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翻牌翻到一个杀戮。请问杀戮以后会涨价还是存货跌价准备?

这是一部交织着背叛、悔恨、谎言的悬疑爱情小说,30岁的作家孔三一直活在懊悔之中,尽管,他一再下定决心与现任女朋友朱彤好好相处,可是,他还是不能走出过去的阴影,不能忘记十年前他所犯下的错。18岁的孔三与19岁的高川是大学同学,情同兄弟。然而,在见到高川的女朋友刘小雯后,深深地迷恋上了刘小雯。在一次乐队排练后,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三人关系急剧变化,不久高川便跳楼自杀。由于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毕业后孔三与刘小雯的感情也无果而终。迷失了方向的孔三蜗居西安,生活混乱不堪,导致与小师妹朱彤分手。而此时的刘小雯已是一位边缘精神错乱症患者。带着对过去的无限怀念和悔恨之情,孔三踏上了去马镇的火车,去找刘小雯。然而,却发现一个惊天的谎言:高川并没有把自己和刘小雯当作朋友,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叫陈辰的女孩,并且愿意丢下刘小雯和孔三而选择自杀。但是,刘小雯却一直视高川为自己的唯一感情归宿。以极端的方式再次抛弃孔三。此时的孔三将如何选择呢?他能否跳出10年前的噩梦,重新与朱彤开始正常的生活,步入婚姻的殿堂?而生活是否就是如高川所述:经不住推敲?一切的谜底都将在《女孩,别害怕》中向读者一一解答。  
小说秉承了作者文字流畅,感情真挚的基本创作风格,并且力求在创作中有所突破,是一部可读性和感染力很强的作品,全书共计15万字左右。作者孔三,已出版小说《你是我的人》。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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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三十岁,我举步维艰,我孤单寂寞,我心灰意冷,我茫然无措。那是2008年,我印象深刻。  
30岁是个尴尬的年龄,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那一年我发现自己碌碌无为,非常无趣,然后便是愧疚感不请自来,紧接着心情糟糕透顶。整个而立之年我都是在这种纠葛的状态中生活,不管是回忆还是思考都是如此。除了我的心情,还有我的状态都非常差,差到了极点,简直糟透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被笼罩在一种挥之不去的心烦意乱之中,我的生活质量急转直下,甚至,我觉得活不下去,窒息得要命。  
整个6月,我足不出户,哪儿也没去,也没干任何事。我所能记住的便是睡觉,剩下的便是生病,或者一边睡觉,一边生病,日复一日,令人生厌。我开始坐立不安,像个非洲的土著人一样,在幽暗的丛林里找寻自己的希望,可是希望对我来说简直渺茫,于是我更加苦不堪言。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我便看看大江健三郎的《个人的体验》,鸟是二十五岁那年五月结的婚,十五岁的时候,人们叫他鸟。二十七岁零四个月的那个夏天,整整四周时间,鸟都是嗜喝威士忌烂醉如泥,因为他媳妇生了一个患脑疝的婴儿。后来,我就不喜欢这本书了,因为我发现鸟一直是25岁,我28岁时鸟25岁,他结婚了。可是,我都30岁了,鸟仍然是25岁,他还是结婚了。于是,我觉得自己被骗了,因为没有哪个人的年龄是不动弹的。那一刻,我又累又乏,不言而喻。  
那时,思考最多的是“究竟生活改变了我还是我改变了生活”,我回想过去,由此而想到我三十年的人生,可是,最终,我还是没能弄明白。  
9月,我疲惫不堪,头脑迸裂,不得不住进323医院,接受医生的调理。搜空记忆,我只记得朱彤扳着指头对我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三十岁啊?只要四样东西就足够了,车子,房子,票子,还有,婊子。”   
我觉得,三十岁的男人,拥有这些远远不够。但是,我还是很欣赏这句话。时至今日,我之所以认为朱彤与别的姑娘不一样便是基于她这句坦诚的话,于是,我们第三次见了面。之前,我和她总计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慈恩寺附近的地下通道里,她戴一顶纽约洋基队的棒球帽,帽檐遮挡住了她的大半个脸,她斜靠着墙弹吉他,弹的是诅咒的《乌兰巴托的夜》,这首歌曲有一段很长很难的吉他前奏。她弹得很好,至少比我当年要专业许多;第二次也就是我三十岁的那天晚上,在南大街一家叫作“小孩子的脸”的酒吧里,我又见到了她,她当时正弹唱一首流行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国内某个著名摇滚乐队的曲子——《朋友》。她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没有染发也没有涂指甲油,她只是将额头前的留海剪得齐整,这样她的脸便显得非常娇小,又小又美丽。我的性欲一下子窜上来了,我叫来服务员,将我写好的纸条传给了她。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可以跟我一起回家。不用说,当时我已经失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之后,一切便是顺理成章,竭尽全力。  
我对朱彤的印象不错,至少感觉不赖,她的出现唤起了我对美好事物的重新追求,当然,是短暂和不靠谱的。朱彤的特别在于她的简单。当然,还有她的漂亮和对我一如既往的信任,如同一把剑一样刺中了我,叫我无力拒绝。她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成为改变我生命的天使,我见惯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女人。比如,日,她对我说“不疼,以后也不疼”,我相信。那是我从她身上爬下来时她说的,也就是说,我把她操了,我如愿以偿。然而,最终,我们还是分道扬镳。    
  三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有点让我不愿想起来。98年,我大二,我们正疯狂地偷电,我们偷电的原因在于那年的世界杯总是在学校停电后举行,我们写了各种请愿书寄到校长办公室,阐述我们想看场世界杯的愿望,可是寄出去的信总是石沉大海,毫无反应。于是我们认为学校既然不尊重我们,那么我们也没必要尊重他们,于是我们违反校规,冒死偷电。当然,这件事不久便被学校发现,收走了电表房里接好的插座,装上了防盗门。之后我们每到开球时间便看着窗外的路灯苦捱时光,屋外灯火通明,屋内一片漆黑。我们开始焦躁不安,半夜打口哨骂人,最后忍无可忍之后,我们终于翻墙去录像厅一边喝酒,一边继续看世界杯。高川开始在停电后拨打电话,每次回去,他都神情沮丧。99年,世界杯没了,吉他摔碎了,我和高川生分了,我也很少回宿舍。十一长假,他回了趟青岛的老家,回来后一蹶不振,直到大四,我们搬了宿舍,一栋雄伟的10层公寓,住宿费从伍佰涨到一千。两天后,高川便从新搬的宿舍楼顶一跃而下,猝不及防。我想,我之所以对大学生活深恶痛绝,大概便是出自于此,我想,我之所以对大学生活避而不谈,多半是不想回忆起那个酒气熏天唱着“一无所有”的高川,他令我非常不舒服。     自从高川出事后,王明便成了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当时,我需要一个朋友和我聊天,即便整个过程我都可能一言不发,可是,我仍然需要王明这样的朋友,有事没事时我就喜欢与他在一起。王明最大的特点是能自圆其说,比如,他依据字面的意思向我解释“男”字的定义,当然,他大可不必向我解释,因为我根本不关心她与什么人同床异梦。他说上“田”下“力”,就是个耕地的工具,于是,他自称是放牛人。于是,他晚出早回,毫不吝啬地在不同的姑娘身上挥汗如雨,努力耕耘。他最爱玩的游戏是将手伸进姑娘的裙子里,问姑娘戴口罩了没?姑娘问他戴口罩干什么,红脸的姨妈并没有来。王明一边嘿嘿笑着说那样环保,一边故伎重演地说:“你猜是几根?”     “两根?”     “不,是五根。”然后他从姑娘的裙底抽回手,看着姑娘挥挥手,意犹未尽说:“哈哈,居然是五根。”     毕业后,王明进了西影厂,摇身一变,他成了陕西小有名气的编剧,影响力随着腰围一日日剧增。他向我介绍过不少朋友,职业和身份也不尽相同,有导演,有普通市民,有火车司机,有服务生……其中不乏相貌诱人的电影学院的女学生。总之,有各色各样的人在我的记忆中一闪而过,由于记忆力的问题,而且当时能引起我注意的人确实不多,所以记住的所剩无几。我只记得有个拍电影的叫老赵,五十多岁,与妻子刚刚离婚,那是05年。那段时间,我们三人常聚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大概是电影。每逢星期六,我们便相约到咸宁西路的常春藤咖啡厅,一边品茶喝咖啡,一边聊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导演的电影《现代启示录》,由马龙•白兰度饰演上尉威拉德。电影是根据约瑟夫•康拉德的小说《黑暗的心》改编,影片讲述了被越战搞得发了疯的科茨上尉,脱离了部队的管理,自己在柬埔寨建立了野蛮王国,杀人成性,为了制止科茨的疯狂举动,上级派威拉德去暗杀他。不料,威拉德反倒落入了科茨的圈套被俘,出乎预料的是,科茨并没有残忍地杀掉威拉德,相反,他让威拉德杀了自己。因为,他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看透了这个充满了仇恨和战乱以及流血牺牲的疯狂世界,他终于从这个不可救药的世界中得以解脱。而苟活下来的威拉德却仍然经常梦到自己重新回到森林里。老赵每次见面便引述威拉德上尉的话:“西贡,妈的,我又回到西贡了。”王明则接茬道:“我决不下船。”     当然,我们聊的可不仅是《现代启示录》,我们聊过路易斯•迈尔斯通的《西线无战事》;汤姆•汉克斯饰演的智商只有75的低能儿《阿甘正传》;根据哈里斯•托玛斯的同名小说改编乔纳森•戴米导演的《沉默的羔羊》;以及陕西导演张艺谋的成名作品《大红灯笼高高挂》……我们聊起了许多电影,他们拍摄时的构思、立意,拍摄手法,和要向人们传达的思想。当然,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是说,我并非以此来证明我的与众不同,而恰恰相反。时至今日,我仍然认为,这些让我难以忘记的电影,寄托了我那些未曾泯灭的对生命的好感和感动。同样,让我倍觉失望,因为生活并不是电影。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学写剧本。后来,就可以在各大电视台看到我写的电影或者电视剧,于是,我辞掉工作,成了一名自由职业者,这种生活持续至今。    
  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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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05到07这两年里,我过得一塌糊涂,肆无忌惮,我的记忆始终停留在诸如酒吧泡妞等等这些小事上。当路灯熄灭,人们穿戴整齐挤上公交开始新的一天时,我拉上窗帘,关掉台灯,跳上床,蒙上被子,一觉睡去。而当路灯亮起,大街上的人流如同蚂蚁一样四散而去,然后楼下很快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女人爽朗的笑声,以及隔壁男人训斥小孩的声音。我便起床下地,打呵欠,开灯,拉开窗帘,回头看表,洗脸刷牙,煮方便面,打电话约人,下楼,伸手拦出租车。于是,我来到南大街,钻进“小孩子的脸”,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浓妆艳抹的姑娘不停扭动着腰身,我的生活开始了。  
“小孩子的脸”是位于南大街的一个酒吧,在“乳交吧”的旁边,我是这里的常客,我眼看着这里的陪酒女孩走了又来,来了又走,一茬接着一茬。而我的生活,也随之来来去去,周而复始。有钱时我大把消费,没钱时我熬夜写作拼命赚钱,然后接着来消费,所幸,不断有作品上市,于是,我的生活昨日依旧。几年下来,我的唯一收获便是换了新房买了新车,至于我失去的,一定比得到的多得多。需要说明的是,我自认为不是一个生性放荡的人,只是通常我懒得管理自己。人一旦不去约束自己,那将变得非常糟糕,一如我当初的状况:放任自流。放任自流与生活糜烂是两码子事,如同做爱与爱是两码事一样,比如,我与刘小雯,尽管我们可以做爱,但是我知道,她的心理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并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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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1)     我黑白颠倒,我彻夜不眠,我心烦气躁,我大吵大闹。而在吵闹之后,我又默不作声,抽烟不止。我不能怀着好奇的热情平心静气地说话,不管对谁都是如此,哪怕一点点也不能挤出来。那是2006年。那天,跟往常一样,我又喝醉了。像我这种没有固定工作的人的优势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遣,比如喝酒。完全不用惦记第二天上班打卡,也不用考虑与同事如何相处,也不用向领导汇报工作,也不会遭遇部门经理的训斥,当然,也不必月初苦等发工资等等问题。当然,这也正是我的苦恼,由于没有这些日常琐事的约束,我也就漫不经心,不着边际。我的生活没有阳光,我习惯了昼伏夜出、喝酒寻乐。我喝酒有个特点,就是一喝便醉,一醉便得意忘形,酒醒之后又倍觉失落。尤其是在一通乱梦突然惊醒之后,更觉得寂寞无奈。用句台词来形容,那就是:娘西匹。我抽出一根Marlboro,拿出打火机点上火,大口大口地吐着烟圈,我的思绪便浮在烟雾之上,交织重叠,随之破碎支离。正如那些破碎不堪的梦一样,难辨真伪,令人沮丧。     与其一个人待在房子里看一本本不知所云的书籍,倒不如找个人随便聊点什么。我说了,我品格不高,简直俗不可耐,我拿起电话,给我认识的人挨个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时间一起聚会儿,得到的回答是“你怎么不早说,今天算了吧,改天再聊。”我又给刘小雯打去电话,问她在哪里,有没有吃饭?她在电话中淡淡地说好像还在人间。我说一起吃夜宵吧,她想了一下说成。我掐灭烟头,穿戴整齐,下楼进入车库,启动马达,踩足马力,奥迪A6像头脱缰的野马沿着二环一路狂飙起来。     两年前,《爱人》杂志社在长城宾馆二楼会议厅做了一期题为“回归”的特别栏目,我有幸受邀参加,而这期活动的策划师正是刘小雯。我们有将近五年未曾见面了。当时,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摇滚背心,下身穿一条紧身牛仔裤,双腿修长,背着一个上面绘着三只手的黑色皮包,斜跨在胸前,勾勒得乳房尺寸空前而诱人注意。我们相视而笑,她迎上前对我说:“你来啦?”我迟疑地点点头,说“是。”“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我是刘小雯。”我又迟疑地点点头。其实,我认出她不比她认出我慢多少,只是,当时,我并不打算相认,我不想和任何人谈论我们的过去,我不想回忆哪怕一点点的大学生活,说那些不光彩的事儿。我想,即使在两年后,我仍然难以理解我当时的心态,我是说,我当时的处境到底对我的影响有多深?我对刘小雯的不冷不热是不是源自于对大学的深深的恨?通常,我希望我能如此这般浑然忘我,忘却自己。我不想面对过去的我,那种让我更加焦躁不安的过去的我。然而,现实中,总是有太多的与愿相违,比如与刘小雯的不期而遇。     活动结束吃饭时,刘小雯坐在我身旁,我才发现她脸上有一道伤痕,即使涂了粉也能清楚地看到。“你的脸怎么啦?”“被人打了。”她简单地说,夹菜放到我碗里,同时,摆摆手,意思说都过去了,吃饭。在离开长城宾馆时,刘小雯突然问我:“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是不太好,不过……没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之后,我和刘小雯又见过几次,而我能做的是——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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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2)     我的家位于青龙寺附近的科技园里,开发商给这儿的楼盘起了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康桥边的院子。其实,这儿根本没什么桥,当然更没有桥下的水,以及水边的草了。这一点相信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深有体会。当我到达南二环的小贝壳餐馆时,刘小雯已经坐在靠窗户的餐桌,她招呼我坐下,说:“吃点什么呢?”“随便。”“随便是哪道菜?”“不知道。”“那就叫个你喜欢吃的!”“我也不知道我喜欢哪个!”“那就随便吧,简单干净的就行。”吃完饭我问刘小雯去哪儿?她说随便!于是我们来到我家。而我们的热情瞬间蒸发,似乎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对我们来说都并不轻松,非常冒险。我给刘小雯倒了杯开水,她很客气地对我说了声“谢谢”。我打开电脑,放了一首理查德•克莱斯曼的曲子《水边的阿狄丽娜》,音乐是可以调节人的心情的,而这首曲子的节奏非常适合两个人听,我是说,做爱的时候。它的高潮几乎让人无法喘息。刘小雯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我的新书,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我说:“刘小雯?”     “哎。”     “我们做爱吧?     “不,我要看书。”……她想了想,说:“那好吧!”     时至今日,我仍然搞不清楚我与刘小雯的情不自禁是不是一顿美餐削弱了她的抵抗力,抑或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刘小雯仅仅象征性地说了两句“不行,不行”之后,就再也没有抵抗我对她的肆意侵略。那晚,刘小雯极其疯狂,与我当初认识时的她大相径庭,有种强奸我的感觉。她叫声非常大,大得出奇,即使我将音乐的声音开到了最大,但是,我敢保证,全楼的人都能听见我们在做什么。我将她的紧身牛仔裤退到膝盖,她就趴在沙发上,嘴里说着“快,快,快点,不要停,不要停”。我想我们是疯了。一直从沙发到床上,刘小雯都没有停止那种近似凄惨的叫声。多年以后,我仍然难以理解瘦小的刘小雯何以有如此大的爆发力,实在令我吃惊,令我毛骨悚然,心胆具裂。刘小雯说,人都会变的,有时变好,有时变坏,总之,都无法适应。当然,我当时可没心思想这些问题。     许多事情,想象起来的话比真实情况要有意思得多。比如,新千年的到来。当我们打起精神等待它的到来时,我们幻想着它的神圣,它的与众不同,而当它真的来到身边时,我们却惊奇地发现,原来如此。于是我们便大失所望。我对刘小雯和做爱的感受大抵也是这种失望的经过。就如同我的人一样,充满了矛盾,一方面我非常害怕孤苦伶仃,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与刘小雯在一起的原因。同时,我又十分讨厌尘世的喧嚣。我自私冷漠,我自相矛盾,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完事后,刘小雯背对我躺在我怀里,她从我嘴里拿过烟抽起来,然后她给我讲起了与那个退伍老兵的事,他们是在开往甘肃兰州的火车上认识的,前后交往了三个月,后来她嫁给了他,再后来,他死了,留下一笔巨款。有一天,警察找上门,她才知道他是个瘾君子,浑身都是病。然后她就离开了兰州,来了西安。后来,我睡着了,我不想听她与任何人的故事,我对这些不感兴趣,索性睡去。当我一觉醒来时,我看见刘小雯坐在沙发上看我的小说,我冲她微笑,我们都未说话。该说什么呢?难道说做爱真是个打发无聊的好事情?还是说她真不应该糟蹋自己,与退伍老兵在一起,或者,更直接一点说,我们真不该在一起,那样,我们会不安。其实,我们都清楚为什么气氛变得如此糟糕,只是,我们谁也不愿意提起罢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反悔了,只是事已至此,已经晚了,我已经后悔打电话给刘小雯,因为,我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建立在大学时代的纯洁友谊,由于我的冲动,将这一切抛之脑后。突然,我无比怀念起我的大学生活来,那种简单得像一张白纸一样的生活。     许多事情,令我难以理解,比如万事开头难,我至今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何在,我不知道什么是开头难,我只知道,开了头又能怎么样?结果还不是一样——一拍两散。我想我很难恢复与刘小雯大学时保持的那种自由的关系了,因为一旦有些事情做了,就势必会改变现状。接下来的时间,我未主动联系刘小雯,因为一旦有电话,就一定会有需求,请她来一定会发生关系,那样的话,我们的关系将很难界定,也就是说,我们更像一对以偷情为乐的男女,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为了不使得彼此都尴尬,我便不再主动打电话过去,我想刘小雯大概也是与我同样的想法,从此以后,她也不曾有一条短信来。后来的结果是,三年后当我在王明那儿再次得到她的消息时,她已经是一位边缘精神错乱症患者,失去自我,慌乱不堪。那是09年,我与另一个女孩朱彤的关系正进展得十分微妙,很快,因为我的无可挽回而不得不结束,取而代之的除了悲伤,便是回忆。     有时我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遇到刘小雯,没有那一夜的事,那么我的生活会怎样?我和刘小雯有没有结果?我和朱彤会不会长相思守?我的生活是更好一点还是更糟一点呢?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刘小雯离开康桥边的院子时留给我一句话,她说可以不记住她这个人,但一定要记住她的这句话,她说这是她看了我的小说之后想告诉我的,她说:很喜欢你的小说,你不应该和我一样混日子。  
  六  刘小雯说她能做的也只能是默默地关注我,不来打扰我,她希望我能成为像王小波、王朔、石康一样的作家,一鸣惊人。还有,她说无论如何都要到医院检查身体。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一页白纸,因为我压根不记得在某一天我到底干过什么事。也许,我抽烟咳嗽;也许,我仰望天空;也许,我嬉笑奔窜;也许,我无聊之极。也也许,我什么也没干,就那么坐着。总之,就那么过去了,毫无特别,无法区分。就如同造纸厂里,机器运转,一页页白纸便被裁剪下来。而你能做的,便是等白纸足够多的时候,把它挪开。如此这般,一天过去了;如此这般,一天天便过去了。我的生命替换成一本本印刷品,我的无聊,我的声嘶力竭,我的喜怒哀乐,以及我的不可告人的痛苦,被贴上标签,定价出售。我对生活的要求降到了最低,甚至可以说是低俗,我只求做个不让别人讨厌的人。于是,我低头哈腰,谄媚迎笑,匆忙离开。我忙乱地做着一切我不知道为什么的事情,新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老朋友各奔东西,很少联络,偶尔一通电话搞得莫名半天,苦思三分钟才叫出对方的名字。我们就这样,在彼此的生命中,争先恐后地扮演着过客的角色。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有个不知道姓名的女人正在梳妆打扮,喊你“亲爱的”,洗脸、刷牙、上厕所、嗑瓜子,抽烟,然后问你一大堆无法解答的问题。于是,我一脸茫然,倍感失落,只能逃跑。我很少抱怨,我不再想象,因为,我毫无感觉,当医生告诉我没有染病时,我居然对自己感到失望。我是一具行尸走肉,走在芸芸众生中,我就像个小不点一样步履蹒跚,猥琐无趣。我不对任何人说起我的梦想,我只是一日日苦捱时光,消遣过剩的精力。而生活,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步会做什么。这一点让我几近崩溃,而客观地来讲,这也正是生活唯一迷人的一点。  我一口气写了两本小说,于是,我的书便陆陆续续登陆书店,和王朔、石康等等那些我年青时狂热喜欢的作家们的书摆放在一起,等待读者选读,就如同皇帝翻牌叫女人一样。生活就是这么善于跟你开玩笑,它总是在你最需要它的时候偏偏远离你,让你失望,焦虑,折磨。而当你随便起来时,它却认真起来,又来到你身边,等待你的恭维和赞许。可是,我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叫做喜悦和快乐了。我连认识自己的意识也丧失殆尽,整日像被人蒙上眼睛推磨的驴,按照惯性跟随出版方搞一些签售会,读者见面会。偶尔,也能收到一些热情洋溢的读者的来信,信中的问题总是千奇百怪,诸如“老三,请您务必回答我,和不同的女人睡觉是什么感觉呢?会不会感到寂寞?”等等这样的问题。更有甚者,有人当众跟老朋友一样问:“孔三,你会不会有一天裸奔?性爱与自由主义者是什么关系,你的性欲现在还强吗?”于是,在一片哄堂大笑中,我也不好薄了人家的热情和自我的良好感觉,于是,我只能说:“罢了。”结果还是免不了被嘲笑。于是,我才明白,在别人眼里,我始终是一只只会配种的雄蜂,真他妈的荒唐、可笑。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我想,我将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我无力改变任何事,于是,只能是这样子,而不是那样子。所以,顺其自然。  
  喔??
  这个要顶·
  不错~~~~~继续
  七(1)  08年,整个那一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他深深地影响着我,以及我之后的生活。由于身体大不如前,手头的工作一再搁浅,合作方终于不堪忍受,和我一刀两断。总之,那一年过得十分艰辛。积蓄花完了,可是,并没有新活找上门,于是,我的生活日益拮据,质量直线下降,简直糟透了。比起生活方面,在精神上的打击更让我无所适从,惨不忍睹。不管见到什么,想起什么,结果总会是适得其反,令人沮丧。所幸,在那些糟透了的生活中,仍然有好事发生,那就是我再次见到了朱彤。那天,西安飘着灰蒙蒙的雾霭,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对着电脑玩扫雷。在无事可做无话可说无思路可写身边没有女人也没有朋友相约去天回镇吃饭的情况下,我就会一个人呆在房子里玩扫雷或者连连看。那天,战绩一塌糊涂,正在我无可奈何时,电话响了,是出版社老刘打来的,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兴奋。他在电话中说周末将在西交大举办一场大型的校园文学交流会,主办方特约我与同学们见见面,地点是西安交大活动中心。我未作推辞,我想去去这个地方,因为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读书的。更重要的是,我将得到一笔收入。两天后,正是在这次活动结束后我再次见到了朱彤。并且,很快开始了一段感情。当时,我对爱情失而复得的渴望越加激烈,我讨厌逢场作戏,下床拜拜。自从高川出事后,我在自认为捡回来的生命里试图拼命抓住快乐的尾巴,我利用一切时间和手段使我快乐起来,我宁愿整夜整夜地夜不归宿,与朋友们耗到天明。这种获得快感的方式简单而直接,唯一遗憾的是,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于是,到头来我发现我抓住的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我的努力仍然徒劳无功,于事无补,我越来越发现我在人生的轨迹上越走越远,我彻底成为无人驾驶机,任其颠簸,没有目标和方向,没有持续走下去的动力。时至今日,我仍然难以说清我当时到底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在高川出事后,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我也不再相信理想友谊之类的鬼话,我只想将自己伪装得严实一点,于是,我的心逐渐变得硬朗了起来,越来越硬,甚至冷酷,直至冷漠。于是,对生命的疲倦转化成愈加强烈的对爱情的渴望,我希望能够遇到一吐为快的姑娘,与她长相厮守。这是在我30岁的人生里,第二次将自己的所有幸福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我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至于结果可想而知,我再次空手而回,我仍然失望透顶。这是后话。直至今日,我仍然吃惊我与朱彤在一起所表现出来的耐心,我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杜绝朱彤再次成为我一次性消费的快餐,那种我已经厌倦了的生活。   
  zhichi
  七(2)  那天,当活动结束我走出大厅,朱彤正没心没肺踢着地板,我们在大厅门口撞面,当时的朱彤20岁,头上别着白色的发卡,我们对视了几秒钟,她说:“不用瞧了,我没等其他人。”我说:“是你啊?”她说:“你就是孔三啊?真没看出来,不过……”她话锋一转,“你还是挺让我惊讶的。不是吃惊,而是惊喜。”我说不好意思。她说没什么不好意思,是男人就会犯错误,更何况那不叫错误,不按规矩出牌不一定就叫犯错误。我说是的。她说看来我们得重新认识一下了,按照正常人的习惯循规蹈矩地认识一下,我说必须的。然后她向我介绍说她叫朱彤,同学们都叫她暖子,因为大学英语课上她忘记了“卵子”的拼写,于是同学们就叫她暖子了。  就这样,她一下子攥住了我的心,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论什么情况下,朱彤对我都具有极强的吸引力,她以她的绝对真诚和坦率感染了我,我们的交流即兴而来,毫无障碍,没有问题,我喜欢这种交谈方式。  走在西安的大街上,你能到处碰到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女孩,那是从秦始皇开始便流传下来的土得掉渣的优越感。对此,我讨厌至极。我想,我的许多生活习惯都与西安大有关系,不是向好的一面,而是向更坏的习惯发展。唯一不同的便是朱彤。那天,她从背包的本子里撕下一张纸,写下她的手机号码,想了想,她又写上宿舍的固定电话,她说,我等你电话。然后,便随着匆忙走出大厅的男男女女消失在人群中。  我说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一边睡觉,一边生病,当秋天来临,大街上开始飘落梧桐树枯黄的树叶时,我实在无法支撑下去了,不得不去医院住院治疗。直到11月底,我才出院回家。  
  发出来没?
  比让沉了~~
  八(1)  10年前的西安,高楼耸立,车水马龙,我在咸宁西路十字路口,走走停停,东张西望,西安真是个大城市。我喜欢西安这个大都市,我喜欢长腿少女冲我微笑,那里有我依靠一生的力量;我喜欢酒吧里人们搂搂抱抱,虚情假意;我喜欢看着班主任老师对我一筹莫展,冲我大吼大叫:“滚,滚蛋,马上滚蛋。”因为她将我叫到办公室,问我现在不拼搏还等什么呢?我说我搏(勃)不起来;我更喜欢与高川一起,我们可聊的东西很多,比如一个月的开支该如何支配才能省钱,学哪些辅修课程才好就业等等。那时,正是夏季。  我的记忆中,许多事情似乎是在这个季节里发生的。夏季的风光里我最先想起的是阳光,以及草地和喇叭花,我牵着姑娘的手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心潮澎湃,我的那个小卫士似乎24小时不轮岗地直挺挺坚守着,为此,我给姑娘说,站岗是个苦差事,很累。姑娘告诉我说,当然累了,可那是使命……10年后,我仍然搞不清楚是由于燥热的季节让我如此不安分还是身旁的美人让我不能平静,我搞不清楚那个姑娘到底是谁。如果你非要听,我只能告诉你,我无意于复述这一切,我只想把自己隐藏得好一点,更好一点,因为,一切都是混乱的。昨夜楼下吵吵闹闹哭哭泣泣的一对夫妻,笑脸盈盈地走出楼道,我总觉着,这种笑容后面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或许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或许她在外面有了其他男人,总之,这个疯狂的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因为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无所适从,步履蹒跚。当青春的容颜老去,他们可曾记得当初的温柔和昨夜的痛苦。他们是否仍然留恋那仅存的一丝温暖,依然留恋那个四处开花的夏季,那个充满了诱惑和不安的季节。  
  我心依旧——冰凉
  八(2)    如我所说,08年,整个那一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我被陷入难以自拔的泥潭中,一筹莫展。由于种种原因,编辑通知我写的小说无法出版,需要好好修改。本来喝酒对我来说似乎成为唯一的选择,可是自从与刘小雯的那一夜之后,我决定不再喝酒了,因为它让我看到了我的另一面,所谓最阴暗的一面,而我正是一点都不想看到刘小雯的这一面,她应该积极向上,她应该走在太阳能照到的地方去。总之,她与我在一起没有什么益处。我对看书也厌倦透顶,一下子我无所事事了。早晨起来,我仔细擦过桌子,下楼跑到公园,跟着老头老太太们打趟拳,练练陈式太极24式,然后再跑回来,吃饭,洗澡,喝咖啡,仍然无所事事,苦思冥想。偶尔,听听舒伯特的曲子,比如《魔王》、《浪者幻想曲》、《阴谋者》,当然,还有《少女与死神》。这样的日子想来惬意,只是限于想的时候貌似挺自在的,可是,事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像退休了的老头子,如果在单位里忙里忙活,他们肯定想我这都是为谁而卖命呢?对不起自己的这一把老骨头嘛,因为他们只能生产,而消费不起;因为他们不甘心,因而他们不平衡。于是他们偷懒,倚老卖老,讲老同志的资格,总之就是不爱干活啦;可是一旦让他们彻底回家休息,他们又肯定觉得无聊、空虚,因为他们习惯了早出晚归。他们就像乘坐一辆驶向死亡的列车,走一站便少一站,而且乘务员告诉他们,这是最后的一站路啦,于是沿途的风景再多也就是一站路的风景了,于是他们只能想,下一站将是终点站,终点站。唯一能够忘记烦恼的便是让自己忙活起来,好让自己忘记这些烦人的事,可是他们已退休,所以,一切都迟了,一切都完蛋啦。我就是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下纠缠。偶尔,我趴在阳台,看着楼下的行人。我的人生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衰老,我麻木不仁,行动迟缓,冷漠自私。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因而任何事情对我来说都无关痛痒。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狂喜,我不懂什么是笑逐颜开,甚至,我不明白我的人生价值何在?甚至,我不明白人类的价值何在?我的人生啊,它像只提线的木偶,我只是一个没有血肉的空壳,被人捉弄着摆出各种姿势,别人嘴里唱着“象牙床上任我游”,听众们便以为是我在逗乐,殊不知这都是假象。我终于明白,莎士比亚说我们只不过是一些演员而已,我的喜怒哀乐,我的上蹦下蹿都是表演给观众们看的。而一旦曲终人散,我的谢幕乱七八糟,咿呀冷清,我是一堆压在箱底的皮革道具,苍白无力。  08年剩余的日子里我的记忆模糊,我是说,在我生病住院的那段时间,我的注意力总是不能集中,精神涣散,莫名其妙地会为一些事情和一些人而伤感起来,我是越来越脆弱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所畏惧的青年人了。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我的第一次恋爱。当然,我也想起了许多人,比如老大、高川、刘小雯等等,由此而想到了我的人生,以及整个世界。让我遗憾的是,越想我越想不明白。我是说,想明白是一回事,是否接受明白的结果却是另外一回事。那个秃顶的老医生告诉我,我只是心情不愉快而已。我说是人都有不愉快的时候。他说只是你的时间有点长。我问他时间长就是病。他说,是的。见我并不在乎,他又强调说:“这样很危险。”   
  先支持一下。
  谢谢朴素
  九(1)  09年来得悄无声息,毫无感觉。连续几天,我都做了同一个梦,在梦中,我被一条细长的青色蝮蛇追赶,我惊慌失措,慌忙逃跑,可是,没等我跑出几步,就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我想我是死定了。突然惊醒,我发现,我居然还活着。  过了农历新年,在一次同学聚会上,王明向我介绍另一个导演——老成,并特别强调,中国稍有影响力的电视剧,多半都是出自于这位老兄之手。两天后,我在西影路的商务会所见到了老成。王明之所以介绍我与老成认识,是为了当时的一部言情剧,由于剧本总是在投资方那里过不了关,于是向老成推荐我一起修改剧本。顺便说一下老成,老成65岁,其貌不扬,秃顶邋遢,最喜欢的事情除了拍电视赚钱,便是喝酒,他喝酒只喝56度的二锅头。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问我:“喝一点?”我说:“戒了。”他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笑呵呵说:“这也能戒?”搞得我几度无语,好像我是个不会射精的怪物一样。而他则不再多说,继续喝酒。我和王明、老成在一起非常有趣,因为老成只顾喝酒,而我只顾抽烟,王明则喜欢左右乱看。那段时间,我们总是在夜深人静时,三个人聚在一起,直到我一翻裤兜,发现烟抽完了,我说散了吧,散了吧。于是我们便各自散去。为了不吵醒其他人,我上楼时尽量蹑手蹑脚,于是形迹便十分可疑。物业值班的老大妈逮着我便问我到底是干什么的呀?我困乏烦躁,极不耐烦,说我是国家安全局的,我将铲除一切邪恶之徒。她疑惑地盯着我,一脸的不相信。直到有一天我告诉他我是个作家,她才和气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生物钟,不过,你们也得照顾自己的身子呀,这样没黑没白的,身体吃不消的,是不是?”我点头称是,她真是一位多管闲事的好老婆。  3月之后,气温便上升很快,而剧本的进度却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顺利,几乎是搁置在那儿。老成一天三个电话催我抓紧时间,每次他都说慢了慢了。王明终于在老成的催促下失去了耐心,将他的资料一股脑抱到我家,扔在沙发上,说:“不干了,烦死了,老三,你弄吧。”然后,他喝了口水,说:“我给老成说好了,这事就交给你了。我他妈比妓女都忙,实在太忙了。”完了,他不忘提醒我一句:“千万别沾女人,没完没了,就是个事妈。”最后,他又拍拍我的肩膀说,“哥们,这事全指望你了。”  
  九(2)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对王明是一点儿也不了解。那天,我们相约与老成到天回镇吃饭,那天,王明和老成都喝了不少酒。王明告诉我他前两天看见韩璐了。我问他韩璐是谁?他说就是大学女生宿舍那个穿红色胸罩和裤衩的高挑北京老乡,就在高新区的天子幼儿园门口。长发飞扬,妩媚动人,风采不减当年。我说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提她还干嘛?王明借着酒劲跟我急了:“老三,我给你说,丫要是跟我睡,让我死也干。”说这话时,王明嘴角正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无奈苦笑。我猛然明白,那是一种挥之不去而不明所以的悲伤。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非常不了解王明。王明接着说,她肯定认出我了,王明说她对自己特意多看了两眼,当时,他就想冲上去,他说当时自己实在不想控制自己,无论如何,他都要抱着她,告诉她自己有多稀罕她。然而,拥抱的却不是王明,是那个女人,因为从幼儿园跑出一个小女孩,“妈妈,妈妈”喊着冲进她怀里,当她抱着小孩远去时,王明听见小女孩说:“妈妈,那个叔叔一直看你。”于是,她再次回过头,然后,头也不回急速走开。说到最后,王明哭泣难当,于是,我们也没有心情吃饭,我送王明回家。在回家的路上,王明反复听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往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那天,他的情绪非常低落。我想,支撑王明的那根精神支柱倒了,随之而倒的有他的梦想,他的追求,以及青春时的记忆。  大学时,大伙似乎很喜欢谈论理想啊人生之类的事儿,那是不谙世事的年青人对美好前景的期望。在一次熄灯后的夜晚,我们曾经说起各自的梦想:老大的理想是挣100万;王明说他想睡遍学校看得上眼的所有女生;高川的理想不得而知,后来,我才知道,高川根据他妈的意思,读到博士后才能算理想实现,而高川自己的理想是当个心理医生,为人排忧解难,他有这样的能力;我那时一心则想成为一个作家。令我吃惊的是,我们每个人对自己所要就读的学校知之甚少,后来,我才知道这里从来不培养什么作家,当然,其他的人的境况也比我好不到那儿去。于是,我们的理想纷纷破灭,难以维系,只好放弃。如果我们再坚持的话,就会像王小波所说的那样,就会像杀人犯说他没杀人一样可笑。于是,我便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整个学习也是糟糕得一塌糊涂,叫人难以理解。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坏事一件接着一件,跟传染病似的发生:先是老大因为“贩卖黄碟事件”被学校开除,紧接着我的《科技概论》被老师亮了红灯,需要重修,然后高川跳楼自杀。唯一不变的只有王明,他对年轻姑娘的狂热丝毫不减,他是这个时代的幸运儿。他以自己的方式注解着对这个并不完整的世界。  王明被击垮的后果是我没有想到的,几天后,他突然领来一个姑娘,向我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马红。”令我措手不及,当时,马红毫不留情地警告王明:“你要清楚,你是在跟一个智商150的聪明人交往,所以一切言行请三思!”当时,王明的一双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马红因四处扩张而显得硕大的乳房。那是一座险峰,充满了挑战,于是,王明想攻克,他想插一杆旗帜,在那两座险峰。  自从王明将所有精力都放到了马红身上后,我见到他的机会越来越少。偶尔见面他总显得很烦躁,心神不定。非常无可奈何地说:除了吃饭、逛街、聊天之外,还是吃饭、逛街、聊天。有时候他会多说几句,向我发誓他一定要与马红分手,因为太浪费时间了,他受够了两个道貌岸然的神经病,无数次地聊《101条斑点狗》里面的那些花狗,饱含激情、情绪激昂,故装投入。难道除此之外,生活就不能多一点乐趣吗?然后又自言自语说:摸一把又能怎样?一点奉献精神也没有!看来,他的爱情进展并不顺利。直到某个周末,王明打电话说:“我终于把丫给操了!”   
  十一  我生于甘肃,住在西安,我的人生故事几乎都与这两个地方有关。我喜欢西安,不管天空是否仍然灰蒙蒙一片,也不管护城河是否仍然臭气熏天,但是,我仍然认为有一天它会变得更加美丽,因为,这里有我的青春,我的爱情,我的梦想,我的喜怒哀乐,以及我的一切和一切。  不经意间,我想起了朱彤,那个将额头前的留海剪得齐整的女孩,那个指着自己的脸说“这就是暖子”的女孩,当时,她向我解释同学们为何叫她暖子,听后,我便问她:卵子是什么样子的?她便指着自己的脸,说:“就是这样子的啊。”   在我无可奈何的30岁人生经历里,曾经有几次,我试图将我的生活纳入某种模式中去,比如我的生活该是严谨的,或是开放的,或是得过且过的,或是了无生气的,不管如何,我的生活必须融入某种体系中去,这样,我才可以作为整体的一部分而生活下去,而不是孤立的一座无人居住的小岛。我要告诉大家的是,09年,是特别的一年,是过度的一年,是我试图再次摆脱一潭死水向着我当初设想的生活努力的一年。我像个刚拿到驾照的新手一样,异常激动地再一次投入到恋爱中。稍作调整,我便倍加小心而忐忑不安地上路了。在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片上我找到朱彤的电话。她接起我的电话后笑得非常得意,说:“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啊,看来我在你眼里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我们是在西交大学校南门见的面,见面后我们去“姐妹俩”吃土豆粉,然后我们又一起去东亭竹林转了一圈,之后,我们一起回到康桥边的院子。  朱彤是这样的一个姑娘:在同学眼里,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同龄人;在老师眼里,她是个聪明好学的学生;在酒吧里,她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人;在朋友中,她又是一个沉默少语的人。而在我眼里,她始终是一个捉摸不定的女孩子。那晚,我接她到我家,她便明确地告诉我说:“孔三,我可以留宿你这儿,你的床看起来很舒服,可是,我们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我可能以后会跟你睡觉,感觉好的话会跟你做爱,但是肯定不是今晚。”她一再告诫我,她与我这些老男人想的不一样,我说我老吗?她看了看我,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很老。见我生气,她又改口说,就算不老,也不能算年青。她的逻辑就是这样令我无法琢磨,比如说前一句她问我一部叫《保镖》的老电影,下一句她完全可能会问我跟几个姑娘睡过觉,感觉怎样?然后接着问我对希特勒这个人怎么看,那个科西嘉的矮个子男人(后来我才知道她指的是拿破仑)到底是怎么死的……尽管有时候我确实感觉自己老态毕现,心力不足,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与她在一起,所有与朱彤在一起的东西,我都喜欢,她让我不至于像以往那样迷失得无以伦比,她让我燃起了重新生活的念头,我不再冷眼旁观,我不再事不关己,我不再模棱两可。尽管我们一起睡过觉,做过爱,但是,那不算什么,一切还得从头开始。朱彤说:“你要是很急的话,我可以用手。”“有区别吗?”“有。我既坚持了自己的原则,而你也舒坦了。何乐而不为呢?”“算了吧。”“你想清楚了?”“是。”   
  十二(1)  我做的事情,许多都是盲目的。我盲目地写作,我盲目地微笑,我盲目地对某人产生好感,我盲目地与某人交朋友。总之,我盲目地做着一切我认为该做的事情。因为我发现,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如果真的琢磨起来的话,结果往往令人失望,充斥着谬论。就如同我们一边可以唱着“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转身我们却又说“他是人民的大救星”。说这些有何用意?没有用意。我是这么认为而已。忘记城市的喧嚣,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儿,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所谓形而上的生活。而今天之所以区别于昨天,恰恰是因为昨天的伤痛仍然留在记忆中。那段时间,我过得简单而充实。剧本以一天一集的速度进行,照此速度,不出一周剧组便可以拿着改好的本子安排演员,错开档期,投入拍摄了,我也就可以顺利拿得剩下的5万元稿酬。一想到有钱花,我就高兴,就开心,就想找朋友聊天。恰巧老成打来电话,他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我说行。他问我去哪儿,我说西延路新开了一家刷牛肚还不错。他说就这么定了,刷牛肚见。于是,我关掉电脑,拿上车钥匙,赶到西延路。等我到时饭桌上已经坐了四个人,除了王明和老成,其余两个都不认识。老成给我介绍说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天意影视的副总和财务总监,也是这次电视剧的投资人之一。我说幸会幸会,他们对我说可见到救命恩人了。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总监端起酒杯说:“孔老师,我敬你一杯。”我说:“我戒了。”他说:“这杯酒你无论如何都得喝了,这是救命酒,要不是你,我们常总的500万投资可就打了水漂了。”我还想推托,一看那常总都快哭出来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为防止现场失控,我只能一饮而尽,顺便说了句:“都不容易。”为了这句话,常总起身非要跟我干三杯。我已经很久不喝酒了,对酒的免疫力也不像以前那么强,居然有点不适应,几杯下肚就觉得头晕眼花,脑子发胀。老成拿出一盒555让我尝一尝,说这烟特有劲儿,适合你们年轻人抽。王明看我有点醉意,挡下来后面的所有敬酒,没几个回合他就醉得一塌糊涂。但他仍然不肯认输地与常总掷骰子,而结果也是胜少输多。土豆粉吃完了,牛肚吃完了,羊肉吃完了,面筋吃完了,生菜海带也都吃完了,两瓶山西汾酒也喝完了,热闹场面持续了两小时。实在吃不动也喝不动了,老成喝多了,王明喝多了,常总喝多了,唯一清醒的是财务总监,不至于我们拍屁股走人的时候被保安拦住要钱。老成隔着桌子问我:“孔三,现在还单挑呢?”我说:“没有。”他说:“真的?”我说:“真的。”王明凑过头压低了声音问:“真的?”我又重复一遍说:“真的。”王明说:“你真令我们大吃一惊!”我低头抽烟,王明问:“不高兴了?”“没有。”“什么来头?”于是说她叫朱彤,江苏人,即将毕业。老成隔着桌子问我:“操了没?”我说:“没有。”想了想,我又补充说:“以前操过。”于是大伙哈哈大笑,我想我是真的醉了。见我仍然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王明问:“这次是真的?”“是的。”“怎么啦?”“没怎么,我喜欢她。”   
  十二(2)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我站在东南城角的广场上看老人们放风筝,天上落下来的白色塑料袋,罩在我头上。等我扯掉塑料袋,发现有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站在我面前,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脸涂得粉嫩粉嫩,正咧着嘴冲我发笑,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何地与她有过人生的交叉点,直到第二天我在临街的洗发厅门口再次遇到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几年前在酒吧认识的阿梅,她站在门口洗洗刷刷,我行色匆匆,与她擦肩而过。4年过去了,我们仍然为了各自的生命而忙碌奔波。认识阿梅时我二十七岁,刚刚和老赵一起学写剧本,挣钱不多,但是感觉非常良好,我自己挣钱自己消费。那时,我们对钱的控制欲望空前强烈,于是,我们竭尽全力用钱实现着自己的各种想法,享受着由此而带来的快感。就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阿梅。阿梅大胆豪爽,脑子里常有一些奇怪的问题不时冒出来。比如,一天她正陪我喝酒,就在我喝得一塌糊涂时她突然问我:“你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是什么?”我一边继续喝酒,一边随口说:“爬上你的肚子不停折腾。”她听后咯咯笑个不停。  等我们混熟了之后,阿梅便告诉了我更多的事情,比如,她为什么来酒吧。她当时颇为自豪地说是和男朋友一起来西安的,她说她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是和男朋友坐在他宿舍楼下的长条凳子上聊天,即使他的同学从身边走过,他也没有拿开放在她乳房上的手。她说她会靠自己的能力供男朋友上完大学,完全不用操心学费和生活费,她问我一款摩托罗拉的手机需要多少钱,我问她是哪个型号的?她被我问得有些尴尬,咧着嘴笑着说不知道,管它哪一款,随便一款都行,她要送给男朋友,他快过生日了。我才意识到整个问题的重点并不是买什么手机而是买给谁,阿梅以自己的方式向我炫耀着他的男朋友。她说等男朋友毕业后,他们就会离开西安,去个没人认出他们的地方,再也不来这里了。我问她西安不好吗?她想了想说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她只想换个地方从头再来。阿梅是一个极讲信誉的女孩子,她从来不多拿我给她的钱,当然,她也不会少收我一分钱。自从她打算给男朋友买手机之后,我就再没有在酒吧遇到过她,一度我以为他被人谋杀失踪了。不曾想,我居然再次见到了她,很显然,她并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  想起阿梅,是因为我在见到朱彤时,她也问了我同一个问题:“你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我支吾半天,只好说:“不知道。”正如阿梅说的,我想换个方式与朱彤从头再来,即使我们的开始只允许萍水相逢。  
  十二(3)  那天喝完酒,我离开刷牛肚,常总说让司机送我回去,最近酒驾查得严。我说没事儿,我不开车,我随便走走。王明和老成都搭了顺车走了。我走上马路,东摇西晃,与行色匆匆的众人擦肩而过。人,许多的人,与我格格不入的人,有教师、职员、小贩、妓女、学生、小偷、CEO、骗子、工人、作家、乞丐、歌手、游手好闲者等等,各种角色,鱼龙混杂。天气炎热,姑娘们穿着吊带装,露出大半截腰身,活力十足。我想起了朱彤。这个念头让我沮丧,不管我如何控制,我都觉得非见她不可。在忍无可忍之后我还是掏出电话:“朱彤?”“哦。”“在忙什么呢?”“上课。”“能逃课吗?”“干什么?”“做爱。”“现在?”“对。”“那你来接我吧。”  我一看表,三点四十,还没到课间休息的时间,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在校园里转了两圈,中心三楼前是樱花大道,不少人站在树下合影照相,我刚想绕到学校北门买份报纸去,这时,我看见朱彤背着包在樱花树下朝我招手,穿着白色的长裙,那一刻,我觉得朱彤美若天仙。司机将车停下来,她钻进车里,我们上了雁翔路,向我家驶去。那天,朱彤问了我许多问题,对于三十岁的我连一件浪漫的事都没做过,朱彤非常失望。然后朱彤问我,我是不是跟小说中写的那样,只跟那些什么都知道的姑娘谈恋爱?我说不是,恰恰相反,我只喜欢一类姑娘,那就是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会吃惊地问我:“真的啊?”而这一点往往使我满足,朱彤便是如此。当然,我并没有告诉她后面这些话。  
  十三  和我合作过的导演中,老成是最讲信誉的,为人也豪爽干练,剧本一写完,他马上付清余款,我愿意跟这样的人合作。  说说老成,他是为数不多的我打心眼里佩服的人。老成出生于武术世家,他爹本指望老成能将成家拳术发扬光大,可是,事与愿违,老成什么都做过,就是没练过一天武艺。他抢过钱,欺过市,种过地,当过工人,下过海,投过机,倒过把,蹲过监狱……最后,辗转反侧才进入西影厂,先做摄像,后做导演。老成干起影视的行当还得从他那年入狱说起,和他青梅竹马的老婆在老成被公安请走没几天便跟着一个书商跑了,据说是对不学无术的老成彻底失望。走出监狱的老成幡然悔悟,决定痛改前非,经人介绍进了西影厂,做了学徒,后来,扛起了摄像机。在合作上日益紧密,我也就对老成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而老成也乐意向我讲他的血泪史,他是讲故事的高手,娓娓道来,高潮迭起,令我神往。那完全是一部活着的中国现当代史,我敢说,老成的经历比他拍过的任何一部电影都精彩,都有趣,都深刻。老成生活随性,但在工作上要求极严,由于对自己作品的要求严格到令合作者抓狂的地步,任何细节,他都不肯放过。所以,一旦有任何问题,他便会毫不留情,叫你下不了台。很多跟他合作过的人都认定他性格古怪,很难相处。而我始终认为,老成是个悲剧人物,只有电影可以安抚他受伤的心。而电影对老成来说是把双刃剑,简直爱恨交加,他爱电影,他说:那是给了我一切的东西。同时,电影却又是插在他心间的一根刺,他最烦人说他是“艺术家”之类的话,凡是跟文化沾边的字眼一旦用在他身上,他立马跟你翻脸,就是神木的煤老板拿着1亿钞票叫他给自己拍个10集的纪录片,他都没有答应。老成说:“屁,我没文化,我干不了那个。”  而我一直认为,老成之所以如此严苛,一切都源自于他的自卑心理,情感上被抛弃对老成的打击之大是毋庸置疑的,即使他已66岁。也就是说,他的所有努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再说他“不行”的话。老成说,要想拍出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要想别人都尊重你,叫别人瞧得起你,那就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他说顾长卫就是这样,赵耀林也是这样,他们都成功了。老成乐意将我看作他的朋友,他多次对我说,我和别人不一样。他说看到我就像看到年青时期的他,他走过的弯路不希望我再走一遍,于是,他想作我迷途中的一盏灯。他说,我们都是有故事的男人,你的故事绝不会比我少,当然了,迷茫也不会比我少。老成还说,引导社会走向进步的并不是我们自己,而是异性。需要说明的是,我把老成当做我的朋友。他在电影方面教了我许多东西,我也在他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比如蒙太奇手法,比如动态的音像、库里肖夫效应、立体化写作等等,还有写实手法。他教给我的许多东西,对我受益匪浅。很快,我又接到老成的另一部电视剧——《滇西》。    
  十四  和朱彤在白天做爱,晚上散步,这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之后,我和她来往频繁起来。但是,我仍然时常感到孤单,想离家出走,远离城市的喧嚣。这个念头竟是如此强烈。  不用说,我那时正陷入不言而喻的苦闷之中,无法自拔。不知是哪个名人说的,男人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男孩,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惊讶地说真的?第二个阶段是男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说真他妈的?第三个阶段是男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说真是的,那又怎样?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而我认为,我们始终只能小部分地改变命运,而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能听天由命。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朱彤,她听出我言语间流露的厌倦,头也不回对我说:“我来例假了。”“哦。”突然,我们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冷清,我们只顾喝咖啡,对视,努力微笑,而后仍然若有所思。朱彤喝完自己的一杯咖啡说:“去你那儿吧?”“行。”“我来例假了,办不成事。”“那算了。”“还是去你那儿吧?”“也行。”  于是我们上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刚跑出去一点司机说空调坏了,你们愿意坚持我就拉你们去南郊郊,要觉得热现在下车也可以。我们下了车,站在原地没动,出租车一踩油门扬长而去。朱彤问:“还坐出租车吗?”  “行。”她一扬手又挡了一辆夏利,拉开后门突然问我:“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那上车吧?”  “行。”  “你到底怎么啦?”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不想与我睡觉了?”  “不想。”  “别开玩笑了,走吧。” 那天,朱彤穿着一件粉色的无袖紧身衣,脸上铺了一点淡淡的粉底,胸部高挺。上楼时,我对她说:“你身材不错。”她说:“想什么呢?”“没想什么,我有些困。”她从单肩包里拿出一瓶绿箭口香糖塞进我嘴里:“那我们先睡一会儿。”  我开门时,隔壁邻居正好也从外面回来,他冲我和朱彤会意地一笑迅速进了门,留下了一句“现在的年青人……”在我耳边回响。我的睡意顷刻间跑得没踪没影。朱彤坐在床边,我则坐在茶几边。我倒了杯开水给朱彤,朱彤对我说谢谢。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知是谁打来电话,朱彤在电话里回答说这阵儿不在学校,然后说周末去南山,然后重复说是的,就是去南山。在回答“跟个朋友一起去”的时候,朱彤顺势指指房顶,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见有一只硕大的蚊子正伏在天花板上,可能它也正在观察一会儿怎么下嘴吸我们两人的血。我抓起拖鞋,一击便中,鞋子落地,蚊子粘在了房顶,朱彤一边向我伸出大拇指,一边继续在电话中重复说:“是,就是跟个朋友,你咋这么烦呢?”  不管与谁,我都坚持一条原则,绝口不提过去,除非对方有意向我介绍她的曾经和过去。朱彤打完电话后,冲我淡淡地一笑,我木讷地看着她,她又不好意思地冲我一笑,挥挥手中的电话说,“我男朋友打来的,不过我们分手了。”“哦。”“她让我移民到墨西哥,然后跟着他去越南做生意,我不想去,所以就分手了。”朱彤说他们是在聊天室认识的,那时候,她和扔铅球的男朋友刚刚分手,为了不让自己难受,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白天上课,晚上则做兼职上网看电影,聊天,后来开始网聊。在一个聊天室里,邂逅了太白。那个人,我是指朱彤的56岁的男朋友,是个墨西哥人,来中国有段时间了,长得修长英俊,会做一手漂亮的墨西哥餐,当然,喜欢中国的姑娘,他的妻子两年前跟着一个耍泰拳的泰国人环游世界去了,他本来要去同是亚洲的泰国,却阴差阳错,坐错了飞机,于是,他来到中国,了解了中国姑娘,喜欢她们的某些品质。相同的经历,让太白和朱彤同病相怜,很快朱彤便和太白成了知心朋友,网聊三个月后,他们相见。相见之后发现他人还不错,可以在一起玩,但是仅此而已。朱彤说她并不想嫁给一个外国人,就这样,他们就得分手。然后,正是在她感情又一次出现空白的时候,在酒吧里见到了我,然后开始了我们之间的故事。最后,朱彤说:“事情就是这样子。”“哦。”“你怎么啦?”“没什么,我们睡觉吧?”“好吧。”朱彤一边脱衣服,一边问:“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没有的事。”她脱完衣服,双手抱着乳房,侧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你带安全套了吗?”我从兜里逃出一盒丢给她,她看了一眼,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带这么多,20个?”“是的。”“你行吗?”“我是想着宁可带多,也不能带少,所有我就挑了这种20个一盒的。”“来吧。”朱彤重又平躺好,伸开双手迎接我,我两三下脱掉衣服,朱彤身体柔软异常,我在她的身体上一直折腾到肚子咕咕叫。我们躺在床上,赤身裸体地商量一会儿到底吃什么,做出明天爬南山的决定。中间,朱彤乘着我掏烟的时机问我,你介意我的过去吗?我摇摇头,说不介意。  
  十五(1)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的很精彩,被人津津乐道,不厌其烦;有的则不堪回首,不愿提及,比如我。  我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我,正是源自于98年,那时我大二,那时我对书本以及学校的厌恶达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我万万没想到我会在大学学习诸如《计算机原理与应用》、《科技英语》和《线性代数》等等比高中政治课还无聊的课程,这些课程的唯一特点是枯燥乏味,我想学校之所以设置这些没用的课程仅仅是为了锻炼我的耐心,对此我非常反感,呼呼大睡,借故逃课。也就是在那年的夏天,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大学教育毫无意义可言,是我把它想得过于美好。也就是在那年夏天,我第二次见到了高川的女朋友刘小雯,那天,院里举行报告会,庆祝辩论队取得辩论赛冠军,要求全院学生都去倾听冠军的心声。我赶到思想教育中心时,刘小雯和高川已经在门口等我。刘小雯是科技英语专业,我不知道科技英语和英语有什么不同和相同之处,我只知道她也是人文学院,我们算是院友,当然,更吸引人的是她五官精致,笑容清纯,眼睛如水一样清澈见底,而且,她还是校演奏团的主力成员,弹一手漂亮的吉他。活动结束后,我们一起去美术学院旁边的沙滩烤肉店喝酒、吃肉,我们一不小心把自己搞得酩酊大醉,我举着烟在刘小雯面前晃,问她:“想抽烟吗?”她说:“谢谢。”高川重又抓起酒瓶,说他并没有骗我,这件事刘小雯可以作证,我们就是要组建乐队。至于我们成立乐队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参加演出赶夜场赚钱,还是参加各类校园音乐会,我们是不是要成为艺人?这些问题我们都未作考虑,我们只是盲目地认定,我们必须这么干。我问高川是不是喝多了?高川说没有。于是他又让老板打开一瓶二两装的二锅头,我俩一人一半一口饮尽。高川喊着不过瘾,再来一瓶。老板说他要打烊收摊了,高川扔给他一根烟,然后给他点上,说了一些“对不起,对不起,耽搁您休息了,兄弟们都喝多了。”之类的话。然后我们离开沙滩烤肉店。  
  十五(2)  如果单从乐队组建这件事来说,那是我四年大学唯一值得记忆的事情,尽管我花光积蓄购置乐器,剩下的日子只能啃馒头,但是,我还是喜欢搞乐队,因为,我不爱学习,又没有女朋友,而且时间非常多,当然,如果联系到后来的事情,那就没劲了。那段时间,我和高川、刘小雯交往频繁,只有那些非上不可的课程,我才会心不在焉地去凑人数,除此的几乎所有时间,我都和高川、刘小雯呆在一起。我们去过兴庆公园,划过船,坐过过山车,我们也去过大雁塔,去过小雁塔,合影,留念,然后吃凉皮。我们管之为生活体验。然后,我们回到我在南郭门的家里,刘小雯总是在进门第一时间开始收拾房子,我和高川继续聊乐队的事。然后等刘小雯将我乱七八糟的房子收拾得像个家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坐在茶几旁一边喝水,一边打扑克。玩累了,我们就谈乐队,中间有两次突发事件,乐队差点为此夭折,然而,最终,我们还是扛了过去,于是,我们有了第一次合练,那是5月22日。我们演奏的曲子是伍佰的《半夜11点钟》,我是鼓手,高川贝斯手,刘小雯是吉他手。合练之后我们心情沮丧,信心受挫。于是,高川说这不行,我们得好好练习。于是,我买了两本关于吉他弹奏和音乐乐谱的书,义无反顾地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乐队中,一遍又一遍地听崔健和伍佰。喜欢摇滚和崔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但是,对于刘小雯的认识一直仅限于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她和高川的关系密不可分,不仅我是这么想,了解他们情况的人也都这么想,于是,我们纷纷揣测,谁将是我们班毕业之后第二个结婚人,很显然,高川和刘小雯是那种一旦熬到毕业便马上结婚的人。而我当时一心想给自己平凡的生活中加入一点色彩,至于这种色彩是红的还是绿色,那不重要。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讨得女生的喜欢,因为我的嘴笨得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也就是我的朋友很少的原因。所以,我很看重高川这个朋友。当然,我也羡慕他能钓到像刘小雯那样的美女做女朋友,紧随其身,不离左右。我用尽了一切可谓俗气的手段套问高川是如何钓上刘小雯的?他听后笑得非常得意,我陪笑得胆战心惊,他说:“就那么钓呗。”“好钓吗?”高川说:“好钓。”看我有些不肯死心,他又改口说:“对你来说,是挺难的。”“那你怎么钓上刘小雯的?”“嗨,一次不行钓两次,总之,就是照死里钓就是了。”“你真够贪得无厌的。”高川一改表情,认真地说:“老三,我们要干事了。”“干什么?”“组织乐队成员,合练节目。”
  十五(3)  和刘小雯来往频繁是在99年十一之后的第二个星期,那时,我已基本不参加“灰麻雀”乐队的任何排练,由于上学期挂科严重,重修费交了好几百块钱,我囊中羞涩,我提醒自己,要好好学习,想办法赚钱,于是,我跟大伙在一起合练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后来,只有在周四下午,我和高川、刘小雯、王明、李永亮才能凑齐,演奏伍佰的《背叛》、《继续堕落》和《来不及》。不久,我在汉唐书城找了份图书导购员的工作,周末去上两天班,给顾客们介绍《追风筝的人》、《人性的枷锁》、《卡门》等书如何值得去读,过得倒也轻松而有趣。不去工作的时候,我便独自去自习室,自习室里灯火通明,一番盛世景象。我算是个另类,一个只为补考而上自习的人。校园内网上出现了各种价码的标榜划过重点的教科书和课堂笔记,我以50元的价格购得一本《科技概论》的笔记,不管怎么说,我知道,我该干点事了,我必须在8点之前起床,9点之前进入西2楼的311自习室,埋头读一本本与我毫无兴趣的书本。唯一的用处是这些科目的成绩与毕业证书直接挂钩。就是在我拼命学习的那段时间,我和高川的关系一落千丈,很快他和刘小雯的关系也出现裂痕,一连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因为我没有赶上乐队的一次重要合练,高川不仅摔了乐器还冲我嚷嚷。后来,我才知道,他不仅摔碎了我的音乐梦想,也摔碎了我们的感情;然后没过多久高川宣布灰麻雀乐队解散,而他要出国去加拿大;紧接着宿舍楼传出高川和我们的联谊宿舍的一个女孩幼茹的“一ye情”。随后便不断有新的内容传出来,比如说高川至少与10个以上的女孩发生过性关系,甚至有人说他有个不到一岁的私生子,离开中国去加拿大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当我问高川这一切是否真实时,高川笑呵呵说不全都是传言。我问他是真的?他说,他的确和那个叫幼茹的女孩发生过关系,不过,那没什么。他是觉得没什么,可是并不代表别人也没什么,传言越传越疯,最后,居然有人发到了学校内网,而且,还置了顶,加了黑。在学院举办的一场篮球友谊赛的前一天,高川来到南郭门,他问我是不是因为乐队的事还在生他的气?我说没有。他说那一起去吃饭吧,叫上刘小雯。于是,我们去建设路的小杨烤肉店。我们都一不小心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于是我们废话连篇,不着边际。高川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攥着啤酒瓶,不停地说他跟幼茹的事儿。我认为他是喝醉了,而他却只顾喝一口说一句,好让因啤酒麻醉了的思维变得连贯。于是直喝得高川两眼通红,口角流水。而且,他总是不间断地督促我,“好好喝,这样的机会不多。”高川说,正因为无聊,才会那么做,与其无所事事,倒不如找点事。然后,他就讲起了他与幼茹的事,当着刘小雯的面。他们是在我们两个宿舍的一次联谊后,相约一起去茶馆喝茶,聊了很久很久,聊了8小时,聊到忘记时间,聊到不想走了,聊到非常有感觉。后来,他们又一起唱歌,然后开房。高川问那姑娘,能不能抱一下。然后问那姑娘,能不能吻一下。后来高川干脆说:“脱了衣服吧,我们做一会。”后来,也就是第二天,幼茹在QQ上说她和男朋友和好了,他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到此为止的不止是高川和幼茹,还有刘小雯,以及我。在回去的路上,刘小雯只顾走自己的路,完全不管我们已喝得东倒西歪,她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们,所以我当时看不出她的表情,随着太阳倾斜越拉越长,她的身影越拉越长,如同山阳民间剧团上演的皮影戏。这段场景久久地存在于我的脑海。也就是在那天,我认为刘小雯是一个坚强的姑娘,高川不该那样对待她。后来,我跟在刘小雯身后,一直沿着长安路走到小寨,高川说他头晕得厉害,先回去了。我看得出来,酒醒后的高川有些痛苦,但是,我始终认为他对待刘小雯过于冷血,我不想原谅他,不想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而袒护他。高川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小寨,我和刘小雯在“好又多”地下商场买了两瓶脉动,然后,我们又绕着国贸大厦走了两小时,当然,还是在小寨,于是,在天桥小吃摊上吃了两碗土豆粉,刘小雯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当她背对我的时候,我看到她抖动的双肩,她不肯在我面前落泪,因为,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种不管喜怒哀乐都展现给对方的地步。    
  十六(1)  后来,在从小寨回来的路上,刘小雯冻得瑟瑟发抖,我拉着她的手,走到历史博物馆时,她的手就暖和了。  后来,天气一天天越变越冷,我就陪着刘小雯散步走路,仍然牵着她的手。  再后来,刘小雯总是哭泣。她在散步的时候经常突然流起泪来,她先是眼睛有一些湿润的感觉,一旦这时候你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动作,她便唰唰一下子泪水涌出眼眶,滑落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即使你什么也不说,她也会不停地流泪,流泪,流泪。泪水从她的眼角溢出,哗啦啦流过脸庞。我所能采取的安慰她的办法也只能是静静地看着她,不去打搅她,不让她的情绪崩溃。这时,她便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放声哭起来。那时候,我发现,我喜欢上了刘小雯。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和李小雯的关系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我照例陪着刘小雯一周三天出操,我们拿着体育证,跑到学校北门,让体育老师盖上章,然后再从学校南门跑回。那时候的刘小雯,总是将辫子高高盘起,像避雷针一样竖立在脑袋上,走起路来便一颤一颤的十分可爱。由于我们都远离家人到外地上学,所以对许多事情的看法也就非常接近了。比如天阴下雨的时候难免会惆怅想念家人啦,感冒头痛自己得一边咳嗽一边去校医院问医生啦等等,这些事情都得我们自己操心作出决定,有时候自然惊慌失措,举棋不定,需要彼此照应,于是两个人说一说的话心情便能好很多。当然,我们说的可远不止这些,我给她讲起了我已辞世的父亲,在我八九岁的那年夏天,一只黑色的老鼠乘他午休时从他身上爬过,下午,他便一直高烧不退,一个礼拜后不治而亡,后来听人说越是身体壮实的人越难治好这种病。我对可怜的父亲的记忆十分模糊,只记得他的两撇胡子又黑又浓,扎得我脸疼,他常常戴一顶藏青色的鸭舌帽,他的力气很大,一把便能将我举过头顶。由于年纪尚小,所以并不觉得父亲的去世有多么悲伤,只是偶尔想找个人将我举过头顶时,才发现他老是不在,埋怨而委屈地哭哭闹闹一会儿罢了。刘小雯很少提及她的父母亲,她常常说跟很老很老的外祖母在一起时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儿,比如,刘小雯有个同学住在马镇的北汀,如果去北汀看望同学,刘小雯就得给外祖母打招呼说:“我去北汀了呀,晚饭前回来。”每次,外祖母都十分诧异地问她:“你去北京干什么?不用读书了吗?”于是刘小雯便要凑到她的耳朵旁说是北汀而不是北京。尽管刘小雯很少说她父母的事,但是,我可以确定他们健在。  
  十六(2)  高川曾说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因为我俩有着极其相似的对事物的判断。然而,我越来越发现,我与高川其实很不一样。当初,不管什么场合,高川都邀请我参加他和刘小雯的约会,所以,其实,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乎没有。我想,刘小雯一定很恨我。我曾对高川说我不参加他们的活动,我不想做电灯泡,高川听后说没什么啦?大家在一起开心就行。而当我和刘小雯在一起时,我却一刻都不想让别人打扰,我不想让像高川这样的人参加我们的约会,因为,无论什么时候,高川都是永远引人注目的那一位。我想,聪明的高川一定明了我的心思。他以各种理由拒绝参加我和刘小雯的任何聚会。而他身边的朋友却一直处在不停变化之中,没有固定的,但都长得奇奇怪怪。有几次,我想找高川谈谈心,不管怎么说,我们曾经是朋友,而且,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然而,一想到刘小雯,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复杂了起来。我们不约而同地对彼此保持距离,不管我们三人之间任何两人相见,都绝口不提剩下的另一个人。而事实是自小寨回来,刘小雯就再不曾见过高川。而高川也从来不问我关于刘小雯的任何事情,他只是说自己很忙,出国的手续马上下来等等应付的借口。我期待早点毕业,结束这种尴尬的关系。唯一一次是例外,那是日,那天,风和日丽,阳光灿烂,高川来找我,顺便给我带来他看的那本书——《宇宙》,我在宿舍好几次见他总是抱着这本书看,有几次我忍不住问,这本书真有那么好看吗?他说,等我看完了,借你看看,我保证你不会后悔。我将书仍在床上,给高川倒了杯水,高川问我:“你对将来有什么计划吗?”我说:“没有!”我问他:“你有什么打算吗?”他笑呵呵说也没有。那天的高川一反常态,我是说,他又是那个能说会道什么都懂的高川了。我问他不去上课?他说对那种课没兴趣。我说我忘了,去加拿大学这些没用。高川喝完一杯水,起身说,咱们到外面逛逛吧?今天特想看几个地方。我问他是不是因为快去加拿大了?他模棱两可“哦”应了一声,说人老了,心自然就软了。我们一起来到兴庆公园,那时候的兴庆公园还没有为游客们免费开放,但是,作为西交大学生的一项优惠政策,我们是可以凭学生证免费出入公园的,于是,去公园散步成了我们几年里常去散心的地方。那天,我俩走了很长时间,最后,实在走不动了,我俩便扶着护栏看湖里的鸭子,高川扭头问我:“和小雯相处好吗?”“罢了。”“哦……她是个好姑娘。”“你会恨我吗?”“不会。”“真的?”“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然后,高川握着我的手,说:“祝你们幸福,我真的要走了。”“去哪儿?”“当然是加拿大,还能去哪儿?”我尴尬地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现在要回宿舍呢?”“不,不,我还想跟你们一起喝几杯。”“我们?”“算了吧,就咱俩。”然后,我们又一起到了南门的老赵烤肉店,要了两个砂锅粉带,一条烤鱼和四瓶9度。走的时候,有两瓶酒没喝完,高川说拿回去继续喝一点。我俩去了楼顶,喝了剩下的两瓶9度,吃了一袋花生米。然后他说他还要再呆一会,看看夜景,我独自回到宿舍。然而,我听见扑通一声,高川跳楼自杀。  下午,我是说第二天的下午,太阳穿过浓密的梧桐树叶照耀着街道,留下一抹抹淡淡的树影,风吹到脸上,有些凉意,可是,我却不能停下脚步来驻足片刻。我懵懵懂懂,木木讷讷,公安处说请我去了解情况,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高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平时还和什么人交往?他是否说过讨厌这个世界之类的话。后来,又叫去了刘小雯。第四食堂门口的宣传栏下点了两根蜡烛,写着“沉痛悼念高川”。我一直没有去悼念过高川。即便运尸车拉走他时,我也没有去向他道别,我幻想有一天他突然酒气熏天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嘿,哥们儿,一起出去喝两杯!”高川他妈哭哭泣泣,骂骂咧咧,她冲进宿舍,抓破了我的手臂,对我就像仇人一样分外眼红。她是一个自私而武断的家长,四年前,我第一次认识高川他妈,她当时来宿舍看望高川,她十分热情,就像我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搞得我倒是不太自然。当然,我只是不太自然而已,但并不怎么讨厌她,因为她总是问我吃不吃猕猴桃,然后就说些既然一起住,就是一家人,彼此应该照应和体谅。这些家长式的口吻让我们这些第一次离开父母的人突然倍觉亲切。当得知我是高川的朋友后,她忧心忡忡地当着我的面对高川说:“他是你的朋友?”我听出他的忧虑,我知道,在她眼里,我不配做高川的朋友,因为,在她眼里,她儿子是如此优秀。而她认为,她儿子的死,是与我有着很大的关系,我就是那只白眼狼,别人施舍我一块肉,我却反咬一口。她说,高川就不应该和我这种人做什么朋友。就是在那时,我开始觉得生活并不轻松。  
  十六(3)  再后来,刘小雯剪短了头发,扎起了马尾辫,别上了许多小发卡,收拾得干净利落。头顶三个,两旁脑袋上个两个,后脑勺接近脖子两面各一个,马尾辫四周三个,共计12个。临近毕业,小雯又穿坏了一双鞋子,她总是走路不老实,她的鞋子统统是从后跟开胶坏起。我们去小寨国贸买了双漆皮的黑色矮根皮鞋。然后我们坐500路公交车去西京大学看望她的一位在读的朋友。我们看了看网上流传甚广的“布达拉宫”。当我去过西藏后,我想说差得太远啦。不过那时候觉得它还是挺有特色的。我对小雯的朋友很不喜欢,因为她总是用那种配不上的眼神看我。这让我非常恼火,有几次我都想问她到底看我哪儿不舒服了。尽管我们都没说过,但是,我知道,我们离无果而终的日子不远了,我想,我和小雯也需要在动荡中找寻平衡,找寻谁也不受伤害的支点。  后来,刘小雯应聘了兰州的一家国企,我因为学习糟糕,延长学制,继续滞留西安。再后来……就是什么事没有,谎言百出,胡说八道。我有天夜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名万众瞩目的歌星,披头散发,摇头晃脑,起初,我看到自己的脸,忽而,借着霓虹灯我又看到一个女人的脸,或者说,它既是男人又是女人。当我仔细去看时,它竟然变成了一个没有脸的人,因为我压根看不清楚它的脸,我越是努力越变得模糊,直至空洞。我试图搜索一两条能够串联起这个梦的线索,为此,我挖苦心思,接而我又兴奋异常,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我在想,是不是在一些关键的环节上,我的感知能力出了问题,我完全不能感受到人生的乐趣。比如,三毛在《不死鸟》中说,生活多么美好呢。可是我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比如王明说,今天天气晴朗,我们一起走走吧。可是我看上去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从中可以看出,我当时的处境是多么尴尬,心情是多么糟糕,人生是多么灰暗,前途是多么渺茫。总之,我遇到了麻烦,并且,束手无策。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东张西望,晃晃悠悠。  最后,送走小雯,离开学校,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所谓捅破了窗户纸的生活。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男主角说,即便是你犯的错,但是,这么多年你已经赎罪了。我想说的是,外面的世界并不是什么万花筒。  
  十七(1)  让我沮丧的不是怀疑,而是确信,我越来越确信,我的生活意义是很少的,可以忽略不计。姜戎在《狼图腾》里说,人在这个世界上所扮演的第一个角色是猎人。于是,我想,成吉思汗是不是只用了围猎的方式而征服了欧亚大陆?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没什么道理可言,而且非常残酷。我想说的是,人生只不过是一出舞台剧,每个人只是一些尽力扮演自己的演员而已,有的人有台词,有的人来去匆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护士,教授,学生,工人,妓女,嫖客,其实在众多身份中可供表演的角色并不多。我想说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自己的角色,而且我个人认为,大多数人只是跟着感觉上上下下,走走过场,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演给谁看?观众是谁?我们往往太重视细节而淹没了主题。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有一个可供自己表演的舞台和角色,我们在这个大舞台上所能做的是,走上去,再走下来。我们试图导好自己的角色,为此,我们煞费苦心,处心积虑,可是往往我们事与愿违。  从接手电视剧《滇西》的那一天起,这个剧本就写得十分艰辛,一来我对云南少数民族风土人情不了解,二是对我来说,时间有点远,1942年,我父亲还没出生呢。当然,更重要是我的心态——糟糕透顶。2009年5月,动力火车来到西安,在思源活动中心演唱《你是风儿我是沙》,我在听到演唱会的一半时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直到朱彤将我推醒,我才发现人都走完了。比起身体上的进展,我与朱彤在精神上的溶合进行得缓慢无比,我们始终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有时上课完了给我打个电话,我们在电话中聊几分钟,东拉西扯说一些好玩的人和好玩的事。没事可干时,朱彤便教我做饭,比如做酸辣土豆丝,比如蒸鸡蛋糕,比如麻婆豆腐,我在她那里知道一种豆腐叫嫩豆腐,因为她说我买的豆腐是熏的,吃了对身体不好。她叫我不要到外面吃东西,特别是油炸东西,不仅贵,还很脏。朱彤是个精明能干的姑娘,她说房子每天都得打扫一遍,西安风大,灰尘多;不穿的袜子不要随便丢在沙发上,她说要认真对待生活中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见我一脸无奈,她说:“没事,慢慢会好的。”总之,她是个热爱生活的姑娘,对于她说的,有的我欣然接受,有的我漠不关心。但是,可以毫不怀疑地说,她是真真切切对我好。  周末,朱彤做好早餐,叫醒我,看着我吃完,然后我开车送她去新东方上课,或者去文艺路买她最喜欢的音乐CD碟等等。然后回家一边听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一边坐在家里消耗时间。然后一起做午餐,吃完,继续坐着聊天。朱彤非常喜欢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简直痴迷,就是在做爱的时候她也喜欢放这首曲子,完全跟着音乐的节奏,高潮迭起。而我,像个战士一样冲锋陷阵。一段时间,朱彤总是问我同一个问题:和不同的女人睡觉是什么感觉,她是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她向我解释说,尽管在我看来解释纯属无中生有,多此一举,但是她还是向我解释说,她看过我的一本书,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学校在书本里是个什么样子,也很想知道在同一个学校里生活是否很不一样。于是也推荐给宿舍的人看。朱彤说:“我们宿舍有个四川的姑娘,特爱看你的书,简直着迷了,我敢向你保证,如果那会儿你遇到她,她一定会跟你睡觉的。当然,她长得很漂亮,当然,现在可不行,她找了一个也喜欢读你书的男孩子,那个男孩说他读了三遍《你是我的人》,于是,她便跟他同居了。她说看了你的小说就想跟人睡觉……”然后她就又询问是不是有阳樣这个人,王明是否就是色情狂等等。我搞不懂她何以有这么多的问题,我甚至怀疑,一年前她之所以接触我的书,仅仅是为了今天的问题。紧接着,她又旧题重谈:“孔三,你到底跟几个姑娘睡过?”“你说呢?”“我怎么知道。”“我也不记得了。”“我是不是你心目中幻想的女孩子?”“你说呢?”“我怎么知道。”“你觉得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直等着我?”为防止她没完没了,我只好回答:“是的,茶饭不思。”“你就少骗我吧,不过,我还是喜欢听你言不由衷的谎话。你要是骗我,我可不饶你。”“我怎么会呢?”“你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人吗?”“不觉得啊。”“那就好。”对朱彤为何问我这些问题,我当时并没在意,女人总是喜欢明知故问引起人的注意。  
  十七(2)  这种日子过得单调惬意。然而,始终无法回避的是我们是否真的能与过去一刀两断?我们这种从身体开始的感情是否值得依靠?尽管,就如同高川说的:我们是无人能够企及的。而事实证明我和朱彤是在做一道数学题,明知错误可是偏偏勇于尝试错误,这就是几何数学里的反证法。即首先证明此答案是错误的,那么,剩下的就是正确的了。关于我和刘小雯的故事,我给朱彤讲过一次后决定不再讲了。因为我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且,经历一遍后我不想再讲一遍,因为,它比经历本身更让人痛苦。  我一支支抽烟,直到我精疲力竭,头昏脑胀。我失眠了,第二天十一点半我醒来时,已经不见朱彤的身影。浑身酸痛,太阳穴跳得厉害,我想我是感冒了。朱彤打来电话,问我起床没有。我说起来了。我问她有没有课?她说有。我说那中午下课我去接你,她说不用了,下午还有课。我说,朱彤,我想你。她没有回答我,说:“那你来接我吧,我正好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说到我与朱彤的不欢而散,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我的过去。朱彤认为,她在我的生命中始终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那就是多余的。对我的解释朱彤以胡搅蛮缠而定义,而事实上我也只是狡辩而已,我压根没想过那么多。她说我的过去和她的过去是不一样的,因为我们对待过去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我是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而她则是抛在脑后,愈来愈弱。  
  十八  三十一岁,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发现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原来并不是那么回事。究其原因,不是世界变了,而是我们观察世界的角度变了,变得有些让人不能接受。这一发现叫我无所适从。和朱彤在一起的一半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抽烟,看书,思考,以及做爱。一个月里,我们相安无事,我们日复一日地重复一件事情——做爱。我和朱彤总是睡得很晚,因为我们总是聊天、做爱,或者一边聊天一边做爱。当时,我喜欢与朱彤说各种各样的大卫科波菲尔式的废话,由于大多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所以我记住的不多。我只记得她说过“黑白电视”的事。“黑白电视”是朱彤隔壁宿舍的一个女孩,来自北戴河,可能是日语系或者材料系或者其他哪个系的,总之,不是科英。“黑白电视”以出奇的黑而让抱有各种想法的男生无比愤怒,加之她本人又喜欢墨粉,所以总是黑里透着白,更加叫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性欲却一天天高涨的男生矛盾连天。尽管这样,“电视”总能收到各种各样的求爱信,有的在信封上画着一个长翅膀光屁股的小孩正拉弓射箭,有的则写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每次“黑白电视”对这些信都表现出不屑一顾的轻蔑,说她若是这些男生,必定去死,活着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意义。直到有一天“电视”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这太不可思议了,她一直念叨“怎么可能呢”?甚是无辜。后来分别给两个男生打去电话,得到的答案同样是:怎么可能!?仍然表现得非常无辜。  任何失败的感情都会经历从高雅到庸俗,再到俗不可耐,最终无奈,只能分手的过程。起初,我和朱彤谈葛瑞姆•汉卡克的《上帝的指纹》,查德•利基的《人类的起源》,阿瑟•黑利的《最后诊断》,阿瑟•克拉克的《天堂里的喷泉》,托马斯•哈里斯的《沉默的羔羊》,毛姆的《刀锋》,以及王小波的《三十而立》,王朔的《动物凶猛》,石康的《晃晃悠悠》等等,我们谈论那些高不可攀的作家,谈论他们的作品,他们的思想,以及他们的生活。后来我们谈杜拉斯,谈劳伦斯,谈《百年孤独》里那些疯狂的母亲让自己的女儿跟著名的指挥官睡觉,为的只是改良“品种”。当然,多半是我在讲,朱彤在听。再后来,我们谈无可谈,各自忙碌。突然,从某一天开始,我发现在电话里听不到朱彤的声音,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两周。朱彤说,他还不了解我,她只是跟我上了床。她说她喜欢跟我上床,没完没了地上床,要是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我当时什么话也没说,我知道她的意思。这就是朱彤要告诉我的,过了几天,我还是忍不住问她什么意思,她说没什么意思,我们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那是我们经过书院门时她对我说的,当时有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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