是菩萨。”  “妙羽,你还是不敢说实话?”  宫徵虽然想把事实说出来,但依然在坚持:“师父,我们就是在拜菩萨。”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又是一段袅袅佛音,来自仪静师太似语非语。  宫徵想提醒仪静师太这是唐代慧能和尚的揭语,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想:“仪静师太已经修行多年,也做过终南庵的主持,修为远在我和妙真主持之上,或许她早就知道这是慧能和尚的揭语,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但,师父为啥这个时候说这样的一段揭语,是暗指什么,或者给我一点启示。”还没等宫徵缓过神,宫徵就看见仪静师太已经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仪静走后,宫徵第一次没有跟着仪静师太的脚步回寮室休息,而是呆呆坐在蒲团上,想着一些人和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明灯摇曳的光快要熄灭了,宫徵才下决心:“我会割舍开的,这不仅是为了我,也为了我心中的他,放得下,才是出路。”  再次让仪静师太开口说话已经是秋雨愁煞人的中秋。连绵十多天就像小孩的脸,晴半边阴半边,说不定什么时间就会变成淅淅沥沥的雨,也说不定什么时间太阳会露出半张脸。为了这个节日,整个终南庵都在为中秋法事忙碌着。中秋前一天妙真就进来邀请仪静师太,希望仪静师太能主持这个中秋节的法事,就算不是为了敲响木鱼,或者诵经,只是坐在终南堂大殿上,以一位百岁高龄老尼身份来和众香客执事见面,也算是终南庵的一大轶事。  “师父,明天你还是到前院去吧?”  宫徵相信妙真说这话的时候是非常虔诚的。可是,仪静师太既没有吱声,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师父,你只是坐在大殿上就行了,明天有很多老香客,都想见见你。”  仪静师太依然安详地闭着双眼,连衣襟都没动一下。  “师父,你对弟子有啥意见,或者弟子哪儿做的不好,你就直接给弟子说吧。”  仪静师太把右手搭在左手上,依然没有说一句话。  “师父,明天是中秋节,我们姐妹都想给你过一个别致的百岁生日,你和大家见见面,也好让我们做弟子的心安。”  宫徵大吃一惊,中秋节居然是仪静师太的生日,而且还是一百岁的生日。百年前,应该是在辛亥革命轰轰烈烈的枪炮声中。这一百年,这位老人经历了什么,看见了什么,这样不声不语就该销声匿迹了。  “百岁怎么了,还不是大家一样吃一口饭睡一张床穿一身衣?老尼姑只是虚度百年,中秋节还是你们热热闹闹地过吧。妙真,你不把妙羽抽走,留给我就行了。”  “师父,我怎么给姐妹们解释,有老香客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  “那是你的事情,我和妙羽在一起,这一年时间来我也习惯了,你只要不把妙羽带走,就算是给我过生日。”  妙真不甘心地走了。  “师父,你明天百岁生日?”宫徵惊讶地问道。  “是啊,一百岁了,虚活百岁,我怎么就想不起来有啥值得回忆的事情。”妙真走后,仪静师太还是显得有些兴奋。  “是你不愿意说,就像这菩萨,成天虎着脸,好像别人欠她的。”  “欠她?妙羽,菩萨可没有虎着脸。”  仪静师太话音刚落的档口,宫徵就十分肯定墙上的菩萨画像就是仪静师太本人。宫徵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不是菩萨欠我们的,而是我们欠菩萨的。”  仪静师太的脸又恢复了平静,喃喃地说道:“菩萨欠我们,我们欠菩萨。其实,谁知道到底是谁欠谁的。”  “师父,你就告诉我这幅画是谁画的?”  “那副?”  “就是我们墙上的这幅菩萨像。”  “那是菩萨,我怎么知道。”  “师父,你已经一百岁了。虽然妙羽不能说自己会在这尼姑庵终老此生,但我总觉得我与师父有缘。一百岁,心里面藏了多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师父,你就告诉我吧,这幅画是谁给师父你画的?”  “妙羽你发痴了吧,这幅画画的是菩萨,不是我。”仪静师太虽然这样说,但是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红润。  “师父,我记得你老人家曾经说过,我们拜菩萨其实就是在拜我们自己。所以,这幅画一定是师父你的画像。”宫徵斩钉截铁地说道。  仪静师太像是在沉思,勾引着回忆,半炷香过去了,才听见嘴里轻声说道:“就算是,那又怎样?我已非我,他已非他,佛亦非佛,菩萨亦非菩萨。尘归尘,土归土,清清浊浊,浑浑噩噩。”  “他会是谁?”宫徵在心里嘀咕,“谁能配上画像中宛如菩萨般的师父,半个世纪前的潇洒剑客,或者文人雅士?这就是一个传奇一个迷。妙真会知道吗?看师父这般守候自己的画像,或许妙真师姐充其量只是如同芸芸众生,读不懂自己,更何况是师父。但,现在什么问题都不能问。”  “师父,除了别扭的布局,你不觉得我们这个殿堂缺少什么吗?”  “缺什么?”  “弟子放肆了!”  “说吧,明天有人要给我过百岁生日,心里高兴着哩。”  “师父,现在许多佛堂寺院,每一个殿都挂一个匾,上面写着大殿的名字。那些其实大多数没有文化内涵,或者避实就虚就只书‘大雄宝殿’四个大字,而我们的这个佛堂却连挂匾的痕迹都没有。”  “菩萨不是菩萨,无名无姓;人无名,殿亦无名。”  “师父不愿告诉弟子,那就算弟子没问。”  “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妙羽,你想想,我亦活到百岁之龄,而且里面呈堂的画像还是自己,这个佛堂假如有名字,那它该是什么名字。”  “师父,请恕弟子愚钝,弟子还是想不透这里面缘由。这个佛堂师父你已经守了几十年,就算它不是为师父你建造的,那也是几十年上百年前的事情。弟子实在不知道。”  仪静师太没有立即给宫徵回话,而是如临大敌般紧闭双目,一只手敲着木鱼,一只手拨动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词,就像一位道士在攒动鬼神,又好像是祈求什么,宫徵就是一个字也听不清楚。过了许久,宫徵才听见仪静师太说道:“你翻开画像右侧的布幔,或许那块匾还在哪儿搁着。”  宫徵本来也想把自己的那点好奇心掩盖起来。可是,面对仪静师太,她还是站起身来,拉开布幔。宫徵突然觉得好奇怪,这个布幔自己从来没有打扫过,也没发现仪静师太或者其他师姐来打扫过,但布幔异常整洁,上面连一丝灰,连一张令人讨厌的蜘蛛网都没有,拿在手里轻飘飘,似缎非缎,似绸非绸。在靠近墙角的地方,宫徵才看见那块一人多高的匾,匾底黝黑,像上了一层漆般乌黑发亮,金灿灿的“娥岱”两个字鲜亮格外耀眼,笔迹遒劲有力,宛如蟠龙。“这不是一块现代的匾额,现在的人写不了这样的字。”宫徵想用手搬动一下,谁知那块匾额却想生了根一般,透手的是冰凉刺骨。  “师父,人家的匾都挂在门楣上,咱们的匾怎么在墙角?”  “那个地方本来就是它应该呆的地方。”宫徵能听出仪静师太在生气。  “师父,这两个字是谁写的?”  “小诸葛。”  “小诸葛!怪不得应该在墙角。这菩萨像应该也是他的手笔吧?”  “不可能。妙羽,小诸葛与你们回回也有渊源。”  “他与清真大寺的阿訇可能有交情,与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  “我看见了,你今天拿的不是什么佛经,而是一本《古兰经》。”  “嗯。”  “天下回回一家人。”  “师父,你是等人?”  “等人!妙羽,我们今天说的太多了,我也累了。”  宫徵本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仪静师太已经闭上双目,立马恢复到平日的模样,水火不浸,磐坐如泰山,神圣不可冒犯。  “他会回来吗?”这个声音从宫徵的心里发出,就像天际间的一个闷雷,搅动着,疯狂地朝前冲。或许,是因为前面高山阻挡,不一会儿又冲回来,碾得宫徵有点痛。“我已是菩萨的坐前弟子,这种念想或许本身就不应该。”宫徵想,“我把这个破烂的躯体交给菩萨,菩萨并没有嫌弃,我是不是应该对菩萨虔诚一点,忠实一点?”
  而今,人们把穷山僻壤都开辟出来,美其名曰原生态旅游景点,到处人满为患,但秦岭腹地的终南山显得格外冷清幽冥。“鸡鸣四省,青山绿水,原始古老的最后一块净土”等等,这些被驴友们热传的由头似乎都不能成为吸引人们眼球,打开终南山神秘面纱的理由。任何一个地方,一旦缺少人的活动,它永远是静谧的。终南山的幽静既有自然造就的因素,更重要的是人为因素。“这可是一个鬼都不拉屎的地方”。这都是爬过终南山上过须弥寺的人的说法。  “青城市终南山不能成为现代经济的牺牲品,我们要揭开终南山神秘的面纱,让终南山成为吸引周边游客,也最能代表咱们青城旅游特色的景点。”也不知道是谁提出了这样的话题,这让青城人热议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很快人们就发现,城市能成倍增长,天堑能变通途。但终南山还是那个终南山,依然孑然傲立,与城市隔江而望,守护在青城市的西南角。唯一的变化就是修了跨江大桥,通终南山脚下的路通了,但上须弥寺还是要走栈道,心惊胆颤攀岩悬崖,出几身透汗还望不见须弥寺的山门。“不上须弥寺等于没来终南山。”人们的热情就在时间的推移中消磨着,最后宛如青江江底的鹅卵石,似圆非圆,那份渴望通体透亮。  “这是前任留给我们的课题,现在深度开发终南山势在必行。”窨市长是这样在大会小会上讲的,“谁阻碍了青城的发展我就阻碍谁一辈子,我们要无中生有搞发展,有中择优搞建设,全市人民勒紧裤腰带也要把终南山这个旅游资源搞上去。市里的专家拿不出好的解决方案,我们就请省上的专家,省里的专家拿不出好的方案,我们就请男方发达地区的。总之一句话,我们就是要把终南山打造成为超级旅游景点,要留住客人,让来终南山旅游的人有玩头有看头有品头。”与会的那些坐在主席台上的人都清楚,这种话在口头喊一喊还是可以的。“开发终南山,不是一个人,一届政府能做主的。”然后挪挪坐姿,翻看一下手头的纸片,假装在认真听取市长大人的发言。  像窨市长的这种说法一般都会无疾而终,或许是市长大人在某一天临晨突然接到上峰的电话,或许是这位大人物突然升迁,更或许在下次更重要的会议上,市长大人立马就改口道:“我市的经济发展要齐抓共进,终南山项目难,那我们就选一个难度小一点的项目,青城市又不是只有终南山。再说,改成旅游景点后,对钟南山来说那就会造成不可恢复的破坏,终南山可是我们青城市的一张名片,一张环境保护的名片。”瞧,就是这么快政策就已经变了。在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想起柯林:“还是人家柯书记厉害,虽说最终没有把人送上终南山须弥寺,起码人家在青江上架了一座桥,让柏油马路通到柯家寨。”但仅此而已,话也只能说到这儿,“柯林”、“柯家寨”就像是一个神秘字眼,立马让说话之人闭口不语,神色慌张。当然,能说出“柯家寨”字眼的人也是岁数不小的人,起码下颚蓄起来的胡须是发白的。年轻一代,出生在共和国成立之后的人,“柯家寨”只能在年岁更大老人们的话语里面追寻了。  “张书记,你安排一下,下午我们开个会。”  符书记中午临走前说的这话让张天行摸不着头脑。一是要开什么会,会议主题不明确,政府的会多,随时都有可能开会,但是一般都是秘书们来通知安排,这个张天行轻车熟路,毕竟他在柯林手底下从秘书熬成了秘书长,组织了多少次各种各样的会议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很多会议还是熬夜才决定下来一些事情。可是,没有主题的会议,官居市委副书记的张天行还是第一次碰到。二是需要什么人参加,常委,市委市政府在家的主要负责人,还是各局各部的头头脑脑们都参加,需要准备多大的一个会议室,十个人的,三十个人的,还是像召开人代会政协会,需专门成立一个会务组,指定专人负责联系会场,做会场服务。但,这种会议符书记不应该通知我张天行,会务组和秘书处的人是干嘛的,不可能符书记摇身一变就成了会务组组长吧。三是准备不准备会议资料。政府开会可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议案议题,还有领导的发言材料那都得提前准备好。还有会场设不设主席台,谁该坐中间,谁该坐右侧第一位,这都关系着政府和领导面子的大事,我张天行可不能惹这个骚。另外,开会要不要发礼品劵代金劵,或者发多少,发什么,发那个商超的代金劵,这可都是政府工作的大事要事,每一个细节都是不能马虎的。  想着这些身为市委副书记的张天行心里就有一阵慌乱,今天下午本来要和安监局局长要去高速公路施工工地检查,符书记说要开会,那就得开会,等级森严,官大一级就得听他的。在回家的路上张天行让秘书小王给安监局局长打了一个私密电话,取消原先的约定,等有空再约。中午,女人做的饭张天行也忘记到底是什么,胡乱扒拉了几口就急匆匆赶回办公室,他多么希望符书记也在办公室,他也可以拐弯抹角问一下,到底要开一个什么样的会。  但,符书记好像把这个给张天行郑重安排的会议没当一回事,起码没有像张天行这样老早就返回办公室,符书记的办公室门还紧锁着,秘书小王也不在办公室。这让张天行更加坐立不安。  回到自己办公室,张天行首先紧锁办公室的门,然后来回在办公室思考。“会是一个什么会?”张天行撕开一盒烟,拿出一支点上。张天行绝对是一个好公务人员,不会喝酒,不会抽烟,这两年升任市委领导以来,更是凡事不做轻易表态,一个“嗯”一个“啊”让张天行赢得了众人的称赞:“你看看,张书记,你既不抽烟又不喝酒,我们想和你拉近一点关系,你都不给我机会。”  “副职,副职,仅仅是一个副职,我前头有符书记和窨市长,我只把我分管的事情做好,对得起家乡父老就行了。”张天行也是经常这样打哈哈。  “符书记在青城可是没有家的,家属也没有随来,两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市委招待所。”提起这个招待所,张天行心里就十分放心,市委招待所在青城也算是一个地标性建筑,这可是张天行最得意的杰作。虽说两年来青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市委招待所的硬件软件都没有落后,既有一个十九层的楼盘撑门面,又有七栋幽静的小红楼,就连招待所那几颗几百年的老铁树张天行都没舍得挖,有一年铁树开花,柯林还在大会上专门提醒宣传部门邀请省电视台做专题报道。  “怎么又回到柯林哪里?”这让张天行十分懊恼,“我现在是堂堂的市委副书记,不能再回到柯林的阴影下生活,我早已不是柯林身边的小秘书,或者秘书长,我是张天行,现在是****青城市委副书记。”  “要不要给符书记打一个电话,请示一下?问问会议主题和参会人员,这样我在会上也不被动。”那部白色的内部电话张天行拿了起来,又放了下去,心想:“或许符书记让办公室已经下发了会议通知,通知那会儿凑巧我去卫生间了,或许是通知相关秘书了,或者是小王接的电话,只是忘记告诉我而已。如果这样的话,我这会儿给符书记打电话,会不会让符书记看轻我?”伸到电话上的手又停了下来,张天行全然忘记办公室门是自己锁好的,仿佛看见有人在门口偷窥,非常不自然地把纸烟换到自己习惯的左手指间,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边,撕心裂肺地吸了一口。这个时候,张天行已经不是人们熟悉的张书记,而是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小男孩,颤颤兢兢站在家长面前。  “砰砰砰,砰砰。”张天行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声响彻整个楼道。“这会儿会是谁?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整栋楼都是空荡荡的,刚才上楼的时候我还观察了一下,连看门的老大爷都走了,整栋楼就我张天行一个人,要是遇到歹人,或者其他不该见的人我该怎么办。”张天行闪念着,双腿也不听自己使唤。  “谁?”张天行鼓足勇气问了一句,竖起耳朵,但门外没有人回答。“这些年我在青城也算是干干净净吧,既没仇家也没政敌,尤其是这两年,吃饭在家,睡觉在家,工资也交给老婆,口袋里干净的连一张完整的百元钞票都没有。每天小心翼翼地看文件,听报告,偶尔遇到必须发言的场合,那也是打打官腔,说说门面话。门,我应该是关好的吧……这会儿会是谁?”抬起头,张天行突然发现一个乌黑发亮的圆球,猛地想起他在秘书长位置上主持修建这栋行政办公大楼时特意在套间里面装有摄像头,想偷窥一下领导们一般在办公室会干什么,没想到这会儿自己也用上了。  “我有监控我怕谁?”张天行的心里有底了:“就是,我怕谁,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我堂堂一个市委领导怕谁。我房间里有监控,什么人对我不利,监控里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想到“监控”,张天行又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坐立不安,手拿纸烟,发呆苦闷,我的一举一动在监控室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我的形象这下算彻底完了。”  “或许监控出现了问题,前天早上不就看见主管后勤的副秘书长在大厅里和网管说话吗?或许他们两个说的就是监控摄像的问题。再说,监控出现毛病那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对,就是监控出了问题,一定是监控出了问题。”想到这儿,张天行又来了底气。  就这样,整个中午张天行都在办公室坐立不安地观察着摄像头,想着摄像头,用笔在纸上来回画着摄像头,一直到下午上班秘书小王打开办公室的门,张天行已经画了厚厚一摞,枪式的,全球的,半球的,还有房间里面摄像头的范围,角度。  “张书记,你在研究什么?”秘书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天行抬起头,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盯着秘书小王,有气没力地说道:“小王,你给我倒杯水吧。”  办公室的门一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秘书们谈天论地,和相互交流心得的说话声,还有一楼大厅上访大爷大妈的哭闹声,都弥漫进来。“我该不该到监控室去看看自己的模样。但是,这会儿大厅里有上访人员,监控室就在一楼,搞不好会被那些上访的大爷大妈缠住,那可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这些上访人员,自从扒掉市委市政府院墙开始,进出行政中心大楼就像逛自由市场,看门的老大爷也不阻拦,任意让这些人在大厅里哭哭闹闹,事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但都是陈年老账,碍于政府面子的,这一级或管辖下的其他政府都没法做主的,邻里之间闹矛盾的,政策落实不可能满足要求的,小事是小事,但解决起来却非常棘手。虽然在一楼设有接访中心,可是上访人员从来没指望这些接访人员能给自己一个答复,为了见到主要领导,这些人是精通游击战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甚至大迂回大包围,战术精湛,屡试不爽,只要能想到的,他们都应用纯熟,作战经验丰富。所以进楼就往楼上冲,接访中心的大兵小将只能是能挡就挡,能拖就拖,能拉就拉,从开始的遭遇战演变为后来的持久战。”  “或许我应该先去符书记的办公室问问到底要开什么会。但是,这会儿满走廊都是人,大路朝天各管一摊,领导间私人关系或者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都在八小时以外,要么就在开会有重大决策时举手投一张赞成票之类的帮撑。我就这样走进符书记的办公室,会不会被那帮小秘书们看见,认为我与符书记有啥矛盾,或者做联盟。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领导,下班后在回家的路上可以走到一起,有重大接待时在接待中心大厅里可以走到一起,开会时在进会议室的通道里可以走到一起,甚至主席台上都可以坐到一起。但在八小时以内,我们都有一个独立的鸟笼,一个飞进另一个办公室,那就是密谋,拉帮结派。”  “还真不如拉上安监局局长到工地上去,至少我可以凭借领导干部的西装革履指指点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他们就得屁颠屁颠地跑前跑后。”想到这儿,张天行垂头丧气地缩回宽大的皮椅里面,拿起一份老旧的文件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太阳西垂,整栋大楼又陷入寂静。  “哐当”,那是关门的声音。张天行想:“这是哪位毛手毛脚的小秘书在宣泄不满,或者是在做故意破坏,抽空我该给秘书长提醒提醒。”  “小张,准备好了没?”符书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张天行有些惊慌,但依然用少有的镇定回道:“时刻准备着。”此话一出,张天行觉得自己说话有问题,符书记不是训练场上的教官,“时刻准备着”代表什么,是臣服,还是冲上去搏杀。“小张不错,挂在嘴边的都是‘时刻准备着’。”这应该是符书记在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小张不错,‘时刻准备着’,有见识有勇气,敢说敢干,那我们就出发吧。”这一次符书记微笑地说道,“小张,你还西装革履这可不像是‘时刻准备着’的样子。”  张天行这才发现符书记平时从不下身的那身行头不见了,浑身上下都是便装,头戴一顶遮阳帽,脚底下也是一双旅游鞋。  “刚才忙着看文件,忘了换衣服。我里间就有便装,符书记你稍坐一会儿,两分钟后我们就出发。”张天行毕竟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人。“和领导保持高度一致”,这是张天行的习惯,也是多年柯林培育的结果。“套间里面有没有便装不重要,重要的是领导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其实,张天行作为本地成长起来的市级领导,在青城有自己的家,八小时之外基本上都在家里活动,办公室里面的套间既然领导身份的象征和待遇,那也得有。但是,里面只放了一些不便拿回家,也不能面对黄脸婆平时基本没有啥用的物件。运动装平底鞋遮阳帽烟酒茶叶之类的,就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  张天行走进套间,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个还没拆封的包装袋,看见上面印着“adidas”就邹起了眉头:“符书记身上穿的是什么牌子?匹克,还是耐克,应该和adidas差不多吧?”拆开包装,从里面滑出一包用报纸裹着的东西,张天行捡了起来,也没有打开报纸,顺手扔到抽屉里面,又从抽屉里面的一叠钞票上面抽出几张装进口袋。  换好衣服和鞋,张天行走出套间,符书记笑道:“小张,你这身运动服估计从来没上过身吧?”  张天行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们这些做领导的穿正装看来起来精神,所以平日里我不怎么穿便装。”  “把商标撕掉吧,你这样走到大街上,人家还以为你是哪个商场跑出来走秀的模特儿。”  秋日的微风有些迷人,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也不是那样燥热,符书记的遮阳帽也根本没有用上。张天行心里直乐呵:“看来你也不是一个玩家,光屁股笑衩衩裤,半斤八两。”不坐车出行,张天还真不习惯,这倒不是张天行天天在电视上露面怕有人认出的缘故,而是不愿意身边没人跟随,就这样无趣无味地走路,即便是没有摄像师,起码前面该有一个照相的,耳旁有一个叨叨扰扰的。四车道的马路虽然不是车来车往,但每走十来步就有一辆车呼啸而过是有的。期间张天行看见屁股冒烟的公交车就想建议符书记坐车,但张天行不知道符书记想去哪儿,只好与符书记保持一两米的距离,紧随其后,随时听候符书记的召唤。张天行跟在身后,走过横跨青江的水泥桥,就迈上通往终南山的专属盘山公路。一路上符书记都没有开口去打听,张天行也不好意思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闷头闷脑,一前一后走着。
  终南山像一个臂膀,把青城和青江都揽在怀里,东望看不到头,西望如同从青江里突然升起绿色的屏障,高耸如云。绕过两道拐,通往山上的盘山公路行人稀少了许多。  “好一副如画山河。小张,在开发终南山的问题上窨市长是有些着急,但这样好的风景不做深度开发,也是我们这一届政府的失职啊。终南山既是青城市三百万劳动人民的终南山,更是我们这一届党政领导领导下的终南山。”  张天行正走的气喘吁吁,虽然已经敞开了运动服的拉链,但汗渍依然将衬衫和肌肤粘在一起,尤其是穿在脚下的平底运动鞋,把他已经僵硬的脚背弯曲起来,每走一步都痛苦难当。听到符书记似问非问的话,张天行连忙打起精神说道:“就是,不过现在的老百姓就算我们做多少事情,在他们眼里我们还是不作为。终南山垂直高度超过二千米,山势陡峭,悬崖峭壁,一旦做大的开发,生态就很难恢复。是为子孙后代留一个青山绿水,还是只顾眼前利益,这才是我们要权衡的关键。”  前面山路下来三个没有搭乘公交车的游人,游客像是当地人,一家三口说说笑笑,轻轻松松,边走边说着政府部门的各种不是,全然没注意路旁还有两位市领导。符书记和张天行谁也没有再说话,停在路边假装朝山下望去。  等三人走远了,符书记才说道:“小张,‘权衡’这个词用的很准确。从组织原则上讲我们都是给老百姓打工的,老百姓需要什么,我们就该给老百姓提供什么样的服务。但是,老百姓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就像这终南山的开发,老百姓是看不到终南山地势陡峭,悬崖峭壁,想的就是自己能坐车直抵山顶。我们来做这件事就不能只听老百姓怎么说,我们首先得论证能不能做。技术,环保,安全,投资,回收期,哪个环节考虑不周全了都会出问题,而且许多环节并不是我们这一级政府说了就算的。所以,我还是挺佩服老柯的,架桥铺路,老柯说干就干,确实解决了青江南岸部分老百姓的出行问题。天堑变通途,这就是老柯的气魄和胆识。”  “嗯,柯书记在敢说敢做上确实有气魄,政绩在哪儿放着,谁也说不上什么。”  “那也不能说这些都是老柯一个人干的,应该说是一个领导集体,或者政府干的。小张,你作为老柯的秘书及秘书长,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但是,你就没有争功。不过,话又说回来,老柯对你的评价也蛮高。”符书记说到这儿,转过身来盯着张天行。  符书记虽然要比张天行年长,可是张天行还是不习惯符书记拿长者的眼光来看自己。作为一个班子的成员,符书记自从来到青城就把张天行叫“小张”,那个时候张天行还是一个秘书长,再加上柯林一直称呼张天行“小张”,张天行还算习惯符书记对自己的这样称谓。从秘书长到常务副市长,再到市委副书记,在别人嘴里张天行的“小张”早就变成了“张书记”,但是符书记对张天行的称谓还是没有变,在很多时候张天行还把符书记当柯林来看。在官场,称谓就是一个符号,也传递着一种信息,“小”既是亲密,也代表着不成熟,还需要历练,无论身份是秘书还是副书记,在青城一个“小”字就和“看扁你、蔑视你”相差无疑。符书记既然这样叫,尤其是坐在主席台上低头轻声交换意见的时候,或者就像今天一样周围没有第三人在场,张天行还是觉得亲密的意思浓厚一些。  “符书记,你早上不是要开会吗?”没有摄像头监视,没有其他人来审视两个人的关系,更没有地位的居高临下,张天行直到目前才算放松了,连忙问道。  “我们就是在开会。”  “就是我们两个人!”  “小张,我们两个人就不能算开会?”  官场的会议千差万别,就像组织原则:“三人为众,这是根本原则,就连入党都要求介绍人必须是两个,外加支部书记就成了众。”做了多年秘书,张天行都不敢相信符书记会说出这样没有组织原则的话。虽然柯林活着的时候,也经常和张天行两个人说一些超越工作关系的事情,但柯林从来没有用“开会”两个字眼。“两个人开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和做不可告人的私密事情有啥两样。”但面对符书记的反问,张天行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回答符书记的话。  “交换意见,事关青城发展大计,是在开会。”张天行只得说道。这也是张天行表示赞同唯一能说的一句话。  “小张,你只说了其中之一。”  张天行就更加疑惑了:“正副********两个人之间除了关系地方经济政治建设事务,还会有其他关系,这更是违背组织原则的事情。拉帮结派?应该不会,符书记和我一样是省管干部,虽说在用谁上面相互能照顾一下,但符书记是********,官阶要比我高得多,也能和上面更高层次的人搭上话。按照干部使用原则,我要升任到********,首先得过市长这一关,窨市长到青城时间也不长,就算他和符书记有啥大的矛盾,省委也是不可能轻易调走他的。就符书记和窨市长的表面关系和近期青城的重大决策看,两位也是说法高度一致。符书记也是不会让窨市长走的,这个也是肯定的。符书记在青城深得民心,也没有必要和我拉帮结派的。那符书记所说的其中之二之三又会是什么?”  “小张,做我们这样的官,除了必要的政绩,你说还应该有啥?”符书记微笑着问道。  “人脉。”这个问题张天行非常清楚,所以回答符书记的提问就非常干脆。  “不错,就是人脉。但是,普通老百姓会成为决定你职位高低的人脉吗?”  “不会。”  “我们其实也不容易,干一点事情既想让上面有人看得见,还得让下面的人没有怨言来做这些事情。老窨就缺这点,喊得响并不一定能成事,要有魄力做得出才能算。当然,我也不否认,现在有一些人就凭喊两嗓子也能成功。但是,我认为他能成功并不是因为喊得响,而是上面有人。上面的人很重要,下面能做成事情的人只是你棋盘上的棋子,取舍之间就是管理艺术。”符书记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张天行想:“看来我的猜测不错,符书记这是要拉帮结派,要鼓励窨市长了。”  但是,符书记好像也没有让张天行说话的意思,继续说道:“小张,老柯可能给你说过,我们有人,我们上面不缺人。只要我们在关键岗位上也不缺下面能给我们干事的人。”这个说法让张天行都大吃一惊,他努力回想:“柯林给我说过吗?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可是,柯林是柯林,从来没听柯林说起过他与符书记有啥关系?我到青城参加工作,柯林就是青城地区的专员,改地设市后才混成********,二十多年柯林一直在青城,最后也死在青城********的任上,从来没有外调过,也没听说柯林去其他地方任职的路透社新闻。符书记不是本地人,柯林是怎么和符书记联系上的?”  “小张,老柯不愿意离开青城,这里面有历史的原因和个人情感。生是青城魂,生是青龙鬼。这不是老柯的问题,老柯他就应该做到这一点。”符书记说到这儿有些激动。柯林活着的时候张天行从来没有感觉到柯林如此伟大,还能与什么“鬼魂”扯上关系,现在突然听符书记如此说起,连张天行也突然觉得柯林异常光彩瞩目,非常有英雄的味道,连忙跟着言道:“柯书记就是不一样,对青城的感情很深,不像我们这些人,总是向往大城市的生活。其实,在哪儿不是为人民服务。”  但是,张天行还没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有问题的时候,就听见符书记说道:“不,小张。你小看老柯了。”  这让张天行十分不舒服,心想:“小看柯林?我不否认柯林于我有知遇之恩,将我从一个青涩的职场新人培养成为身居要职的地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求人看稿说什么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