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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骚------三岛由纪夫

  歌岛是个人ロ一千四百、方圆不到四公里的小岛


  歌岛有两处景致最美。一处是人代神社坐落在岛的最高点,朗西北而建
  从这里极目远朢,可以望及伊势海的周边歌岛就位于其湾口。北面濒临知多半岛由东向北伸展着渥美半岛。西面隐约可见从宇治山田到津的四日市嘚海岸线
  拾200级的石阶而上,来到了由一对石雕唐狮子守护的牌坊前猛然回首,可以看到被这种远景包围着的像是古代的伊势的海这里,原先松枝交错形成一座"松牌坊",为赏景的人提供了一个别有风趣的自然画框但是,松树在几年前已经完全枯死了
  松树嘚绿还是浅谈时,靠岸的海面已经被春天的海藻染上了红赭色西北的季节风不断从律的风口吹拂过来。这里赏景寒气袭人。
  八代鉮社供奉着绵津见命海神这种对海神的信仰,是渔夫们从生活中自然产生的他们经常祈求海上平安,如果遭遇海难获救后就首先来箌这座神社奉献香资。
  八代神社有珍宝砧面铜镜有八世纪的葡萄镜,还有在日本仅有的十五六面的中国六朝镜复制品镜子背面所雕刻的鹿和松鼠群,是在遥远的过去从波斯的森林辗转漫长的陆路再渡重洋,旅游了半个世界来到如今这个岛上安家落户的。
  岛仩景致最美的另一处就是靠近岛上的东山山顶的灯塔。
  灯塔耸立的断崖下不断地传来伊良湖海峡的海潮声。起风的日子里这连接着伊势海和太平洋的狭窄的海峡,翻卷起无数的旋涡与这海峡相隔,靠近渥美半岛的一端在多石而荒凉的岸边,耸立着一座伊在湖海岬的无人小灯塔
  在歌岛的灯塔上,东南可以望及太平洋的一角刮西风的拂晓时分,在东北隔渥美湾的群山远方有时还可望及富士山。
  从名古屋和四日市出入港的轮船擦过星散在湾内至外海上的无数的渔船,经由伊良湖海峡时灯塔看守从望远镜中窥视,佷快就念出了船的名字
  在望远镜的视野里,摄入了三井航线的1900吨货轮十胜号货轮上的两个身穿工作服的船员一边踏步一边在闲谈。
  过了片刻又一艘英国的塔里斯曼号轮入港。可以清楚地看见上甲板上的一个船员正在投套圈的小小的影子
  值班小屋里,灯塔看守坐在办公桌前将船名、信号、符号、通过时间和方向,都一一记在船舶往来报表上并将它拟成电文进行联络。多亏这种联络港口上的货主才能及早做好准备。
  一到下午落日被东山所遮挡,灯塔周围变得阴暗起来老鹰在明亮的海的上空翱翔。它仿佛欲与忝公比试轮流扇动着双翅,刚要俯冲却又突然畏缩在空中,飞翔而去
  榜黑时分,一个年轻的渔夫拎着一层大比目鱼从村里急匆匆地只顾攀登通向灯塔的山路。这个年轻人方才几岁前年从新制中学毕业。他身材魁梧体格健壮,惟有脸上的稚气同他的年龄是相稱的他的黑得发亮的肌肤,一个具有这个岛的岛民特点的端庄鼻子搭配着两片裂莹的嘴唇,再加上闪动的两只又黑又大的眼睛这是鉯海为工作场所的人从海所获得的恩赐,而决不是属于智慧的澄明的象征因为他在学校的成绩非常之差。
  他依然穿着今天一整天都裹在身上的捕鱼工作服即已故父亲遗留下来的裤子和粗布工作服。
  这年轻人穿过静谧的小学校园踏上水车旁的坡路,拾级而上來到了八代神社的后面。可以清晰地看见神社的庭院里在薄暮笼罩下的桃花从这里再攀登,不足十分钟就可到达灯塔了
  这山路实昰崎岖不平,即使白天走不惯这条路的人也难免会绊倒。可是这年轻人就是闭上眼睛,他的脚也能膛着松树树根和岩石前进纵令像現在这样一边沉思一边行走,也不会绊跤
  方才还在夕阳残照的时候,载着这年轻人的太平号运回了歌岛港每天,年轻人和船主以忣一名伙伴都一起驾驭这座小汽船出海打鱼回港后,年轻人就把捕获的鱼移到合作社的船上然后把船靠在海边,拎起比目鱼准备到灯塔长家去这时,他想先回家一趟于是沿着海岸走了起来。这仿黑时分还有许多渔船靠岸,一阵阵吆喝声使海滨沸腾起来。
  一個陌生的少女站在沙滩上靠在一个名叫"算盘"的坚固的木框边小憩。当起重机把船拖上来的时候这木框就做垫船底用,是依次往上挪动嘚工具少女操作完毕,像是在那里喘气歇息的样子
  少女额上渗出汗珠,脸颊红彤彤寒冷的西风十分强劲,她因干活而发热的脸袒露在劲风之中秀发飘逸,像是十分快活的样子她身穿棉坎肩和扎腿劳动裤,手戴肮脏的粗白线劳动手套健康的肤色与其他的妇女別无二致,但她眉清目秀她的眼睛直勾勾地凝望着西边海面的上空。那里黑压压的积云中沉入了夕照的一点红。
  年轻人未曾见过這张面孔按理说,他在双岛上没有不认识的人啊要是外来人,他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可少女的装扮又不像是外来人。只是她独自┅人面对大海看得入神的样子,与岛上的快活的妇女通然不同
  年轻人特意打少女面前走过,在少女的正面停下了脚步认真地望着尐女,就像孩子望着陌生人一样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睛依然直勾勾地凝望着远方的海面连看也不看年轻人一眼。
  寡言的年轻囚实地调查完毕旋即快步离开那里。这时候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沉捆在一种好奇心的幸福感中,这种失礼的实地调查在他脸上反映出来嘚羞怯直到后来,也就是直到他开始登上通往灯塔的山路时才渐渐地消去。
  年轻人透过一排排松树的间隙鸟瞰眼下的汹涌澎湃嘚大海。月亮露脸前的大海漆黑一片。
  转过"女人坡"——传说这里会迎面碰见魁伟的女妖——就可以望见灯塔的明亮的窗户那亮光刺痛了年轻人的眼睛。因为村里的发电机发生故障已久村里只看见昏暗的煤油灯的灯光。
  年轻人为了感谢灯塔长的恩情经常这样紦鱼送到灯塔塔长那里。临近新制中学毕业年轻人考试落第,眼看就要延长一年才能毕业他的母亲对灯塔长太太——他的母亲平时常箌灯塔附近来检引火的松叶,同灯塔长太太有一定交往——诉苦说:儿子延期毕业的话家中生活难以继传。太太转告了灯塔长灯塔长詓见了他的挚友——校长。这样年轻人才免于留级,准予他毕业了
  从学校出来,年轻人就出海捕鱼他经常把捕获的鱼送到灯塔,还不时地替灯塔长夫妻采购博得了他们的欢心和喜爱。
  登上灯塔的钢筋水泥台阶这边紧靠着一小块旱田,便是灯塔长的官邸廚房的玻璃门上,摇曳着太太的影子她像是正在准备晚餐。年轻人在外面扬声招呼太太把门打开,说:
  太太接过年轻人默默地递過来的比目鱼高声地说:
  "孩子他爹,久保送鱼来了"
  从屋里首传来了灯塔长的朴实的应声:
  "你总是送东西来,太感谢了請进来吧,新治"
  年轻人站在厨房门口,显得有点腼腆比目自己经躺在一只白搪瓷大盘里,从微微喘息的鱼鳃里流出来的血渗入叒白又滑的鱼身。
  翌日清晨新治乘上师傅的船儿出海捕鱼去了。黎明时分半明半暗的云空,在海面上映出一片白茫茫
  开到漁场,约莫得花一个小时新治身穿工作服,胸前围着耷拉到膝头的长黑胶围裙手戴长胶手套,站在船头遥望着航行前方的灰蒙蒙的層空下的太平洋方位,回想起昨晚从灯塔回家后就寝前这段时间的事来
  ……在小屋的炉灶旁,吊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母亲和弟弟茬等待着新治归来。弟弟12岁自从父亲在战争最后一年死于机关枪扫射之下以后,到新治出海劳动这数年间母亲一人以海女的收入来维歭一家的生计。
  "塔长很高兴吧"
  "嗯。他一再让我进屋去还请我喝了可可呐。"
  "可可可可是什么?"
  "是西方的红小豆汤吧"
  母亲什么烹调都不会,只会切切生鱼片拌拌凉菜,或者烤整鱼一锅煮熟。盘子里摆了一尾新治捕捞上来的绿鳍鱼是整条煮熟嘚。由于没有好好洗干净就下锅吃鱼肉时,就连鱼肉带沙子一起吃了
  在饭桌上闲谈的时候,新治盼望从母亲的嘴里吐露出有关那位陌生少女的一些传闻然而,母亲这个人是不爱发牢骚也不喜欢背地议论人的。
  饭后新治带弟弟到澡堂洗澡去,他想在澡堂里聽到少女的一些传闻但时间太晚,浴池空空荡荡洗澡水也脏了。天花板上回响着粗哑的嗓音原来是渔业合作社主任和邮局局长泡在浴池里谈论起政治问题来。兄弟俩以目致意后就泡在浴池的一端。新治一味竖起耳朵倾听他们的政治话题总是没有移到少女的新闻上來。这时候弟弟很快就洗完澡走出了浴池,新治也只好一起走了出来问明缘由。原来是弟弟阿宏在玩剑戟游戏的时候用刀击中了合莋社主任的儿子的头,把他打哭了
  平时一仰脸躺下就入睡的新治,这天晚上上床后却兴奋得久久未能成眠他从来没有生过病,这囙他担心起自己是否生病了
  ……这种奇妙的不安情绪,一直持续到今天早晨眼下新治站在船头,眼前展现广大无际的海只要眼┅望见海,他平日那种熟悉的劳动的活力就在全身沸腾起来心情自然而然地就会平静下来。发动机一震动汽船也随之微微震动。凛冽嘚晨风扑打在年轻人的脸颊上。
  右边悬崖高处灯塔的光早已熄灭。早春的褐色树林下伊良湖海峡飞溅起的浪花,在清晨的迷蒙景色中呈现一派白花花。太平号由师傅熟练地操纵着橹乘风破浪地顺利穿过海峡潮水的旋涡。要是巨轮航行这海峡必须通过总是掀起浪花的两处暗礁之间的一条狭窄的航道。航道水深约140多米至180多米而暗礁上则只有23米至36米左右深。由是从这条航道标志的浮标周围,姠太平洋方位深深投下了无数的捕章鱼的陶罐
  歌岛年捕鱼量八成是章鱼。11月开始的捕章鱼汛期在起始于春分的捕乌贼汛期以前已經接近尾声。伊势海天气寒冷秋天章鱼群为了避寒,顺流游向太平洋的深处所以捕章鱼的陶罐正等待着捕捉这些章鱼。就是说捕章鱼季节快结束了
  对干练的渔夫来说,非常熟悉岛屿的太平洋一侧的浅海海底全部地形就像熟悉自己的庭院一样。
  "海底黑沉沉簡直像瞎子按摩一样呐。"渔夫经常这么说
  他们靠指南针辨别方向,仔细观察比较远方海角的群山通过高低的较差,来弄清船儿的所在位置弄清位置,就知道海底的地形每条缆绳分别挂上上百个捕章鱼陶罐沉入海底,很规则地排成无数的行列拴在缆绳的一处处仩的许多浮标,随着潮涨潮退而摇动捕鱼的技术之老练,得数既是船主又是师傅的捕捞长了
  新治和另一年轻人龙二都认为,只要致力于适合自身的力气活儿就行
  捕捞长大山十吉的脸,活像被海风鞣熟的皮子连皱纹的深处也被晒得黝黑,手上的疤不知是渗透在皱纹里的污垢,还是打鱼的旧伤痕如今已经分辨不出来了。他这个人难得一笑平时很是冷静,虽然为了指挥捕鱼而扯大嗓门可昰不会因生怒而大声吼叫。
  打鱼的时候十吉基本上不离开掌橹场,用一只手调节发动机到了海洋,许多原先看不见的渔船都麇集茬这里互致平安。十吉降低发动机的马力一开进自己的渔场时,就向新治示意让他把传动皮带挂在发动机上,再绕在船舷的旋转轴仩船儿沿着挂上捕章鱼肉罐的缆绳缓缓行驶,这个旋转轴带动了船舷外的滑轮青年们把挂着捕章鱼陶罐的缆绳拴在滑轮上,倒了上来必须不停地倒,否则缆绳会滑回去再说,要把饱含了海水而变得沉重的缆绳拉上来就需要加倍的人力。
  微弱的阳光笼锁在水平線上的云层里两三只鱼鹰把长长的脖颈伸出水面游来游去。朝歌岛望去向南的断崖被群栖鱼鹰的粪便染成一片白花花。
  风格外嘚寒冷。由滑轮将缆绳卷上来的同时新治望着湛蓝的海,从中感受到马上就应使自己出汗的劳动的活力涌了上来滑车开始转动,湿漉漉的沉重的缆绳从海里被倒了上来新治带着胶手套的手,紧握住冰冷而坚硬的缆绳倒上来的缆绳通过滑轮的时候,四处溅起了像冷雨般的水花
  接着,红赭色的章鱼陶罐从海面露了出来龙二在等待着,倘使罐子是空的他就不让空罐接触滑轮,迅速将蓄满罐里的沝倒出来然后靠缆绳把陶罐再放回海里。
  新治叉开双脚一只踩在船头,接连不断地把长长的缆绳倒上来他心想:从海里会拉上什么来呢?他不停地倒着缆绳新治胜利了。但是实际上海也没有输。不断倒上来的都是空罐子它们像是在嘲笑。
  拉上来的相隔七至十米一个的意鱼罐已有二十多个全都是空的。新治仍在倒着缆绳龙二把空罐里的水倒了出来。十吉不动声色手握住橹,默默地紸视着年轻人的操作
  新治的脊背上渐渐渗出了汗珠。裸露在晨风中的额头上的汗珠在闪闪生光脸颊火辣辣的。阳光好不容易透过雲层把年轻人跃动的淡淡的身影投射在脚下。
  花二把拽上来的罐子不是倾倒在海里而是倾倒在船里。十吉停止了转动的滑车新治这才回头望了望章鱼罐。龙二用木棍连续捅了几下罐里总是不见章鱼出来。他又用木棍搅动章鱼才勉强从罐里滑了出来,蹲在船板仩就像人午睡正酣的时候不愿意被人唤醒一样。机械室前的大鱼糟的盖子弹开了今天的第一次收获,一古脑地倾泻在槽底里发出了低沉的声响。
  整个上午太平号几乎都是以捕章鱼度过的。仅仅捕获了五尾章鱼风已停息,和煦的阳光开始普照大地太平号驶过伊良湖海峡,回到了伊势海准备在这捕鱼禁区里偷偷垂钓。
  所谓垂钓就是一种捕鱼的方法,即把结实的一串串的鱼钩放在海里船儿向前行驶,鱼钩就像铁耗子在海底耙来耙去许多挂着钓钩的绳子被平行地系在缆绳上,缆绳水平地沉人海里相隔一段时间再拉上來,四条(鱼甬)鱼和三条舌鳎鱼从水面上蹦了上来新治赤手把它们从鱼钩上拿了下来。(鱼甬)鱼露着白腹躺倒在沾满血迹的船板上舌鳎鱼那两只被埋在皱纹里的小眼珠、那濡湿了的鱼身,都映照者蔚蓝的天空
  午餐时间到了。十吉将捕获的(鱼甬)鱼放在发动机部的盖子上切成生鱼片,分成三份放在三人各自的铝饭盒盖上浇上小瓶装的酱油。三人端起了在一角放上两三片罗卜咸菜的麦饭饭盒渔船在微波中荡漾。
  "宫田的照大爷把女儿叫回来了你们知道吧月十吉突然说道。
  两个年轻人摇了摇头十吉又说道:
  "照大爷生了四奻一男,他觉得女儿过多三个出嫁,一个送给人家做养女了幺女名叫初江,已经过继给志摩老峡地方的一个海女独生子阿松去年不料得了心脏病,猝然死去照大爷就成了鳏夫,他突然变得寂寞了于是,他把初江唤回来重新落了户口,还打算把个养老女婿初江長得格外标致,小青年都想当他的入赘女婿这是一桩了不起的事吧。你们怎么样"
  新治和龙二面面相觑地笑了起来。的确两人都臉红了。只因为肌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看不见那股泛起的红潮罢了。
  新治心中已将这个议论中的姑娘同那个昨日在海滩上看见的姑娘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同时他也感到自己财力的缺乏,丧失了信心昨日近在咫尺的姑娘,今日却变得远在天边了宫田照吉是个财主,又是拥有山川运输公司出租用的185吨级的歌岛号机动机船和95吨级的春风号轮的船主还是个闻名遐迩的爱申斥人的老家伙。他申斥人的時候那头像狮子鬃毛般的白发就竖了起来。
  新治考虑问题是很切合实际的他觉得自己才18岁,考虑大人的事为时尚早因为歌岛的環境与受到许多刺激触发的城市少年的环境不同,岛上没有一家弹子房没有一家酒吧间,甚至没有一个陪酒的女招待再说,这年轻人朂朴素的幻想就是将来自己拥有一艘机动帆船,同弟弟一起从事沿海运输业
  新治的四周是宽广的海,他却不曾向往不着边际的雄飛海外的梦对于打鱼人来说,海就像农民在观念上之执著于自己所拥有的土地海,是打鱼人的生活场所它的不定形的白色波涛,就潒田间的稻穗和麦子在容易感受到绿油油的软土上不断地摇曳着
  ……尽管如此,那天作业将结束的时候年轻人竟带着一种奇妙的感动,遥望着一艘从水平线上的晚霞前通过的白色货轮的影子世界竟以迄今他连想也没想过的巨大的宽广,从遥远的天际逼将过来这個未知的世界的印象,宛如远雷从远处轰隆过来,尔后又消失了
  船头的甲板上,有一只小海星干瘪了坐在船头上的年轻人,把視线从晚霞移开轻轻地摇了摇他那用白厚毛巾缠着的头。
  这天晚上新治去参加青年会的例会。从前称做"寝屋"的青年寄宿制度如紟改称这个名字,依然有许多年轻人喜欢这里他们宁可在这间坐落在海边的煞风景的小屋里泊宿,也不愿在自己的家中过夜在这里,怹们认真地就请加教育、卫生、打捞沉船、抢救海难或者就诸如狮子舞和孟兰盆舞等自古以来属于年轻人的活动展开争论年轻人一来到這里,就可以体会到一个堂堂男子汉应负的愉快的重担
  海风把紧闭的木板套窗吹得咯咯作响,把煤油灯吹得摇摇曳曳时而明亮,時而又变得昏暗黑夜户外的大海逼将过来,海潮的轰鸣总是冲着在煤油灯投影下勾画出来的年轻人那快活的脸倾诉着大自然的不安和仂量。
  新治一走进屋里只见在煤油灯下匍匐着一个年人,让他的伙伴用带锈的推子给他理发新治微微地笑了笑,抱膝坐在墙脚下他总是这样默默地倾听别人的意见。
  年轻人或笑着夸耀自己今天的埔鱼收获或无情地攻击对方。喜欢读书的则以同样出热情在埋头翻阅漫画书。有的则用与其年龄相比显得大了些的骨节突出的粗手在按住书页,乍看不明白这一页画中的幽默含义仔细地琢磨了②三分钟后才笑了起来。
  新治在这里也听到了那位少女的传闻一个齿列不齐的少年张嘴大笑过后说:
  "要说初江嘛……"
  这只訁片语传入了新治的耳膜里,后来的话则被嘈杂的人声和笑声所掩盖听不见了。
  新治是个毫无心思的少年然而这个名字却像是个非常难的问题,使他的精神苦恼不已仅仅听见这名字就觉得脸烧心跳。依然这样纹丝不动地坐着竟产生了一种只有在剧烈劳动时才会絀现的变化,这真令人不快他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脸颊试了试,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恍如他人的脸颊似的。这种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嘚存在伤了他的自尊心,莫名的愤怒使他的脸颊更加通红了
  大家就这样等待着会长川本安夫的到来。安夫年仅19岁是村中的名门絀身,具有强行把人拽走的力量他这点年纪却已经懂得树立自己的威严,每次集会一定姗姗来迟
  门轻易地打开,安夫走了进来怹胖墩墩,还有一张像他父亲酒后的红脸那样的脸他的长相虽不令人讨厌,但那双稀疏的眉毛却显得有些奸狡他用一口漂亮的标准话說:
  "我来晚了,很抱歉那么,我们马上商量一下下个月要办的事吧"
  说着,安夫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摊开了笔记本。不知为什麼他显得特别焦急。
  "这是早就预定要办的事嘛譬如举办敬老会,运石修路还有村民会委托我们办的清扫下水道灭鼠。这些事都偠在暴风雨天不能出海捕鱼的日子里做的灭鼠嘛,什么时候都没有关系即使是在下水道以外的地方杀了老鼠,警察也不会抓嘛"
  "囧哈哈,好说得好。"有人说
  有人还建议请校医做有关卫生的报告和举办辩论大会等,可是旧历新年刚过年轻人很腻顿集会,对此并不感兴趣此后就是共同举办评论会,讨论油印的机关报(孤岛》有个爱读书的年轻人朗诵了在随想最后所引用的保罗·维拉列①的诗句成了众矢之的。这诗句是:
  不知为什么从海底深处
  "什么叫兴冲冲啊?"
  "兴冲冲就是兴冲冲呗"
  "恐怕是慌慌张张吧,念错了吧"
  "对啊,对啊准是'慌慌张张地疯狂',这样的句子才通啊"
  "保罗·维拉列是什么呀?"
  "是法国著名诗人嘛。"
  ①保羅·维拉列():法国象征派诗人。
  "什么谁认识他呀。这是不是从哪支流行歌里选出来的"
  每次例会,照例如此交锋一番就结束了会长安夫匆匆回家去了,新治不明个中原因便抓住一个伙伴询问。
  "你还不知道吗"伙伴说,"他是应邀到宫田老大爷家参加宴會祝贺女儿回村的呀。"
  新治没有被邀请参加这个宴会要是平时,他与伙伴有说有笑地走回家现在一反常态,独自溜出来沿着海滨向八代神社的石阶走去。从鳞次栉比的屋宇中他找到了宫田家的灯光。那灯光与其他人家的一样都是煤油灯的灯光。虽然看不见屋内的宴会进行的情形但是毫无疑问,容易感触到的煤油灯的火焰会将少女那清秀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摇摇曳曳地投映在她白脸庞上。
  新治来到台阶的最底下一级抬头望着落上了稀疏松影的二百级的白石阶。他开始拾级而止本展发出咯咯声。神社四周渺无人影神富家的灯火也早已熄灭了。
  年轻人一口气登上了二百级台阶毫不气喘。他站在神社前将结实的胸膛倾向前方虔诚地施了个礼,然后将十元硬币投入了香资箱接着又果断地将另一个十元硬币投了过去。在响彻庭院的拍手声中新治心中祈祷:
  "神啊!请保佑峩出海平安,丰收归来保佑渔村愈发繁荣!我虽然还是个少年,但总有一天会当上堂堂的渔夫请保佑我熟知任何事,精通任何事诸洳海的事、鱼的事、部的事、天气的事!保佑我的和蔼可亲的妈妈和年幼的弟弟!保佑妈妈在海女季节里潜水避免各种危险,平安无事!……此外还有一个或许是不合理的祈求,请保佑我有朝一日也能娶上一个性情温柔长用标致的新娘吧!……例如像回到宫田照吉家那樣的姑娘……"
  一阵风吹拂过来,松树梢沙沙作响这时候,直吹到神社黑暗深处的一阵风发出了森严的响声。它让人感到佑怫海神俯允了年轻人的祈求
  新治仰望星空,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暗自想道:
  "提出这种任性的祈求,神灵不会处罚吧!"
  此后过了四伍天一个刮大风的日子,海浪越过歌岛港的堤防飞溅起高高的水花。海上到处都是白色的浪峰一个接一个地炸成了浪花。
  天气雖然晴朗但由于刮风,全村人都不出海打鱼母亲让新治上午搬运完青年会的石料后,去把山上的柴火背回家里来这是母亲在山上打來的柴火,她用红布捆绑起来藏在山上原陆军观测演习的哨所遗址处。用红布捆着的柴火就是母亲采集的那一份
  新治背着用做装柴火的木框从家里出来,向观哨所遗址走去这条路是要通过灯塔的。绕过女人坡就没有一点风丝,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灯塔长的家静悄悄的,人家大概都在午睡吧灯塔的值班小屋里,回荡着收音机的乐声可以望见灯塔员坐在办公桌旁的背影。在登上灯塔后面的松林陡坡的时候新治出汗了。
  山上鸦雀无声不仅渺无人影,连一只徘徊的野狗也没有在这岛上,由于忌讳镇守神岂止野狗,就是镓狗也没有岛上净是斜坡,土地狭窄连供运输用的牛马也没有。要说家畜只有家猫一类,它们走在流落下来的石头将一排排房屋分別割成一段段的小路上一边用尾巴抚弄着一户户轮廓分明、错落有致的房檐的影子,一边走了下来
  年轻人登上了山顶。这里是歌島的最高处四周围满是杨桐、荣萸等灌木林和高高的野草丛,视野也不开阔了惟有从草木之间传来了海潮的声音。从这附近通向南方嘚路几乎都被灌木和野草埋没,要到现哨所遗址必须走相当迂回曲折的路。
  走不多久在松林沙地那边,可以望及三层的钢筋水苨的观哨所遗址在周围渺无人影的大自然的幽寂中,这个白色的废墟显得格外神秘当年的士兵就靠二楼观望台上的望远镜,来确定从伊良湖海岬对面的小中山靶场发射出来的试验炮弹的弹落点室内的参谋询问炮弹落在什么地方,士兵马上就回答上了直到战争期间,野营的士兵在这里一直来回重复着这种生活他们总是把不知不觉地减少了的粮株当做是被狐狸精化走了。
  年轻人窥视了一下观哨所嘚一楼只见堆积如山的一捆捆枯松叶。似乎是用来堆放东西的一楼因为外头窗户窄小,里首也有些窗玻璃没有损坏他凭借着一丁点煷光,马上找到了母亲做了记号的柴火其中好几拥系上了红布条,上面用笨拙的毛笔字写着自己的名字"久保富"
  新治把背着的木框卸下来,然后将枯松叶和成捆的枯枝捆绑好他好久没有到这观哨所来了,觉得马上折回去未免太可惜于是他把要背回去的东西放在一起,迈步登上了钢筋水泥的楼梯
  这时,上面传来了像是木头和石头相撞的轻轻的声音年轻人竖起耳朵倾听。声音戛然止住他想:这一定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吧。
  再登上楼梯看见废墟的二楼上,一个大窗户既没有玻璃也没有窗框窗外是寂寞地环绕着的大海。觀望台的铁栅栏也没有了淡墨色的墙壁上,留下了士兵用粉笔胡乱涂写的痕迹
  新治再往上攀登。他透过三楼的窗口将视线投在倒塌了的升国旗的旗台上,这回他确实听到了有人哭泣的声音他一个箭步跑了上去。他脚蹬运动鞋轻盈地登上了屋顶。
  正在哭泣、脚蹬木屣的少女没听见脚步声就突然看见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年轻人的身影。她顿时止住哭声呆然不动。她原来就是初江毋宁说,這使对方大吃一惊
  这种意想不到的幸福的邂逅,使年轻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了两人的警惕心和好奇心交织,好像是森林中耦然相遇同类动物似的彼此只顾面面相觑,呆呆地位立着新治好不容易才开口问道:
  初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露出驚讶的神情: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憋足一股子劲儿的年轻人,那双乌黑的诚实的眸子似乎使初江回忆起某天在海滨上定睛凝视著自己的那个年轻人的脸庞来。
  "方才是你在哭吗"
  新治像警察似地盘问。
  没料到少女竟爽快地回答说事情原委是这样的:燈塔长夫人为村里有志的姑娘举办一个集会,讲授礼仪她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会,早到了就想登上后山看看,没想到竟迷路了
  这時候,鸟影从他们两人头上掠过原来是只隼。新治认为这是吉兆于是不灵的舌头也自如起来。他恢复了平日的男子汉的态度建议说:他回家要经过灯塔,可以送她一程少女微笑了,却无意将流淌下来的泪水抹掉宛如雨中射出的阳光。
  初江下身是黑色哗叽裤子上身是红毛衣,脚穿红色天鹅绒袜子蹬着木屣。她站起身来一边从屋顶的钢筋水泥边缘鸟瞰大海,一边问道:
  "这样的房子是什麼建筑物"
  新治走近边缘,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回答说:
  "原先是观哨所,从这里可以望见炮弹飞到什么地方"
  山峦遮挡著歌岛的南侧,没有一丝风日光照耀下的太平洋尽收眼底。悬崖的松树下耸立着被鱼鹰粪染成白色的岩石角,靠近岛的海海底的海藻的茶色,使海面呈现一片黑褐色新治用手指着一块正被怒涛击起的水花冲刷着的大岩石解释说:
  "那是黑岛,据说有个叫铃木的警察在那里钓鱼被海浪卷走了。"
  这样新治虽是十分幸福,可初江必须赶到灯塔长家的时刻逼近了初江离开钢筋水泥的边缘,冲着噺治说:
  新治没有回答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他发现身穿红毛衣的初江的胸前斜划着一道黑线。
  初江意识到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方才靠在钢筋水泥边缘的地方正好沾上了一道黑色的污线。她低头用巴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几乎完全隐藏在坚硬的支撐物里的、在毛衣下微微隆起的胸脯被胡乱地拍打,微妙地摇晃起来新治惊喜地注视着。在她拍打的巴掌下乳房反而像逗着玩的小动粅一样。年轻人为这种运动弹力的柔软性所感动那条黑色的污线被排掉了。
  新治率先从钢筋水泥楼梯走下来时初江的木屣发出轻輕的清澈的声音,在废墟的四壁引起了回响刚要从二楼下到一楼,新治背后的木屣声公然而止新治猛然回过头来。少女笑了
  "我嫼,可你也够黑的"
  年轻人无缘无由地笑了,他一边走下楼梯正想径直走去,又折了回来因为他忘记了背母亲托付过要拿回家去嘚那些柴火捆。
  从那里通向灯培的路是新治回家必经之路。他背着一大捆松叶走在少女的前面少女探问他的名字时,他这才第一佽自报了姓名然后他又赶忙补充了一句,求她不要把自己的名字以及她和自己在这里邂逅的事告诉别人。新治深知村里人是多嘴多舌嘚初江保证不告诉别人。避讳爱说闲话的村里人最正当的理由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使他们的邂逅变成了两人的秘密。
  下次相会的办法新治连想也没想过。他只顾默默地行走不觉间两人来到了可以俯视到灯塔的地方。年轻人告诉少女一条可以下到灯塔塔及住宅后面嘚捷径而自己却特意绕远路回家,就在这里和少女告辞了
  年轻人迄今过着虽是贫穷却很安稳的生活,可是自从这天起他竟受一種莫名的不安所侵扰,落入了沉思他总是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一点是可以吸引初江的心的自己陈幼时出过麻疹,不知道什么叫做病这健康的体魄,这能环游歌岛五圈的本领这自信不亚于任何人的力气,似乎都不可能吸引初江的心
  从此以后,很难有机會遇见初江每次打鱼归来,他总是Liao望海滨偶尔即使认出她的身影,也由于她忙着干活连搭话的空隙也没有。上次她那种独自凭倚在堅固的木框"算盘"上眺望大海的情景再也不会遇上了但有时年轻人想初江想苦了,就下决心不想了可偏偏这当儿他在渔船返航时海滨的喧嚣中,窥见了初江的身影
  城市少年首先是从小说和电影里学到如何恋爱,可歌岛的少年压根儿就没有可以模仿的对象因此新治從观哨所到灯塔这段仅有两人的宝贵时间里,即使想起该做点什么也无法想像该怎么做,留下的只是痛失良机的悔恨
  虽说不是祥朤的忌辰,但父亲的忌辰到来全家齐聚一起去扫墓了。新治每天出海打鱼就挑选了出海前的时刻,同上学前的弟弟、手持香火和鲜花嘚母亲三人从家里走了出来在这岛上,即使无人在家也不会发生被偷盗之类的事。
  墓地坐落在村庄尽头连接海滨的低崖上涨潮時,海水没到低崖的紧下方坑洼的斜坡上埋着无数的墓碑,有的坟碑由于沙地地基松软而倾斜了
  天未明,灯塔那边的天际却已是吐白的时刻面向西北的村庄和海港则还被留在黑夜中。
  新治拎着灯笼走在前头弟弟阿宏一边揉着惺松的睡眼,一边跟了上来拽叻拽母亲的和服袖子,说:
  "今天的盒饭给我四个豆沙糯米饭团吧。"
  "傻瓜只给两个。吃三个就会拉肚子"
  "不,给我四个嘛"
  为庚申家和家把祖先忌辰而做的粘糕团像枕头那么大。
  墓地上劲吹着寒冷的晨风被岛屿遮挡着的海面一片昏只,远处的海面卻已染上了曙光环绕伊势海的群山清晰可见。拂晓微明中的墓碑恍如无数停泊在繁华的海港里的白帆船。那是不会再鼓满风的帆、在過长的休息期间沉重地垂下来并完全化为石块的帆把钱抛入黑暗的地底,深深地扎进去再也拽不起来了
  来到父亲的墓前,母亲把婲插上划了好几根火柴都被风吹灭,好不容易才将香火点燃了然后,她让两个儿子叩拜自己则在儿子们的后面叩拜、哭泣。
  这村子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许女人与和尚上渔船"父亲死时的船,就是犯了这个禁忌有个老太婆死了,合作社的船载着这具尸体到答志岛去接受验尸船儿从田岛驶到约奖三海里的地方,遇上了B24舰载飞机飞机投弹,接着机枪扫射这天,轮机手不在替代的轮机手鈈熟悉这只船的机械性能。停泊时发动机冒出的黑烟成为敌机轰炸的目标。
  船上的导管和烟囱被炸裂新治父亲的头部从耳朵以上吔被炸得血肉模糊。另一人眼睛挨作当场毙命。还有一人腿部受伤一个被削去臀部肌肉的人出血过多,不久就死了
  甲板上、船艙里都成了血池。石油槽被击中石油扔到血潮上。因此没能采取匍匐姿势的人腰部被击伤。躲在船首舱的冷藏库的四人得以幸免于难一人不顾一切地从Liao望塔的背自穿过去,逃跑了可是折回来之后,想再次从这小圆窗钻出去却怎么也钻不出去了。
  就这样十一個人当中有三个人丧生。尽管如此盖着一张粗草席横躺在甲板上的老太婆尸体却没有被击中一发子弹。
  "捕捞玉筋鱼的时候父亲害怕极了。"新治回头看了看母亲说"几乎每天都挨打,简直连消肿的工夫都没有响"
  捕捞玉筋鱼是在七米多深的浅海进行操作,要有很高的捕鱼技术要模仿海鸟追寻海底鱼的捕鱼法。这种捕鱼法使用绑上鸟羽毛的柔韧的竹竿来进行还要憋足一口大气。
  "是啊就是漁夫捕捞玉筋鱼,也要棒劳力来干呐"
  阿宏觉得哥哥与母亲的对话与己无关,他只顾梦想着十天后的修学旅行哥哥在弟弟这个年龄嘚时候,由于家境贫寒无钱参加修学旅行,这回哥哥可以用自己挣来的钱给弟弟积攒旅费了。
  一家人扫完墓新治独自一人朝海濱的方向走去,因为他必须做好渔船出海的准备工作母亲必须回家把盒饭取来交给出海前的新治。
  新治急匆匆地来到太平号时来往的人的话声,随着晨风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听说川本家的安夫要当初江的人赘女婿啦!"
  听了这句话,新治黯然神伤了
  这┅天,太平号还是在捕捞章鱼中度过的
  直到渔船归港的整整工回个小时里,新治几乎一言不发只顾拼命地捕鱼。他平日就讷讷寡訁就是一声不响也不会引人注意。
  渔船返港后像往常一样与合作社的船儿接上头,将章鱼卸下其他的鱼通过中间人转手倒卖给號称"买船"的个体鱼贩。过秤时金属笼子里的黑朝鱼,在夕阳的辉映下熠熠生光地蹦跳着
  帐目每十天结算一次。就在这天新治和龍二跟随师傅来到合作社办公室。这十天里总收获量是150多公斤从中扣去合作社的手续费、先行扣下百分之十的储蓄存款,再去掉损耗贷款纯收益是27997元。新治从师傅手里得到4000元回扣这时候,捕鱼旺季已过这可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年轻人用粗大的手拿着钞票,舔了舔手指仔细地清点着,之后把钞票装入写上名字的纸袋深深地揣人工作服的内兜里。然后他向师傅施礼致意就从合作社走了出來。师傅与合作社主任围在火炉边自我欣赏着各自亲手用海松木制造的烟嘴。
  年轻人本来打算径直回家他的脚步自然地向黄昏笼罩下的海滨移去。
  海滩上剩下最后一艘被拖上来的船操作绞车的男子、帮忙拽缆绳的男子,为数不少两个妇女把"算盘"木框垫在船底往上推。一看就像进展不大顺利海滨已经擦黑,也看不见前来帮忙的中学生的身影新治心想:是不是去帮他们一把呢?
  这时紦船往上推的一个妇女,抬起头来瞧了瞧这边。是初江新治不想看一眼这个从今早起就使自己黯然神伤的少女的脸,可是他的脚还昰移过去了。她那张脸——冒着汗的额头、泛起红潮的双颊、凝视往上推船方向的乌黑而晶莹的双眸——在昏暗中燃烧着新治无法将自巳的视线从这张脸上移开。他默然地抓住缆绳操作绞车的男人向他招呼了一声"你好"。新治的臂力非同凡响船儿立即滑过沙滩,拖了上來少女赶忙手持"算盘"木框跑到船尾去了。
  船儿拖上来以后新治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家走去。其实他是想回头瞧瞧的却又强忍住叻。
  打开拉门像平时一样看见展现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的自己家发红了的榻榻米。弟弟趴在灯光下阅读者新发的教科书母亲忙着廚房的活计。新治穿着长统胶靴就那么把上半身仰躺在榻仍米上
  "你回来了!"母亲说。
  新治喜欢一声不吭地随手将装钱的小包送給母亲母亲自然心领神会,但她却佯装忘记今天是该领十日收入用日子因为她知道几手希望看到她惊讶的神情。
  新治将手伸进工莋服内兜里没有钱。他又将手探进另一边的兜里再将手探到裤兜,甚至神进裤子里首摸了摸
  肯定是丢在海滩上了。他什么也没說拔腿就跑出去了。
  新治跑开不久有人来访。母亲走到门口只见外面的昏暗中站立着一个少女。
  "新治君在家吗"
  "他刚囙来又出去了。"
  "这是我在海滩上捡到的上面写着新治的名字,所以……"
  "啊!太感谢啦新治大概是出去找这个了吧。"
  "是吗那就谢谢啦。"
  海滩的天色已经漆黑答志岛、首岛的微弱的灯火在远处的海面上闪闪烁烁。很多静悄悄的渔舟在星光下排成一列佷有气势地将船首冲向大海。
  初江望见了新治的身影刚一望见,身影却又隐没在船后头了新治在低头寻找,他似乎看不见初江的身影多亏有艘船,两人正好相遇了年轻人茫然地伫立着。
  少女说明缘由她说她是来告诉他,她已经把钱送到他母亲的手里了她还说她曾向两三个人打听过他的住址,为了避免别人猜疑她一一让他们看了装着钱的纸袋。
  年轻人松了口气他微笑时露出来的潔白牙齿,在黑暗中显得更美了少女急匆匆地赶来,急喘吁吁胸脯激烈地起伏。新治不由得想起海面湛蓝而汹涌的波浪的起伏今早產生的那股痛苦的忧虑解除了,勇气又复苏了
  "听说川本家的安夫要去当入赘女婿,是真的吗"
  这个询问,从年轻人的嘴流利地吐了出来少女笑了,笑得止也止不住呛了起来。新治本想制止她笑但她还是止不住地笑。他把手搭在少女的肩上本来并不是很使勁,可是初江却颓然地坐在沙滩上了她仍然笑个不停。
  "怎么啦怎么啦?"
  新治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摇晃着她的肩膀。
  少女恏不容易才从大笑中清醒过来从正面认真地凝视着年轻人的脸,又笑了起来新治探头问道:
  "傻瓜。这是胡说"
  "可是,确实是這么传说的嘛"
  两人抱膝坐在船儿的背阴处。
  "啊真难受。笑得太厉害了这里可难受了。"少女按了按胸口她穿着的斜纹哗叽笁作服都褪了色,只有胸脯部分的条纹激烈地起伏着
  "这里好痛啊!"初江又说了一遍。
  新治说着不由自主地把手伸了过去
  "給我按摩一下会舒服些。"少女说
  新治的心脏急速地跳动起来。两人的脸颊贴得很近了两人彼此都强烈地嗅到对方犹如海潮气味般嘚体臭,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干裂的嘴唇相互接触,多少带点咸味儿新治觉得就像海藻一般。这一瞬间之后年轻人对这有生以來第一次的体验有点愧疚,便离开她的身体站了起来。
  "明儿打鱼回来我把鱼送到灯塔长家里。"
  新治只顾眺望着大海重整威嚴,用男子汉的气势宣布说
  两人分别在船儿的两侧行走。新治准备从这里径直走回家去他注意到少女的身影没有从船儿的后面出現。但从没在沙滩上的影子他知道少女躲藏在船尾了。
  "你的影子正好露出来啦!"年轻人提醒说
  于是,他望见穿着粗条纹工作垺的少女的身影活像野兽一般地从那里跳了出来,朝着海滨对面的方向连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远了。
  翌日新治打鱼归来,手里歭着两尾用稻草穿鳃串起来的五六寸长的虎头鱼向灯塔长宅邸走去。到了八代神社后边他想起还没有礼拜神灵,感谢神灵的恩赐便繞到正面,虔诚地顶礼膜拜起来
  祈愿过后,他眺望着早已笼罩上月色的伊势海做了深深的呼吸。朵朵云彩恍如古代的群神浮现茬海面的上空。
  年轻人感到包围着他的丰饶的大自然与他自身是一种无尚的调和。他觉得自己的深呼吸是仿造大自然的肉眼看不見的东西的一部分,它深深渗透到年轻人的体内深处他所听见的潮骚,仿佛是海的巨大的潮流与他体内沸腾的热血的潮流调合起来了。新治平日并不特别需要音乐但大自然本身一定充满着音乐的需要。
  新治把虎头鱼抬到齐眼高朝那长着刺的丑陋的鱼头,伸了伸舌头鱼儿显然还活着,但它一动也不动新治捅了一下它的下巴颜,其中一尾在空中跃动了一下
  这样,年轻人十分惋惜这幸福的幽会来得太早便慢腾腾地走了。
  灯塔长和夫人对新来的初江抱有好感他们原以为她寡言,不会招人喜欢而她竟笑逐颜开,脸颊緋红看来十分聪颖,不愧是个可爱的姑娘学习礼仪会快放的时候,其他姑娘都没注意到可初江却快手收拾起伙伴们喝过的茶碗,并滿涮干净还帮夫人洗洗涮涮。
  灯塔长夫妇的女儿在东京上大学只有学校放假的时候,她才回家平日老两口总是把经常来访的村裏的姑娘们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真心关怀她们的境遇把她们的幸福看做自己的幸福,感到由衷的高兴
  已经度过30年看守灯塔生活嘚灯塔长,有着一副顽固的风貌常常喊声如雷地怒斥悄悄潜入灯塔内探险的顽皮的村童,所以孩子们都很害怕他可是,他却是一个心哋善良的人孤独使他完全失去了相信他人会有恶意的心情。在灯塔里最佳的款待莫过于客人来访无论是哪里的远离人群的灯塔,从千裏迢迢来访的客人理应不会怀有恶意。再说来客受到坦诚的被视为稀客的款待,纵令怀有恶意任谁也会打消这种坏念头的。事实上正如他常说的:"恶意无法像善意那样走远路。"
  灯塔长夫人也确是个好人过去曾担任过乡村女校的教师,再加上长期的看守灯塔的苼活愈发养成了读书的习惯,成为万事通活像部大百科全书。连斯凯拉国立欧剧院是在意大利的梅拉诺她都知道。东京的女影星最菦在什么地方把右脚扭伤了她也知道。在辩论的时候她能辩赢她的丈夫,之后她又专心替丈夫缝补布袜子准备晚餐,如此等等每佽客人来访,她都滔滔不绝谈个没完。村里有的人对这位夫人的能言善辩听得人迷把她与自己的寡言的妻子相比,对灯塔长寄予属于哆管闲事的同情不过,灯塔长是很尊敬妻子的学识的
  灯塔长的宅邸是三间平房。所有地方都像灯塔内部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揩拭得一尘不染柱子上挂着轮船公司的日历,饭厅地沪的灰总是弄得清洁而平整客厅的一角上,女儿不在时书桌上照样摆设着法国洋娃娃,青色玻璃的空笔碟子在闪闪发光使用灯塔的机械油残渣变为煤气做燃料的铁锅澡盆,也安设在房子的后面与肮脏的渔家不同,这里连厕所门口的手巾也是刚洗好的、靛蓝色还很清新的
  一天的大半时间,灯塔长坐在地炉旁叼着黄铜烟袋,吸着新生牌香烟白天里,灯塔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年轻的灯塔员在值班小屋里填写船舶经过的报告记录。
  这一天时近黄昏,也不是什么例行聚会嘚日子初江手里拿着用报纸包裹的一包海参礼品前来造访。她那深蓝哗叽裙下面穿着肉包的长锦袜子,然后再套上一双红色短袜毛衤还是那件常穿的红毛衣。
  初江一进门灯塔长夫人立即用坦率的口吻说:
  "初江,穿深蓝色裙子的时候最好是穿黑袜子。你不昰有黑袜子吗记得有一回你来时也穿过的嘛。"
  初江脸上飞起淡淡的红潮在地炉旁坐了下来。
  诸事快将办完的时候夫人也坐茬地炉旁,先用与在冽会上讲授的不同的口吻说了起来一看见年轻的姑娘,她就从一般的恋爱观谈起乃至探问:"你有意中人吗?"有时連灯塔长看见姑娘扭扭怩怩也会提出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已近黄昏灯塔长夫妇竭力挽留少女一起用晚餐。初江却回答说:老父親一人在家等候所以得回家去。说着她主动帮灯塔长夫妇备好了晚餐她自己连早先端上的点心也没有吃,只是低下绯红的脸走进了廚房,精神就振作起来了她一边切海参,一边哼着昨天刚从伯母那里学会的本岛流传的孟兰贫会上歌唱的伊势舞曲。
  衣橱、衣箱、旅行箱
  啊!母亲。这太勉强
  东边天阴或许会刮风,
  西边天阴或许会下雨
  连运载粮食万斗的部,
  "哎哟我来這岛上已经三年了,还没学会这首歌初江却学会了。"夫人说
  "哦,它很像老崎那边的歌咏"初江说。
  这时昏暗的户外传来了腳步声,从暗处听见了招呼声:"您好!"
  大人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
  "那不是新治吗?……哟又送鱼来了,谢谢孩子她爹,久保叒送鱼来了"
  "总让你费心,谢谢"灯塔长没有离开地炉旁,说:"请进来吧新治。"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向时候新治和初江互相交換了眼色。新治微笑了初江也微笑了。夫人冷不防地回过头来瞧见他们两人的微笑。
  "你们彼此认识呀唔,村子不大这样反倒恏。新治请进屋里来……哦,千代子从东京来信了还特地问新治好呐。千代子是不是喜欢新冶了呢快放着假了,她会回来的到时來玩儿吧。"
  这席话完全挫伤刚打算进屋里来的新治的锐气。初江冲着厨房的水槽再也不回过头来。年轻人复又返回到薄暮中经哆次挽留,他也没有进屋里来就在远处施了一个礼,转过身子走回去了
  "新治真腼腆,孩子她爹"夫人说。
  她经常是边说边笑这触自的笑声响彻整个屋子。灯塔长和初江都没有搭话
  新治在女人坡的拐角处等候初江。
  一拐过女人坡灯塔四周的薄暮就變成还残留着微明的日落时分的余晖。松林后面一派漆黑。眼前的大海却还辉映着落日最后的残照今天一整天,一早刮起的东风吹遍叻全岛到了黄昏时分,这风也没有让人有痛肤彻骨之感扬过女人坡,连风丝也没有了只见薄暮沉静的光芒透过云端的缝隙流泻了下來。
  大海对面的一侧延伸着濒临歌岛港的短短的海岬海岬的一端是断续的,好几块岩石劈开白浪高高地耸立着海岬附近格外明亮。山顶上挺立着一株赤松树干沐浴着夕阳的余晖,轮廓分明地映现在年轻人的视野里映现在他目力敏锐的眼里。树干突然失去了光泽于是,仰望天空的云层黑压压一片。星星在东山的尽头开始闪烁
  新治站在岩石的一角上侧耳倾听,他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这昰从灯塔长宅邸的正门前的石阶走下来,并从石板路上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他很调皮,准备躲藏在这里吓唬初江但是,当可爱的脚步聲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却担心少女害怕,反而吹起口哨让她知道自己的所在。口哨吹的是方才初江所唱的伊势舞曲的一书
  东边天陰或许会刮风,
  西边天阴或许会下雨
  连运载粮食万斗的船,
  初江绕过女人被走过来她仿佛没有发现新治就在那里,以同樣的步调走了过去新治紧追在她的后面喊道:
  尽管他叫喊,少女并没有回头年轻人无奈,只好默默地跟随在少女的后面
  道蕗被松林笼罩,又漆黑又险峻少女借着小手电筒的光柱照亮前方,步子变得缓慢新治不知不觉地走在她的前面了。随着轻轻的叫唤声手电筒的亮光像腾飞的小鸟,修地从树干飞到了树梢年轻人机警地回过头来。他马上把摔倒的少女抱了起来
  虽说是四周的情况迫使年轻人这样做,但他对刚才的埋伏、吹口哨打信号以及跟踪等举动所描绘出来的自己像干了不良行为似的形象深感愧疚。于是他扶起初江后,没有转移到重复昨天那样的爱抚而是像兄长般亲切地把沾在少女身上的孤立掸掉。因为沙地泥沙掺半且很干一禅就落下。幸亏她没有受伤这时候,少女活像个孩子把手搭在年轻人壮实伯肩膀上,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初江寻找从她手中掉落的手电筒。它就横躺在两人背后的地面上展开淡淡的扇形的亮光。在这亮光中的满了松叶岛上的深沉暮色包围着这一丁点朦胧的光。
  "在这兒呢我摔倒的时候,它大概照在我的背后了吧"少女快活地笑着说。
  "你刚才生什么气呀"新治认真地问道。
  "千代子的事呗"
  "真的没什么吗?"
  "什么事也没有"
  两人并肩走着,手里拿着小手电筒的新治活像个领航员-一指点着难走的路。没有话题不爱說话的新措哨响地说开了:
  "我真想有朝一日能用干活措到的钱买艘机帆船,和弟弟两人运输纪州的木材和九州的煤啊这样就可以让峩母亲生活得快活些,将来我老了也要回到岛上来过过舒坦的生活。我无论航海到哪儿都忘不了岛上的事儿。我觉得岛上的景色是日夲最美的歌岛上的人都这样确信。还有我们大家要齐心协力让岛上的生活比哪儿都充满和平,比哪儿都充满幸福不然,谁也都不会想起海岛的事际无论时局如何太坏的习气传到这岛上来之前,都会消失的要知道,大海只会送来岛上需要的正直的好东西保护留在島上的正直的好东西啊!所以这岛上一个小偷也没有。它任何时候都会培育出真诚的、做好了认真劳动的思想准备、具有言行一致的爱和勇气、毫不怯懦的男子汉来的"
  当然,这些话是断断续续地说出来向条理并不是那么清晰。尽管如此年轻人罕见地善辩,简要地姠少女做了说明初江没有作答,却一味点头她没有露出丝毫厌倦的神态,表情里洋溢着真诚的共鸣和信赖新治深感高兴。这样诚挚嘚交谈的结果年轻人就不去想不诚实的事了。他特意省略了向海作祷告的最后一句重要的话没有任何东西妨碍他们两人了,连道路也被绵延不断的树木的茂密的影子所笼罩但这回新治连初江的手也没有握一握,更何况接吻是想也没有想过啊。昨日傍晚在海滩上的偶嘫事件简直不像是出自他们的意志,而像是为一种外在的力量所驱使这是意想不到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实是不可思议。他們好不容易才相约下次渔休日下午在观哨所会面
  他们经过几代神社的后面时,初江首先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止住了脚步。新治也哏着止住了脚步
  原来,村子一齐燃亮了灯火那派景象简直像无声的辉煌的祭扫的开端,所有窗户都流泻出了不像是煤油灯的发黄嘚光是闪烁着坚定的璀璨的光。村子恍如从黑夜中苏醒浮现了出来。因为故障多的发电机已经修好了
  两人在进村之前分手了。初江独自从许久没有走过的室外灯光照耀下的石阶走了下去
  新治的弟弟阿宏修学旅行出发的日子来临了。周游京饭地方五夜六天迄今未离过岛的少年们,可以亲眼一睹广阔的外部世界从前,有的小学生到内地修学旅行第一次看见老式马车就瞪大眼睛喊道:
  "嘿,大狗拉茅厕跑哩!"
  海岛的孩子是通过课本上的图画和解说替代实物而首先学习概念的电车、高层建筑物、电影院、地铁等,都呮是从想像中创造出来的这是多么困难啊。但是这回一接触实物后,产生新鲜的惊奇之余原先的概念便明显地变得无用了。在岛上喥过漫长的生涯连想也没有想过现在都市的马路,会出现如此喧闹的来来往往的电车之类的玩意儿
  一到修学旅行,八代神社就可鉯售出许多护身符母亲们觉得孩子们去自己未曾到过的大都市,简直像是要去做一次决死的大冒险尽管在他们每天的谋生中,在他们身边周围的大海里时刻都潜伏着死亡和危险,可是……
  阿宏的母亲豁出钱来买了两只鸡蛋把它烧得很咸,做成一个盒饭还将牛嬭糖和水果深藏在书包里,轻易找不到
  谁有这天,神风号联运船特别在下午一点从歌岛出发这艘轮船载重不足20吨,顽固而老练的船长本来对这种例外的做法大为不满可是这年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去修学旅行,船过早抵达鸟羽就要候乘适当的火车消磨时间需要花钱,于是才勉强接受了学校的这个建设
  神风号的船舱和甲板上,都挤满了把水壶和书包交叉在胸前的学生带队老师对挤满码头的母親们变得有点担心了。在歌岛村母亲们的意向可以左右老师的地位。有个老师被母亲们打上了共产党的烙印结果被撵走了。可是有個很有人缘的男老师,即使同女教师生了私生子也能晋升为代理教务长。
  大好春光的一个晌午轮船开始徐徐启动,母亲们便各自呼喊自己孩子的名字把帽带系在颚下的学生们,估计轮船已经驶到码头上的人分辨不清他们的脸庞的时候就冲着海港开玩笑地高喊:"儍瓜!""嘿,笨蛋!""糊涂虫!"满载着身穿黑色制服的学生的船只把徽章和金扣的闪光移向了远方。阿宏的母亲坐在连白天也很昏暗的静悄悄的家中的榻榻米上想起两个儿子不久就要扔下自己出海,便潸然泪下
  神风号泊在珍珠岛旁的鸟羽港深水码头,让学生下了船叒恢复了它原先那种悠闲的带乡土气的风采,开始做返航歌岛的准备人们往古老的蒸气烟囱浇水,水影在船首里倒和吊在栈桥的大鱼笼仩摇曳用白漆在灰色外壁上书写着一个"冰"字的仓库,濒临着大海
  灯塔长的女儿千代子拎着手提包,站立在码头的尽头这个性情孤僻的姑娘,阔别许久才回到岛上来她讨厌与岛上的人们攀谈。
  千代子没有施脂粉身穿朴素的深褐色西服裙,更加不显眼了她嘚这副容貌并不引人注目,但轮廓粗犷而明朗也许对一些人会有魅力呢。虽然如此千代子却经常露出一副忧郁的表情,固执地考虑自巳不美的问题眼下,她最明显的成就就是在东京接受大学教育,是个有"教养"的人但是,人们常以貌相人如此深思其貌不扬,也许哃深思其貌标致是同样过分的吧
  父亲是个老好人,不知不觉又袒护了千代子这种忧郁的确信因为女儿总是公开露出她对于过分继承父亲的遗传、其貌不扬而感到伤心。所以有时候诚实的灯塔长明知女儿在邻室,他也对客人抱怨一番说:
  "唉,真是的年轻姑娘为其貌不畅而苦恼,也是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长相太丑的缘故我感到有责任啊。不过也许是一种命运吧!"
  有人拍了拍千代子的肩膀,千代子回过头来穿着锃亮的皮工作服的川本安夫笑着站在她面前。
  "欢迎你回来放春假了吗?"
  "嗯昨天刚考完试。"
  "夶概是回来吮妈妈的奶吧!"
  安夫受父命前天来到津县衙门办理合作社的事,投宿在鸟羽的亲戚经营的一家旅馆里现在正想乘这艘船返回双岛。他最满足的就是能用标准语与东京的女大学生对话。
  从这个善于酬酢的同龄人的言谈举止千代子感到他非常快活,怹肯定是认定"这姑娘对我有意思哩"有了这种感觉,她就愈发无精打采心想:又来这一套!千代子在东京受到电影和小说的影响,很想看看——哪怕是一次——男人说"我爱你"时的眼睛的表情然而,她开始断定这种事是一生无法看到的
  神风号轮那边传来了嘶哑的呼喊声:
  "喂,坐垫还没有拿来呢瞧啊!"
  转眼间,只见一个汉子肩上扛着一个沐浴着大半个仓库影子的蔓草花纹大坐垫包从码头叧一头走了过来。
  "已经到开船的时间啦!"安夫说
  从码头跳上船的时候,他握住千代子的手跳了过来千代子感到这只铁一般的掱掌与东京的小伙子的手拿不同。她从这只手掌想像着尚未与她握过一次手的新治的手掌。
  从小天窗式的人口往船舱窥视只见人們横躺在昏暗的舱内的榻榻米上的身影。有的脖颈围着白毛巾只有闪亮的眼镜反射,映在习惯于室外光线的眼睛里更加显出深沉的积澱。
  "还是呆在甲板上好啊虽然有点寒意,也比船舱好啊"
  安夫和千代子刚靠在船桥里倒绕着的缆绳坐下来避风,那个鲁莽的年輕的船长助手就说:
  "喂请抬抬屁股!"
  说罢,年轻助手从两人的屁股底下把木板换了出来他们两人是坐在用来遮挡船舱人口的蓋板上。
  船长在剥落了油漆而露出木纹的船桥上吗钟了神风号轮启航了。
  他们两人眺望着远方的鸟羽港任凭陈旧的发动机在震颤。安夫本想向千代子透露一些自己昨晚偷偷嫖女人的事可转念一想又作罢了。要是在一般的农村渔村安夫会嫖女人倒是可以成为洎豪的本钱,然而在这清净的歌岛他就噤若寒蝉。他年纪轻轻却摆出一副伪善的架势。
  千代子看见海鸥飞向比鸟羽站前的缆车铁塔更高的地方的一瞬间心里就暗暗下了赌注。她悄悄地盘算着在东京没有遇上任何冒险的行动,所以希望每次回到岛上自己身上会發生完全改变世界面貌的事情。船越是远离鸟羽她就越觉得任何低徊飞翔的海鸥要超过远方小小的铁塔都是毫不费率的。然而铁塔依嘫高高地耸立着。千伏于把眼睛移近红皮表带的手表的秒针上她心想:"再过对秒钟,海鸥要是飞过铁塔那美好的事情就在等待着我。"……五秒过去了一只紧追着轮船飞过来的海鸥突然高飞,它的翅膀越过铁塔振翅飞远了。
  千代子趁别人还没有猜疑自己的微笑时开口说道:
  "岛上是不是发生什么变化了?"
  轮船在前进左侧已经看见坂手岛。安夫把快烧到嘴唇的短短的烟蒂按在甲板上掐灭後答道:
  "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哦,对啦十天前,发电机发生了故障村里只好点煤油灯。现在已经修好了"
  "我妈妈來信也谈到了。"
  "是吗其他新闻嘛……"
  在洋溢着春光的大海的反射下,他眯起了眼睛海上保安厅的纯白色的鹎号艇,从距他们┿米远的地方向鸟羽港驶去了。
  "对了宫田照大爷把女儿叫回来了。她叫初江长得特别标致呐。"
  一听到"特别标致"这几个字芉代子顿时面带愁容。因为单凭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对自己的非难。
  "照大爷很喜欢我呐因为我排行老二,村里人又都说我最适合莋初江家的人赘女婿哩"
  神风号轮行驶不久,右侧出现营岛左侧出现巨大的答志岛的景观。就是在平静的日子里轮船一驶出雄峙著两岛的海域,就会遇上惊涛骇浪把船板摇晃得吱吱作响。从这一带始鱼鹰不停地在波涛中艺游,还可以看到大洋中屹立着岩群的暗礁安夫看见这些暗礁,就皱起眉头把视线从歌岛这惟一使人感到屈辱的回忆中移开了。因为自古以来每次争夺,年轻人都要为之流血的暗礁的渔业权如今已划归答志岛了。
  卡代子和安夫站起身来越过低矮的船桥,等待着海面出现的岛影歌岛经常从水平线上露出朦胧的、神秘的头盔似的形状来。轮船随海浪倾斜头盔也随之倾斜。
  渔休日姗姗来迟阿宏参加修学旅行的翌日,暴风雨袭击铨岛才被迫停止出海。岛上为数不多的樱树刚刚绽开的蓓蓉被这场暴风而全打落了。
  前一天不合时宜的湿润的风,不断地吹拂著奇妙的晚霞,笼罩着天空大浪汹涌,海滨传来了阵阵呼啸声海师螂、甲壳虫都拼命地爬上高处。半夜里狂风夹着暴雨刮了起来。悲鸣和恍如笛子的声音从海上、从空中传了过来。
  新治在卧铺里听见了这种声音才明白今天是渔休日。这样就无法修理渔具囷搓网绳,青年会也无法开展捕鼠作业
  心地善良的儿子哪会忍心把身边正在打刀的母亲摇醒呢。他依然躺在卧铺里一心等着窗口嘚发白。房子剧烈摇晃窗户咯咯作响。不知从哪儿传来了马口铁板倒塌的尖锐的响声歌岛的房子不论是大户人家,还是新治家这样的尛平房都是一样的布局,进门上门的左侧是厕所右侧是厨房。暴风雨肆虐的时候只有静静地飘荡着一种气味,支配着整个黎明前的嫼暗就是那种熏人的、冰冷的、冥想的厕所气味。
  面对邻居家土仓库墙壁的这扇窗迟迟才开始发白。他仰望着刮在屋檐下的顺着濕漉漉的玻璃窗流淌下来的暴雨直到刚才,他还憎恨剥夺了他劳动的喜悦和收入这两桩事的渔休日现在却又觉得让你回像是盛大的节目。不过这不是由碧空、国旗和光灿灿的金珠子装饰起来的节日,而是由暴风雨、怒涛和摇树如虎啸的劲风装饰起来的节日
  年轻囚等得不耐烦,从卧铺上跳起来套上到处开了洞的黑圆领毛衣,穿上了长裤一忽儿,睁开眼睛的母亲看见做明的团前站着一个男人的嫼影便喊叫起来:
  "别吓唬人啦!今天这种暴风雨天,还出海打鱼吗"
  "不,是渔休日"
  "既然是渔休日,多睡一会儿不好吗什么呀,我还以为是陌生人呐!"
  睡眼惺讼的母亲最初的印象应验了看起来她儿子实际上像个陌生的男子。平素难得启齿的新治竟夶声唱起歌来,还揪住门框做器械体操的动作
  母亲责备说:这样会把房子弄坏的。她不了解个中原因还抱怨说:
  "屋外闹暴风雨,屋里也闲暴风雨啦!"
  新治看了好几回被烟熏黑了的挂钟这颗不习惯猜疑的心,从未曾怀疑过女子遍上这暴风雨天还会不会守约年轻人的心缺乏想像力,说不安也罢欣喜也罢,凭着想像力去扩大它使它变得烦杂了。即使如此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有用于消磨忧鬱的余暇的手段。
  他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于是技上肢雨衣,来到了海边与海相会。因为他觉得仿佛只有海才会回答他那无言的对话巨浪高高地涌上防波堤,发出惊人的轰鸣尔后又崩溃了。根据昨晚的暴风雨特别警报所有的船只都被拖到比平时更高的地方了。河線出乎意料地逼近过来海港内部在巨浪退下时,水面陡斜几乎露出了底。浪花夹杂着雨点从正面拍打在新治的脸上。飞溅在热辣辣嘚脸上、顺着鼻梁淌下的雨水带上一股浓烈的咸味儿,使他回想起初江的嘴唇的妙味儿来
  云朵迅速飘流,昏暗的天空急遽变化時明时暗。苍穹深处偶然也露出包含着不透明的亮光的云层仿佛预感到晴天的到来,但是很快又消失了。新治凝神仰望着天空不知噵波浪冲到了他的脚边,把他的木屣带也濡湿了一只美丽的桃色小贝壳落在他的脚边上。大概是方才那股浪潮把它冲上来的吧年轻人拎起来看了看,形状完整连纤细的薄边也无破损的痕迹。他想把它作为礼品放进了衣兜里。
  午餐过后他立即做好外出的准备。毋亲一边洗测餐具一边凝视着又要走到暴风雨中的儿子的身影。她没敢问儿子上哪儿因为儿子的背影似乎充盈着一股不容地询问的力量。她后悔自己没有生个呆在家里帮忙于家务活的女儿
  男人出海打鱼,乘上机帆船把货物运送到各个港口。女人则同这种广阔的卋界无缘她们只能烧饭、汲水、采海藻,夏天到来就潜水潜到深海底。母亲在海女中也算是老练的她知道海底的黎明世界是妇女的卋界。白昼也昏暗的家、黑暗的分娩痛苦、海底的微暗这些都是一系列相亲相爱的世界。
  母亲想起前年夏天有个妇女和自己一样,是个寡妇她有个吃奶的儿子,自己身体孱弱从海底采完鲍鱼上来,在燕火旁烤火的时候猝然倒下。她翻着白眼紧咬着紫青的嘴脣死去了。黄昏时分在松林里焚烧她的尸体时,海女们悲伤之余连站都站立不住,跪倒地上痛哭不已。
  奇怪的谣传四起于是絀现了害怕潜水的女人。语言说死去的女人在海底看见了不应看到的可怕的东西所以遭报应了。
  新治的母亲嘲笑这种谣传越发潜叺深海底,她捕的鱼比谁都多因为对于未知的东西,她是决不会自寻烦恼的
  ……即使回忆起这些往事,她也不那么伤心她有天苼的爽朗性格,有值得自豪的健康体魄和儿子一样被户外的狂风暴雨唤醒了愉快的心灵。她把碗碟洗干净后在吱嘎作响的窗户的微亮丅,掀起衣服的下摆仔细端详自己那双露出来的大腿。这双晒得黝黑的结实的腿没有一丝皱纹,明显隆起的肌肉放射出近乎琥珀色嘚光泽。
  "凭这副身子我还能再生三五个孩子啊!"
  她的脑子问过这种念头,那颗贞洁的心顿时震颤起来于是她赶紧整了整衣着,叩拜了丈夫的灵牌
  年轻人在去灯塔的上坡道上,雨水形成了一股奔流冲刷着他的脚。松树在低吟区长统胶靴走路很困难。他沒有打雨伞感到雨水顺着他的分头流进了他的领窝。但他依然迎着暴风而继续攀登他倒不是要反抗暴风雨,而是恰恰相反仿佛要弄清他购这股静静的幸福感是与静静的大自然有着密切的关联的。此刻他感到自己内心对这种大自然的躁动,有着一种无以名状的亲近感
  从松林缝间可以鸟瞰的大海,白浪悠悠后浪推前浪地滚滚而去。连海岬前端的高大的岩石也常常被波涛覆盖。
  据过女人被就看见灯塔长宅邸的平房,关着所有的窗户垂下窗帘,在暴风雨中显得更加低矮了他登上了通向灯塔的石阶。今天紧闭着的值班尛屋里,看不见灯塔员的身影小屋的玻璃窗被雨水打得湿漉漉,被风吹得吱嘎响个不停屋里只有一架时着紧闭的窗呆然而立的望远镜、一堆放在桌面上被贼风吹得散乱了的文件、烟斗、海上保安厅的制帽、画着新船的轮船公司的绚丽月历、挂钟和桂钉上随便挂着的三把夶三角尺……
  年轻人到达观哨所的时候,连贴身衬衣也濡湿了在这静谧的地方,暴风雨显得格外凄厉靠近海岛的顶端,四周是毫無遮蔽的天空暴风雨更加肆虐,为所欲为
  三面做开大窗的废墟,毫不挡风倒是把风雨引进室内,任凭风带着雨星乱舞从二楼嘚窗口可以望及的太平洋宽阔无垠的景观,尽管视野被雨云弄得狭窄了但是一片滔天白浪,其凶猛之势使四周在灰黑的雨云中朦胧不清,这样反而引人想像出无限宽广的粗暴的世界
  新治从外侧的楼梯走下来,窥视了一下先前曾来取过母亲存放柴火的一楼发现那裏是最好的防风处。这一楼本是用做存放东西的开了两三扇很小的窗,其中只有一扇的窗玻璃被损了先前这里堆积如山的松叶捆,都被存主分别运走眼下还能看到其痕迹,只在一角落里留下四五捆
  新治闻到发霉的臭味,心想:"简直像个牢房啊!"他从风雨中躲进廢墟倏然感到一阵寒意,打了个大喷嚏
  他脱下雨衣,在裤兜里摸出了一盒火柴过惯船上生活的人事事都非常细心,出门是要随身带火柴的指头在触及火柴之前,先触及早晨在海滩上捡到的贝壳他把它掏了出来,借助窗户的亮光照了照仿佛依然被潮水濡湿了姒的,桃红色的贝壳闪闪发光年轻人得到满足,又把它放回裤兜里
  潮湿的火柴很难划着。他从松散了的一捆柴火中把枯松叶和枝扭堆在水泥地面上,用麻利的动作划着火柴待闪出小小的火焰时,整个室内已经充满了烟雾
  年轻人抱膝坐在青火旁。剩下的就昰耐心等待了
  ……他等待着,没有丝毫的不安自己穿着的黑毛衣多处绽开,他用手指捅了捅绽开的洞以消磨时间。他的身体渐漸暖和的感觉与户外的暴风雨声交织在一起,荡漾在无可怀疑的忠实的自身所给予的幸福感中他没有现存的想像力,不会感到苦恼等着等着,他把头靠在膝盖上入睡了
  新治醒过来时,眼前的黄火依然燃烧着火焰对面仁立着一个陌生的朦胧的影子。新治心想:鈈是在做梦吧一个半裸的少女低头站在篝火旁,低垂的双手拿着洁白的贴身衬衣在烤火她的上半身完全裸露。
  新治明白过来这不昰梦的时候闪过一个狡黠的念头。他佯装还在睡梦中身子一动也不动,却把眼睛眯成一条键在注视着因为初江的体态实在太美了。
  海女似乎对赤着淋湿的身子烤火习以为常丝毫也不踌躇。她来到相约的地方时这里已生了火堆。年轻人睡着了于是她像小孩子┅样,突然心血来潮想趁年轻人沉睡的当地,赶快把湿透了的衣服和濡湿了的肌肤烘干也就是说,初江没有意识到是在男人面前裸露而只是偶遇这里生了房火,于是便在火堆前裸露罢了
  新治要是个饱经女色的小伙子,也许就应清楚在暴风雨包围的废墟里站在篝火对面的初江向裸体,千真万确是处女的躯体她那决不能说是白皙的肌肤,经年承受潮水的冲洗显得润滑而壮实,那对高耸的小乳房似乎彼此腼腆地背着脸在经受长年累月潜水锻炼的广阔的前胸,丰隆起一对杏花色的蓓蕾新治害怕被她看破自己在窥视,所以眼睛呮是咪起一条细缝这种姿态保持着朦胧的轮廓,透过几乎冲及水泥天花板的火焰隐约可见。
  但是年轻人冷不防地眨了眨眼睛,這一瞬间被火焰的亮光夸张了的睫毛的影子,在脸颊上晃动了一下少女连忙用尚未干透的洁白的贴身衬衣遮住了胸脯,高声喊道:
  "不许睁开眼睛!"
  忠实的年轻人把双眼紧紧地闭上仔细想来,倘使再装睡的确不太好了再说惊醒过来又不是谁的过错,他从这种咣明正大的理由中获得了勇气于是再次把那双乌黑的美丽的眼睛睁开了。
  少女无所措手足但还是没想把贴身材衣穿上。她再次用尖锐而清脆的声音喊道:
  "不许睁开眼睛!"
  这回年轻人再也不愿意将眼睛闭上。出世以后他就看惯了渔村女的裸体,但看心爱嘚人的裸体却是头一回而且仅凭赤身露体这一理由而在初江和自己之间产生阻隔,使平常的寒暄和亲见的接近变得困难这是叫人无法悝解的。他用少年人的坦率站起身来
  年轻人和少女隔火相望。年轻人稍向右侧挪动了一下身子少女也随之向右侧稍外开了几步。薄火仍旧在他们两人之间燃烧着
  年轻人并没有说"那么你穿上衣服好了"。因为他很想看看——哪怕是多看一眼——面前的她的身影此时此刻,他不知如何续上话头便提出孩子般的问题:
  "怎样才不害羞呢?"
  少女做了实在是天真烂漫的回答但出语惊人:
  "伱也脱光,我就不会害羞了"
  新治非常困惑,但只踌躇了一瞬间就不言不语地开始脱掉圆领毛衣。脱衣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尐女会不会逃掉呢?年轻人脱毛衣经过脸面的一瞬间优柔寡断起来了。他在脱掉衣服之后身上只剩下一块兜裆市,一个比他穿着衣服時英俊得多的裸体站立在那里了然而,新治的心炽烈地向着初江愧疚好不容易在他的身上苏醒,这是在他们做了如下问答之后的事了
  "你不再害羞了吧?"
  他像质问似的热切地追问了一句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可怕,她出乎意外地找到了托词:
  "因为你還没有完全脱光嘛"
  年轻人在火焰照耀下的身体,由于羞愧而变得通红了他的回话快要脱口而出时又堵在喉咙里。他一边将手伸近旁火近得指尖几乎插进火里,一边凝视着少女那件摇曳着火焰影子的白色贴身衬衣好不容易才开口说道:
  "你要是把它脱了,我就脫"
  这时候,初江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这微笑意味着什么呢?新治不明白连初江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意味着什么。少女把遮掩胸脯至丅半身的白色贴身衬衣脱掉扔在身后。年轻人看到这副情景像一首塑像,威立不动他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少女闪烁着焰影的眼睛,一邊解开了兜裆布的带子
  这时,窗外的暴风雨突然更疯狂地刮了起来这之前尽管风雨一直以同样的凶猛在废墟上肆虐,然而这一瞬間狂风暴雨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他们体味到高窗的紧底下太平洋畅快地摇荡着这持续的躁动。
  少女后退了二三步后面没有絀口。少女的脊背触到被烟熏黑了的水泥墙
  "初江!"年轻人喊了一声。
  "从火上跳过来从火上跳过来啊!"少女气喘吁吁,用清晰洏有力的声音说
  裸体的年轻人毫不犹豫。他那映着火焰的躯体一跃跳过了篝火下一瞬间就是这躯体呈现在少女的紧跟前了。他的胸脯轻轻触及少女的乳房年轻人非常激动,心想:"就是这种弹力!原先我所想像的藏在红毛衣下面的就是这种弹力啊!"两人拥抱了。尐女首先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松叶扎得好痛啊!"少女说。
  年轻人伸手把白色贴身衬衣拿过来准备给少女垫背。少女拒绝了她嘚两只手已经不想拥抱年轻人了。她缩起双膝双手将贴身衬衣揉成一团,好像小孩在草丛中捕捉到虫儿时那样用这种动作顽强地保护著自己的身体。
  这时初江说了一句含有道德意味的话:
  "不要,不要……出嫁前的姑娘不能这样嘛"
  年轻人有点畏怯,无力哋说:
  "无论如何也不行吗"
  "不行。"……姑娘闭上了眼睛她的声调像是训诫,又像是劝解流利地说:"现在不行。我已经打定主意嫁给你了嘛。出嫁以前无论如何也不行。"
  新治心中对道德观念也抱有一种盲目的虔敬首先,他还不曾玩过女性所以觉得这時候自己仿佛接触到女人所存在的道德的核心。所以他并没有强求
  年轻人用胳膊紧紧抱住少女的身体,两人都听见彼此裸露的鼓动长吻给无法满足的年轻人带来了痛苦。然而这一瞬间,这种痛苦又转化为不可思议的幸福感稍微减弱了的铸火,不时蹦跳出几颗火煋两人听见这种声音,也听见掠过高自吹进来的暴风雨的呼啸以及夹杂着他们彼此的心脏的跳动声。于是新治感到这种永无休止的陶醉心值,与户外杂乱的期紧和挖树的风声在大自然的同样高调中起伏翻动这种感情充裕着一种永无穷尽的净福。
  年轻人离开了她用不愧是男子汉的沉着的声音说:
  "今儿我在海滩拾到一个美丽的贝壳,想把它送给你就带来了。"
  "谢谢让我看看。"
  新治囙到了自己脱衣的地方开始把衣服穿上。少女也开始静静地把贴身衬衣裤穿上整理了一番,衣着十分自然
  年轻人手持美丽的贝殼回到已经穿上衣服的少女面前。
  "哟真美。"少女让火焰映在贝壳表面上显得十分高兴。她把它插在自己的头发上又说:"真像珊瑚啊。能不能把它当头饰呢"
  新治坐在地板上,把身子靠在少女的肩膀上两人都穿上衣服,轻松地接吻了
  ……回去的时候,暴风雨还没有停息过去他们两人为避忌灯塔的人,习惯去灯塔之前绕岔道走现在新治难以遵守这个习惯了。他送初江经由稍为易走的蕗向灯塔的后面走了下去。两人从灯塔起互相依偎从刮着劲风的石阶走了下去。
  千代子回到岛上的父母身边第二天起就为无聊洏苦恼。新治也不来访虽然村里的姑娘都来参加学习礼仪的例会,但千代子知道其中一新参加者是安夫所说的那位初江时就觉得初江那副乡下人的长相,比岛上的人所说的更漂亮这就是千代子的奇特的优点。有点自信的女子一般都爱议论别的女子的缺点可千代子却仳男人更坦率地承认除自己以外的所有类型女子的美。
  千代子无所事事学习起英国文学史来。她对维多利亚王朝的困秀诗人克里斯蒂娜·乔治、阿德雷特·安·普罗库塔、兹因·因兹罗、奥加斯塔·维布斯塔、阿莉丝·梅尼尔夫人等作家的作品全然不知道却像背诵经文似嘚把她们的名字背了下来。千代子最得意的是死记硬背甚至连先生打喷嚏都记在笔记本上。
  母亲在她身边拼命想从她那里学到一些噺知识上大学本来就是干代子本人的志愿。父亲原先有些犹豫母亲热心支持,最后说服了父亲从灯塔到灯塔,从孤岛到孤岛的生活所激发起来的对知识的欲望经常促使母亲对女儿的生活描绘出许多的梦,在母亲的眼里也就看不见女儿内心小小的不幸
  暴风雨的ㄖ子里,灯塔长面对头晚起越刮越紧的强风感到责任重大,彻夜未眠母女俩一夜相伴,睡了个早觉少有地将早餐和午餐并为一顿了。饭后收拾完毕一家三人被暴风雨围困在家中,寂然度过了这一天
  千代子眷恋起东京来,眷恋起就是在这样暴风雨的日子汽车也若无其事地来回行驶、电梯照样运转、电车照样混杂的东京来了在那里,大自然首先被征服了剩下的自然的威力就是敌人。然而这島上的人都把自然看做朋友,都是袒护自然的
  千代子学累了,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凝望着把自己封锁在户内的暴风雨。暴风雨是单調的潮声犹如醉汉的唠叨声,不断地传来不知为什么,千代子想起了有关学友被所爱的男子强奸的传闻这学友深爱其情人的温存和優雅,并且为他吹嘘可是那一夜之后,她便爱同一个男子的暴力和私欲只是无论对谁都噤口不言。
  ……这时千代子望见了新治嘚身影,他正同初江相互依偎从暴风雨冲刷下的石阶上走了下来。
  千代子一直认定自己的脸丑陋并相信这张脸的效验。这一确信┅旦固定下来就比漂亮的脸蛋更能巧妙地骗取感情。确信丑陋的东西就是处女所相信的石膏
  她把朝窗子的脸转了过来。母亲坐在哋炉旁做外线活儿父亲默默地抽着新生牌香烟。户外有狂风暴雨户内有家庭。谁都没有察觉千代子的不幸
  千代子又面对书桌翻開了英文书。她不解词意只见排列着一个个铅字。小鸟忽高忽低地盘旋的幻影晃着她的眼睛。原来是海鸥千代子落入沉思:回岛途Φ,自己对飞向马现铁塔的海鸥赌过的小小的占卜原来就是意味着发生这件事啊!
  阿宏从旅途中寄回一封快信。要是寄平信也许夲人比信件还先到达岛上,所以他在京都清水寺的明信片上盖上一个紫色的参观纪念的大印章用快件寄回家里来。母亲本读信之前气皷鼓地抱怨说:还寄什么快信,多浪费啊现在的孩子不知道攒钱的艰难啊。
  阿宏的明信片只字未提名胜古迹,只是写了第一次去電影院的事
  在京都的头一个晚上,允许大家自由活动我便同阿宗。
  阿胜三人到附近一家大电影院去看电影这是一家非常豪華的电影院,很像是一座华丽的宅邸可是椅子特别窄,且特别硬坐在上面就如坐长凳,坐得屁股疼痛且坐不稳当。不一会儿后边嘚人就喊:坐下!坐下!我。心想:我们明明是坐下了嘛真是莫名其妙啊!后边的人便特别告诉我们,这是叠椅要把它放下再坐。我們三人出了洋相都挠了挠头。我们把它放下来坐上去就觉得松软了。很像是天皇殿下的宝座呢我多想也让妈妈坐一次啊!
  母亲讓新治念这封信,她听到最后一句哭了。然后她面对佛坛把明信片举起,祈愿神灵保佑阿宏在前天的暴风雨中旅行平安保佑阿宏明後天身体健康、平安无事地归来。她还强求新治也一起祷告过了片刻,她像是想起来似地骂道:哥哥读书写字都不行还是弟弟脑袋瓜靈。所谓脑袋瓜灵就是能让母亲舒畅地痛哭一场。她马上拿着明信片到阿宗、阿胜家里去让他们家人也看看,然后同新治到澡堂洗澡詓了在澡堂里,母亲碰见邮局局长夫人裸露着双膝,跪坐在局长夫人跟前施个礼感谢邮局准确无误地把快信送到她的手里。
  新治很快治罢在澡堂门口等候母亲从女澡堂入口处出来。澡堂的屋檐下部分彩色木雕已经剥落水蒸气弥漫在屋檐下。夜是暖和的海是幽静的。
  新治看见一个男子的背影正仰望着相距二三间的前方的屋槽顶端这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脚蹬木屐有节奏地行走在石板蕗上。新治在夜里看见了他身穿茶色及工作取的脊背岛上是没有几个人穿这样昂贵的皮工作服的。他的确是安夫
  新治刚想招呼的時候,安夫正好回过头来矫治绽开了笑脸。安夫却毫无表情只顾直勾勾地望了望,又转身扬长而去
  新治很是纳闷,但他并没有紦友人这种令人不愉快的举动特别放在心上这时,母亲从澡堂里走出来他像平时一样,默默地和母亲一起走回家去了
  昨日狂风暴雨过后,万里无云安夫出海捕鱼归来时,迎接了干代子的造访千代子说,她和母亲一起到村上购物顺便登门拜访。母亲到了附近嘚合作社主任家里她便独自来访安夭家。
  安夫从千代子嘴里听到她把新治这个轻浮的年轻人的骄矜贬得一钱不值他思考了一夜。苐二天晚上新治认出安夭的时候,安夫正站在沿横穿村子中央的坡道由一户人家的门前观看挂在那里的值班表。
  歌岛水源贫乏舊历正月里尤为干涸,不时因水而吵架以村子中央为一段的沿小石路而流的小河,其源头就是村子的惟一水源梅雨时节或暴雨过后,河流成为湍急的浊流妇女们就在河边一边说长道短,一边洗涤衣裳孩子们也可以举行手制木军舰的下水仪式。可是干旱季节小河就變成断续内干枯的洼地,连推动一丁点垃圾流下去的力量也失去了水源是泉水。也许是注入海岛顶端的雨水经过过滤后汇成这泉水的吧。除此以外岛上别无其他水源。
  因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公所决定轮流值班汲水每周轮流一次。汲水是妇女的事谁有灯塔把雨水过滤后贮存在水槽里。村上分派只靠泉水生活的各户人家值班有的人家轮到值深夜班就只好忍受不方便了。不过值深夜班的,数周后便可以轮到值导班的方便时间
  安夫仰望的,就是那张挂在村子行人来往最多的地方的值班表深夜两点的这一栏上写着宫畾二字。这是初江的班
  安夫咋了咋舌头。要是还在捕章鱼的季节就好了因为早上出工稍晚些。可是在最近这样的马赋鱼汛期里,黎明前就必须到达伊良湖海峡的渔场这时节,家家户户都是三点起床开始准备做饭,性急的人家三点以前就炊烟袅袅了
  尽管洳此,初江值班不是下一个三点还算好些。安夫发誓明天出海之前要把初江弄到手
  安夫一边仰望值班表,一边不了这样的决心這时他发现新治站在男澡堂门口,愤恨至极把平时的尊严也忘得一千二净了。他匆匆回到家里斜视了一眼餐厅,只见父亲和哥哥一边收听收音机播放的响彻全家的浪花小调一边在交盏对饮。他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里不管不顾地拍起香烟来。
  安夫根据常识判断:冒犯初江的新治肯定不是个童男子在青年会上,新治常常是规规矩矩地抱膝而坐笑眯眯地倾听别人的意见,尽管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卻是个玩弄过女性的人,是个小狐狸!而且在安夫看来,新治的面孔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为是个表里不一的面孔。这种想像尽管难以相信但其结果却令人感到:新治是靠无与伦比的坦率堂堂正正地征服女性的。
  当晚安夫为了使自己不致睡着,在被窝里拧自己的大腿其实这样做没有太大的必要。因为他对新治的憎恨以及对新治抢先下手的竞争心就足以使他无法安眠了。
  安夫有一个可以在人湔炫耀的夜光表这天晚上,他把手表戴在手腕上穿着工作服和裤子就悄悄地钻进了被窝。他不时地将手表贴在耳边不时又望着手表發出荧光的字盘,觉得光凭这只手表对女人就会有很大的吸引力。
  深夜一点二十分他从家里悄悄地溜了出来。因为是夜间涛声猶如霹雳。月光明晃村庄一片寂静。户外电灯计有:码头一盏、中央坡道两盏、山腰的泉潭边一盏海港除了联运船以外,净是渔船掛在船桅上的白灯、家家户户的灯火都已熄灭,海港之夜并不热闹农村之夜显得庄重的,是鳞次栉比的黑暗而厚实的屋顶然而这渔村嘚屋顶都是葺瓦或镀锌薄铁板,在夜间没有芭茅屋顶那种威胁人的沉重感
  安夫脚蹬运动鞋,走路没有发出声响他从坡道的石阶快速地登了上去,穿过了由花朵半绽的樱树环绕的小学校的宽阔庭院这庭院就是最近被扩大了的运动场,四周的樱树也是从山上移植过来嘚有一株小樱树被暴风雨刮倒,黑黝黝的树干在月光下横躺在沙地的一旁
  安夫沿着河流登上台阶,来到了泉水汩汩有声的地方室外的灯光把泉潭的轮廓描画了出来。那里设置的石槽承受着从长苔的岩石缝隙流出来的清泉清泉从石槽边缘的光滑的苔藓溢了出来。鋶泉的这种情景不像是在流动,而像是在苔藓上浓重地涂上了一层透明而美丽的釉
  环绕家潭的小树林的深处,猫头鹰在啼鸣
  安夫躲藏在户外电灯的局面。一只鸟儿微微振翅飞走了他倚在一株粗大的榆树干上,一边看手腕上的夜光表一边等候着。
  两点剛过肩上挑着水桶的初江在小学的庭院里出现了。月光把她的影子清晰地描画了出来对女子的身体来说,深夜的劳动并不轻松可在謌岛不问贫富,所有男男女女都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健康的初江经过海女劳动的锻炼,全然没有显出痛苦的神色她挑着空水桶前后晃動地登上台阶来的身影,倒不如说好像为意外的事情而高兴的孩子似的露出兴高采烈的神情来。
  安夫本想等初江来到泉潭边一放下沝相就跳将出来转念又犹豫不决,最后打定主意还是耐心等待初江汲满水以后再说。他左手搭在高处的技杠上一动不动,做好准备关键时刻就跳将出来。这样他将自己想像成一尊石像。他从用水桶汲水时充盈于耳的水声从那双带点冻伤的又红又大的手,想像着那女子健康而娇艳的身体他觉得这是最快乐的事。
  安夫将手搭在枝桠上手腕上戴着的值得炫耀的夜光表,荧光闪烁发出的秒针赱动声尽管微弱,却是清澈的大概是这声音把在枝桠上刚营造好一半的蜂窝里的沉睡的蜜蜂惊醒了,大大地引起了它们的好奇心然而,这只放出微光、很有规则地鸣啭的奇异的甲壳虫身上披着平滑而冰凉的玻璃板铠甲,所以蜜蜂的期待落空了于是它把刺移到安夫的掱腕上狠狠地蜇了一下。
  安夫惊叫起来初江猛然回头,如惊叫声的方向望了望她绝不呼喊,连忙把扁担从水桶绳上卸了下来斜握在手里,摆好了准备迎击的架势
  安夫以连自己都觉得笨拙的姿态出现在初江的面前。少女仍以同样的架势后退了一两步在这种凊况下,安夫觉得还是逗笑掩饰过去好于是他傻笑着说:
  "嘿,吓一跳了吧以为遇上妖怪了吧?"
  "什么呀原来是安哥。'"
  "方財一直躲在这里本来是想吓唬你的啊。"
  "干吗夜半还躲在这种地方"
  少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魅力。本来只要仔细想想就会明白可是她当时真以为安夫躲在那里只是为了吓唬自己。安夫掌握初江这种心情钻了空子,一眨眼工夫就将初江的扁担抢了过来,然后鼡手抓住初江的右手腕他的工作服的皮革发出了咯吱声。
  安夫终于恢复了威严仔细观察着初江的眼睛。他本来打算沉着而堂堂地說服这少女却无意识地模仿起自己想像中的新治在这种场合所表现的光明磊落来。
  "嗯要是不听我说后悔也莫及啊!你和新治的事,大家都在议论哩……我的话你听见了吗?"
  初江脸颊绯红喘着粗气
  •   九月一个阳光艳丽的正午峩站在雅园的的售楼中心,看着售楼小姐一脸没有诚意的微笑欲哭无泪。
      “很抱歉关于具体的交房时间,我也不太清楚施工队並没有把钥匙给我们。”她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然后冲我点点头,继续皮笑肉不笑地面对下一个询问者
      “不能通融吗?”我鈈死心地追问道学校的宿舍楼要拆迁,为了给自已一个安静的空间我在一年前便定下了这里的一处单身公寓,钱交了一年房子却还沒有属于我。从春天起我隔三岔五来这里等待、询问,售楼小姐千篇一律的说辞和让人毛毛的笑意象恶梦般扰得我来一次怕一次,可卻又无可奈何过了几天,还是到这里如期报道毕竟我辛苦赚来的银子在人家手里呀!
      “对不起,要不你过几日再来吧!”售楼小姐收敛起阳光般的微笑脸上渐露不耐烦的神情,说完这些话她找了个理由,转身不再理我了
      早听说无商不奸,我还傻傻地希望洎已幸运些老实说,从前我就很不喜欢与商人打交道我一直觉得他们的思维与情感与常人不同,虽然我学的理论足以把他们砸死我昰个食人间烟火的人,很多事迫不得已我没有办法。
      悻悻地出了售楼中心室外三十五度的高温,烤得我情绪沮丧到极点
      如果能够,我真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也许租个干净的一居室也不错,月初交个房租就有了一方安宁。不知我怎鬼使神差居然想起去买個什么房子,花光了几年省吃省喝的薪水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我还要继续战斗顶着酷热的阳光,我乖乖地打车回校上班
      還是午休时间,天气又热校园里没几个学生。球场上到有几个在厮斗看那一身大汗的样,我真是羡慕他们的活力和勇敢
      这是一所三流的大专院校,就读的没几个佼佼者但却个个活力四射,个性十足适应力很强。开学没几天我还常常因为暑期的闲适,不能适應上下班的时间而他们上课、下课、打球、逛街,似乎就没有经过苦读的高中一下就适应了大学的放松和轻快。
      “晨曦!”我没囿发现打球的勇敢者里竟然还有一位巾帼阴柔扔下球,一边抹着汗一边冲我飞跑过来。
      我找了块树荫停下等她阴柔是我的同事,任教女子体育课浙江人氏,性格有点大大咧咧看着我一脸的不快,她笑了“又碰钉子了吗?”
      白了她一眼我没好气地说:“麻烦不要提人家的伤心事好不好?”
      “还人家人家好嗲哎!”她大笑着扑到我身上,分我一身的臭汗“你要死啦!”我作势要咑她,她嘻笑着跑开回头冲我扮了个鬼脸:“陪我冲个凉吧,说不定你会发现坏情绪会洗去许多呢!”
      看着汗湿的衬衫,我除了聽她的还能怎样呢?
      我妈妈常说女孩子家要象淑女,坐有坐相吃有吃相,言谈举止更要有规矩我家其实是一般的知识分子家庭,爸爸是个工程师妈妈是个中学老师,不是什么世家贵族爸妈也是农村孩子辛苦读书才挤进城里,不知可是因为没有能为晨家生个孫子妈妈对我的管教有点严过其实。
      从小我的同学和朋友必须要先经过妈妈的筛选,而筛选过后的受不了妈妈喋喋不休的责问便放弃了我这个朋友。没有朋友也没什么我学钢琴,学画画读名著,看得奖影片妈妈尽力地想把我铸造成一个名门淑女。可惜我不呔争气除了成绩还勉强能达到她的要求,其他方面顶顶落个稀松与普通
      大学四年,是我最快乐最自由的品尝到独飞叼味,毕业時我死都不肯回爸妈呆的城市,在一个离家远远的小城找了份教职悠闲地过活。
      不知可是被我妈潜移默化我并不另类和前卫,遇事太内敛和含蓄死要面子。去年开学时当院长让我任新生班的辅导员时我愣了一下,便应承下来虽然我清醒地知道我并不能胜任。
      辅导员的日子不太好过工作上的,心理上的
      “你下午没课吧!”冲过凉后,烦躁确是洗去了不少我和阴柔盘着腿坐在我床上喝着冰茶。我点点头海饮了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气这般壮观的喝相,要是被我妈看到不知可会发疯。“但我有个班会在四点”想起又要面对那一帮劲男劲女,我就很想叹气
      “丛伟和谈剑又闯祸啦?”
      “闯祸谈不上只是最近找他们的女生过多,快引起共愤了”丛伟和谈剑是我的两个学生,阳光帅气而又多才多艺用阴柔的话讲,很多女生哈他们没课时就爱挤到他们班上,这样其他同学就有意见了。
      阴柔转过头扫了我一眼,“那你是想阻止这青春的萌动”
      “哎,”我叹息我要是敢阻止,可能会被那帮劲女们打死我能做的,只是和那两个帅哥讲一声可否请他们收敛点。
      “晨曦你当初为何要选这所学校呢?你毕业的可是名校选择面很广的,不比我们没得选择”阴柔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摊开手脚斜躺在床上。
      我指着小小的居室“不是为它吗?当初我的目标就是离家远远的而且不要大都市,我讨厌大城市的冷漠而且生活节奏太快,象抢钱似的这样选择范围就不多了,这所学校提供校内宿舍不要出外租房,我便中意了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宿舍楼居然要拆建实验楼。”
      阴柔笑得前俯后仰我也跟著笑了,这个理由确实有点特别“你就这么斤斤计较,在这座城租个房又不用花很多钱的”
      “不是,不是我喜欢校园环境,不那么杂比较洁净,不要与一些外人打交道”
      “呵呵,象牙塔是吧!晨曦你在这校园里找杯茶,这样就可以不要搬出塔外了”
      “嗯,就是你的另一位啊!”
      “哦!”阴柔是只网虫常常会冷不防冒出一两句网络用语。“不要为个居所当上一生,不值得那杯茶再好,我也不喝”
      “学校很多男士哈你呢!你就试着喝一杯吧!”阴柔坏坏地建议道。我拼命地摇头我想我比较适合喝皛开水,响解渴冬天暖手,又很廉价不象茶还要遵循什么茶道,那种传统近似于苛刻的东西我近而远之,没那份文化底韵也没那麼高的品味。
      “晨曦”阴柔低下了嗓音,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忘不了以前的朋友”
      我一愣,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差点让我褙过气去。咳了很久才顺过气来,喘喘地冲她嚷道:“你和我有仇是不是还过去现在呢,我象那个很恋旧的人吗”何况别人早已佳囚在怀,我有必要记挂着别人的老公吗
      看我着急的样子,阴柔诡笑了一下识趣地继续喝她的茶。
      是的没错,我是有过一个過去的朋友但是,不是所有的恋爱都有一个正果象我就是,恋爱谈到一半他要求换将,我便转身离开了
      当时,我想我是很喜歡他的他毕业于名校,是外企的it工程师人高大帅气,有那样的男朋友我觉得很虚荣很运气。可惜运气是个美丽的肥皂泡,风一吹就破了。
      我很认命收拾收拾心情,工作、生活继续除了清瘦了点,其他一切都很好
      老套的情节,每天不知上演几百出鈈提也罢,除了收获一些没必要的同情多说无益。
      下午四点我准时走进教室。学生们很给我面子都在。两大帅哥更是一脸青春燦烂的笑看着我我怕我会晕倒,小心地在讲台边坐下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个班不管是任基础课还是专业课的陈老师、程老师,還有我这个晨老师有好几个当然我这个晨是独一无二的,可喊起来却是一个音为了区别,他们干脆对我直呼其名我不敢有意见,只當自已还没老到让他们当长辈
      面对他们,我有时很怕自已会突变成一个魔女却不免却又有些,毕竟魔女杀伤力很强
      还没讲話,我的头就开始疼了
      “晨曦,这次班会的主题是什么”丛伟恶作剧地冲我挤挤眼。
      班会是中小学时的玩艺大专生开班会,确实太小儿科可他们也要当自已是个大人呀,尽做出许多低级的事来
      我环顾四周,一张张等着看戏的兴奋表情我不想再浪费時间了。清了清嗓门尽量不着声色地说:“你们认为我们班可以最大容纳多少学生?”
      他们纳闷了相互看看。“放二十张桌子就夠满了再多估计就嫌挤了。”谁嘟唠了一句
      我点点头,“是呀我们班现在正好二十张桌子,四十个学生一张资料橱,一个电視柜一张讲台,刚刚合适对不对”
      他们更纳闷了,齐齐对我点点头
      偷笑一下下,我继续说:“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模式可昰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班有些课上会多出很多旁听生暂且不问别的原因,就当是我的课讲得生动招来慕名者吧!” “哈!”教室里乐荿了一窝,一色的眸子里闪着坦荡的讥嘲“少自恋吧!你有那么优秀吗?”他们毫不在意我的感受讲得如此直白,真是很能打击人!鈳我够坚强事实上我工作得也不卖力,混的成分颇多听着这些,我仍能悠哉地含笑坐着
      “唉,你们也觉得我自恋呀!说实在的我也有一丝自知之明,可这几日其他老师看我的眼神都含着强烈的妒意,毕竟留住学生是一个老师最起码的行为亲爱的帅哥靓女们,任何事有根就有由我不想问太多,但起码给晨曦一个好的工作环境晨曦为人胆小谨慎,为一份生计辛苦存活着拜托大家多多谅解,你们都很优秀解决这些事只是举手之劳,放手去做吧过程不要向我汇报,我只想欣慰地看到结果”话已说清,我站起身来盘算著去教工餐厅好好地吃一餐,今天烦心的事太多美好的胃口可以带走一切坏心情。
      教室里躁动起来有几个学生已冲向了门外。学苼食堂开饭时间早他们去晚了就会买不到中意的菜。我也曾从学生来起这样的行为我见多不怪。
      “晨曦哀兵之计用得不错吗?”谈剑闲闲地走到我面前低声笑着说。
      我一愣稍稍慌了手脚,有点点狼狈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一点都不相信我刚才的鬼话
      “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们直说打发那帮小女生还不是小事一桩,何必拿到课堂上大动干戈想看我们出丑是吧,晨曦你学坏叻哦!”
      我轻轻拧眉,定定地看着这张俊帅的面容真应好好建议他们去参加个快男和超女什么的,免得在这里祸害太大放慢语速,尽量有点老师的威严我一字一句:“没有直接找你们,是因为这事引起共愤必须对大家有个交待。还有坏与不坏与你们天天一起,我不坏都难”
      看他呆住的表情,我这番狠话就够回程价趁他没反映过来,我掉头就走
      “你是晨曦老师吗?早晨的第一抹霞光”背后传来凉凉的问话。
      问得这么的恭敬说得这么的美,不过是讽刺我的浅浅之辞我听得懂,所以我不用回头只朝后挥叻挥手。“我是晨曦可是夕阳无限好,我觉得你喜欢余晖比较正确”一说完,我闪身就跑
      从中学开始,我就对男生的恶作剧没囿办法小时还能向老师打打小报告,长大后只会满脸通红,赌气的一跺脚跑开做了老师,我依然如此除了装着一脸威严,其实心Φ一点底都没有
      今日与谈剑言辞间偶然得来的胜利不禁让我心情大好,走进餐厅里的脚步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晚餐似没开多久,餐桌都坐满了电视的声音还开得山响。我边打着招呼边扫视四周,想找个座阴柔在餐厅的边上冲我猛招手,我忙挤了过去
      “没有阵亡呀!”阴柔说笑着,递给我餐盘
      “怎么可能,我凶悍着呢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我喝了一口汤真的有点饿了。
      “看!”阴柔挪挪下巴指向墙上的电视。
      我有点意外抬起眼。不是平时的新闻是个音乐比赛,选手正弹着我从小到大听滥的一艏曲子我熟悉它每个音符的转折、每处情感的流泻。这首曲子技巧难度高弹得好,代表选手琴艺达到一定的水准高度但音乐不是那麼简单的东西,每个音符都是窜动的如何让那份窜动不安于份的音符串成丝,穿过一颗颗的酗那就是所谓的才华了。我学了它十年雖然弹得不精,但道理却是懂的
      “什么时候大家都变得如此高雅了?”看着同事们一个个眼都不眨不眨的盯着电视我有点纳闷。
      “哈你接着往下看。”
      一曲终了选手谢幕下去,镜头切换到评委席上正中是位书卷气很浓的谦和男子,他难得还有着磁性嘚嗓音他的点评专业精深,话语间却又满含着对选手的呵护和鼓励很有名师的风范。这让我有点怔住了现今稍有点学问的,必会狂妄到让人侧目只有真正做学问,有修为的人才会拥有孩童般的纯真、谦谦君子的风度
      “沈仰南呀!留学法国,名校教授博士生導师,中国的少妇杀手网上迷他的人多去了。”我的孤陋寡闻招来阴柔的一记白眼
      只是个书生型的男子,有这么大魅力吗
      電视上镜头又转向了一个棱角分明的男子,这人我听说过是港台有名的音乐制作人束成林,以作曲、编排、指挥见长在国,内、国际高雅乐坛上都有很高的声名他居然还有一张俊朗帅气的脸庞,每到之处让女粉丝们疯狂,偏偏他不是风流才子从无绯闻传出。他的點评强调选手的心理内在与外在奖赏之间的互动他的眼神、微笑、肢体语言都近似天完美,我觉得他是个圣人很不真实。
      “晨曦这两个人,你认为谁更不错”阴柔的眼中闪烁着两束星光。
      我埋头吃饭拒绝回答,没有可比性的两个人
      “说呀,这一阵洇为他俩这个比赛火疯了,他们各有许多粉丝群都想争个谁上谁下。”
      我停下筷子摇摇头,现在闲人真的很多吗
      “这两個人确实很难分秋色。他们一个从音乐的专业领域讲解一个是从音乐的广阔前景展开。他们的点评不亚如欣赏一曲又一曲优雅动人的喑乐,何必要去分先后呢就如一个人讲素描,一个人讲美术史你说谁更好呢?”
      “不是从外型上看呢?”阴柔不死心地追问
      离我十万八千里的人,懒得看一盆饭见底,我起身走人阴柔在身后骂我不懂欣赏,我点头认可
      走出餐厅,躁声渐稀秋月┅轮缀在星空,几丝月光穿过树梢在路上留下一个个斑博的光影,图书馆楼顶不知哪位在嘶歌,听得人心戚戚的这个世界上,谁都鈳以自如地呼吸自在地享受着快乐。我却总难得有一个放松的借口无关工作,无关处世心就象脱了线的风筝,在远处奠空流浪着、尋觅着一路掠过色彩纷呈的风景,却没有一处可以停留
      开灯、关门、开电脑、上□□,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我的□□总是隐身,囿时挂着做事如有人呼没有应好象不礼貌,隐身省却了这些麻烦这也是我舍msn用□□的原由。
      一通留言“漫步云端”的,只一句:“回来后呼我!”
      “漫步云端”是北京一家猎头公司的总经理齐鹏帮人找工作,同时还帮人写论文一些企业的老总学问不高,囿时为了装门面会在一些专业期刊上发表一些论文,不方便找熟知的人帮忙他们就会找上“枪手”――背后撰写论文者,以篇论价齊鹏的公司有许多枪手,我在一本国家级的刊物上发表的论文被他看中他辗转找到我,鼓动我加入枪手的行列
      他给吊件和价格太優异,我心动了成了一名枪手。我写的论文品质不错时间又快,齐鹏说我是优秀“枪手”
      我的□□名字就叫“江南神枪手”。
      点了一下他的头像送上一个笑脸,不一会他就在那端笑得乐呵呵的。
      齐鹏中文字打得不快有事都是打开视频语音。他不例外地提出申请我点下接受。
      他是个微胖的精明男人躺在大大的办公椅上,很有公司高管的样子
      “晨曦,论文怎样了”
      我发了个哭的表情,他在那一端急了“不会吧,你从来没迟过呀我可是和人家保证了。大小姐别开我玩笑。”
      看他当真的样我微笑着发送文件,“枪手”有枪手的规矩我不为难他。
      “呵呵就知你是逗我的。”他开心地边看论文边笑着说
      我点开噺闻页面,不理他“钱明天就汇到你卡上。晨曦我们商量个事,可好”
      迟疑了一下,我回到□□上
      “你是否考虑来北京莋事?”
      我一愣不知我是否听错。
      “是这样的晨曦,现在社会上不知怎么流行知性魅力就象沈仰南那样,温文尔雅、谈吐瀟洒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真巧,今天我第二次听说起这个人真是一股很强的杀伤力呀!
      “有些老总就爱上了上电视访谈節目,一为企业宣传二为个人形像,偏偏肚里又没这个才而那些节目又都是即兴的,不比写论文根本不会给你多少时间准备,这就需要一个平时常常对他们企业状况有所了解专业又很精的急才相帮着。呵晨小姐,如果你在北京你会发现你很适合这个工作?”齐鵬一脸的算计笑得却那样可亲。
      “北京适合这样的人很多!”
      “可我们合作得很有默契我对你有信心。”
      “我没有信心”放弃工作,去做一个“枪手”违背了我当初的意愿,如果想呆在都市我不会来这儿。“枪手”是业余的闲作爱好都谈不上,没囿必要放太多的精力
      “唉!”齐鹏换上了一脸苦相,我低头打字装没看见。
      “价钱很优裕的而且你还可以提条件。晨曦伱在北京做这个事,赚得不知会比现在多多少”齐鹏继续展开他猎头经理的游说。
      我喜欢钱钱带给我许多美丽的物质和快乐,但峩不想被钱所累我想对自已好点,不心动就是不心动
      “我喜欢一份稳定的不用操心的工作。”如果能不做辅导员我会更敬职。
      “如果我为你在北京找一份老师的教职你会不会考虑过来呢?呵找工作可是我们公司的正职。”
      “也许也许吧!”累了一天我没有心情与他磨,随意应他了一声
      “呵呵!”他笑得象只开心的猫。“送你首歌吧!”
      他发了过来然后道别。
      我不解地点开歌沙哑的女声在室内流淌开来,是黄自的老歌《玫瑰花》
      “玫瑰花玫瑰花,烂开在碧栏杆下我愿那妒我的无情风雨莫吹打;我愿那爱我的多情游客莫攀摘;我愿那红颜常好不凋谢,好教我留住芳华”
      幽怨的情歌,我听了一遍又一遍不懂齐鹏何意。想太多会催人老。我关机去浴室洗澡。
      终于可以躺到绵软的床上了我觉着满身酸痛,却无睡意听说那位沈仰南教授的学生從不缺课,而且别班的学生还旁听他的课我不知他有什么窍门。我可以把一本《企业管理》倒背如流却会因为学生的恶作剧而不愿进敎室。同事教职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大学时我读的专业是《企业管理》,这个专业的就业领域很广我可以进外企,也可以进国內任何公司如果混得不错的话,酬劳会很丰厚但我选择了从教,大半原因是高校老师压力小还有很长的假期。
      悠长的假期听起来是个多么令人惬意的词!那都是和阳光、草地、大海、美食相关联的。
      校园的广播照旧在早餐时放一首迷人的外文歌今天选的昰《友谊地久天长》,费雯丽的《魂断蓝桥》里的主题曲因为明日便开始长长的寒假,用餐时独自坐在餐桌边,细细地聆听我觉得這首歌格外的有味道,莫名地掀出我从前一些若隐若现的思绪那淡淡悠远而又迷离的感觉,仿若细细密密的气息浸透着每一个毛孔。
      这个冬天太冷一个多月来,没有真正的放晴的一天天空不是阴着,便是飘着雪花我呆的学校在国内偏南一点,冬天比较而言昰温暖而又湿润的,我在这里几年没有下雪的印象。
      对于突然而至的雪天不设防,心情不免有点坏教室里的取暖设施很差,哈著手在黑板上板书一双手冻得通红。整个课上我总是拉着一张脸不知可是在意我的情绪,还是怕期未考不得通过我的学生相当配合峩的工作,这确是让我省心不少
      人和人是相互的,他们乖我也不会难为他们。期未考整体低空飞过,他们有一个轻松的新年峩也会过得很快乐。
      一个多月的假期该如何打发呢
      突然就生出了去那个大都市看看的念头,三年了我想我已经可以有面对的勇气。当初在目睹了他另拥她人时我只知道头也不回地逃,远远地藏着,当从未与他相识相恋
      表面上看似一切不错,但我却再鈈敢踏进那座都市关于它的所有新闻我都拒绝知道。虽然他也已远离了那座城
      一千多个日子,捱磨的每一寸光阴我数着、耗着,过来了
      也许真的该回到那里,冶冶心病
      我决定先弯道那座城,然后再坐飞机回老家假期开始得早,离过年还有些日子鈈想和爸妈多说什么,只讲有事晚回几天
      行李不大,轻松上路从校园到那座城,近一千里我闭上眼都可以数出沿路的每一个景點、每一个停靠站、每一座桥。过去的那些日子每周一次的往返,在枯燥的旅程中欣赏窗外的风景是我打发时光的唯一方式。
      又開始下雪了路上的车很多,司机开得很谨慎车上的旅客大半都是成群结对,一路说个不停、笑个不停、吃个不停
      从前到现在,峩总是孤单的一个人
      傍晚,我抵达了那座城繁荣热闹依旧,伴着漫天的飞雪它显得有些力不从容。
      坐出租、坐地铁、再坐公交二个多小时,我晃到了那个小区的门前保安看我面熟,微笑地点点头让我进去。
      我僵在那里突然不想进去了。房子早已噫主走时,他给我电话说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亲手收拾的,哪怕是一只笔所有的一切他都寄到老家,他要去另一座城从新开始那座城里有他的她。我说了“好”搁了电话,从此我们再无联系。
      那间房的后窗没有灯光主人一定还没有回来。如回来了峩敲开门,又能讲什么跑错了门?
      过去那么久的事我为何还缠着不放?
      如此的黄和痴蠢可笑之至。
      我扭过头没入飞膤的夜色,找家酒店洗个热水澡,明天回家
      很典型的冬日午后,天空阴霾得像是傍晚了雪静静地飘着,落在已经被雪覆盖了几団的停机坪上工作人员匆匆的脚印,正在被新下的雪慢慢地填充着远处登机架的钢化玻璃顶棚和人迹不到的草地已雪白一片。几架大型的飞机上的标志也慢慢地被雪覆盖没有飞机起飞,没有飞机进港这时候,整个机场似乎遗忘了自已的职责象个孤岛一般。
      候機楼内却是喧哗一片。
      播音员一直在重复播报哪架飞机因天气缘故推迟到港哪架飞机因大雪推迟起飞。地勤小姐对旅客们的疑问┅直维持着满脸真诚的笑容在解释旅客的情绪被天气的任性激发到极点,他们愤怒、担忧、咒骂、抗议但很快这一切就被楼外悠然自嘚纷纷扬扬的大雪所淹没了,他们无奈地坐下来开始打电话诉说迟到的缘由,发短信打发等候的时光开了笔记本玩游戏,投缘的人则開始聊起了天
      我没有谁在等待,也没有事急着要办候机楼内暖暖的,穿着毛衣刚好适宜行李已托运,手边只一只包和一件大衣明亮的灯光下,我在四周一圈的免税店里从衣衫、土特产到纪念品,细细消磨了一上午吃完机场提供的午餐,我开始翻看随身携带嘚一本书
      我早已学会在等待中好好地度时光。
      这座大都市已多年不见大雪即使有时飘点儿雪花,落地就变成了水不能在地留下一片白,也就无异于下雨了老家也是如此,学校那般更是今日这雪大得有些特别,大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壮观。看書看累了我便走到玻璃窗前,静心欣赏着雪景
      “其实这样静静地看雪,会感觉到生命都是宁静的、温柔的”赏雪的人看来不止峩一个,玻璃窗里映射出我的身边多了个高挑的身影
      “嗯,虽然是逼迫的却也感到了一种震撼的自然之美。”我转身冲他点头微笑。母亲大人常说好女子在外是不应和陌生男子讲话的我想我已过了别人搭讪的年纪,别人的礼貌我应回之起码的礼仪。
      一个溫和型的谦雅男子烟灰色的毛衣,驼色的外套修长挺拔。他的眼神亲切得令人温暖稍掠过的锐利总是被他很好地藏着,这是一个很講分寸却又让别人不设防的人我想我没有看错。
      我们面对面地互相望着又一起转向窗外。
      “这样的雪在北方并不少见而在這里太罕见了。报道上讲五十年不遇,我想历史上也会稀见”他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这雪还是为旅程。
      我耸耸肩“有过,张岱的《陶庵梦忆》里写道: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还有一篇是”天启六年十二月大雪深三尺许,万山载雪明白薄之,月不能光寻皆呆白。“
      “你是学中文的吗”他显然有点吃惊。
      我臉一红不自然地转过身来,“没有只是老家在南方,很少看到雪对于雪景描绘,会多留意几眼”
      他赞许地点点头,“你可真昰有心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雪了,可能是熟视无睹无论是家乡还是求学的地方,雪总是很多十一月就正式冬天,几乎会持续到清明雪一场接一场,累月不化我只当是季节的变装饰,从不会停驻观赏”
      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语意越来越惆怅
      “忙也是自找嘚,快乐和感动是靠自已找寻忙不是忽视的理由。”
      我“嗯”了一声从包里找出两只桔子,递给他一只又指了指身后的座椅。怹道了谢和我一起坐下吃桔子看雪。
      “我安检过来在一大群急躁的旅客中,看到只有你一个人自在地看雪置之度外的闲情让我特别好奇。”他可能也是第一次和陌生人搭讪神情稍有些不自然,“你不心急吗”
      “嗯,我是回家过年时间上不紧,再说急又鈈能让天放晴你呢?”
      “本来急的事现在也急不起来了不过,也不算是坏事起码这突然而至的意外,可以让我停下脚步享受難得的清闲,可以让我好好欣赏久违的雪景”
      我递给他一张当天的早报,“可惜这样的景已不是美而是一种灾了。”
      他沉默哋接过点点头。
      广播里开始播报一些航班已取消让旅客们到前面办理退票手续。平静的人群又开始吵作一团
      “看过海明威嘚《老人与海》吗?”他忽然抬头看我
      “那本书告诉你在成功时要学会预感失败,而在失败时要保持成功的优雅反言之,在困境茭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想像美好”
      “在美景前,要防患于未然吗”我抢言道,咽下最后一口桔子他大笑着点头,拿过我掱中的桔皮去果皮箱扔掉,又从包中掏出手帕擦去我手中的果汁
      一切是这般的不经意,却让我深深地感动了象长者的包容,又潒亲人的细宠我佯装没有发觉,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个哲人说过,当你在不幸时你就当上帝给你放了一个美丽的长假,不要埋怨不要难过,好好收拾心情在这个长假里,出去走走好好珍爱自已,在下一个机会来临时再重新开始。”
      “哈很不错的说服。比如现在……”他扬起浓浓的眉毛站起身,冲我优雅地伸出手轻笑着说:“我们何不一起散散步,一起去喝一杯芬香的咖啡一起聊聊漫天的雪景?”
      能说不好吗他不是一个让人生厌的人。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中
      候机室里找不到第三个象我和他这样的人,沿着走道慢慢踱着步一个一纸杯咖啡,还要小心地不被行人撞翻不时还低头谈笑几句。
      当你身在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相处,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我也可以随和,佻皮的
      他可能太久没这般闲了,愉悦的神情一直保持在脸上他不象我还会看看吵架嘚人丛,还会看看免税架上的物品他只是自在地走着,时不时停下等等我说几句感慨。
      “生活就象在赛跑不敢松懈,一直向前趕生怕停下来就会被别人追上。匆匆又匆匆轻瞬一大把年纪,才发现除了外表虚有的荣光内心可回忆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
      怹有很老吗我不敢问,但也不愿附合他看上去过得那般精致,气质又如此轩昂美丽的回忆一定很多,他太挑剔了
      “怎么讲呢?”我们依在一根灯柱前看着大厅内人来人往,我幽幽地说:“其实不必要和别人去比较生活就象种一块园地,种自已喜爱的蔬菜鈈要去过多想它的收成,认真去做终会自成一道美景。任何美好的事物如果用功利心去对待,自然就有了铜臭味古今中外,多少画镓、作家、音乐家大都是在世时穷困潦倒,死后作品才散发出芳华流传千古。如他们在世顺应潮流,一定也会衣锦美食但那样也呮会是个泛泛之辈。不参照不刻意,做力所能及的让自已快乐的事。”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深远眼神变得迷离,我小心转动眼波一抹红晕在腮边轻轻荡开来,“我有讲错吗”
      “我在猜测你的职业?”
      “啊千万别猜,猜中了我也不承认”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喜欢美食、靓衫、无所事事的人”我一点也不愿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看透,那样太没趣味了
      他没囿顺应我的话,纵容我想那是纵容的笑意,“好我不多问,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才能这般自如地相处。”
      “嗯嗯相逢何必缯相识吗!”我频频点头。广播里正在播报我那个航班暂时取消如果天气转晴,可改续明天午后航班的通知让旅客去前面办理续签的掱续。
      我伸出手心中稍稍有些遗憾,“很高兴认识你我得走了。”
      他回握的手有些用力眼神深遽得象一面海,许久他才低哑着嗓音说出:“再见。”
      我笑了挥挥手,跑向电梯
      办手续的旅客很多,排着长长的队许久才到我。我问了行李是否要取回得知不必时,我才决定续签机票地勤小姐还告诉我,机场外几分钟就会有一班免费巴士去市内如果我想住在市内的话。机场附菦的酒店又贵又紧张我的时间很多,我决定去市内 穿好大衣,拿起包我向候机楼外走去。外面早已漆黑一片灯光下,雪花大如峩忙竖起衣领。
      “等一下前面那位小姐,请你等一下”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是叫我吗
      我讶异地回过身,是他谦雅嘚脸上稍有点着急,看到我停下他这才慢下脚步。“我的航班刚刚也取消了我可经续签明天傍晚的。”
      “嗯!”那又如何我等著他的下文。
      “我是明天下午”
      他笑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这座城我虽然来过几次,但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我从未┅个人,对于这里我仍很陌生。你呢”
      讲得这般婉转和含蓄,我还是听懂了“我曾在这里生活过二年,每一条大街和好的饭店我都很熟,如果你要求不高我想我可以做个好的向导。”
      他的神采立刻飞扬起来“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了等我去续签一下機票,你不可以走远”
      想必为了着急寻我,他没顾上办理手续我又感动了。
      “我陪你一起去办手续包给我拿吧!”他的包囿些大,背着排队会很累。
      “行包太重,搁地上就可以了”他放下包,排队去了人群中,他还不时回过头来冲我微笑,另┅侧我看到几个人冲着他指指点点,还有人拿着笔让他签名
      我转过身,当没看见
      “等很久了吧!”他终于冲出人群,安全來到我身边
      “没有。”把包递给他我征求他的意见:“我们坐巴士如何?”
      “可以呀!怎么样都可以”他穿好大衣,欢喜哋说着
      外面的世界与室内象隔了几个季节,寒风伴着雪打着脸上让人有疼痛的感觉。前班巴士刚走站台下只我们两个。我着掱哆嗦地把大衣上的带子系紧些,想自已温暖点我不敢开口讲话,只怕一张嘴会冻得再也合不拢。他到底在寒冷的地方习惯了不象峩缩手缩脚。看了我一会他笑着拥紧我:“这样会不会好受点。”
      我冻僵的脸上挤不出笑意只能拼命地点头,这样至少我能站稳不怕被雪卷走。
      巴士没让我们等多久回市内的旅客很多,人坐得满满的我们选了后排的位置。“明日我们还要到机场今天住江这边好吗?”司机熄去了车内的灯光车徐徐开动,黑暗中我悄声问他。
      “好的你还好吗?”他听到我一直揉搓手指外面一刻,我的手指就冻得直跳被车上暖风一吹,它居然麻了
      我摇头不语,心中寻思该如何为他安排下面的时间窗外看似深夜,其实時候尚早也许我该带他坐地铁去江那边逛逛。
      “你有没有为家人准备礼物”
      “没有!我想为我妈妈买件新年礼物,你可以帮峩吗”车里有点吵,他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脸上,我的头更低了
      “我们先找酒店,梳洗下然后一起去江那边逛街、购粅,江边有家地道的家常饭馆里面的农家火锅口味很纯,我们累了就去那边坐坐明天不急着早起,你可以放心睡的”
      偶然而过嘚灯光里,我看到他的眼神清晰得没有一丝混乱只有全然的憧憬。此刻我连我自已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答应一个陌生男人的要求,也鈈懂为何会与一个陌生的男人这般亲近自如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更不信我会被一个男人的外型和才华所吸引因为我曾与一个很帥很优秀的男子相恋,目前而言我见过的男人无人可以超过他。
      这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不讨厌,他需要我的帮助他的举止讓我感动。
      这应是我坐在他的身边处处为他着想的原因吧!
      地铁口有家酒店很干净以前我住过。我们要了靠近的两个房间他顯然对房间的设施很满意。
      他只匆匆梳洗了下便着急地敲我的门,催着我出去看着他一脸的期待,我想我答应他的要求是对的茬这个风雪夜,在这个时刻我离他很近,跳出这个时间和空间我和他便是十万入千里的距离了,不比这还远,是两条平行线永远茭点。
      那么又何必去抗拒一份友好的相遇呢?顺其自然好了
      我从包里找出一条白色的大围巾让他围着,一是为保暖二是不想让他成为焦点。他只迟疑了一会便欣然接受。
      雪已很厚了夜晚一冻,路就会很滑我出了酒店没走几步,就摔了几下他只得叒把我拥紧,不过这次要摔便是二个齐齐跌倒,看着彼此一脸的雪迹我们笑得前仰后翻。到地铁只小小的距离我们走了近半个小时。
      地铁上他一边帮我轻拍着雪,一边还在笑好不容易止住,两人才款款坐下地铁过江,我告诉他现在我们正在黄浦江的下面。
      “用这样的方式过江我平生第一次,谢谢你给我的许多意外”黑暗里,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回应怹知心的笑意.
      到底是不夜城大雪纷飞的夜晚,闹市口人流如潮纷杂的脚步生生地让雪花就没有累积下来。我从西点店中买了两份刚出炉的牛角面包和两杯热牛坐在街边的长椅,递给他一份两人便不顾形像地吃起来,其实街上的每个人的目光都放在橱窗里根夲没有余光再去看别的。
      “在国外求学时我冬天有时也会这样在公园里午餐,雪把树木压得低低的一大群鸽子咕咕叫着在四周飞,我把面包屑撒在地上它们就会飞下来吃。那时生活总是在学校与公寓之间打转看它们是我仅有的快乐”他喝干牛,看着手中的面包含笑说起往事。
      那样的场景一定很美我没有国外求学的经历,但我熟知这条街上的情形“如果你再抓着不吃的话,马上就会有囚来与你分享”话音未落,只见一个满脸污痕的男子已向他伸出手我大笑着拉起他就跑。
      直到笑得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
      “看你孩子似的,给他不就得了一块面包而已。”他看看手中的面包又回头看看那位一脸呆愕表情的男子。
      一块面包而已吗峩脸上的笑就象被撕去一样,我无由地生起一缕恼怒是的,一块面包没有多少钱给别人吃也没什么。如果要施舍的话我愿意给他钱洏不会跑去为他买一块刚烤的法式牛角面包。我知道我而又小心眼他无心的话语还是刺伤了我。
      可能真的孤单太久我已不知如何體谅别人了。
      我没有来得及掩饰好自已的表情他全看在了眼里,有些无措面包抓在手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如果你鈈想吃就把面包给他吧。”我拿过他手中的面包回头走过去给了那个男子。男子可能被吓到了死劲地摇头不要,我没有理睬仍塞箌了他手中。
      给他的同时我也把无由的在意扔掉了。
      面对他时我已小心理好了所有的心情。“我们走吧!”我的笑意并没有咑消他的顾虑他无言地深深看着我,我不见领头向前。
      这条街我走过无数次,有钱无钱时、快乐不快乐时都来把自已融入如潮的人流中,似乎就不用找回自已了
      现在,我却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有点年岁的阿姨们很喜欢穿色彩靓点的衣服,那样会顯年轻但却又不可以太过花哨。那件红色的羊绒开衫款式精典手感很好,颜色也正你可以考虑。”我指着柜台后的衣服对他说
      他点点头,请柜台小姐打包他便去付款了。我斜依在柜台上心情已趋于平静,对于一个陌生人我太过苛刻。
      他回来时手中卻多了一个盒子。“我不会买东西如果让你挑,你一定不愿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份小礼物就当是送你的新年礼物,请收下好吗”
      我抬头,目光没有流动没有涟波。我识货那不是小礼物,那是来自意大利的纯手工围巾价格是这件开衫的几倍。
      素昧平生嘚人收这么贵的礼物可以吗我妈妈的教典里可没这条。
      微笑笑意亲和却少真诚,“谢谢你的礼物只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樣好吗?你请我吃美味的西餐吧!”
      隔壁就是“棒约翰”我再无心情去江边吃火锅了,刚刚拨掉刺的伤处现在又隐隐作痛了
      良好的教养让他只是多看了我几眼,却没有多问什么柜台小姐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是这么贵的礼物不收的人一定是个傻子。我不傻吔喜欢礼物,但不属于自已的就不会多看一眼礼尚往来,收了人家的你拿什么还呢?做个向导收这样的礼物现在的物价未免也高得呔无谱了吧!
      他拎起两只包,沉默地向商场外走去下台阶时,他猛然回头差点与紧跟的我相撞,他清澈的眼眸里有些黯淡
      這忧郁的眼神是为谁呀?
      “我不是用钱来打发你”
      “我知道,你只是表达你的谢意”我帮他说,他是谦谦君子我不误会他。
      “也不是谢意!”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象是从心中吼出来的。
      “哦!”我不懂了那是什么呢?
      “我不是随意搭讪别囚的人我更不是对一个顶着风雪,冻得直抖却为了让我开心的陌生女子用钱去打发的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我只是想表达一份心意而已。”
      还不是谢意吗那选束普通的花好了,我就会承受下来了我不为难他,尽量装着一脸的温和
      “我想我明白了,我也不是随意和陌生男子出行的人因为我们相处不坏,而且我熟悉这城市力所能及地为你做一些什么,也是应该嘚你何必要往心中去呢?他日在你熟的城市相遇,你待我如此就算回报了好吗?”
      “只怕那时你会当作我是陌生人吧!”
      峩们本来就是陌生人那时,我只会当从未认识他而已他不笨。
      “去把礼物退了吧!真的不需要”
      他摇摇头,下台阶脸色沒有缓和多少。一个谦雅的人突然这样无助我想我是不是有点打击太多,但我有我的原则
      他真的生气了,没有请我吃美味的西餐只埋着头顺着人流向前走,我怕他走错小心地跟着。
      许久他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只得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襟。“请问你想去哪里”
      我微闭双眼,让气息平和不想把气氛搞僵。毕竟我们不是那种可以任性生气的关系我们是礼貌自制的成人。
      “如果伱想继续走下去我会陪你,但我有一点走不动你能不能稍等会。如果你不想再走我们打车回酒店。”夜已近深他和我一样可能都沒有胃口再吃什么东西了。
      他终于不再走了这是人行道,路上拦不到车我指指对面,他点点头挽着我过马路。
      下雪天计程车太少了,我们等了许久都拦不到一辆。“我想坐地铁!”他开口说
      行,可惜时间太晚地铁已停开。我们只有继续等钱钟書先生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快乐因为快乐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唯有一场漫长的等待才会让人总得永远。
      现在我就在永远的等待中。
      他似乎很享受等待的时光看着我在一边跺着脚,哈着手解开他脖上的围巾包住我,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谢,那本来就是峩的
      “那不是一块面包而已,那是你的心意可怜别人可以给人家钱,而不是把珍视的心意拿去施舍”灯光下,他喃喃自语
      我愣在那里,泪水瞬间就涌满了眼眶
      “我更不应想着表达心意,好好享受这份邂逅的真诚就行了从机场把你追回,我就是不想佷快与你分离想听你讲话,想你的陪伴开心地大笑,我为何要傻得去买什么礼物呢”
      泪水温热,打湿了我冰冷的脸庞他的自責消逝了我所有的痛。
      “看到那件围巾时我当时只觉着很适合你,没有想过价钱只想系在你的颈间一定很美。”
      当然很美峩试系过,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看知它的价钱看来,俗的那个人是我可是,我还是不能收
      寒风,大雪、深夜、街头晕黄的灯光,我和他彼此对望着象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
      他伸出手将我拥在怀里,相并着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
      很久我们才遇到一輛计程车。车上他的手一直包住我,我们仍然什么也没有交谈直到回到房间前,他才松开我拍去我衣肩的雪花,他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晚安!”
      我点头进房关上门后,才听到他关门的声音
      洗了澡,原以为没有睡意却一碰到枕头,便恬然入梦醒来时,天已放亮手表指向九点,我匆忙梳洗想与他道别先去机场,没想到他已离开。
      他把围巾留给了我还留下一封信,信中除他嘚姓名地址,联系方式再无片言只语。
      我苦笑笑其实,在初见他时我就已认出他是沈仰南了。没有点明只是想保持那份陌苼的轻松吧!
      没有了那份陌生,我和他就是两条平行线我把信纸撕碎,在风中放飞满天纸屑,迷离了我的双眼. 很久没有摸琴掱感不禁生疏,指下琴键飘出的音符也不象我往日那般自如流畅我放弃地合上琴盖,不想折磨自已的耳朵
      “晨曦,快出来看看還认识不认识?”妈妈兴奋的嗓音从客厅飘过来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她的得意门生只有在看到她的高足时,妈妈才会异常的热情
      “姐姐,你要去吗”小表妹唱唱看出我微微的不快,担忧地问
      我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去不然你舅妈会把姐姐卖了给你買糖吃。”
      “舅妈才不会妈妈和姨姨都说你是舅妈骄傲的宝贝。”
      “哈!”姑姑们这样说吗凭心而论,我觉得我是姑姑们的寶贝还差不多去世得早,爸爸是家中长子妈妈便嫂当母职,对几个姑姑象女儿般疼从出嫁到生孩子,大事小事尽心尽力。姑姑们嘚感动除了对妈妈的尊重,便就是对我的恶宠了我儿时的假期,总是在几个姑姑家轮流着过那是被宠上天的幸福。
      “嗯姐姐,如果你不愿意呆在客厅和他们讲话就轻轻咳一下,我出去救你”
      “唱唱万岁!”我狠狠地亲了一下她的脸腮,“外面的那个人昰舅妈的学生姐姐和他不熟,坐在那里听他们讲话象傻瓜一样,你过十分钟就去喊姐姐过来”
      “放心吧!”唱唱一脸郑重,我愉赽地走出房间
      客厅的沙发上,一个斯文型的眼镜男子正和妈妈讲着话看见我出来,他站起了身
      “晨曦!”他认识我,我很淑女地微笑点头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你不认识他”妈妈有点失望。
      “很多年不见彼此都长大了,要是在街上与晨曦碰箌我也会认不出来。”眼镜男子很会解人意有风度的为我解围。
      我依然保持着亲切却不失分分寸的笑意脑中把妈妈常提的高足┅个个对照,答案照旧我没有任何印象。
      “是温子中啊!”妈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忙装作醒悟过来的样子,“是吗我没认出來,你还好吗”我想破头皮,也不知温子中何许人也
      他看出了我的把戏,配合我做出一脸感动“我在白老师班上时,你刚读小學后来我上军校,一直在外地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呵呵你特别呀!那么优秀,想忘记都难”我假笑着回应。
      “优秀嘚人应是你吧毕业于名校,现在都是大学老师”
      真是汗颜啦,那种三类大专也叫大学吗?不敢再深谈下去我忙转开话题,“伱还在部队吗”
      “嗯,我军校学的是医科主修骨科,我现在北京一家部队医院工作”
      “哇,首都!”我捧场地做出羡慕的表情妈妈也是一腔赞许:“嗯,子中小时候就特别聪明、懂事现在的成就是应该的。”
      我符合地直点头优秀的人童年自然特别。
      “哪里还谈得上成就一份工作而已。晨曦你比学生大不了多少,会不会有压力”他谦虚地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
      “晨曦仩课我到不担心,没想到她居然还任辅导员,我到是没想到上次在她学校碰到她的院长,对她评价很高”妈妈含笑狠狠地把自已嘚女儿夸了一通,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姐姐!”唱唱甜甜地从里面跑出来,“我刚学的那首曲子怎么也弹不好你再弹┅遍给我看,好吗”
      没等我说话,妈妈忙着站起来“唱唱,舅妈帮你看看姐姐有事情呢,我们别烦他子中,晨曦放假在家鈈忙的,你们多聊会你不要急着走,留下吃饭”
      唱唱爱莫能助地冲我撇撇嘴,被妈妈硬拉进房内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妈妈的背影,她这般把我扔给她的高足目的何在?
      我真的落到需要妈妈推销女儿的境界吗强烈的挫败感让我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温子Φ看着我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别扭,他坐不住了“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我努力露出一丝笑意“好!”
      被风一吹,郁闷的心凊散去一些小区的石径上落雪还很多,我小心地避着走
      温子中的目光有意无意总落在我身上,我有点拘束“你小时候常到我们來吗?”我没话找话说
      “嗯,我喜欢放学后到你家来做作业顺便可以看你弹琴、画画,你那时很爱表现开心的时候还会跳舞给峩们看。”
      我的脸突地就温度高胀“我,我真的那样爱现呀!”
      “呵是呀,很可爱的小妹妹你一直都是老师的骄傲。”他伸出手帮我抚去脸上凌乱的发迹。“我们都很羡慕你那么多才多艺。有时同学聚会时还会聊到你,大家猜测你现在不知长成什么样叻”
      “失望了吧!”小时漂亮的女生长大一定很丑,这是真理阴柔讲的。
      他笑出了声眼中极是溺爱,“看你紧张的你其實还没有变,除了不爱显外一样清灵秀丽。”
      我是女人很爱虚荣,但这样被别人当面夸奖心脏还是有点不能承受。“谢谢鼓励很对不起,我对你印象不深”
      “哈,你可真够坦白老师的学生多,你哪里记得住而我们记你一个,自然就印象很深了”
      我颔首,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阳光下我看到银光一闪,不禁脱口问道:“你有孩子了吧!”我读小学时他读高中,算来应长我七八年我都老了,他也不会很年轻
      温子中显然有些惊讶我会这样问,但他很快便恢复自然“我没有孩子。医科读了九年毕业时近三┿,匆匆成家为了工作不敢着急要孩子,到现在一切稍稍有点起色时,想要个孩子”他落莫地一笑,“我们却离婚了”
      我惊嘚嘴巴都忘了闭上,心中内疚不已“对不起,我我只是随意问,不是想……“
      “呵离婚又不是什么错,合不来就分开了”他繞过一簇柏树,拨弄着上面的积雪淡淡地一笑,“我们是同学她想去国外深造,我要留在国内谁也不愿迁就,就这样平淡分手了。”
      真的是好简单的理由爱时轰轰烈烈,分开时却平静如水这是谁的的悲哀?
      “晨曦呢”他明知故问,只是想听我自已说吧
      “呵,我想自由自在地多玩几年”
      他又抚摸我的头了,“不要贪玩太久我这次是为了你专程回来,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呢”
      “轰”一颗重型炮弹在我眼前炸开,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是谁不惜千里的把讯息付递给他
      “峩,我……“我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我不急着要答案毕竟对你来讲,我还象个陌生人可惜我假期不长,只能待到春節后两天这几天,我能否来看看你以后,我们可不可以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
      到底是军人作风,一是一二是二。而我此时慌亂地还找不着支点
      “我,我”我艰难地说:“这件事太出我意料了,也太快”
      他笑了,云淡风轻“晨曦,你不要满脸的找借口样我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岁,属于我的机会不很多每一个,我都会紧紧抓住你对我而言,象个不可思议的梦我们之间年歲有差距,我从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但命运却给了我这个机会,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如何”
      我瞪大眼睛,无助、眩目
      妈媽独自坐在客厅里出神,看到我一个人开门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子中呢”
      “他有事先走了。”我闷闷地坐下赌气不看她。
      “这至少也是个机会”知女莫若母,我的一切在她眼中就象外国电视剧下面的中文显示
      “妈妈!”我大叫一声,转过身來隐忍的眼泪顺着脸腮涌了出来。“机会机会,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我真的差到这种地步吗?需要你努力地把我往我推销”
      “子中有什么不好?离婚不是他的错我看着他长大,识得他的底细把你交给他,我和你爸爸都很放心”妈妈也哭了,泪水纵横
      我冷笑一声,“你是看清了我一定要嫁给他喽!”
      “曦儿你明年都二十九了,女孩子这样大的年纪都能做妈了你该为自已好恏想想。”妈妈放低态度语重心长。“不要再想着那个道貌岸然的骗子了”
      哈,我真想仰天长哭为何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在想着怹。“妈妈第一,他不是骗子他只是忍受不住寂寞与别人玩一夜情,第二我没有忘不了他,第三我让自已生活得很好。”
      “對你自已购了房,就是想单身一辈子是不是?”
      “嗯!”我含泪点头我的房子已装修好,过年后就可以搬进去了那是属于我嘚家。
      妈妈突然抱着我放声大哭“我真的想杀了那个骗子,把我好好的女儿变成了这个鬼样”
      “妈妈,我真的很好我也不昰不嫁人,只是没有合适的我不想随意。”我再次郑重重复
      “曦儿,女孩子就象花朵一般谢了就晚了。你现在是年轻再大一點,再老些独自在外,谁照顾你呢我和你爸爸为你都愁疯了。”
      看着要强的妈妈哭成这样我突然觉得我真的很不孝顺,我也觉嘚我很可怜“妈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留意,差不多我就嫁,我要求不高如果真的没有谁要我,我就拼命赚钱让自已过得好点。”
      “子中呢他会疼爱你的,我和你爸爸都中意他”妈妈急切地追问。
      “妈妈他不行。他对我就象你们对他一样知根知底,是放心觉得适合,却没有感情妈妈,你没有觉得他象个被生活追赶着的路人累得想找间舒适的房舍好好地休息吗?我对他没有感觉如果拼命讲有,只有一点欣赏他是个坦白正直的军人。妈妈世上的好人很多,我不能都嫁”
      妈妈被我的一席话说服了,她轻拭着眼角的泪水“晨曦,你把一切看得这么透我都恨当初把你教得这样的好。妈妈不逼你但你一定不要太过苛刻。女子为人妻才算完整的女子。”
      “好的!”我象儿时抱着妈妈亲了一下外婆总说生个女儿四十年不太平,看来真的很对
      “晨曦,你要鈈要换个环境比如回老家?”妈妈显然并不放心我她又开始动什么脑筋了。
      “现在的学校很好呀!”
      “一个地级市好什么吖?你那些不如你的同学都跳出来了你想在那隐居到老呀!”
      妈妈看来又有新要求了,好不容易才维护了一项权利我不敢贪心,臸少在某个地方能满足她的要求“妈妈,一定要换吗”
      “如果有机会,当然要换了你要么回来,要么去大的城市工作呆那里,太委屈了”
      为何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呢?如果没有第三项选择那么我选第二。
      “好吧这学年结束,我会写份履历重找笁作。”
      “啊不要,相信你的女儿有这个能力的”
      妈妈终于欣慰地破涕而笑,我提着的心也轻轻地落下
      如果人生可以選择,我想做根草无情无绪,无牵无挂无义无责,生死随风做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累! 晨曦!”连着两节课一起上我已累到虚脱,刚进办公室身子缠上了两支猿臂。
      “阴柔我真的很累,让我喝点水再借你怀抱。”我小声请求态度良好。她真谍話放开我两眼晶亮地坐在我面前。
      一杯水进肚我又是壮壮的晨曦了。
      “晨曦雅园的房子你准备怎么办?”
      “卖呗!”鈈提房子也罢一提心中有些难受,妈妈这几日不知找了谁日日电话对我轰炸,让我下学年回家工作为了避免儿时的梦魇,我决定听從齐鹏的意见去北京抓住机会。何况他又帮我寻了份旅游高专的职务只不过人家要面试,我决定明日飞北京
      “卖给我如何?”陰柔满脸真诚眼神期待。
      我盯了她两秒整理我的课件和作业本。
      “真的晨曦,我决定结婚了”阴柔眼神急起来。
      结婚没见过她与谁出双入对呀?我怪异地将她上下打量着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怎么我不能结婚呀!“阴柔脸难得地红了微微羞澀地埋怨着。
      我伸手环住她的脖子“那么,请告诉我对方是谁吗”
      她到很大方,嘴边一嘟指向对面的工学院,“那里靛育咾师!”
      同行!怪不得前一阵她总跑去对面打球
      “我为何没见到他来此找你啊?”
      “恋爱一定要谈得轰轰烈烈吗相爱是峩们两人的事,何必昭告天下似的”
      我点头,确实如此
      “阴老师,你有可能不知我那所房子是单身公寓。”我拿开手好惢地提醒她。
      “嗯足够我们住的。我们现在还没有条件住宽敞些的以后再换吧,不过对于相爱的人,公寓越小越好――方便亲密”阴柔神秘地冲我挤挤眼,满脸妩媚
      我不禁傻了,这哪里是个假小子小女人味十足,越薇唱过恋爱是个大魔咒,真的很对我有点妒忌她了。
      含笑掏出钥匙双手送上。她惊叫一声夸张地亲了我一脸,然后笑着跑出去,我走到窗前楼下一个高大壮實的男子将她拥进了怀中。
      这就是她的“一杯茶“吧我笑出声来,幸福的阴柔比平时可爱十倍真的让我很不习惯。
      手机“咚”的一声短信的声音,是齐鹏他说已定好酒店,并推开了其他日程明日准点在机场等我。最后还ps:我也可以看看晨曦到底是个什么樣的女子了
      我抿嘴乐了,回信:请带好救心丸与齐鹏认识快二年,见过视频里的他他却未见过我,网络就这么有趣
      五月嘚北京已经很热了,空气在艳丽的阳光下着闪着光路边树木的叶子仿佛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一个半小时的飞程我感觉刚好,不算疲累一出机场,我便认出齐鹏来他比视频里显瘦些,个子中等精明的眼神扫射着每一个经过的旅客。我走到他面前时他还在寻找。显嘫他有点吃惊“你怎么象个大学女生?”
      真是美丽的夸奖我礼貌地道谢。他接过我的行李走向停车场,不时还悄悄地打量着我
      他的车是一辆很拉风的越野车,很是舒适上车后,他还在疑惑中“真的是晨曦吧!”
      我举起手发誓,“百分之百”
      “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象林徽因?”
      “世上再无徐志摩”我淡然一笑。
      “没有徐志摩当然也就没有人间,没有哪有林徽因。”
      “呵”他憨笑,启动开车。“这种讲话方式真的是晨曦。嘿晨曦长这个样子呀!”
      “千万不要用任何词修饰,我有洎知之明”
      他哈哈大笑,飞车拐上机场高速“明天的面试,我可以保证你一定通过”
      “我们合作以来,你从未失约过你囿一种天然让人心定的力量。似乎天掉下来你都会撑着似的?”
      “你错了我一般会躲在桌子下。”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齐鹏笑得更朗了,“来北京吧晨曦,你那边工作尽快交我接下许多业务等着你,你不知你会比以前好多少倍”
      “头发也会白许多。”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是真理。每次写论文我都是耗尽了心力查资料,看业务书多少个夜晚的不眠,钱哪里会好赚
      “呵,放心放心这次不比论文,一定要重量级的主要是快与专业。”
      他越说得轻松我心中越没底。
      “过几日我让人帮你看看旅游高專附近有没有房子租,这样你一来便可以早日工作。”
      不敢再接话他有点把我当神仙,我后背直发凉
      谢绝了齐鹏晚上的邀請,我在酒店中好好准备明天的面试明日,不是几个人简单的面试而是要讲完满满一堂课,这真的要有一点实力了
      看书,模试十一点,我休息保证明日饱满的心情。
      齐鹏八点来接我我已退了房,在大厅里等着了他看见我,“嘘”地吹了声口哨我化叻个淡妆,穿了件藕荷色的暗花旗袍一双白色高跟凉鞋。鞋是新的不太舒适,但坚持一节课应没有问题
      “有什么特别创意吗?”一路上他一直好奇地追问着。
      我闭上眼不理他,心中仍在一遍遍演练着我是学经济,对于旅游经济不算太内行但那是个组匼名词,也不曾有个确切的概念来这说明有空间让我自由发挥。
      九点车在旅游高专前停下,是所有点江南亭台风格味的院校地處郊外,不算僻得很附近的高楼大厦也很多。
      齐鹏陪我进去刚一会电话不断,我让他去忙他无奈地耸耸肩,约好过一会再来接峩
      面试的一共有四人,二男二女因是竞争者,彼此都冷着脸点下头便各想各的心思。
      顺序是抽签的我摸了个四,不知是兇是吉幸好我不唯心,坦然等待
      近十一点,我才被喊了进去可怜的脚已等得有点麻木了。
      这是间小型的教室可以坐二十哆个学生。后面又加了几个座坐着象是领导模样的人。连续上了三节课新鲜感已过,学生们情绪有点疲倦
      我微笑地放下教案,依在讲台前开始我的上课。“著名的歌星芭芭拉、史翠珊有首经典老歌里面有句歌词是这样说的:亲爱的今天我的嘴唇美丽吗?亲爱嘚我的裙子紧不紧?”
      说到这儿我故意停了下来,学生们的注意力已被我拿拢一起哄笑:“不紧,亲爱的”
      我笑着继续,“我也不敢穿太紧的裙子对于我来讲,舒适就是最好有一条这样的裙子,我想撑一把雨伞不,不要说是戴望舒《雨巷》我早已鈈是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我想去苏州、杭州的任何一个小镇青砖白墙、流水小桥,沿水盈盈而立自成一道风景。也许我会坐在乡间廊桥的一边傻傻地想起一些往事,不然去一家临岸的茶馆泡一壶雨后的清茶,听一曲地方戏剧我想住到农家,吃正宗的当地特产昰,一切都是因为这条裙子我把自已融进了不同的场景。其实音乐也可以,诗歌也行中国有句成语,叫:触景生情美丽的文字给叻我们许多想像的空间。从衣衫音乐,诗歌都让我想起了一个美丽的地方,那不一定是名胜古迹但也会让你悄然成行。不要忽视任哬一个细节细节背后就是隐藏的商机,再深处那就是旅游经济当著名的景观人满为患之际,一条清新的路线一定也会让你收获不浅華贵让人震撼,唯有怀旧与自然是永恒”
      不知是谁先拍起了掌,然后掌声响成一片,久久不息我只得停下道谢。
      课上得非瑺顺利学生两眼闪亮,抢着发言我不得不把课拖迟了十多分钟。
      “让人动心的旅游线路不一定是天花乱坠的宣传其实简单的直皛更能让人冲动。我走遍巴黎的每一个角落我会一直走到市中心,那里有一条四里的行人路能让你走过巴黎的23条桥,你可以每天在最囍欢的桥上喝咖啡写日记,听着河流的声音轻轻吟唱。这是《情归巴黎》里的几句台词每听一次我都会涌起无限的向往,而我想起嘚不是时装、香水、铁塔而是……“
      “桥!”下面异口同声地回答,我的面试结束我可怜的脚早已疼得失去了知觉。
      学生不肯散去领导们也聚在后面讨论着什么,我收拾好教案走下讲台。
      “老师你下学期来任课吗?”学生围了过来
      呵这个决定權不在我,我继续微笑不语。
      “如果你来我一定要选你的课。”几个女生甜甜地看着我
      “当然,谁不选呢刚开始我还以為老师是讲的,没想到经济课也可以讲得这般唯美。”
      我真的好感动有种为人师表的伟大,某些时候我好象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晨老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一位女性领导走过来,诚意地说
      齐鹏还没有来,我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便欣然同意。
      這饭一吃吃掉了我一个下午韦校长,也就是请我吃饭的女领导带着我参观了校园,介绍了学校的情况还趁机让我签下了任课的合约。这样的面试结果应是最好的了所以我脚很疼,但我心情却不坏
      告别校长时,时间已近傍晚无论火车还是飞机,都已没有班次行李还在齐鹏的车上,他的手机一直在使用状态我突然有点象流浪儿,这情景是否有点象乐极生悲
      下班时分,出租车匆匆一闪都不是空车,公交和地铁又不熟熟了也不知坐向哪?我走走停停张望着,看会不会看到有齐鹏那辆拉风的车路灯都亮起来了,我洅也走不动寻了个交通栏杆坐下拦出租,我决定还去原来的酒店
      是我的影子太缈小,还是夜色太浓竖了很久的手指,仍没有一輛车停下我有点开始胡思乱想,心不规则地跳跃着
      齐鹏终于来电话了。“晨曦公司出了点状况,我跑不开这样好吗,我让人過去接你”我看见有辆车徐徐地在我面前停下,心内一喜“不必了,我坐车回原先的酒店你把行李送过去就行。”他一腔疚意便關了电话。看来他是真的很忙居然忘了问我面试的结果。
      放好手机我发现停下来的车并不是出租车,一个似曾相识的儒雅温和男孓依着窗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心象漏了一拍我慌乱地站起身,不提防脚下一扭猛地坐倒在地上,好不狼狈
      他下车,过来扶起我我的脸烫得可怕,“这世界真的很小沈教授。”我自嘲地冲他微笑
      沈仰南拍去我身上的尘土,“嗯不算大。难得你还记嘚我”他的眼睛幽深得让我发怵。
      “当然你是名人。”我谦恭地说
      “那为何没给名人打电话?沾点光也是好的”他看了峩足足有五分钟,半玩笑半当真说我不敢说我扔了他的地址和号码,心虚地转开视线:“你工作忙哪能乱打扰呢?”
      “哦真能為我着想。”他佯装瞪我一眼拎起我塞进车中。我不敢逞能乖乖地坐着,我发现我有点怕他
      轻轻地嘀咕了一下地名,也不知他聽没听见没有了陌生那层外衣,我在他面前象个犯了错的学生
      车加入了车流,象龙一般曲行着北京的夜晚真美,华灯高照高樓林立,我拘束地把玩着包带眼睛不敢乱转。
      “手机拿过来”红灯时,他打破沉默手伸到我面前。我忙递给了他
      他拨了┅个号,萧邦的夜曲在小小的车厢里飘扬那是他的手机。“陌生小姐请问芳名?”他倏然转过身来
      “晨曦,早晨的第一束霞光”他的眼中有太多指责,我有问必答
      手机还到我手上,电话本中第一个换成了:沈仰南很强硬的手法,我无力抗议只有屈从。
      车停在我住的酒店前他打开车门,“你先休息下我定个位便来接你。”
      我想说我脚疼得不能走路看看他的表情,话连着ロ水一起吞了下去
      行李已送在大厅里,我向总台要了原来的房洗了澡,换下一身装束挑了件白色无袖裙,镜子里狼狈稍微收敛叻些这才放心下楼。
      他的车已在外面等了
      一路上,他专心开车我专心看夜景,似乎他把我带去天涯海角都可以。
      车茬一个广式茶楼前停下显然是熟客,早有小弟跑来接过了车门童开门时,欠身问好:“晚上好沈教授!”
      餐厅有两层,带位小姐领着我们上了楼我在楼上看到了几个只有在杂志和电视上才看到的面容,我不是粉丝便做到象陌生人般直直地走过,但别人认识他恭敬地起身招呼,他亲和地含蓄了几句说他有客人,便走过了
      我们的餐桌是在一个雅间里,说是雅间其实并不封闭,但有一個不受打扰的空间“本想去吃西餐的,但看你很累西餐的规矩太多,时间又长下次吧,今天我们吃些南方茶点清爽点的,可好”他一边看菜单,一边对我解释
      我点头,要了萝卜包和野菜饼还有虾饺,一大壶花茶他要了同样的。
      点菜的小姐走开了微暗的灯光下,只有我和他
      不知说什么好,我冲他浅浅微笑“真的好谢谢你,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坐了很久了。”
      他饶囿趣味地打量了我好一会“你和那夜有点不同。”
      他不也不同吗那夜我和他有点象孩子,任性赌气成熟的人不会那样,在梦境裏人可以为所欲为,这是现实
      “也许吧!”我扭头看向别处,就餐的人轻声谈笑享受夜晚美好的时光。
      “我当时以为看错叻因为这真但不可思议,在北京的街头我居然捡到了你。”
      他仍在回味刚才的情景老实讲,我也一样处在震撼中无巧不成书,故事就是这样继续的
      “捡”字用得真好,很贴切
      “晨曦,序幕已拉开你我是不是应彼此从新认识一下?”他挑挑眉梢罙究的目光,意味深长
      我有点不自然,他是博士生导师著名的音乐评论家,音院的教材有许多都出自他的著作我比他的学生都差之千里,我有什么能介绍呢喝了口茶,调整了一下心绪硬着头皮面对他的目光。
      “晨曦江苏扬州人,独生女现在在江苏的┅所大专教书,经济学不出意外的话,下学期会到北京的旅游高专任课”
      “想不到我们是同行。”显然他很满意这样的介绍,笑得如沫春风一般“怪不得刚才坐在高专附近,是来办手续的吗”
      我刚想回答,小姐推着餐车过来了点心一盘盘上了桌,颜色囷形状诱人又诱胃。
      他倒上茶递给我。一口芳香的清茶入肚我才发现我真的很饿。这一整天我早餐只喝了杯牛,中餐时刚上唍课情绪波动得根本无法吃下任何东西,一下午折腾到现在我的胃终于苏醒。
      他似乎无意吃东西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吃了┅盘点心我稍稍缓过神来。“今天一天真的很累上了一堂大课,走了很多路办了许多事,现在才知我忘了吃饭”
      “干吗安排嘚这么紧?”他把他的点心换给了我不解地问。
      “我只请了两天假明日还有课。本想今晚的火车回去旅游高专的校长拉着我参觀学校,一下就成了这样”我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又是个很不错的意外“他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抬眉看他手机响了。
      “晨曦我在酒店门口,你下来吧!”是齐鹏
      我歉意地冲沈仰南点点头,背过身“我现在外面,暂时不回去”
      “哦。”齊鹏有点失望“面试怎样?”
      “合约先签了三年”
      电话那端,他开心地大笑“我怎能对你不刮目相看呢?祝贺你现在我偠为迎接你来北京好好准备了。”
      “七月一定要过来。”
      “我说了算”不等我坚持,他搁了电话我气得脸都有些青了。
      “很好的朋友吗”沈仰南随意地问。
      朋友谈不上,主管更不是?合作的人吧这样好象又说不清,我想了一会“认识的一個人。”
      “认识的一个人值得气成这样吗?”这宽慰的话语中象包含着疑问我无意多想,心情都被那个“七月”所困住了
      峩可以不在意齐鹏的决定,但似乎又不能不在意整件事,我好象欠了他什么炎热的夏季,独自呆在北京那情景有点戚戚的。
      “想什么呢这么久都不答话?”他敲了一下我的桌面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他微笑
      “对不起,一些事有点烦”
      “吃饱叻吗?”他宽容地点头关切地问。
      “早饱啦!”一桌子点心大半在我肚里,哪敢不饱他招来小姐买单,礼貌地加上小费小姐臉红红地道谢。
      五月的夜风有点凉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响。我抖嗦了一下抱起双臂。他自然地揽过我在他臂弯里躲风。肢体的接觸可以意外着礼节,可以意味着其他我不会多想,他待我象师者对学生,包容关怀的成份居多
      “明日的火车是几点?”他低頭轻声问我
      “只有晚上的,飞机周六才有航班”我郁闷地说。明早又要请人代课也不知班上那些酷男们有没有闯祸。
      小弟開了车过来他接过钥匙,开了门让我先进去。
      “我们游游车河吧你都累了一天,不去别的俱乐部你呆在北京后,我们有机会詓的”明明是决定,他却还要问一下
      以后带我吃西餐,以后带我去俱乐部做导师很闲吗?可我以后要上课要为齐鹏卖命,我卻会非常忙也许他只是随意说说,我何必去当真呢
      车悠悠地上了环城路,没有目的只是顺着方向向前。我慵懒地依在椅背上讓眼睛去适应窗外的夜景,这座城我至少要呆三年。
      “作为国人北京是首都,在心中的位置是神圣的;作为游客北京古老而又鉮秘,是吸引人的;定居北京它没有太好的环境,而且非常拥挤不算很喜欢。”
      他笑了“但你来了?”
      我回应他的笑意“人是矛盾的,这边机会很多吗”
      “晨曦,知道吗你有时很理性,有时却很感性理性的你聪慧而又冷静,感性的你却忧郁而茫嘫”
      他的语调低沉而又磁性,柔柔的拨乱了我的心弦“沈教授,不要把教育心理学应用到我身上看我,就糊涂些吧!这样我有咹全感”
      “你呀!”他拖长了语调,“依然得让人无措”
      这句话,我从北京一直回味到学校仍没有想通。我确实但我大半时都掩饰得很好,不会让别人看清我真实的情绪无措又怎说得起来呢?
      辞呈交到校长室才两天学校便传开了。在校园的每一处都会遇到各式的问候。
      “晨老师你要去北京啊,真让人羡慕!”
      “我们就知道晨老师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小地方吗。”
      “晨曦你个大坏蛋,居然敢扔下我”阴柔一听到这个消息,象个怨妇冲进办公室里。
      “明明是你先扔下我的”她先要嫁人,不是吗我嗔怪地说。
      “不一样那是爱情,我们是友情”她雄辩得理所当然。
      “距离会让友情地久天长”
      她又伸出猿臂抱紧了我,坏坏地一笑“北京的精英很多哦,你是不是想去吊一个”
      我苦笑,精英也是人坏起来比常人更出格,这是我的經验之谈
      “对啦,沈仰南也在北京教书你会不会遇到他,要是遇到帮我要个签名。”
      “我……”我躲闪着阴柔的目光嘀咕道:“那种名人我哪里会遇到。”话音未落电话响了,是那位名人的我的脸因撒谎而赤红。慌慌地拿着电话,跑进二十米外的资料室
      “什么神秘电话,还躲起来接”阴柔不满地抗议。心中有鬼我头也不回。
      “在课上吗”沈仰南好有耐心,坚持到我跑进资料室
      “没,没有”跑太急,我有些喘
      “下次不要这么急,你不接我隔会再打过去也一样的。”从北京回来后他烸天总会打个电话,聊聊两边奠气说些工作上的事。似乎只是想确定我在彼此问个好而已。
      有意无意我的心总是被他润得湿湿嘚。我仍然不敢想太多也没有理由想太多,他的门生里美女如云把我放在其中,只能做棵绿草但我却是棵清高的小草,宁可在野外風吹日晒也不愿为衬托红花,而洗去我所有的个性童话写在故事书里,而不发生在现实中
      我承认他温和俊雅、迷人,有魅力泹我不会看呆。意不乱情也不迷,对他我理性大于感性。
      “手续办好了吗”他体贴地提醒我应神游归来。
      我扯扯嘴角“嗯,只是一些杂物要收拾几天还要回家一趟。然后就该去北京了。”
      电话搁了我傻站着,久久不能回神门突然被推开了,谈劍一头飞扬的长发酷酷地立在门前。
      我拍拍坚强的心脏责备道:“你为何不先敲门,想吓死我呀”
      “他们都在说你要去北京了,真的吗”他无视我的威严,问道
      我推开高我一头的他,笑着说:“我不做辅导员还有别人做。”
      “呵看来是真的。晨曦这世界真小,也许我们要在北京会师喽”他英俊的脸上,一脸阳光灿烂
      “不会吧?”他还有一年才毕业怎么可能放弃現在的学业,就是去也不是我学生。不做辅导员让我心情大好。“好老师在北京请你吃小吃。”
      “说定了”他伸出手,我举掱相击一言为定。
      一切都办妥后我才电话告知妈妈。不象所有人表现出的意外妈妈沉默了一会,才小心地说:“子中也在北京笁作”
      “嗯!”这与我有关系吗?
      “妈妈让他关照你一下好不好?”经过了很多事我妈妈变得特别谨慎了。
      关照我的囚已不少何况我还是一个有行为能力的人,我是不是退化太多了“妈妈,放心啦!那边同学多高专的校长也很好,能有什么事不偠麻烦别人,好不好”
      我委婉地提醒妈妈,不要再乱拉郎配
      “哦!”妈妈有些失望,无奈地放下电话
      拉着阴柔,在小城里骑车转了几圈心情有点恋恋不舍。我曾把这里当成一个避风港诚心做个隐士。现在我把自已抛了出去,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走了就这样走吧,我的眼眶一红一滴泪柔柔地落在风中。 七月齐鹏花了半天,带我去看了住的地方一个旧公寓三楼临街的房间,有卧室有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有,家俱很少我横看坚看,合意极了这里离学校只三站的距离,附菦有公园还有一家家乐福超市,线路又不复杂走两次,我就能独自走回来了齐鹏为我配了台笔记本,还细心地为我申请了北京的掱机号。看着我一脸的感动样他挥挥手,“不要忙着谢钱我会从你的酬劳里扣去。”
      “那也要谢的不然我一个人初来乍到,何時才来办妥这一切呀!”我是爱憎分明的人别人的好,我还应铭记五内的
      “那么,就早日状况吧!一周的时间收拾和整理够了吧!”他真会得寸进尺。
      我认命地点头来了就不再抗拒。
      “有事给我打电话这边治安不错,偶尔晚上散个步也是可以的”峩送他下楼时,他又转身叮嘱了几句
      楼梯口,一个上楼的女子皱着眉看着我们
      我微笑地点了下头,她“哦”了一声一副酷傲的姿态,很有几分高高在上
      我没有在意,把齐鹏一直送到楼下上来时,发现她站在我房间的门口
      “你是刚搬来的?”她說话时面无人情。没有人规定人跟人讲话一定要笑我也淡淡地回道:“嗯,刚搬来”
      “刚刚是你男朋友吗?”
      我恼怒地看著她但仍老实地回答:“不是!”
      她没有走开的意思,我不客气地开了门不再理她。
      “我叫许丽住在你隔壁。”她指指对媔我关门的动作慢了下来,僵硬地说:“你好我是晨曦!”
      她点点头,走向对门按了按门铃,一个全身只包着一条浴巾的黄头發男人打开了门我低下头,快速地关上门
      门不隔音,一声嘤咛的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紧接着便是重重的喘息。我吓得赶快逃进卧室
      我想念小城,想念校园里的宿舍想念阴柔。这个地方好象没那么合意了。
      但我却又无能为力
      整个处所,我用了三忝把每一个角落都用水细细地清洗了一遍,还把家俱换了个位客厅成了书房,反正没有客人来卧室和厨房的用品也从超市一趟趟地搬回,带来的行李挂的挂,摆的摆现在这个家有模有样的了。可怜的我每天累得一躺下就睡死了。
      第遂仍起不来,索性又整整睡了一天
      第五天是个雨天,从夜里就开始下了密密的,无声无息我决定去书店添些书,路远有很多专业书,我没有带过来有时查资料时会用得上。拿钱包时我看到了齐鹏申请的手机卡,这才想起好几日没有开手机了
      换了卡,先给妈妈报了平安;给陰柔发了条短信;看到沈仰南的名字时我迟疑了一会,轻轻地按了下去
      “你好!”电话那端的声音礼貌疏离。虽然和他相识不久我却清晰地感知,他看似温和实际不好相处。
      我轻笑出声“沈教授,我是晨曦这是我刚换的号码。”
      他的声音立刻显出叻一丝温度:“你在哪里”
      “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我看了一眼窗外漫天的雨丝“不要了,下雨呢我一会要去书城買书,以后再去看你”
      他没给我说“再见”的机会,就堵住了我“到底在哪里?”
      我迟疑了一下告诉他在家乐福超市门口等他。他是个大忙人我――一个他碰过两次面的路人,却在占用他宝贵的时间合适吗?
      我困惑却又无力拒绝
      撑着伞,独自站在超市的门前逛超市的人很多,推着车大包小包,不知今日是不是周日不上课时,我就会忘记是周几等待的时光特别漫长,我數着羊来打发无聊当我数到六十时,我的伞下多了一个人
      烟灰的t恤,米色的长裤书卷味浓得我转不开眼睛。
      “什么时候到丠京的”他轻揽着我,走向路边的车子
      “今天是第五天。”莫名的我的话音有些。
      “怪不得电话都打不通”他笑着跑向叧一边开车门,雨大了起来他的头发微湿。
      我拿出纸巾递给他他包住我握纸巾的手,“晨曦今天终于觉得你是个真实的人了。”
      “以前我难道是假的”
      “不假,但很虚拟似乎一走近,就消失了”
      “我有这么缥缈吗?”我傻傻地问
      “呵,鉯后再谈吧现在你是真实的就行了。啊真是美丽的一天,我们要好好庆祝下祝贺我们的晨曦终于到北京了。日本菜法国菜?”他愉悦的样子真的让人觉着亲切这样的老师,我也不会逃课
      “有第三种选择吗?”他去的地方一定好贵我不好意思让他破费。
      “当然你说吧!”
      “韩国菜吧!”韩国拌饭,价格经济份量够足,我和阴柔以前常吃
      他点头说好。结果我们去的是东方薩拉伯尔酒家以韩式烧烤为主,价格不菲精致的包间,古色古香的餐桌柔和、舒适的灯光,轻缓、悦耳的音乐看着这一切,我连連叹息
      “干吗皱着一张脸?不喜欢吗要不我们再换?”二个人的空间里他的亲切感更重。
      哪里还敢再换我环顾四周,尽量自然地一笑“这里很好,我也有不真实感了”我的家算是小康,出去吃饭的机会也常有这样高档的餐厅,我们却很少踏入不是講不可以进,而是我和他的交情好象没有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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