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熬丙的龙筋)筋灵咒怎么得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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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来运转哮天犬》
&&& 作者:黄鑫&& 来源:大众网
[提要]长篇喜剧神话小说《时来运转哮天犬》
《时来运转哮天犬》
内容提要:
村子里,一条叫啸天的大黄狗,特别喜欢睡觉,因为它喜欢做梦。
这次,梦见主人得道,自己也随之升天,封仙号哮天。他在天庭中认识了二郎神,也结交了十个动物,他们像兄弟一般,推心置腹,荣辱与共。他们跟随二郎神,惩恶扬善,除魔卫道,上妖山,下地狱,诛灭了丧尽天良的梅山八怪,破获了遗祸四界的凤凰血案,历经九死一生,也受到了天庭的至高嘉奖,十一位兄弟,加上一位在月宫酿酒有功的玉兔仙子,集体被封为掌控人性的十二生肖。哮天悄悄喜欢上了玉兔。
二郎神因母亲常年被囚,求情无望,遂与玉帝交恶,二神交战于桃山,玉帝落败。哮天在战斗中身负重伤,幸得玉兔舍命相救,保全了性命,而玉兔自身却因寒毛耗尽,造成了失忆。哮天对玉兔的爱恋,日益加深,并一心陪她在月宫养病,想唤醒她的记忆。然而,只有在月食之时,玉兔才能想起从前。月食却正是哮天的鬼门关,他也会在那一刻旧伤复发,痛苦不堪。
二郎神执掌天庭,将所有的天规付之一炬,引进了完全“自由化”的管理模式。而其用“自由理念”用心培养出来的沉香,却枉法自负,追求无度的自由,并因此打开了阻挡天河的门户,给人间带来了水祸洪灾。哮天他们放下各自的伤痛和爱恋,毅然坠入人间,修渠筑坝,将肆虐天地的洪水逐一收拢。这时,玉帝回归,是否又是一场浩劫……
啸天醒来后,却不再睡觉。它每天都活在恍惚中,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睡梦里……村民盛传,大黄狗疯了。
第一章/升天
第二章/鏖战
第三章/升迁
第四章/联欢
第五章/破规
第六章/谋反
第七章/立规
第八章/家变
第九章/守规
第十章/团圆
第十一章/议和
第十二章/落凡
狗也是有尊严的!
我蔫了吧唧地趴在狗窝里,舔着伤口,清高地想:尤其像我这样一条从小在主人家中养尊处优、遍体金黄的良种看门狗,总该有点尊严吧――刚才,男主人用一条锈迹斑斑的铁把家什,将我好一顿“胖揍”。这次人家是真下了黑手,绝不同于以往,只拿根婀娜多姿的柳条远远比划比划完事儿。
我的罪名,是咬伤了村子里一条名贵的“腊肠”宠物犬。其实一直以来,村里的哥几个都会利用玩耍之便,隔三差五地将这小子拿来练练牙口,如此爽口的品种,谁不咬谁遗憾呐。只是这次我没把握住分寸,下嘴狠了点。问题的严重性在于,这是富贵人家的狗!估计,这是该村有史以来发生的最骇人听闻的大案了:富人家的宠物犬被穷人家的看门狗当街咬得鲜血淋淋――其轰动效应绝不亚于富人被穷人当街咬得鲜血淋淋。所以,接下来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是我活该。
先是富人的亲儿子抱着受伤的干儿子,一脚踹开俺家大门,后面尾随着哭成了蜜桃眼的富人老婆,再后面定然是怒气冲冲的富人了。蜜桃夫人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雍容,疾步冲到我温馨的小窝旁,一手指狗头,一手拍胸口,空洞地干嚎着,还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条刚刚离水的鱼。
我知道,这年头拼爹失利带来的不良后果极其严重,但为主子辩护的本职却是丢不得:一狗做事一狗当,你家腊肠是我下的手,与主人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后面的男人见状,竟高声朝屋里喊道:你家的狗是不是疯了,咬伤了我家的宝贝,不但不认错,还敢这般狂叫!我正百般解释着:不好意思,是贵夫人先叫的……老主人已披着外套从屋里连滚带爬窜了出来,就差给人家跪下了。
也没费多大工夫,我的罪名便被正式罗列的有板有眼:残暴不仁,坑兄害弟,咬狗不看主人……按蜜桃的话说:这条疯狗,够拉到菜市场活剥半个小时的了!我家主子毫不怠慢,先把眼睛弄得跟我的眼睛一样红,然后随手抓起一根木棍――但犹豫了片刻,还是丢了出去。我正心中一热,感动不已,人家手中却已迅速换成了铁棍!
整个操练过程,我始终咬着牙,没有躲闪,也没有吭声。我坚强的心脏仿佛随着绽开的皮肉渐渐木化成石……酷刑持续了个把钟头,直到富人一家的怨气消弥得干干净净,瘫作一团的我才像块废旧抹布,被随手丢进了狗窝。
我确定狗是有尊严的!
时间过去了三天三夜,我始终倔强的汤水不进,任女主人捧着再鲜美的肉包子、用再动听的声音规劝,老子眼睛都不会睁一下!我感觉越来越困。我想我是发烧了,我老是做一些乌七八糟的梦,总梦见一些个冤魂,有窦娥、屈原、岳飞和大禹他爹……后来,我就深深地迷恋上了做梦。对,夜以继日地做梦!尤其白天,哪怕偶尔清醒都成了我唯恐避讳不及的灾祸,我会立马强迫自己把眼睛闭上,迅速睡去!
现在的我,或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睁睁眼,望着无尽的天空发发愣。但在白天,我一定是沉睡着的。
就是,白天与我有什么关系――白天冷冰冰的家,与我有什么关系!白天冷冰冰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白天冷冰冰的世界,与我有什么关系!人类,别惦记我了!我不会再吃、再喝、再用你们的了,我也不会再是你们的朋友、玩伴和宠物了,我只是条喜欢在白天做梦的畜生而已。
仅此而已。
天快亮了,我该睡觉了......
第一章升& 天
正月大,初二
1、主人得道了
主人得道了!
天刚朦朦亮,我趴在鸡窝门口,与一只叫“光明”的公鸡聊得正欢――当然,同所有不如意的中年男人一样,我俩闲聊的语气和内容,都一如街头嚼舌的怨妇。
其实,光明公子尚算得年轻,只是鸡毛脱了大半,显得老态龙钟了点。说来可惜,在“光明”成为“光腚”之前,这小子还是趾高气扬了些时日的,在那个没钟没表的年头,每天准确的鸣叫,的确帮了这家人们的大忙,甚至一度被主子奉若神明,见天儿好言好语、好商好量、好吃好喝伺候着,我们一干奴才家畜无不羡慕的要死,老远便会“光明使者、光明使者”的景仰不已,小家伙却每次挺着胸脯、踱着方步,瞧都不瞧我们一个正眼,除了几只母鸡,也很少见到他与其他禽兽进行实质性的交流。
好在旺运不长,这厮贵宾待遇没坚持半年,一场H1N1下来,嗓子便哑成了破锣,鸣也打不出半个,活脱脱出落成了一块垃圾闹钟。再后来,光明嗓子没恢复,却因为大量偷食止咳药丸,落下了严重煺毛的后遗症。大家晓得,近期,我的命运也是异曲同工――比隔壁王二麻子的脸还坎坷呢。所以,才会在人人都忙着落井下石的时候,与这只“落破白条”彻夜沟通得热火朝天。
这时,我们忽听得凌空一声炸雷!没过多久,便有一束刺眼的白光直插男主人房顶!我俩正担心,自家主子别是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给雷劈了吧,却抬头瞧见,老小子正笑逐颜开地团坐在一只箩筐里,徐徐上升呢。筐上明显印着四个大字:成仙专列――男主人姓孙名武,笃信教义,天天修练,啥活儿也不干,至于进程……我们动辄会从分居多年且满腹牢骚的女主人嘴里,了解得一清二楚,自从去年同村的张果成仙后,孙武同志就进入了最后冲刺的关键阶段,现在看来,必是大功告成了。
说话间,云层里又徐徐滑下一只箩筐,却贴了另外四个大字:家畜随从。我和光明会心一笑,赶紧跳了进去!屁股还没坐稳呢,便感觉一大一小两只黑影相继窜了进来,定睛一看,原是同门,一头猪,一只猫,猪叫大蓬,猫叫十三,都是主人的宠爱之物,好在彼此算不上嫌厌――四个畜生心照不宜,同时伏下身子,静等着萝筐上升。万般期待中,那束温暖而可爱的白光,终于再次泻了下来!正当“驴友”们满心欢喜之际,萝筐却像只落进蛛网的苍蝇,向上猛窜了几下,便静止不动了。
我们把大小不一的脑袋慢慢探出筐沿,狐疑地四下张望着……一只蝴蝶个头的老精灵,不知何时落在了我们头顶的绳索上:“诸位,不好意思,超载!你们四个是剪子包袱锤呢,还是三人合伙,扔下一位去?”
我与公鸡和猫异口同声地建议:“剪子包袱锤!”
猪大蓬低头看看自己毫无胜算的剪刀蹄子,眼神非但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黯淡,反而流光溢彩,烁烁有余:“天使官,有件事我本不想张扬,但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就不得不说了,你们军方有位高层,叫天蓬的,你应该略有耳闻吧,我们本是近亲,至于多近,我不便透露,反正主人这次升天,就我托他老人家打通的关系,让不让我上,您看着办吧!”
猪头说完便一腚坐下,翘着猪蹄子,不再言语。
蝴蝶还未置可否呢,猫十三便缓缓站起身……瞧瞧,猫哥这觉悟!我和公鸡感动的差点哭出声来,但接下来,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猫十三慢慢站直了腰身,甩了甩额头的几缕乱发,自腋下拈出一团纸条,缓缓展开,嘴里念叨着:“还以为用不着了呢......呶,主人的亲笔留言,大家都是文化人,就不需要我逐字逐句地解释了吧?”
纸条虽然拿倒了,但我们还是迅速辨别出了上面清晰的八个大字:位列仙班,此猫特招。认识这么多年,我的确没像此刻般强烈地想过,如何把猫十三的刘海一把扯个精光!公鸡却相对“胸怀”一些,只是不太服气地扭头找到蝴蝶:“天使同志,这刚刚得道成仙的凡人,有权自主招生吗?”
蝴蝶庄严地点点头:“有名额!”
光明开始死乞白赖地一腚坐下:“反正按历代习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老规矩,我与啸天,坚决不能下!”
啸天,正是鄙狗的名讳。我留恋了一眼极有可能迅速发展成死敌的三个战友,然后转向愁眉苦脸的老仙差:“天使哥,天庭对随从成员,有何限制吗?”
大蛾子撇撇嘴:“当然,天庭规定,随从成员的总重,必须少于……或等于一头驴。”
我再狡黠地问:“有没有标明,是头什么驴啊?”
“驴就是驴,还分什么驴,不就前几日张果老仙牵上去的那头驴吗?”
我哈哈一声笑,故作渊博状:“大师,您久居天界,定然不了解凡间俗事,没错,如果您按张果家的那头小毛驴来计,我们的确超重,但您看这头……”我一指正在驴棚里打盹的骡子,“按这头驴的标准,我们的重量,还差得远呢?”
蝴蝶悲情地望着那头大个儿牲口:“你确定……这是头驴?”
我不以为然地发誓:“我还确定,他妈也是头驴呢!否则,让我天打五雷轰!”我身后的畜禽,赶紧集体担保:“对对,铁定没错,他妈是驴,他妈是驴!”
天使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看得出老小子这次摊上难题儿了――我们四位轮番斗了三局地主,才听他长叹一声:“那我就与同事们试试,但有一点,我首先说明白,升天的通道一但打开,地狱之门也是洞开的,地狱的引力可是大得很,我们哥几个自然会尽力拉你们上去,但如此重量,我们从没试过,一旦体力不济,大家会有坠入地狱的危险,到时,诸位可不要后悔啊。”
我们想都没想,齐吼一声,赌了!
其实,并非哥几个勇气有多可嘉,实在是……如此场景下,谁若被一脚踹下筐去,心情都无异于被投放地狱。
2、神仙的乌鸦嘴
神仙的乌鸦嘴,果然是开过光的――贼准!任凭头顶上的四只蝴蝶个个累得脸色酱紫,翅膀也扇成了螺旋桨,依然阻止不了一筐子动物慢慢向地狱滑去!
最终,箩筐好歹在一道门墙上驻了驻脚,先前的蝴蝶头子赶紧利用这片刻的喘息时机,急切的嚷道:“这是第一层地狱之门,形似井盖,都是浓重的雾气所筑,载不住你们多久的,接下来,你们会一层一层的坠进去,直到十八层,那可是万劫不复的境地,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你们必须下来一位,否则,大家一起玩儿完!”
哥几个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缺乏拿得出手的特效点子,干脆噤若寒蝉。
正在此时,从雾门边的深邃处,传出了两声厉鬼般的惨叫!咯咯咯咯......寂静的箩筐内终于有了点响声。我纳闷地瞄了瞄诸位――哦,噪音来自于猪牙呢!还是神仙心存仁善,老天使开始轻轻抚摸着猪头,柔声安慰道:“这位猪老弟大可不必惊恐,刚才吼叫的,正是镇守一层地狱的红蛇鬼怪,据说人家是不吃猪肉的!”
“不吃猪肉?高老庄来的?”猫十三还真是位不耻下问的主。蝴蝶也配合得相当耐心,解释道:“据说,此怪生前是天庭一灵蛇,主子正是四大天王之一的广目天王留博叉,想必老留与天蓬元帅交情不浅,所以这孽畜爱屋及乌,顺便戒了猪肉也未尝不可。”
公鸡闻听,忽然眼前一亮:“嘿,这不问题就解决了,猪哥哥,这儿的怪物不吃猪肉,那只有你留下来,是最安全的,等我们上了天庭,找到主人,再央求他回来救你,岂不两全其美?”
猪头正要再哼唧什么,天使又发起了狠话:“眼下,这的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否则,再过片刻,大家冲破这层雾门,里面每一层驻守者,都是吃猪不吐骨头的恶魔哇,到时,就算主人真有心想救你,估计猪毛都寻不到半根了。”
猪大蓬终于不再言语,我瞅瞅筐外迅速上涨的雾气,知道形势已迫在眉睫,不由心急如焚,只好拼命地朝猫十三眨了眨眼睛――这厮向来貌似忠厚,想必做起思想工作来,也会事半功倍。黑猫果然没让大家失望,无论从眼含热泪拍打猪肩膀的小动作上,还是从感人肺腑款款动情的小语气上,温情都耍得滴水不漏……结果,就在雾气漫到筐沿的关键时刻,猪大蓬同志愣是一个跟头,翻出了筐外。箩筐重量骤减,在四位天使的努力下,立刻如流星般窜向了天庭,猫十三朝猪大蓬含情脉脉的道别喊了不到三分之一呢,眼前便成了一片混沌。
众人开始默不作声,估计都在努力回忆着蓬蓬平时对自己点滴的好。素材刚搜集了一半,忽然感觉筐子一顿,头顶上传来了机长如释重负的叫嚷:“各位旅客,天庭到了,请下筐!”
众人赶紧撇了猪头,激动万分地扒着筐沿,睁大眼睛,尽情欣赏着所有地球生物都梦寐以求的天堂景观......呃――哥儿们,进过农贸市场吗?就是农村的小商小贩每隔固定的几天,就会聚在一起进行私下交易的那类场所:鸡飞鸭跳、牲畜乱窜、污秽横流、嘈杂不堪!此时,我们面对的,绝对是一个标准的、大型的、管理还不怎么规范的农贸市场。
我们在箩筐里足足愣了半天,直到老蝴蝶在脑后扇着翅子不停地催:“赶紧下筐,赶紧的,我们这还忙着呢,下一趟又得晚点!”
光明首先回过神来,扭头一把抱住天使,可劲地摇:“天使同志,您没搞错吧,我们是去天庭,不是去农家乐,您一定搞错了吧?”
蝴蝶对公鸡的举动并不吃惊,嘟囔了一句“咋都这反应”,便心平气和地一指市场入口的门匾,那上面,果然突兀着三个鎏金大字:南天门!应该......没错吧,哥几个反复确认完毕,这才慢慢爬出筐外,朝熙熙攘攘的“南天门市场”缓缓挪去。
把守门口的,是两只黑熊。其中一只伸腿挡住我们的去路,动作粗鲁,神态傲慢,语气也算不上和善:“新来的吧,登记去!”
旁边走不远,果然有张挂着“随从登记处”铭牌的小桌,桌上一摞表格,正有一只卷毛绵羊弯腰凸腚地爬在桌上填空,绵羊身后还有几百头品种不同的家畜在排除等候,我们自觉得呈纵一字型排开,接在了一群家鸭后头。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工夫,饥肠辘辘的我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那只肥嫩的鸭尾巴流口水呢,忽听脑后的猫十三狂叫一声:“主人,主人,我们在这儿呢!”
顺声望去,果见我家主人正同一年轻俊俏的后生在“市场”边缘四处打量,听到猫到,抬手朝这边一指,旁边的青年赶紧快步走到门卫处,耳语了几句,然后一招手,嘴里喊着:“孙武的家禽随从,不用登记了,进来吧!”
我们心中万分感慨着自家主子的交际能力,先前的心理落差立马消弥了大半;身后几只鸭子愤愤不平的谩骂,也没影响到小哥仨一路欢天喜地朝主人飞奔而去。
3、过门口时
过门口时,一对狗熊齐刷刷地朝我们弯了弯腰,使我猜度到主人旁边的帅哥定然是个有身份的神物,果不其然。老孙先是指着我们逐一介绍,然后手掌一反,托着才俊:“这位是杨二爷,先辈是天庭的重臣,此时成年在即,正与我同在成仙班一起学习......”
原来主人得道后,正式成仙前,需要进一个名字叫“成仙班”的天庭教育机构深造一番的,这可能就是凡人们常说的“位例仙班”吧。仙班的成员,却成分不一,有得道的凡人,有成年的神仙后人,有得了大赦的佛家犯罪份子,还有一小部分做出突出贡献的妖魔鬼怪......但唯独没有家畜随从――我们“脱俗”的场所,正是眼前的农贸市场,在这儿呼吸上个把月仙气,体内的俗气自然会消失殆尽,身体也不用再依赖五谷杂粮就可保持一辈子的皮毛油亮、体态丰盈了。
主人介绍完这一切,便急溜溜挽了杨二回课堂去了,还解释说班主任菩提老师是个异常严厉的主儿,连班上的神二代和体育生那帮儿刺头都望而生畏......等我想起猪大蓬的事,再仰头寻去,二位大仙早没了踪影。
公鸡和黑猫却显然更加担心起自己日后的生活质量,一个劲地嘀咕在彻底有能力脱俗前,我们吃啥?喝啥?玩啥?花啥?说实话,对此,我却不是非常的关心,自己在凡间时已绝食多日,锻炼成果也很显著――现在喝着仙风,饥饿感就不怎么强烈。至于精神层面......在哪儿挨这三十来天的饿,对我来说,都一样。
光明和十三的担忧,并没演绎成现实。
第二天,我们就发现,市场毕竟是市场,绝对是个可以任意交易的场所,而且惊奇地发现,凡间的东西,在这儿都是至宝:公鸡的空药瓶子,就换了一坨可以充饥的棉花云,还挑剔地选了草莓味的;我的一条破旧狗链,换了一块七成新的小排量筋斗云,这东西速度极快,我只念了一半提速口诀,“咻”的一下,就已经看不到南天门口那座高耸的牌楼了;猫十三最有头脑,一只铜质发夹,交易了几包鱼干和一块质地纯正的东海水晶。可惜,鱼干属于违禁品,被熊保安没收了,说是下界时归还,但没开收据。水晶的妙处却很多,可以变云变雨变彩虹,只是黑猫对“天气预报”热度不高,新鲜劲一过,便拿水晶给我把玩,然后想换我的二手交通工具。
我没同意,水晶也没还他。
真正的苦日子,是十天过后!
当时,我和黑猫手头值钱的物件,基本换成了一堆不能入口的天庭玩具;公鸡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苦瓜味的棉花渣子后,所有的家当,也就只剩摇曳在尾巴尖上的那根鸡毛了――他刚与隔壁的书贩子达成协议,用这根鸡毛换一套烫金的小版本《无字天书》,以了却自己多年趋之若骛的收藏梦想......后来经过鉴定,那只是一摞空白的天庭公用信笺而已。
综上原因所致,那段小日子,我们过得极其个性――天天被“饥寒、劳累、病痛、孤寂、空虚”轮番伺候着。若不是托福那块能下雨的水晶,让我们每天能喝上碗清汤,而且发现清汤中的倒影上,自己的印堂还依然发亮,我们早垮了。
“煎熬”足足持续了半个来月。
忽然,有天清晨,我们发现自己对一切痛苦的感觉,不是那么强烈了,再过几个时辰,便彻底麻木了,而且身体也变得完全通透起来。甚至喝下去的每一滴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恶心之余,便不再有任何想往胃里填充东西的欲望。
第二次见到主人时,我们的身体,已经轻得像一片可以任意在微风中徜徉的羽毛了,这应该就是脱俗成功的标志吧。老孙仙风道骨地戴着毕业帽,满眼欣喜地望着我们,由衷地乐。公鸡显摆地“飞”到主子面前:“主人,我毕竟天生有一对翅膀,飞行是咱祖上的看家本事,我一定会飞得比别人更高,是不是做神仙更有前途啊?”
仙家微微一笑,语重深长地说:“我觉得,神仙之所以会飞,是由于他们把自己看得很轻;至于飞得有多高,完全在于他们把自己看得有多轻,与翅膀无关的。”我正全神贯注地想着心事,一不留神被主人拽下云端,“啸天呐,借一步说话。”
我立马一个箭步,紧随主子身后,来到广场边沿的僻静处。老孙开始不停地抚摸我的头――主子这类动作,大都带不来什么好差使:“啸天呐,我知道,这一行随从中,你是最忠心的,所以,有个小难题,想跟你商讨一下。”
我瞪大了眼睛,尽量显得全神贯注,以对得起这庄严的身份。
“上次与我一起的杨二,还有印像吧,这小子身份可了不得,据说是玉帝的亲外甥,咱若攀上这高枝,前途无量啊!”的确,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与玉帝扯上关系――天庭“CEO”原来还可以诠释成“我主子的朋友的父亲的大舅子”啊!我赶紧甩了甩耳朵,认真地听,“班上几个后台不挺妥的,都在拼命巴结这杨二,只我知道的,就有个叫老沙的和尚,送了杨二一把祖传的三尖两刃神锋戟,其他还有送缚妖锁、照妖镜、八爪龙纹黄袍的,总之都是一等一的宝物啊!”
我清楚,老当家的苦口婆心地把我拉到这儿,绝对不是为了宣扬高官家属们私自收受扎枪子、生活器具、化妆用品这等烂事,所以一刻都不敢走神――接下来,果然就入了正题:“可惜,我老孙是一件也拿不出来啊......”听到这儿,我不由释然一笑,不就瞧上了我手头的宝贝吗,没问题,悉数上交!我还没来得及表态呢,却见主人眉角一扬,“哎,不过,这小子对狗特别感兴趣,上次他看你的眼神,你是没注意,那叫一个恋恋不舍呢!”
我突然预感,自己可能没有必要展示筋斗云和红水晶了,那根本改变不了主子执意拿我垫脚的决心。最终证实,我还真没误会谁――接下来,老孙头用了大量夸张煽情手法,长篇赘述着杨二当初对我的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和爱不释手,直到连我自己都坚信不疑地认定,杨二会像期盼初恋一样盼望着与我再次会面,并山盟海誓生死相依……为止。
自打脱俗成功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如此揪心的感觉了。我用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艰难地把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修缮的平静如常,并开始频频点着狗头――傍上玉帝近亲,毕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我麻木的脸上,毫无表情,自始至终,我都没反驳什么,没提任何条件,也没说任何谁离不开谁的话,只是一味应允下来。
望着孙武雀跃的背影,我感到有颗跳动的下货,碎了一胸。
4、杨二这小子
杨二这小子,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爱狗人士。
整个上午,他都像伯乐遇到了千里马一样,如痴如狂地摸我脑袋挠我脖子捋我尾巴,我却基本无动于衷,竟自埋头继续我香甜可口的狗食。杨二家的房子很大,概念约等于四合院;位置也在流沙河以里,概念约等于二环附近。门牌上嵌着五个朱红大字:瑶姬圣母阁,由此推断,此处该是早年天庭政府奖给杨妈妈的套改房了。
新主子见我吃得欢,又取来一只蟠桃榨成汁,泡开一包压缩棉云,倒入我的狗盆。杨二心细,说起话来也嗲声嗲气:“啸天啊,多吃点,刚开始脱俗的神仙,都是靠棉云充饥过度的,这蟠桃可是缺货,平常仙家都吃不到呢,我这专门去王母后宫偷来给你尝尝,可以增强你的元气,味道咋样?”
我拼命吧唧了吧唧嘴,以示满意……打第一个饱咯时,我忽然想到一路同行的猫十三和公鸡光明可能还瘪着肚皮呢,赶紧扭头问道:“二爷,有袋子吗,我那俩哥儿们都清水锅里泡好多天了,剩下的棉云,我想给他们送点去。”
杨二微微一笑:“你小子还挺仗义,正好等会儿要去大殿参加分工大会,估计他们也要到场,不过,打包却是不行,随从吃蟠桃本就有违天规,再大摇大摆的提到大殿去,太张扬了,这样好了,等分工活动结束,你带朋友们来圣母阁饱餐一顿,不就得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正在地狱度假的猪大蓬,那厮估计也十有八九修炼成“瘦肉型”了,正要再次开口相求,却忽然传来三声钟鸣,杨二一拍我的狗头:“走走走,集合了,这次会议可是关系着我们的前程,耽误不得。”
我赶紧唤出筋斗云,载上新主子,一路绝尘而去。
同样是人头攒动,灵霄宝殿可要比南天门规范的多――人人按标示站位,纵横成排,方齐归整。杨二拽着我的耳朵往前挤时,只费了三两个“借过”,主席台上的坐牌,就已经清晰可见了。
我意识到,日后认齐天庭核心领导班子的机会不会太多,所以赶紧下意识地对照着相关面孔,细心铭记起来――玉帝王母居中,左右依次为观音菩萨、托塔天王、太上老君、太白金星,还剩一个位子,没牌,只见两位分别长着蛤蟆脸和树杈头的大叔,相互礼让了半天,谁也没好意思坐,最终双双一起下台,站在了最前排的正中央。杨二告诉我,那是阎罗和东海龙王……哦,大户人家!
还说了主持的那黄毛小子,正是自己的班长兼死敌,兼混蛋,兼不是东西,李三蹦子同学。当然,没一会儿,我便从三蹦儿的自我介绍中了解到,人家其实叫哪吒的。哪吒,比我想像中要成熟的多,完全不是国产影片中穿肚兜、扎小辫的幼稚形象,而且开场白的语气,也铿锵有力,尤其讲到“为了天庭的发展,定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内容时,都会用力挥一挥拳头,神情激扬,一看就是正宗的官宦“家教”出身,根正且苗红啊――只可惜,小子头发染成了黄色。
接下来,在热烈的掌声中,玉帝缓缓起身,脱稿整了大约半个来小时的即兴演讲,初期,我左右一瞅,全场正在埋头记录呢,终于明白了先前杨二让我带齐纸笔的用意,赶紧随波逐流,奋笔疾书。等老领导讲到“我愿甘当天庭人民的儿子,并乐此不疲”时,因为一时想不起“疲”字的写法,我扭头凑上杨二的笔记本,却看到了一只乌龟,素描的。
小子头都没抬,继续保持着写作的姿态,口中却小声问道:“像不像?”我瞅了瞅玉帝的体型,心神领会地点点头,并本着与主子心照不宜的原则,立马翻过满纸的蟹爪爬,“小写意”了两窝王八蛋。
再后面,主席台成员关于本部门招工简章的讲话,我都记得不是很清楚,缘于当时我满脑子都在疑惑着杨二与舅舅貌似僵硬的爷们关系――与哪吒不和我理解,拼爹等于拼命嘛,可对自己的老靠山咬牙切齿,完全没道理啊,坑爹,也得分时机和场合不是?
回家路上,我与黑猫、公鸡同挤在筋斗云里,蠕蠕前行。
杨二换乘五彩祥云后,早没了踪影,这是天庭中层领导干部的标准配驾。刚才小主人是被封了王的,王号很长,叫什么“英烈昭惠显灵仁佑王”,我费了很长时间,才勉强一字不差的理顺到底。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哪吒,他好像被封了个什么小将,名称很短,我却一个字都懒得去记。出于礼貌,我下意识关注了一下前主人,孙武得了一个“凤凰仙”的职称,负责在流沙河以外的凤凰山上栽梧桐,养凤凰,所以,估计先前送狗的成果不是非常显著,人家送三股子叉的沙和尚,还封了个“御前卷帘大将军”呢。
至于我们一干随从,待遇倒是公平公正的。天庭有规定,先天得道的,为神,后天修炼的,为仙,神起步就可为官,仙只能从底层一步步做起,但无论神与仙,随从都一视同仁,若无重大贡献,皆不得为官,不得封号,不得受供奉。我们与凡间动物的区别,就是可以赏一具直立行走的人体躯干,但头部不改――大多数同事对此都颇有微词,人身兽头,不伦不类的。
我却异常满足,至少从此可以不用把嘴巴直接伸进方便袋里喝菜汤子了。
猫十三和公鸡光明就不太习惯,活脱脱两具僵尸,低垂着陌生的手臂,呆呆地站在圣母阁客厅柔软的地毯上,过了老半天,才尝试着活动了活动唯一熟悉的猫头鸡头,还有舌头。黑猫很少如此恭维别人:“啸天,你这居住环境,不错啊!”
光明却来得实际一点:“哥儿们,要不,你回头问问杨二公子,他喜欢公鸡不?”
我盛了满满两碗桃汁棉云,递了过去,公鸡二话没说,插嘴便大口吞咽起来。黑猫推诿了个把回合,也坚定地捧在了手里。我正攥着俩桃核看二位哥儿们吃得香,忽然自敞开的大门外传来一声尖叫:“哎哟!哪来的一群野畜生,在此偷食!”
我周身一颤,惊恐地朝门口望去,不由手心冒汗!来者是只一人多高的火眼金雕,矗立在台阶上,大张着双翅,竖着一身坚如钢铁的翎羽,尖喙如镰,弯爪如钩,双眉倒立,腥红的舌头如冥火般咝咝作响,标准一副惹事生非的架式。
摆POSS谁不会!我们哥仨就地一滚,纷纷现出了战斗原型:十三怒张出指爪,恶狠狠地喵叫两声;我龇龇狗牙,为节省体力,都没舍得汪;白条公鸡一个跟头越过我俩......但可能意识到自己光溜溜的粉嫩身材除了让敌人食欲大增外,根本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所以赶紧钻回原地,变回了人身模样。
双方远远比划着,耍了半天酷,正要务实地开张之际,却凌空传来一声喝止:“各位,且莫动手,都是自家兄弟!”
众人抬头望去,祥云涌动处,正是我家的杨二公子。
5、没过多久
没过多久,众人已在主人的召换下,纷纷落座。
那位原汁原味的“自家兄弟”,原是杨二郎在凡间从小养大的宠物,名字叫做扑天雕,动物学中,属“银眼金翅鹰”科,品种极为稀有,拿到天庭,也属一级保护动物。后来,佛国特使走访玉帝皇亲时,一眼相中,口口声声自家正缺一护法,愣是用几个成佛名额换了过去――所有佛国的动物,必需以真面目示人的,所以,扑天雕才落得如此原型装扮。此次雕护法回娘家,正是受佛国高层之托,带了几份贺礼,祝贺二郎荣升为神呢。
二郎神在介绍我们哥几个时,也统一用了天庭刚刚冠封的官方称谓:我堂堂一啸天,愣被叫成了“哮天犬”,有领导示意,“虎啸”的“啸”,太过张扬,所以给我改成了“哮喘”的“哮”,谢天谢地,好在没把“犬”改成“哮喘”的“喘”;十三叫“飞天猫”,其实他毕生怕热,更钟情于“北极猫”的称号,可惜肤色太黑,名不符实,申请书被“冠名办”给一票否决了;光明叫“报喜鸟”,当然,为了顺口,日后,我会坚持称他为“报喜鸡”的,公鸡也没反对,他看重的是“报喜”二字,后面,改成“猪”都没事儿。
一提到猪,我立马又想起大蓬来,但瞅瞅杨二正讲解得热烈不堪,我想,还是先对天庭及相关机构进行一下深刻的了解,更为重要些。
听主子讲了半天,与传统神话还真有所出入:目前,围绕在人间四周的,共有四界一宫五大部门,其中呈十字形位置依次分布着:上界天庭,西界佛国,下界地狱,东界龙族。而四界正中与人间正对的,是月宫,也叫广寒宫,因为常年冰封,所以人口罕至,偌大一个宫殿,传说只有宫主嫦娥、管家吴刚和一只兔子相依为命。谈到月宫,二郎神忽然一拍脑袋:“哎呀,差点误了大事!”说着,便从随身的羊皮袋中,捧出了一枚圆椎状的冰块,往我面前一推,“快,趁凉,吞下去!”
我虽心存疑惑,但本着对主子的一万个信任,二话没说,一口吞下,顿觉精神大振,心情愉悦无比,往日聚积的大小阴损,瞬间一扫而光。我忍不住夸了句:“好舒服,二爷,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啊?”
二郎微微一笑:“你现在已经是天庭认证的神兽,自然要换一颗凉心,莫要小瞧这东西,它可是采了天地之灵气,含了道家之德、龙家之势、冥界之循,最终在西天佛堂听诵七七四十九天,再置广寒宫中冰封九九八十一日,为防天热融化,最后放至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用三昧真火包浆六六三十六遍,才凝聚而成!”
一串小九九下来,报喜鸡听得眼睛都直了,忽然尖声问道:“那这东西,具体有什么疗效呢?”
“这东西,首先是你们穿梭于四界一宫的唯一通行证,另外,此心属极寒之物,不但可以化去你的戾气,汲取天地间的正能量,还会让你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充分享受不断进步的快乐时不骄不燥。”还没等公鸡询价呢,二郎便用心宽慰道,“不用着急,凡受到天庭冠封的家畜随从,都有份,保证每人一颗的,估计凤凰仙已经为二位领取了。”
二郎话音未落,只见孙武怒冲冲的跨过圣母阁大门,高声呵斥着:“懒猫,光腚鸡,也不跟老子说声,就四处乱窜,还有没有点家规了,二郎神殿这等高档场所,也是你等下三滥随便出入的吗?”
这小子定然对自己的官封极为不满,才会迁怒于两只畜生。二郎见状,忙大度的迎上前去:“孙兄来得可巧,正提到你呢,难得人员如此齐整,不如晚上我整几个小菜,大家欢聚一下如何?”
孙武却没那好心情,原地站定,抱着膀子,眼睛呈六十度角斜视着右上方,语气不咸不淡:“哪敢劳二郎神尊的大驾,您有这份心意,小仙就感激涕零了……黑猫,公鸡,赶紧吞了这两团冰疙瘩,滚回家种树去!”
十三和光明哪敢怠慢,诚惶诚恐地扬手接住空中的两颗凉心,紧跟在孙大仙身后,亦步亦趋出了门口,迅速跳上了那块“双彩”祥云――其实我如此形容孙武的座驾,是有心照顾一下他的脸面,说白了,那就是朵黑白相间的乌云。望着他们一路飘去,我小声地问二爷:“神君,你们神仙不用换凉心吗,凉心不是可以败火吗,这老孙头咋还这么大火气?”
杨二郎平静地顿了十多秒,才低头一笑:“神仙换的,不是凉心,而是质地更加坚硬、感觉更加冰润的另外两种心脏,神换晶心,仙换冰心,这么解释吧,三颗凉心,炼一颗冰心,三颗冰心,炼一颗晶心。依次类推,往上还有磐心、玉心,一直到最高级别的金心,据说,目前在四界一宫中,只有玉帝和佛祖如来拥有金心。”
噢,合着吹捧了半天,凉心最不值钱啊。“是不是有一颗金子做的心,就代表可以为所欲为,想死都难啊?”我托着狗腮,嫉妒兮兮地敲打着砂锅。
“不,只要拥有磐心以上档次的神佛,都可为所欲为,想死都难。只有晶心、冰心、凉心拥有者,如果违了天规,玉帝就会召齐三到九个太阳,将其心晒化,犯规者失了心,就会变成石像,落入凡间,供人神唾骂。”
“三到九个太阳?”
这次,是大雕插的话:“对,传说中,九日化神,六日化仙,三日化跟班!”我这还寻思一但升了天,便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了呢,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若忍不住顶个小嘴、酒个小驾啥的,玉帝老脸一翻,整上仨火球儿,就把我打发回老家了……忽然想起,上午边听玉帝讲演边画的那满纸鳖蛋,还在裤兜里收藏着呢,我禁不住吓出一头冷汗,赶紧掏出来,悄悄在身后撕个粉碎。
扑天雕见时候不早,道了声要回去复命,二郎东屋西屋地搜了满满一袋子仙果美食,让鹰嘴叨着,送出了府第,望着落日中渐渐远去的雄鹰身影,主子满眼的流连。看到此情此景,想起刚才孙武对我不屑的眼神,我忍不住长嘘一口闷气,感叹着二爷的重情重意,对方却显然有所误会,拍拍我肩膀:“放心吧,哮天,你是我的兄弟,只要我一息尚存,绝不会让人夺走你的心神。”
我抹了一把潮湿的眼睛:“二爷,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狗啊?”
小子一脸子坏笑:“认识得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
那一晚,我的确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或事让杨二的心境大宽,竟独自喝了整整三坛子桂花酒,还全是十斤装的!天庭规定,随从是必须戒酒的,如若违犯,也在“三个太阳刑罚”之内,所以我整晚的工作,就只有开酒,倒酒,开酒,倒酒,开酒……捶着主人的背,帮他从胃里往外,倒酒。
杨二大着舌头求证:“兄弟,你二哥酒量咋样?”
我望着满地的洪流,由衷地一竖大拇指:“高,酒量高,吞吐量更高。”
当晚,我俩都没睡安顿。杨二先是逼着我与其正儿八经地结拜为兄弟――我借口上趟厕所,然后溜到内堂仔细查阅了一遍《天规》,确定没找到“禁止随从与主子称兄道弟”之类的字眼后,才返回现场,迎合着小酒鬼,相拥而跪。
“杨二哥”时哭时笑折腾了足足大半晚上,稍微消停了,躺在地毯上,拉着他“黄三弟”的手,喋喋不休――噢,忘交待了,这是他刚刚给我赏的姓,还有颜有色的。醉汉的话,咱就别全程转播了,费耳!但为了解除“二郎对着玉帝画乌龟”给大家带来的疑惑,我实在有必要挑部分重点,节选节选。
“别认为把我母亲的房产封给老子,就算施恩了,老子不吃那一套!”
“老子今日封神,不是贪恋你那份破工资,要不是老子急需这颗晶心通行证,你八抬大轿抬老子,老子也绝不踏入天庭半步!”
“老子临时委曲求全,姑且喊你声舅,他日,老子救出母亲,你就是个混蛋、冷血、乌龟王八不换的东西,把你亲生妹妹压在山底下,一压就是十几年,你还成天满嘴的仁义道德、慈悲为怀,我呸!”
“等救出母亲那天,老子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全还你,哇!哇哇!”
二郎这次吐得比较彻底,仿佛连良好的语言组织能力,一并吐净了,最终只一味重复嘟囔着母亲、母亲……到了天明。
“凉心”的败火功效,于公鸡身上,的确显著,光明沙哑了多少年的破锣嗓子,愣是复原了,大清早,就从凤凰山方向传来了高亢的鸡叫。
我赶紧寻来拖把笤帚,埋头忙活起满地的杂碎。仙酒喝多了也上头啊――二郎神拍打着脑袋,朝我抱歉地笑笑:“兄弟,我昨晚喝高了,浑话说得不少吧?”
我把垃圾小心装入袋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有,二爷整了一晚上素的,不浑!”
主人哈哈大笑,忽然脸色急转,满面肃容:“哎,兄弟,其他事我记忆不深,但咱哥俩结拜这事,我可是刻骨铭心啊,以后可不得再叫二爷,改口,叫二哥!”
“不合适!不合适!”我忙不迭地摆着手,抓起垃圾袋子就往外跑,嘴里喊着:“都是酒后的戏言,主子万不可当真……”哪想到,自己速度过快,在迈出大门口时,一不留神,竟不知与谁撞了个满怀,等抬头瞧个明白,原来是玉帝面前的大红人,哪吒小将啊。
我这“对不起”还没说全和呢,对方便迫不及待地朝我阴笑着发了话:“哟,贵府的主子奴才还真是关系融洽的很呐,都拜上把子啦,回头用不用我在玉帝老人家面前美言几句,在流沙河畔给你盖套海景狗窝房啊?”
&&& 哪吒话音未落,二郎神已大步流星跨了过来,到达有效距离时,顺便抬手指着小子脑门:“三蹦子,你少在我面前显摆,若不是你托塔老爹在背后往死了活动,就凭你那点儿能耐,能进得了天宫?再说了,不要认为你与一把手吃住在一起,就了不得了,对皇帝的饮食起居最了解的,也不过是个太监!”
我家主子身高八尺,哪吒个头明显不占优势,赶紧往后一步,站上门阶,这才勉强与二郎齐眉:“杨二,本将军今日到访,可是带了玉旨来的,这是公事,你若不服我的本事,想斗嘴斗法,改日咱找个礼拜天、空阔地,单练。”
二郎钢牙一咬:“谁不练谁孙子!到底来干啥,有屁快放!”
公差口中冷哼一声,回头一扬手,只见从云瑞上跳下几只动物,个个人身兽头,随从打扮,哪吒开始一一点名:“这几位,分别是黑爪锦毛虎、金鼻松毛鼠、银合马、六耳窜天猴、跳山羊、独角开山牛,都是玉帝指派给你为随从的,他老人家说了,如今你大小也算个神吏,家底子再薄,手底下也得有俩跟班儿,再是还给你专门制作了一块牌匾,让你将先前的《圣母阁》换下来。”
我望望哪吒身后,果然看到牛头正扛着一块木板,上面刻着七个用朱砂粉刷过的大字:《清源妙道真君府》,过后我才知道,这原是天庭给俺家二郎新封的道号。二郎真君扫了眼天庭的一干打赏,并没接哪吒的话茬,而是双手一拱:“三蹦公公,公事忙完了,您还坐会儿不?出门右拐,五百米就有个垃圾箱,要不,您休息休息?”
我一提手中垃圾袋,示意自己正好顺路,可以带带路啥的。神仙的度量也不是无限的,哪吒何止蹦了三蹦,原地腾挪跳跃,表演了半天,才指着二郎叫嚣了几句“改日算账”之类的狠话,在一片唾沫星子中,飘然离去。
二郎回头拍着我的肩膀,吩咐下去:“诸位初来乍到,可能不太了解杨二家的规矩,我长话短说,这位是我的兄弟,也是你们的总管,日后这府中大小事务,你们都听我黄三弟的调遣,不得有误。”
估计真君的小酒,尚未醒利索,说完便转身回了卧房。
人群中的金鼻老鼠却“噌”地一声窜上前来,抢过我手中的垃圾,利索地跑出了门外……等我完全回过神来,天啊,刚才还狼狈不堪的乱摊子,早已在这群随从“风驰电掣”的突击下,瞬间归拢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了――无论人畜,但凡是能够升天的主儿,眼色功夫都不可小觑啊!
再过片刻,六个优秀的勤杂工开始集体站在我面前,异口同声地请示:“三爷,还有啥吩咐?”我危机兮兮地指指自己的狗头:“哥儿们,别损我了,与大家一样,我也是个随从出身,不过早来杨府几天而已,大家可千万别再爷、爷的叫了,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哇!如果大家真看得起我,喊我一声三哥,咋样?”
那匹叫银什么马的,坚持不懈地拍打着自己的屁股:“那太有失体统了,这样吧,大家折中一下,叫您声三叔,可以了吧?”
“不行!”我的音阶莫名高了八度,语气也变得刚正不阿,“入这个门口,所有那些个官僚作风,必须一概洗净,无论它对你们的影响有多深,我宣布,从今日起,随从总管一职,大家轮做,我们七人,一人一天,当天当值者,全权负责杨府日常事务安排,遇到不可抉择的大事,七人共议,若再难决断,便报请二郎真君定夺,就这么定了!”
结果,这个天庭独一的反官僚家规,就这样被官僚地定了下来,而且坚持了很久。
过后,我们还统一对各自的称呼作了一下微调,“官方名号”的确绕口舌,又费脑汁,除非在极为隆重的场合,否则,我们会彼此称谓:天狗、松鼠、黑虎、白马、毛猴、山羊、老牛――除了“松鼠”在三个月后被进一步开发成了“松耗子”外,其他昵称,在日后的漫长岁月中,再无变更。
再深交几日,哥几个便开始渐渐没了戒心,这天,大家纷纷提议,将当初在南天门换来的宝贝,集体展示展示,这才知道,与人家相比,我手中的二手筋斗云和能呼风唤雨的红水晶,跟本就是儿童玩具:
耗子的“穿山刺”,坚硬无比,只要你力气到位,太上老君用金钢打造的炼丹炉,都可戳个窟窿;
黑虎的“掏心爪”,看上去不过是副胶皮手套,但用起来却威力无比,想从哪座山里掏个隧道啥的,分分钟的事儿;
白马拿手的是一对“天神翼”,这对披着金色羽毛的大翅膀,据说是某位上古神鸟的遗物,平时可以隐在腹下,用时展开,不但可以挡枪挡箭,而且那飞行速度,风驰电掣;
毛猴,有一根“救命毫毛”,可让自己进行三十六般变化,而且,有专家鉴定,从卷曲程度看,这根毛应该是如来成佛前的头发,十有八九是后来剃度时被理发师给偷出来的,所以,此毛还具有良好的收藏价值;
山羊比较胆小,用一身像如来头发一样卷曲的羊毛(这才知道,小子原本是绵羊的),换了一副“免死金牌”,此牌纯金打造,正面刻有玉帝的亲笔封印,背面有几行小字注明,可以免一次“日晒之刑”;
老牛最低调,磨蹭半天,才羞答答地从嘴里吐出一把小蒲扇,正在我们大失所望之际,老家伙却念着口诀,任扇子上下翻飞,大小随意变化,折腾半天,老牛将扇子变回原状,托在手心,拿另一只牛蹄子指着,细心地讲解:这叫芭蕉铁扇,别看东西小,却是个作大业的货,如果哪天哥儿们想许愿了,一扇子下去,信不,保你流星雨哗哗地――牛若不会吹,估计也不叫牛了,再说,我们即便信他一半,但在天庭无故扇落星晨,必是重罪,所以自然验证不得,众人只好纷纷嘱咐着“沾了口水,小心生锈啊”,不再深究。
我正纠结着“二手车”和“硬石头”哪件更能拿得出手呢,忽听空中一声急刹,二郎神手执兵刃,矗立在云头上招呼:“诸位兄弟,快快上来,天庭有任务,去贺洲诛妖!”
我等闻讯,赶紧收起家当,纷纷跳上了五彩云驾。
第二章鏖& 战
二月小,十六
1、到达目的地之前
到达目的地之前,经过二郎的一路解说,我们终于对这次“诛妖”任务的重要性,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原来,天庭的神职公务员(简称神务员)们,也并非都是天天“喝茶看报埋怨工资”的主儿,大家偶尔还是要参加参加“为民除害”之类的公益活动的,比如说这次,北贺神洲的梅山山神来禀,有八个成了气候的妖怪,见天儿在他地头上收取保护费,一不如意,就动辄打家劫舍,附近的居民,都被他们剥削得顿顿吃糠咽菜了,还不算完!
说白了,主要冲突,是直接影响到了人类给山神们供奉的数量和质量――提到山神,咱不得不夸几句,人家虽说在神仙圈子里数目众多,且大都上了年纪,但从不倚老卖老,反而个个觉悟极高,单日常生活来说,一律靠山吃山、靠岭吃岭,很少向天庭伸手的......然而,这“民间资助”链一旦断裂,天庭就不得不拿出大量资金,来养活这帮老寿星了,天庭本就老龄化严重,这额外的开销再打着滚儿疯涨,玉帝不骂娘才怪。当家的果然二话没说,一纸批示:二郎神,查清是哪路妖怪胆敢骑在山神脖子上拉屎,无论后台多硬,绝不留情!
此次行动,对二郎的意义,也很重大。
目前,天庭“副庭级”职位中,正有一个缺儿,也是整个天庭中硕果仅存的、真正凭本事吃饭的官职,但却起了个芝麻味较浓的名字,叫什么“宫卫”, 我开始也误以为,这充其量不过是保卫科长之类的角色吧,后来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此职虽主管安全保卫工作,但还与兵权挂钩呢,为了天宫的安全,可以随意调动各防区的天兵天将,对图谋不轨的神仙鬼怪,有先斩后奏的权限,而且下辖南天门法庭、五指山监狱等一系列公检法直属机构,就连向来财大气粗的赵公明,都得言听计从!
这肥差儿多年来一直由李靖霸占着,前段时间,老家伙突然递交了退休申请,这是一心想让自己的三儿子哪吒接班呢,可惜,类似于此等重要的职位,筛选程序都是异常严格,不但候选人的比例有要求,对当选者的文韬武略和道德品质考核都极为苛刻,候选人名单和考核内容一直处于保密之中――但只要智商正常的仙家都心如明镜:候选人中必有二郎;此次诛妖,也十有八九是考核内容之一!
真君讲得兴起,低头一看,已到目的地,忙带领众兽仆跃下云驾,顺便指着面前的山山水水,给我们继续透漏了一下“贺洲”的底细。
原来,贺洲,并非单指一方水土,而是包括了东贺、西贺、南贺、北贺四方神洲,曾经为龙族、佛国、天庭、地狱四界神职们的研修道场,并由“持国天王、广目天王、增长天王、多闻天王”分管打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四大天王”。
据说,一开始,各路神仙去贺洲培训,都是无偿的,包吃包喝包住,若有正规发票,还可报销个路费啥的,一切花销,均由天庭全额直拨――但自从李靖那厮干上“宫卫”后,便插手了天庭内务,叫嚣着全庭上下必须大搞“节能增效、减支降耗”。而且,第一把火就烧到了贺洲:列行费用没过多久就被彻底耗掉了。天王们的人事关系虽在佛国,但业务归属却得受天庭管辖――天庭有死命令,下属的业务部门,绝对禁止私自进行非法盈利活动!可这上头的资金一掐,天王各自手下的千百号职工,还得生活呐,社会矛盾眼瞅着就要激化成打砸抢烧了!当然,天无绝神之路,最终,哥四个一起找到李宫卫,经过一番狗咬鸡吵,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老李同意,贺洲四地有权自主经营,甚至可以适当搞一点盈利项目啥的,让贺洲神务员解决掉温饱问题。但是,“四大天王”的职称必须统一下调一级,改为“四大金刚”,而且,从此之后,整个天庭,“天王”名头,只设一位……还得由他们亲自趴在灵霄宝殿上,顿足捶胸地请求玉帝,非李靖担当不可。
总之,此事的处理结果,双方还算是皆大欢喜,唯一的一点小插曲,就是按照规矩,本届天王命名须由上届天王授封,四位高手一商量,居然给接班人起了个令人费解的尊号,托塔天王!托塔?乍一听,倒是挺锻炼肱二头肌的,只是谐音想像起来,就没那么健康了,托塔――拖沓?拖他?脱他?唾他......嘿嘿,这窝坏小子,太调皮了!
当然,最终,还是出了大乱子。钱权交易成功没多久,四大金刚便拿出了全部家底,估计还进行了一点非法融资,愣是将四个朴素整洁的“贺洲干部培训中心”,统统建成了富丽堂皇的娱乐场所,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还采取了严格的会员制,根据预缴费用多少,分成了金、银、铜三个等级卡,服务项目也高低有别――对外,却有个流行的说法,俺这是标准的私人会所,不盈利的!四个穷小子,果然大发了,个个出门,都一身的紫气!但要包住这把大火,那得多厚的纸啊,终于,东窗事发,每天都有海量的举报信涌向玉帝的办公桌,还封封实名――毕竟,天庭里办不起会员证的居多啊!
鉴于四大金刚的影响力,和自己手中的那张白金卡,玉帝一开始还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然而不出几日,“民意”就在天宫传达室里堆成了山,玉帝只好硬着头皮退回了金卡,成立了专案组,由托塔天王牵头,对此违纪事件,展开了彻底调查。老李头当初的本意,是让这几位落魄前任小打小闹,搞个旅游项目啥的,混口饭吃就行了,没成想,几天没见,人家竟个个入了天庭富豪排行榜,这不逼着上司翻脸嘛。结果,李组长一个暗示,手下的喽牵镏ざ祭恋盟鸭苯右痪洹叭褐诜从场保母霰⒒П惚患迨占嗔耍螅鸸卟愠雒嫠登椋八拇蠼鸶铡辈琶闱勘W×朔鸷牛故潜话樟斯俳祝髦撂烀牛涞笨词兀笫档募也踩抗榱颂焱ァ
咦?南天看门的,不是两只狗熊吗?我刚要发问,却看见前面不远处,露出了一座山神庙,庙门开启,钻出了一个白胡子矮老头,暗想,必是山神爷爷无疑了,果然没错,二郎快步上前,双手施礼,报了名号,并回头将我等一一作了介绍。
小老汉长得滑稽,表情却堪称庄重,语气也凛然有余:“早就听说真君威名,此次有劳诸位英雄大驾光临,实在是小神三生有幸,快快入内堂歇息。”
二郎礼让:“神翁不必客气,玉帝限我等日落前,务必将梅山的邪魔鬼魅诛除干净,时间紧迫,还是请您详细说说那八个鬼怪吧。”
山神果然不再虚套,愤然骂道,那八个畜生,端得可恨,他们曾是先天王毗沙门的家僧,自从主子犯事发配后,这群家伙便失了管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有心与之抗争,怎奈,他们仗着有件厉害的佛国法器,更是无法无天,横行山野,附近大小一千二百个草头神,无不敬而远之,稍有悖逆,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法器?”二郎不由一怔,“灭神不是必须用九个太阳吗?是什么厉害法器,能与玉帝的法力抗衡?”
山神赶紧摆手:“真君有所不知,其实那些个草头神,并不同于天庭的晶心真神,他们本是山中的草芥树灌,年岁久了,取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聚化成人形而已,虽生得精灵古怪,却个个心地善良,常调风顺雨,以助人为生为乐。平常虽然有些个行善法术,但遇上争勇好斗的佛国泼皮,却不是对手,经常被打得神形俱散。”
二郎闻听,便不再废话,打听清楚八怪住处,嘱咐山神避好,回头命令我等现出原型,亮出看家神器,先去会会这群黑心妖僧再说。
这群逆贼倒很讲究,偌大一个山洞上方,竟用心修整出一片平滑的山体,再用工整的刀法,雕凿出三个苍劲大字――仙人洞,只是底下的几行小字年久蚀锈,实在辨不出是何年何月何人为何仙人而题。
见洞门紧闭,松鼠端着神刺便要上前爆破,二郎轻声喝止,然后让我带着耗子、老牛埋伏于左侧,让黑虎带着毛猴、山羊埋伏于右侧,自己则跨上天马,三尖双刃神锋戟往腰间一横,自八爪龙纹黄袍中掏出缚仙锁,闭气凝神,用力将锁头的一端,甩向洞门。流光闪处,只听“嘭”地一声,顿时,乱石四溅,烽烟翻滚!
一番狼嚎鬼叫,果见有几个身影,自破洞中鱼贯窜出。
2、烟雾渐渐散尽
烟雾渐渐散尽,我自草丛中大体一数,不对啊,才六个脑袋。
其中为首的,上下一般粗,咋看咋像条豆虫;其他五位,则形象鲜明,分别是蜘蛛、蚂蚱、马蜂、蝎子、蜈蚣,总之,一桌子高蛋白啊。
豆虫长相龌龊,举止却温文尔雅,自头顶款款摸下一支发簪之类的饰物,攥在手中,口中嘿嘿冷笑道:“早就听说天庭要派重兵来降咱,没成想就来了这么个毛头小子,外加一匹瘦马,也太拿梅山八仙不当回事了吧,大哥二哥出门时还关照咱小心应付,这阵势,想不轻敌都难啊!”
众怪哄笑。
二郎神收起绳索,对着照妖镜优雅地理了理发型,嘴里细声细气地叹道:“唉,可惜了,缺了两个,不能一网打尽了。”话音未落,手中的铜镜一翻,一束碗口粗细的白光,直击群魔,五只昆虫倒有些手段,疾速几个后滚翻,躲出老远。来不及躲闪的豆虫,却并不惶恐,拿手中的发簪奋力一举,迎上前去。
二郎与豆虫胶着之际,刚刚稳住身形的五只妖怪,开始避在远处一心观战,而与我们藏身的距离,却不超过两米――我朝对面的黑虎悄悄打个手势,然后大喊一声“进攻”,便照准最近的蚂蚱脖子,一口咬去!
之前二郎曾有交待,此次灭害,以降伏为主,不到万不得以,莫伤了对手性命,然而这只成了精的蚂蚱,毕竟还是有点能耐的,虽说上身失了力道,但一双能蹬倒山的刺腿,却不容小觑,尤其在我“下体防护不周”的情况下......果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自跨下袭来!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牙关一紧!
老子从小拿骨头打磨出来的狗牙,也不是吃素的,受此蛮力咬合,大蝗虫哪还有命在,顿时身首异处,体液流了满地。我一手拍着剧烈伏动的胸口,一手安抚着裆部,四下望去,发现其他哥几个也没奶奶心――蜘蛛被山羊用金牌斩净了八爪,正像个肉包子似得,在原地蠕动;蝎子被黑虎掏空了内脏;蜈蚣被平均分成了两份,老牛和毛猴各执一份;至于马蜂,早被耗子捅成了马蜂窝。
主人那边,却依然斗得正酣。
二郎显然想捉个活口,这才有耐心与其斗法,否则亮出神锋,只需上下划个圆弧,保小子皮都不剩半张。再看豆虫手中的发簪,必是山神口中的“佛国法器”了,随着双方的功力倾注,二郎的铜镜已变得锅盖大小,那枚发簪也涨成了人身长短,上面的四个金字越发清晰起来。当我刚辨认明白是“九锡禅杖”时,却闻听二郎一声狂笑:“小子,再不伏法,小心二爷我灭了你的元神,若不是怕损了这摩诃老祖成佛前的圣物,你小子安有命在!”
大虫子身子软和,嘴倒贼硬:“既然你识得这佛祖圣物,也不考虑考虑老子后台是谁,就敢这般放肆?”
二郎闻听,果然手腕一翻,暂且收起照妖镜,小嘴一甜:“后台?哦,不好意思,这位哥儿们儿,敢问,您爸......姓李吗?”
此时的豆虫,早已累得气喘如牛,哪还有闲聊家常的兴致,只是一味地摇头。
“那么,您家,有姓李的......亲戚吗?”
豆虫又摇摇头。
“那您家亲戚,有与姓李的......关系特别密切的吗?”等对方再摇完头时,二郎这才飞起一脚,将虫子踢翻在地,拿尖枪指住对手下颌,恶狠狠地叱道,“那你小子还跟我白话什么后台,你还有什么资格凌驾于《天规》之上!麻利利的,交出禅杖,二爷我饶你条小命。”
大虫子却露出一副死猪模样,冷哼一声:“杨二郎,你不敢杀我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果然个个神情大变!这厮居然一口准确地喊出我家主人的姓氏名讳,必是对我等了如指掌啊,这哪是一般草莽流寇能办得到的。二郎神徐徐收回兵刃,双眼如钉,面如寒月,口中一字一顿:“你,到底是谁!”
“肥肠”打个驴滚,爬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半天才朝真君勾勾指头:“你且来看,这是什么......不会不晓得吧?”
二郎仔细瞧完,果然大吃一惊,忍不住脱口惊呼:“你,是天将!”
豆虫得意的举着手臂四下展览,没错,那手臂内侧,正是天庭将军特有的“玉”字烙印――哪吒刚受封时,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我们面前炫耀,以致每次邂逅,小子都会像只刚下完蛋的母鸡一样,扬着双臂,咯咯而过。二郎神忽然一声质疑:“不对,刚才照妖镜里,显示你体内根本没有晶心!”
豆虫天将越发不以为然起来:“老子当然没有晶心,本将军多年前,就已经换成磐石之心,哦,你也没错,现在,磐心也不在体内,十年前,我受李宫卫指派,打入北贺神洲天王府,作为内应......我估计,东贺西贺南贺三洲,也少不了他的细作,否则,四大天王哪会如此轻易被整得身败名裂,官落财空啊。”说到这儿,豆虫手中的发簪再次发威,却是刺上了耳朵依然灵便的蜘蛛同伙。然后起身,擦擦簪尖上绿莹莹的污秽,“当初,我潜入贺洲时,为防引起佛陀注意,磐心被留在了李靖手中,现在,却成了被他号令的把柄,就拿这次假扮妖孽来说,本不是我的初衷,但天庭传来旨意,送来禅杖,命令我必须扮,还得以佛国弟子的身份扮,还得扮得像,甚至可以不受大开杀戒的天条限制!”
二郎开始低头沉吟,这天、佛、地、龙四界,不是号称同仇敌忾,连理连枝吗?尤其天、佛两国,历来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天庭如此这般诋毁佛国,与自已并没多大益处啊。反而一但双方交恶,失了制衡,地狱和龙族必生事端,到时,恶魔当道,孽龙横行,岂不祸及苍生,天下大乱了吗?
这时,悄悄入洞搜查的黑虎,突然跑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童,口中悲愤至极:“真君,这孩子怕是已经没了生息,洞内全是凡人的骸骨,定然是这帮畜生下的黑手!”
我们赶紧钻进山洞,眼前的场面,果然血腥无比,俨然一个偌大的屠宰场,尸骨如山,血流如河,任我们再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个个周身发抖,牙关吱吱作响。豆虫倒也没作狡辩,只是把黑锅尽数扣在了天庭头上,声称无论多大的恶行,都是为了不让恶魔们生疑,这可是受了上司指示的,自己只是依令行事而已。
二郎神双眼暴睁:“任凭你目的如何正当,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却是不能逍遥法外的,老子先拉你去天庭对质,让玉帝给个说法,看这责任,谁该来负!”
说着,一把夺下豆虫手中的禅杖,再将败类用缚仙锁捆个结实。毛猴还不忘向老牛借了只气味浓郁的袜子,塞进了虫子喋喋不休的樱桃小嘴里。
众人正往回行走间,突然自树丛中疾速飞出一团针簇!
好在我天生耳聪目明,大喊一声“小心暗器”,便下意识扑向二郎,众人也及时卧倒!再过片刻,哥几个仰起脑袋,相觑一番,确认彼此相安无事,这才缓缓起身,四处警戒……却听到押解豆虫的山羊大叫一声:“不好,天将受伤了!”
二郎神率先冲了过去,迅速扯下豆虫嘴中的臭|子。这小子算是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刚才的暗器,原是一团松针,而且基本没怎么浪费,愣是把只豆虫活活扎成了刺猬。冒牌刺猬第一句话是:“真君,我会死吗?”
二郎神倒是个实在人:“没有真心护体,任何神仙,在这种情况下,死的概率都很大!”
“你......真会安慰人!” 豆虫的眼神,就像病人家属看急救室里出来摇头的大夫一样,恶毒又无比留恋,“杨二郎,我是被灭口了,但是,这个梁子会结在你身上,用不了多久,整个西方都会认定,是你为了夺宝,而肆意杀害佛国公民,你会变成佛国公敌的……”
“死到临头了,还在危言耸听!”我等寻音望去,树后,竟显出了梅山山神!老头子拄着仙杖,身轻色爽,奕奕而至,全然没了先前的颓废,“二郎真君,这厮已中了我的狼毒刺,必死无疑,且由他自生自灭吧,那一千二百草头神,听说您诛了八妖,除了大害,正集体跪在庙前,央求一睹真君威容呢!”
二郎神却直勾勾盯着老矬子,狐疑地问:“我好不容易抓了这活口,想打探些秘密,却让神翁给及时掐灭了......您老,怕是早就知晓了他天将的真实身份吧?”
山神嘿嘿嬉笑:“老夫只知这厮害我居民,伤我泽袍,罪该万死,所以这才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下了狠手,至于什么甜酱、辣酱、豆瓣酱,老夫却是头次听说,若真坏了真君的好事,大可治老夫个不查之罪就是了。”
二郎扭头望望早已僵硬多时的天庭卧底,知道线索已断,只好无奈地叹了声可惜!再唏嘘片刻,便吩咐我等,就近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将“豆酱”埋了完事。
3、一千二百个草头
一千二百个草头,齐刷刷磕在山坡上,的确不是一般的绿油油啊。
二郎神威风凛凛,矗立在梅山之巅,朗声谦让:“诸位神兄,不必客气,请免礼。”
台下众精灵这才纷纷起身,托梅山山神递上了一摞《投名贴》。据山神解释,所谓《投名贴》,就是《户籍薄》和《保证书》的合订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个草头神的姓名、年龄、籍贯、信仰、爱好、特长、召唤口令......以及含有“保证无条件服从调遣”等字眼的亲笔画押――简单一点,谁得此贴,谁就拥有了对这支草头部队的绝对指挥权。
“军权”交接完毕,梅老头又唤来了自己的几个同行,与我等分头见过。实话实说,我深度怀疑,这山神岗位是不是都被他们一家血亲垄断了啊,眼前哥几个,明显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不靠衣服颜色,我们根本分辨不出什么华山山神、冲山山神、巫山山神、桃山山神。
我突然发现,当介绍到桃山山神时,二郎眼中竟精光一闪,脸色也在瞬间涨红!再看对方,一听到二郎神君的道号,也是一副窘态,张口结舌,良久没说出话来。难不成这个桃山护林员与俺家主人有何过节?我赶紧朝众兄弟施个眼色,大家心神领会,悄悄手握神器,以备不测。
正剑拔弩张之际,却见二郎双手一拱,神色恭敬,声如哀鸿:“桃山神翁,家母在贵山……休养,一切,可安好?”
老桃子忙弯下身躯,还以重礼:“圣母屈居敝山,小神诚惶诚恐,一直尽心关照,日夜不辍,所幸,暂无纰漏,只是桃山毕竟山阴瘴重,时间久了,纵是金身玉体,也是经受不起的......圣母所居山门,均有玉帝亲封,小神有心徇私,却实在无能为力,还请真君力谏玉帝他老人家,尽早让圣母出山的好。”
二郎未及听完,早已眉头紧皱,单手捧胸。痛楚半天,终忍不住泪如泉涌!
此时,已过正午,梅山地主打着哈哈上前表示,庆功宴已准备妥当,即可入席了。二郎神这才召呼随从,大家一起进屋先行享用,然后,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袖。待众人尽数入了神庙,主子这才与我伏首贴耳,轻声嘱道:“哮天,你赶紧坐上我的云驾,西行一柱香的路程,就会发现有座满是桃树的小山……”说着,手中竟托出一枚令牌,和那把照妖镜,“这是我刚才扶桃神时,偷他的入山神贴,你进山后,在北面山脚处,有几个洞,其中,有个名字叫作囚神洞的,囚门用仙桃桃枝做成,内外音像皆不通,你就手执照妖镜,对准囚门正中,默念映字口诀,这样,不消半盏茶工夫,便可打开一条通道,你只消对着里面说一句:百日之后,月殁之夜,戬儿自会获得神斧,劈山救母。说完之后,立即返回,将神贴归还。此事,万万不可让他人识破!我在此尽量将桃老头拖住,你务必速去速回。”
二郎说完,将物件往我怀中一送,便一头钻进了神庙中。
桃山,并不易找,好在五彩祥云上的“导航”先进,全庭定位,还支持智能触摸,我只轻轻点了一下“桃山”地符,就直达目的地了。二郎口中的单身监狱,也不偏僻――守山门的那只小土鳖,见我持的是山神爷爷证件,问都没问,屁颠屁颠地领我拐了三个小弯,就看到了“囚神洞”三个大字。
我回头拍拍鳖壳,递过去一包棉云饼干:“兄弟,我本是天庭的一名普通小仙,听说这儿深居着一圣母,特来膜拜,还望兄弟代为保密。”
“嘿!”土老帽一把接过见面礼,欣然不堪,连忙摆手,“哥,你大可放心,这类事,兄弟我见多了,天庭那边,经常有来拜访的,别看圣母现在逢难,可人家是玉帝的亲妹子啊,总会有出头的那一天吧,现在巴结,那是原始股投资啊!哥,以后有机会,尽管来,从此,咱就算熟人了,现在这年头,钱算什么,重要的是人啊,人情啊,人情味啊!噢,哥你忙着,我回去给你把把风。”
我嘴角一抽,望着土鳖远去的背影,心说,讲得太有道理了!只是“人情味”那部分,有点多余了。
打透这扇桃木栅栏,还真费了点周折。
二郎大仙说“半盏茶工夫”时,一定忽略了照妖镜发射激光时,是靠太阳提供能量的,如今,哥儿们是在桃山背面啊!就这样,整个下午,我的活动轨迹大致如下:窜上山顶充电,窜下山底焊门;窜上山顶充电,窜下山底焊门;窜上山顶,窜下山底;窜上,窜下;窜,窜,窜窜窜,窜窜窜……
如此反复了百八十趟,终于听到从幽深的洞口中传出了一声低吟:“又是哪位仙家……唉,说过多少遍,昔日的瑶姬圣母,早已不复存在了,现在,老妇身为戴罪之人,更是见不上皇兄片面,任何事,都帮不了大家的,诸位,莫再徒劳了。”
刚才的越野马拉松,实在太耗狗肺了――我双手攀着洞门,一味大口大口吐着舌头,嘴里喊着:“百......百......百日......”,半天没表达完一句!
这时,洞内竟传出一个稚嫩的女声童音:“这位道兄,您口齿不利索,就别忙活唐诗了,我母亲刚才说了,不想让外界打扰,请回吧!”
我明显发觉,好不容易焊开的洞口,正在慢慢愈合呢!心说,仙姑奶奶们,您发发功力,读读我的心思吧,小狗狗真不是在背《登鹳雀楼》啊!情急之下,我忽然想到了那块可以化雹的红色水晶,赶紧衔在嘴里,默念一“雹”字口诀......果然奏效!燥热的口腔,经冰寒之气略加调和,顿时牙尖嘴利了:“圣母,二郎真君让我传话,百日之后,月殁之夜,戬儿自会获得神......呜,劈山救......呜。”
可惜,说至最后,我清脆的小喉舌竟被冰块冻过了头――麻木之余,还是把“斧”和“母”,统一糟蹋成了“呜”。好在人家老仙女天生聪慧,这点口误,终没影响大局,只听里面凄婉再起:“烦请仙君转告二郎,万万不可为我一人,作出滔天逆业......”此时,圆洞已复合了三分之二,我刚想再宽慰几句,却忽然传出一声急促的叮咛,“小女是二郎的三妹,今年十岁,系我在囚洞所生,肯请上仙将其转交给二郎,带回灌江老家,从此隐姓埋名,抚养成人......”话音未落,随着一声惨烈的哭喊,一个女童果被塞出洞外!
我一把接住小公主,洞内再隐约传出“长大后......莫入仙班”几个字,便彻底没了声息――残缺的木门,也已完好如初。“三姑娘”却不依不饶起来,大尺度撕扯着我的毛发,嚎啕哭喊着找娘!
我如同抱着个烫手的山芋,欲哭无泪,再望望已然落山的太阳,不由担心起主人的境地,在百般哄劝无果的情况下,只好拿出照妖镜,对着小妮子缓缓画个“睡”字诀,耳根子这才清静下来。
回到梅山神庙时,听到里面正忙着推杯置盏呢,我刚猫在门口想探个究竟,就被迎面扑出来的二郎神顶到了树后:“怎么才回来!咋样,顺利不?”
我一手递还铜镜和神贴,一手托着沉睡的三丫头:“超额完成任务,顺手给你牵了只小妹妹,十岁了,囚洞里生的……名字?醒过来,你自己问吧,估计,她不太喜欢狗!”
二郎神惊呆片刻,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八爪龙纹黄袍,覆在妹子身上,吩咐我先带着小家伙躲进云驾,然后抓起神贴,便要回头圆场。我举着照妖镜追了几步,小声提醒:“真君,镜子,你的镜子!”
二郎神停下脚步,回头神秘一笑:“不,是你的镜子!”
从回到真君府那一刻起,二郎就不停地守在小妹子身边,嘘寒问暖。为了遮人耳目,还安排老牛去织女处,给她求了一顶漂亮的兔子头套。现在,大家已经确认了,丫头的名字,叫小莲,我也确认了,她果然不太喜欢狗,看见我就摸棍子,追着让我还她娘――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会发现,一条狗动辄会被一只兔子撵得跟只兔子似的!
再后来,我们开始渐渐从二郎神口中,了解了一些《天规》细则,及相关秘密。首先,他说到了前面提过的几座山,原来,那梅山、华山、冲山、巫山、桃山,正是大家熟悉的“五指山”,也是天庭中唯一的监狱所在。当然,五指山监狱,也不是谁爱进谁进的,里面的犯人,都是无法实行“日晒之刑”的上仙身份,级别至少在磐心之上。
据说,天庭高层一但被南天门法庭判定有罪,就会被囚于山中,而且,除非山崩地裂,否则永世不得翻身。你想想,天庭的环保一直搞得不错,基本不存在什么地震啦、泥石流啦、山体滑坡啦等自然灾害,所以,出狱的希望极其渺茫,关了就是一无期!还有,长年被压于阴潮之地,暗无天日,任你的金刚不坏之躯再能防腐防锈,也免不了落得“十年生毛、百年生根、千年化石”的下场。
以前,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大都是打天庭主意的,也就是标准的谋反重罪!后来,连违反《天规》的皇族中人,也享受起了这一待遇,由此可见,玉帝对不听话的亲戚,可谓痛恨至极!二郎说到五指山监狱的凶险时,兔子妹妹竟不知从哪旮旯蹦了出来,补充说,每天夜里,母亲都会把手搓热,来温暖自己。二郎眼睛一红,黯然解释,圣母修炼多年,有玉心护体,短期之内,本应无妨,但小莲因未列仙班,十年中,皆是肉身凡胎,母亲为了护她,必是夜夜熬心,驱除寒潮,如此一来,母亲的一颗玉心,恐怕,早已淬化成冰晶了。
接下来,伤感之余,主人竟渐渐谈及了自家与天庭之间多年的恩怨情仇。这可是个严肃的话题,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到人间传统文化的“传播方向”!所以,我敬重声明:下节内容,纯属道听途说,绝不代表本人观点......也缺乏考证。
在人间,遥远的南方,有一片广袤的平原,那儿沃野千里,鱼米丰硕,人人安居乐业,逍遥如仙,一度被誉为“人间天府”。
平原上,贯穿着一条大河,名字叫灌江。然而,不知从何年何月起,这条孕育了平原千百年文明的母亲河,竟突然变得旱涝无常起来,时时为患流域生灵。尤其居住在灌江口地区的居民,更是深受其害,河道要么断流,要么泛滥,以致年年良田绝产,生活举步维艰。
当时,有个叫李冰的郡守,实在不忍目睹百姓遭此苦难,于是,决心倾己之力,组织修建一座足以能控制洪水、泽被江区的大型水坝,且初步定名为,堵江大坝――当然,南方多的是才子,大坝流传几代,终被包装出了一个更响亮的名字,都江堰!
决心归决心,但以当时的人力、物力和落后的科技生产力,要完成如此规模的水利工程,谈何容易,据说光凿山取石一项,就整整耗费了十年的时间,还牺牲了近三成的劳工!然而,最大的障碍,还在后头。灌江中,长年盘踞着一只江怪,那家伙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体重如礅,爪硬如锸,不知是不是蛟的近亲,但绝对有着蛟的流氓品性――灌江为祸人间多年,十有八九是他在背后兴风作浪,还有人亲眼看见恶魔在三更半夜潜入民宅,吞噬家畜,甚至偷食孩童。这个龙渣子虽然浑蛋,却很聪明,而且法力高深,一般人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方圆百里内,垂涎巨额赏金的捉妖志士,基本都死在了它的手里;个别有幸挣脱魔爪的,也缺胳膊少腿,长年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不如死。
前头我们提过的托塔天王李靖,正是李冰的堂兄,无奈之下,郡守便备了厚厚的仙礼,请得道的僧人做了场法事,与天王哥哥沟通了沟通,表达了自己一心除害的愿望。李靖明白,自己若私自下凡多管闲事,是有违《天规》,必遭天谴,但兄弟情谊和乡亲的口碑也不可忽视,斟酌再三,这老狐狸竟鼓捣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玉帝有一个亲妹妹,世人皆尊称为瑶姬圣母。圣母在整个天庭中,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若闻听别人有点灾难,便恨不得全部嫁接到自己身上。圣母听完李靖的表述,果然唏嘘不止,边赞着李冰的正义,边声讨万恶的河蛟,迟疑片刻,便手握发簪,私自下了凡尘――那发簪,正是佛国法器九锡禅杖,这也是当年玉帝送给妹子的生日礼物。
想那恶蛟再猖狂,毕竟是个凡间孽畜,哪是天庭一级神尊的对手,据说不消三两个回合,老泥鳅便被禅杖锤成了一锅地道的碎骨鱼丸。圣母打罢收工,正要回家之际,现场劳作的民众却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口口声声,世间恶障横生,今日河蛟虽死,他日,难说会不会冒出个河蛇河蟹河王八什么的,继续祸害乡里,延误工期,圣母若心存善念,当稍作停留,庇佑人们完成全部工程,再返回天庭不迟。
其实,当时“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说法,还属造谣,人间一日,天上也是一天,都是二十四个小时凑的,而堵江大坝工程要完全竣工,至少还需十年――让玉帝十年看不到亲妹子踪影,是不现实的。当时圣母权衡利弊,答应人们,自己保证每周下凡一次,为大家除魔卫道。
圣母第一次除蛟时,李冰因为外出采购工具,所以并未在场,他们二人相见,是事发后的第二个周未。当时,李郡守的耳朵里,早已塞满了乡亲们对圣母的赞誉之辞,脑海中也大体勾勒出了一副“笑容和蔼而又嫉恶如仇、神情安祥而又雷霆万钧、做得一手好菜而又使得一手好棍”的双料女强人形象――通俗一点,就是武则天和白素贞的结合体。
李光棍一再提示自己,像那种美貌和智慧兼备的仙子,自己若有缘再见,必得矜持一点。充分的心理准备,并没起到多大作用,与圣姑第一次见面时,李冰还是不由自主惊得像个呆子一般,只会站在原地,口舌生津,馋涎倒流。从那时开始,向来不修边幅的李冰,竟迅速迷上了“雅致生活”。
于是,圣姑第二次见到李冰时,面前绝不再是那个蓬头垢面、挽着裤角、一身泥臭的包工头了:李大官人嘴里,完全消失了对工人们口无遮拦的责骂;头发梳成了规则的半圆型发髻;外面包着时下最流行的蓝色头巾;身上的长衫,也像露在领口外的那张小白脸一样,一尘不染;手里催工的竹条子,居然也换成了画着竹条的折扇儿……然后,见谁都笑,点着头笑――圣姑天鹅兮兮地望着眼前的“癞蛤蟆”,欣赏着这一系列笨拙的示爱方式,笑呵呵地问:“李公子,还一个人荒着吧?”
情种坚定地点点头,然后,语无伦次:“荒着荒着,一直没遇着可心的,早遇着您,早就五谷丰登了......说实话,我见您第一面,便像倾慕月光一样,倾慕不止......再说,这儿的人们如此需要您,当然,我更需要您......要不,干脆嫁给我算了。”
圣姑不由暗自生嘲:“李大人,人和神的关系,你理清了吗?再说,倾慕月光,也没必要将它据为己有啊,能远远地眺望着,就足够了,啊,听话,该忙啥忙啥去吧!”
“不,远远不够!”
“李冰,我知道你想利用我的法力,帮自己完成大业,但是,沾软饭之光而风火亮相的男人,我大都瞧不起,你也不会例外!再说,我下界来干什么的,你也清楚,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你不应该不知道吧?”
“俺只知道,不吃窝边草的,都是兔子!”
圣姑吃吃笑着,眉目间,风情闪烁:“你小子,胃口不小哇!”
“与风险,成正比!”李冰一副“刀俎之间、我为鱼肉”的架势。
圣姑神色一黯:“风险?你根本不了解那会是种怎样的风险!我劝你,别胡思乱想了,脑袋还得留着吃饭呢,千万别误会我的亲戚个个都是天使......或者永远是天使!”
女人说完,便飘然离去......
男人眼瞅着自己的万种柔情就那样从指间漠然流过,心头一急,鼻子一酸,不由一个跟头栽进了江河。郡守病了,而且附近最有名的大夫,都站在床前摇着头说,这类心病是无药可救的。
没了包工头,工程终于难以为继,大家开始集资买了点便宜纸钱,跪在圣母像前,日夜祷告。圣母被劣质香火呛得实在受不了,只好现身。当时众人的苦苦哀求,可谓气壮山河,归纳成一句,就是:女人,跟谁过还不是一辈子,不如就跟俺家李郎凑合凑合得了――“人神不能通婚”这条天规,大多数老百姓是不当回事儿的。
圣姑正哭笑不得,突然,从半山腰的采石矿上,疾速滚下一块巨石!离自己十米左右时,只见仙子不急不躁,优雅地伸出几个指头,正打算念个“定”字神诀,轻松化解,却忽然听到有人大喝一声“小心”,圣姑就被一头撞出了老远。结果,这场原本会消失于无形的意外,终于在李冰的英雄壮举下,演变成了一场安全事故:病入膏肓的李郡守,竟能在关键时刻,从病床上一跃而起,以至命丧石下――莫名其妙被撞得腰酸背疼的肇事圣姑,终于失足掉进了黄河。
圣姑无可奈何地拨弄着“救命恩人”稀烂如泥的躯体,皱皱眉头,啧啧叹道:“唉,为了讨个老婆,你还真能豁出去啊!”论说神仙高层让一凡人起死回生,并不是什么难事,门路太广了:太上老君那儿求颗仙丹,凤凰山上偷叶灵芝,东海龙宫借块龙涎,或者直接去地狱把判官揍一顿,逼他在生死薄上做做手脚......等等。但是,圣姑犹豫了半天,还是采取了一种比较环保节能的快捷方式――人工呼吸。
就是找嘴时,费了点儿事。
李冰在婚礼上牵着瑶姬的手,大部分时间都在傻笑,获奖感言也只有短短的一句:如果,你深信石头会开花,那么,它一定会开花。结果,这种求爱衍生出的执着精神,后来直接延伸到了堵江大坝的建设上――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冰夫妇带领大家,愣是凭着一双双赤手空拳,一具具血肉之躯,利用短短五年的时间,就完成了这项人类历史上最具实际意义的大型水利枢纽工程,为成千上万的人们带来了福祉,让整个灌江水利一劳永逸。
人们欢庆峻工的那天,李冰却带着老婆孩子,坐在坝堤上看日出――那个年头,喜欢带着家属看日出的人,大都是因为穷,或有心事,与浪漫无关。
李冰脸上,果然喜忧参半。喜得是,妻子优秀,不但从来不会让他回答“娘与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之类的诸多无聊问题,还悄不作声地给自己添了两个大胖小子,大的叫昭昭,小的戬戬;忧得是,妻子因为家务繁忙,已经有些日子没回娘家了,玉帝妹子的绯闻,估计很快就会在整个天庭传播得沸沸扬扬......虽然夫妻二人都不戳破,但一种不祥之感,正迅速笼罩着这个幸福的四口之家。
果然,没过几天,李冰和夫人便神秘失踪了。至于李冰的真实去向,多年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绝大多数的灌江居民,都一口咬定,自己的父母官必是被天庭害死了,直接死因,可能是大多数男人都会犯得两个蹩脚错误:娶了不该娶的女人,和犯上。失踪之前,李冰只办妥了一件事,就是把孩子全部过继给了一个姓杨的生平好友,并且给孩子们留了两句嘱托:一是,安分守已,明哲保身;二是,管他娘的!
撇下的两个孩子,却一天天长大成人,大郎取名杨昭,二郎叫杨戬,而且都很听话――大郎听了父亲的第一句话,二郎听了第二句。于是,大郎从此一名不闻。二郎却四处拜师,学得一身好武艺,再加上人神混血,天生力大无穷,竟在十多年后,活脱脱出落成了一表英才!适时,正置天庭用人之际,玉帝舅舅一听说自己在凡间还有个神通广大的外甥,赶紧垂宣;外甥一听说自己在上头还有个神通更为广大的舅舅,赶紧升天。
至于生母的悲惨现状,是仙班开课后,二郎同学从佛学老师“观音大士”嘴里得知的,老菩萨透露得很仔细,甚至连李靖当年为了自保,竟在南天门法庭上作了污点证人等枝端末节,都描述得活龙活现。
杨二郎在给我们苦诉完自己不幸的身世后,是用攥紧的拳头和一连串激昂的反动口号,结的尾:李靖,混蛋!
玉帝,混蛋!
天规天条,混蛋!
5、参加诛妖总结大会
参加“诛妖总结大会”时,二郎神的脸色,一直阴得像孙武的座驾。
原来,此次诛妖行动,共兵分两路,除了二郎,另外还有一路――哪吒,被安排独自去东贺神洲屠宰两条恶贯满盈的孽龙。
人家活儿干得很漂亮,不像我们,放跑了俩主犯还搭上一优秀卧底的性命。李靖大爷趴在灵霄宝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为他的豆虫嗷嗷叫屈:“小豆子是我从小一手带大,视如己出啊,他德才兼备,智勇双全,不畏坚险,深入敌营,为天庭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不就是入乡随俗吃了点人肉吗,至于被万箭穿身、元神焚吗?”
玉帝左手搂着哪吒他爹,右手戳点着外甥,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瞧你,瞧你,这都干了些啥事啊!如此一位忠良,就这样枉死在了你手里!”
门外的工作人员何等机灵,立马一簸箕六月飞雪,泼将进来。我们哥几个自知背了黑锅,正个个鼓得蛤蟆一般,却见松毛鼠心平气和地迈前一步,躬身施礼:“玉帝,不知,小的可不可以问李天王几个问题?”
天庭的民主进程,发展了几千年,早已成果斐然,只见玉帝振臂一挥:“但说,无妨!”
小老鼠这才恭恭敬敬地转向铁塔:“天王大人,第一,豆将军身为磐心神尊,岂是几只针刺就能轻取性命的啊?第二,那山神本来个个是和事佬,从不修练搏击技法,他的飞针手段,怎会有如此威力啊?第三,山神所用的狼毒刺,向来仅为宫廷待卫所特殊配备,若无主管授意,怎会流入一介山神手中呢?”
我正纳闷,这松耗子平常除了行动敏捷,其他才思啥的,实在不敢恭维啊,如今,却句句指向李靖要害,这小子啥时升华成智多星了――突然发现,鼠爪里正攥着一团小纸条呢。
有几朵雪花落在李靖脸上,瞬间化成了冷汗。老天王再笨,也会从二郎家奴的质问中,明显悟到,对方显然已经洞察:豆虫的死因,缘于失心,私自摘除神职真心,本就重罪;而武器被倒卖,自己身为现任宫卫,也是脱不了干系的;至于梅山山神与自己的交情,和背后那一系列灭口、嫁祸、借刀杀人等龌龊行径……拜托,大家都是神仙耶,哪个不是七窍灵通、慧眼慧根的,不直接点破,只是为了彼此保全个脸面好不好。李靖为了结党营私、打压异端而规划的大好阴谋,本想瞒得滴水不漏,却眼瞅着就要撒了一地。
玉帝真不愧为一家之主,处理起突发事件来,的确有一套,而且前瞻性强:刚才,寡人天眼一开,就知是那梅山山神为泄私愤,谋害了我豆将忠臣,所以,就此摘去山神位,贬为草头!杨戬虽除恶不尽,但也消了大部分祸端,瑕不掩瑜,自此,梅山归真君府直辖,更名为二郎山,府内犬、鼠、虎、猴、马、牛、羊七随从,协主有功,特封为梅山七圣,入仙阶,卸随从衔。哪吒少将,文韬武略,成绩突出,特授“闹海小能手”勋章一枚,并加封“副宫卫”一职,协助天王,打理宫庭事务。日后,各位卿家,务必精诚团结,照章办事,严防内忧外患,再起祸端!
众人谢主隆恩,散会。
我悄悄贴到沾沾自喜的耗子身边:“小松,刚才那纸条,谁给的?”
“啥......啥纸条?”
“就刚才你用来背台词那纸条?”
耗子小脸一扬:“啥台词!刚才,那是哥儿们一临场发挥,咋样,本公子不是省油的灯吧?慷慨激昂,口若悬河,有理有据,舌战群儒......”
我一把攥住松鼠尖尖的嘴:“松耗子,你这盏灯,还真省油――就你那点智商,还舌战群儒!舌战群猪,你都得找配音!赶紧的,从实招来,谁的纸条?”
耗子嘴儿用力挣脱掉狗爪笼头,低眉顺眼地凑到我耳旁,啧啧有声地舔起了臭脚:“哥,说句掏心窝子话,兄弟中,我最服的就你!那小眼神儿、小鼻子儿、小耳朵儿,贼准,贼精,贼机灵!嘿嘿,纸条......还真有,哝,是一个托着花瓶的女菩萨递过来的。”
观音?我惊叫一声,迅速将纸条打开。前边的内容,刚才松鼠已经一字不落的朗诵完毕,最后几行,却让我眼前一亮:梅山首怪,逍遥法外,黑白凤凰,遁入山脉。我一刻也没敢耽误,立马紧跑几步,将纸条递给了二郎。
真君看后,也是驻足原地,捏着下巴,沉思了良久。其他兄弟反应过来,纷纷探过脑袋,想看个究竟,待明白逃走的梅山二怪原是一对凤凰时,不禁集体称奇,的确,凤凰本为神鸟,食灵芝,饮仙露,天庭高标准饲养着,原是为人间催祥纳瑞的,怎么会做出这等祸国殃民的恶行呢。再说这“遁入山脉”,谁知道指的是哪座山啊……
众人集思广益,推敲半天,终没理出个头绪。
探讨正烈,忽然瞥见哪吒父子,一个托塔,一个挺枪,急匆匆赶来。
未及我提示,便听李靖高声嚷到:“二郎真君,暂且留步!”二郎神不耐烦地朝来者白了一眼,立住身形,我等众畜分列左右,漠然以待。天王倒是个直率人,客套话都免了,直奔主题,“玉帝有旨,要给豆将军树碑立坊,生前所有遗物,一概收缴,据说,有一条禅杖,在您手里......”
“禅杖?”戬大哥装起小无辜来,也算得上神形兼备,语气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堂伯伯,您小侄再穷,也不至于贪图根拐棍吧?再说,我向来只跟混账打交道,禅杖,不熟。”
哪吒年轻气盛,率先按捺不住,蹦了几蹦,拿枪尖遥指二郎:“杨二,耍无赖,你还嫩了点儿,看清了,这可不是在灌江口,由不得你撒野,今天若不把禅杖留下,你是走不出宫卫禁地的。”
杨戬耸耸挺拔的鼻尖,不屑一顾,转身朝我们招招手,就要跳上云驾,打道回府。李三太子天生骄纵,估计极少受到此等窝囊气,七窍生烟之余,哪还顾及对方身份,脚下滑着旱冰鞋,挥着红菱尖枪,迎头便刺了过来。二郎神也不怠慢,大喝一声“二爷陪你玩玩”,手握神锋,跨上天马,与远房兄弟战在了一起。
酣战多时,二人水平终在伯仲之间,迟迟分不出胜负,我偷偷摸出照妖镜,默念个“映”字口诀,想单等哪吒背对自己时,下个黑手......却听到一声牛哞:“真君闪开,老牛给这小子扇扇风!”
大家瞅着独角开山牛正要手起扇落,却忽然感觉头顶一黑,仿佛被集体关了禁闭。这芭蕉扇不会直接把太阳给扇飞了吧?哥几个正摸黑揣测呢,头顶上却开了一天窗。就着一丝光线,我们终于认清了李靖的脸。李老头一脸真诚的表示,我们若不插手,他本不打算以大欺小的,现如今,是我们几个畜生率先发难,那就别怪人家天王心狠了――任何被关在铁塔里的活物,不出半个时辰,必会尸骨无存。
“不吹你会死啊!”我们异口同声的回应,让窗子狠狠地封回原样。
大家漫不经心地亮出各自的看家法宝,凿的凿,挖的挖,个个忙得不亦乐呼......开始还有说有笑,但没过多久,就发现这李老头的小铁屋的确不是豆腐渣!众人终于止了热闹,聚精会神的忙活半天,铁塔依然纹丝未动。
塔内的温度却越来越高,再过片刻,我们就彻底见识到了这铁塔的强大功效:我让红水晶变幻的冰块雪花,还没出锅,就直接化成了热气;老牛手中的蒲扇上下翻飞,却整不出一丝凉风;窜天猴的三十六变救命毫毛,让自己从头变到尾,也没发现一款是耐高温的;黑虎的掏心爪,只在塔壁上留了几丝若隐若现的划痕,耗子的穿山刺上前补上几笔,直接划成了“梅山大圣到此一游”;山羊的免死金牌,本可与灵霄宝殿办公室直接连线的,却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哥几个终于意识到,这次可能会在劫难逃了,便不再浪费时间体力,乐呵呵地团团坐定,相互握着邻近的手,商量着等会儿被烤化时,我们是统一喊“为天庭人民服务”呢,还是喊“打倒李靖祖宗十八代”――众人一致提议,选择后者!但为了照顾二郎他爹的感受,我们还是决定,“李靖祖宗”后面,不精确到多少代。
6、李家祠堂
李家祠堂的牌位,终没有集体打喷嚏。
就在我们闻到了糊味的那一瞬间,忽然,塔窗再次打开!随之,一股清泉,潺潺而入……众兄弟得此冷浴,顿时感觉燥热尽失,盈盈冰爽,沁入心脾。塔外的打斗声,也戛然而止,只听二郎和哪吒齐声高呼:“不知观音老师驾到,弟子失迎,万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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