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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最新修订版)---附txt全集下载地址
&&& & &《笑傲江湖》,作家1967年开始创作的一部作品,1969年完成,属于其后期作品,最初连载于《明报》。&笑傲江湖&源自著《》中的一句词。该书没有时代背景,&类似的情景可以发生在任何朝代&。笑傲江湖折射政治斗争,同时也表露对斗争的哀叹,具有一定的政治寓意。
二十一 囚居
二十二 脱困
二十三 伏击
二十四 蒙冤
二十五 闻讯
二十六 围寺
二十七 三战
二十八 积雪
二十九 掌门
三十一 绣花
三十二 并派
三十三 比剑
三十四 夺帅
三十五 复仇
三十六 伤逝
三十七 迫娶
三十八 聚歼
三十九 拒盟
& & && & & & & & &&《笑傲江湖》是金庸1967年写的一部武侠小说,日至日连载于明报[1]。《笑傲江湖》属于金庸的后期作品,其叙事状物,已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笑傲江湖》所涉及的场景、人物以及各类武林人物交手搏斗的场面不可胜数,但历历写来,景随情转,变化无穷而皆能贴合生活。《笑傲江湖》的中心是武林争霸夺权,为了达到目的,夺取《》和《》,最后两派都败在《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上。《笑傲江湖》系海外新派武侠小说代表作之一,其不仅靠、波谲云诡的情节引人入胜,更能于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中刻画人物性格,塑造出数十个个性鲜明、生动可感的文学形象。若豁达不羁、舍生取义的令狐冲;娇美慧颉、挚情任性的任盈盈;阴鸷狡诈,表里不一的岳不群;桀骜不驯、老谋深算的任我行;冰清玉洁、相思痴恋的仪琳;虚怀若谷,萧条离寄的以及逃避纷争寄情于各自喜好的&江南四友&,打诨插科的&桃谷六仙&,皆可为武侠小说的人物画廊增添异彩。作品所侠义、仁爱、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高尚精神对今人仍有强烈的感召力。&& & & &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口号,在六十年代时就写在书中了。任我行因掌握大权而腐化,那是人性的普遍现象。这些都不是书成后的增添或改作。有趣的是,当&&掌权而改动,所改的歌词中,居然也有&千秋万载&的字眼。《笑傲江湖》在《》连载之时,的中文报、越文报和法文报有二十一家同时连载。国会中辩论之时,常有议员指责对方是&岳不群&()或&左冷禅&(企图建立霸权者)。大概由于当时南越政局动荡,一般人对特别感到兴趣。令狐冲是天生的&隐士&,对权力没有兴趣。盈盈也是&隐士&,她对江湖豪士有生杀大权,却宁可在洛阳隐居陋巷,琴箫自娱。她生命中只重视个人的自由、个性的舒展。唯一重要的只是爱情。这个姑娘非常怕羞腼腆,但在爱情中,她是主动者。令狐冲当情意紧缠在岳灵珊身上之时,是不得自由的。只有到了青纱帐外的大路上,他和盈盈同处大车之中,对岳灵珊的痴情终于消失了,他才得到心灵上的解脱。本书结束时,盈盈伸手扣住令狐冲的手腕,叹道:&想不到我任盈盈竟也终身和一只大马猴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盈盈的爱情得到圆满,她是心满意足的,令狐冲的自由却又被锁住了。或许,只有在仪琳的片面爱情之中,他的个性才极少受到拘束。。&人在,身不由己&,要退隐也不是容易的事。刘正风追求艺术上的自由,重视莫逆于心的友谊,想金盆洗手;梅庄四友盼望在孤山隐姓埋名,享受琴棋书画的乐趣;他们都没法做到,卒以身殉,因为权力斗争(政治)不容许。政治,存在于任何团体组织之中。先生说,读到本书&金盆洗手&时曾经流泪,相信便是为此。&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漫烂季节。
  福建省福州府西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出去,直通西门。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左右两座石坛中各竖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顶飘扬青旗。右首旗上黄色丝线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旗子随风招展,显得雄狮更奕奕若生。雄狮头顶有一对黑丝线绣的蝙蝠展翅飞翔。左首旗上绣着&福威镖局&四个黑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
  大宅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门顶匾额写着&福威镖局&四个金漆大字,下面横书&总号&两个小字。进门处两排长凳,分坐着八名劲装结束的汉子,个个腰板笔挺,显出一股英悍之气。
  突然间后院马蹄声响,那八名汉子一齐站起,抢出大门。只见镖局西侧门中冲出五骑马来,沿着马道冲到大门之前。当先一匹马全身雪白,马勒脚镫都是烂银打就,鞍上一个锦衣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左肩上停着一头猎鹰,腰悬宝剑,背负长弓,泼喇喇纵马疾驰。身后跟随四骑,骑者一色青布短衣。
  一行五人驰到镖局门口,八名汉子中有三个齐声叫了起来:&少镖头又打猎去啦!&那少年哈哈一笑,马鞭在空中拍的一响,虚击声下,胯下白马昂首长嘶,在青石板大路上冲了出去。一名汉子叫道:&史镖头,今儿再抬头野猪回来,大伙儿好饱餐一顿。&那少年身后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笑道:&一条野猪尾巴少不了你的,可先别灌饱了黄汤。&众人大笑声中,五骑马早去得远了。
  五骑马一出城门,少镖头林平之双腿轻轻一挟,白马四蹄翻腾,直抢出去,片刻之间,便将后面四骑远远抛离。他纵马上了山坡,放起猎鹰,从林中赶了一对黄兔出来。他取下背上长弓,从鞍旁箭袋中取出一支雕翎,弯弓搭箭,刷的一声响,一头黄兔应声而倒,待要再射时,另一头兔却钻入草丛中不见了。郑镖头纵马赶到,笑道:&少镖头,好箭!&只听得趟子手白二在左首林中叫道:&少镖头,快来,这里有野鸡!&
  林平之纵马过去,只见林中飞出一只雉鸡,林平之刷的一箭,那野鸡对正了从他头顶飞来,这一箭竟没射中。林平之急提马鞭向半空中抽去,劲力到处,波的一声响,将那野鸡打了下来,五色羽毛四散飞舞。五人齐声大笑。史镖头道:&少镖头这一鞭,别说野鸡,便大兀鹰也打下来了!&
  五人在林中追逐鸟兽,史、郑两名镖头和趟子手白二、陈七凑少镖头的兴,总是将猎物赶到他身前,自己纵有良机,也不下手。打了两个多时辰,林平之又射了两只兔子,两只雉鸡,只是没打到野猪和獐子之类的大兽,兴犹未足,说道:&咱们到前边山里再找找去。&
  史镖头心想:&这一进山,凭着少镖头的性儿,非到天色全黑决不肯罢手,咱们回去可又得听夫人的埋怨。&便道:&天快晚了,山里尖石多,莫要伤了白马的蹄子,赶明儿咱们起个早,再去打大野猪。&他知道不论说甚么话,都难劝得动这位任性的少镖头,但这匹白马他却宝爱异常,决不能让它稍有损伤。这匹大宛名驹,是林平之的外婆在洛阳重价觅来,两年前他十七岁生日时送给他的。
  果然一听说怕伤马蹄,林平之便拍了拍马头,道:&我这小雪龙聪明得紧,决不会踏到尖石,不过你们这四匹马却怕不行。好,大伙儿都回去吧,可别摔破了陈七的屁股。&
  五人大笑声中,兜转马头。林平之纵马疾驰,却不沿原路回去,转而向北,疾驰一阵,这才尽兴,勒马缓缓而行。只见前面路旁挑出一个酒招子。郑镖头道:&少镖头,咱们去喝一杯怎么样?新鲜兔肉、野鸡肉,正好炒了下酒。&林平之笑道:&你跟我出来打猎是假,喝酒才是正经事。若不请你喝上个够,明儿便懒洋洋的不肯跟我出来了。&一勒马,飘身跃下马背,缓步走向酒肆。
  若在往日,店主人老蔡早已抢出来接他手中马缰:&少镖头今儿打了这么多野味啊,当真箭法如神,当世少有!&这么奉承一番。但此刻来到店前,酒店中却静悄悄地,只见酒炉旁有个青衣少女,头束双鬟,插着两支荆钗,正在料理酒水,脸儿向里,也不转过身来。郑镖头叫道:&老蔡呢,怎么不出来牵马?&白二、陈七拉开长凳,用衣袖拂去灰尘,请林平之坐了。史郑二位镖头在下首相陪,两个趟子手另坐一席。
  内堂里咳嗽声响,走出一个白发老人来,说道:&客官请坐,喝酒么?&说的是北方口音。郑镖头道:&不喝酒,难道还喝茶?先打三斤竹叶青上来。老蔡哪里去啦?怎么?这酒店换了老板么?&那老人道:&是,是,宛儿,打三斤竹叶青。不瞒众位客官说,小老儿姓萨,原是本地人氏,自幼在外做生意,儿子媳妇都死了,心想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这才带了这孙女儿回故乡来。哪知道离家四十多年,家乡的亲戚朋友一个都不在了。刚好这家酒店的老蔡不想干了,三十两银子卖了给小老儿。唉,总算回到故乡啦,听着人人说这家乡话,心里就说不出的受用,惭愧得紧,小老儿自己可都不会说啦。&
  那青衣少女低头托着一只木盘,在林平之等人面前放了杯筷,将三壶酒放在桌上,又低着头走了开去,始终不敢向客人瞧上一眼。
  林平之见这少女身形婀娜,肤色却黑黝黝地甚是粗糙,脸上似有不少痘瘢,容貌甚丑,想是她初做这卖酒勾当,举止甚是生硬,当下也不在意。
  史镖头拿了一只野鸡、一只黄兔,交给萨老头道:&洗剥干净了,去炒两大盆。&萨老头道:&是,是!爷们要下酒,先用些牛肉、蚕豆、花生。&宛儿也不等爷爷吩咐,便将牛肉、蚕豆之类端上桌来,郑镖头道:&这位林公子,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少年英雄,行侠仗义,挥金如土。你这两盘菜倘若炒得合了他少镖头的胃口,你那三十两银子的本钱,不用一两个月便赚回来啦。&萨老头道:&是,是!多谢,多谢!&提了野鸡、黄兔自去。
  郑镖头在林平之、史镖头和自己的杯中斟了酒,端起酒杯,仰脖子一口喝干,伸舌头舐了舐嘴唇,说道:&酒店换了主儿,酒味倒没变。&又斟了一杯酒,正待再喝,忽听得马蹄声响,两乘马自北边官道上奔来。
  两匹马来得好快,倏忽间到了酒店外,只听得一人道:&这里有酒店,喝两碗去!&史镖头听话声是川西人氏,转头张去,只见两个汉子身穿青布长袍,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榕树下,走进店来,向林平之等晃了一眼,便即大剌剌的坐下。
  这两人头上都缠了白布,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却光着两条腿儿,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史镖头知道川人都是如此装束,头上所缠白布,乃是当年诸葛亮逝世,川人为他戴孝,武侯遗爱甚深,是以千年之下,白布仍不去首。林平之却不免希奇,心想:&这两人文不文、武不武的,模样儿可透着古怪。&只听那年轻汉子叫道:&拿酒来!拿酒来!格老子福建的山真多,硬是把马也累坏了。&
  宛儿低头走到两人桌前,低声问道:&要甚么酒?&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动听。那年轻汉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宛儿的下颏,笑道:&可惜,可惜!&宛儿吃了一惊,急忙退后。另一名汉子笑道:&余兄弟,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张大麻皮。&那姓余的哈哈大笑。
  林平之气往上冲,伸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说道:&甚么东西,两个不带眼的狗崽子,却到我们福州府来撒野!&
  那姓余的年轻汉子笑道:&贾老二,人家在骂街哪,你猜这兔儿爷是在骂谁?&林平之相貌像他母亲,眉清目秀,甚是俊美,平日只消有哪个男人向他挤眉弄眼的瞧上一眼,势必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此刻听这汉子叫他&兔儿爷&,哪里还忍耐得住?提起桌上的一把锡酒壶,兜头摔将过去。那姓余汉子一避,锡酒壶直摔到酒店门外的草地上,酒水溅了一地。史镖头和郑镖头站起身来,抢到那二人身旁。
  那姓余的笑道:&这小子上台去唱花旦,倒真勾引得人,要打架可还不成!&郑镖头喝道:&这位是福威镖局的林少镖头,你天大胆子,到太岁头上动土?&这&土&字刚出口,左手一拳已向他脸上猛击过去。那姓余汉子左手上翻,搭上了郑镖头的脉门,用力一拖,郑镖头站立不定,身子向板桌急冲。那姓余汉子左肘重重往下一顿,撞在郑镖头的后颈。喀喇喇一声,郑镖头撞垮了板桌,连人带桌的摔倒。
  郑镖头在福威镖局之中虽然算不得是好手,却也不是脓包脚色,史镖头见他竟被这人一招之间便即撞倒,可见对方颇有来头,问道:&尊驾是谁?既是武林同道,难道就不将福威镖局瞧在眼里么?&那姓余汉子冷笑道:&福威镖局?从来没听见过!那是干甚么的?&
  林平之纵身而上,喝道:&专打狗崽子的!&左掌击出,不等招术使老,右掌已从左掌之底穿出,正是祖传&翻天掌&中的一招&云里乾坤&。那姓余的道:&小花旦倒还有两下子。&挥掌格开,右手来抓林平之肩头。林平之右肩微沉,左手挥拳击出。那姓余的侧头避开,不料林平之左拳突然张开,拳开变掌,直击化成横扫,一招&雾里看花&,拍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姓余的大怒,飞脚向林平之踢来。林平之冲向右侧,还脚踢出。
  这时史镖头也已和那姓贾的动上了手,白二将郑镖头扶起。郑镖头破口大骂,上前夹击那姓余的。林平之道:&帮史镖头,这狗贼我料理得了。&郑镖头知他要强好胜,不愿旁人相助,顺手拾起地下的一条板桌断腿,向那姓贾的头上打去。
  两个趟子手奔到门外,一个从马鞍旁取下林平之的长剑,一个提了一杆猎叉,指着那姓余的大骂。镖局中的趟子手武艺平庸,但喊惯了镖号,个个嗓子洪亮。他二人骂的都是福州土话,那两个四川人一句也不懂,但知总不会是好话。
  林平之将父亲亲传的&翻天掌&一招一式使将出来。他平时常和镖局里的镖师们拆解,一来他这套祖传的掌法确是不凡,二来众镖师对这位少主人谁都容让三分,决没哪一个蠢才会使出真实功夫来跟他硬碰,因之他临场经历虽富,真正搏斗的遭际却少。虽然在福州城里城外,也曾和些地痞恶少动过手,但那些三脚猫的把式,又如何是他林家绝艺的对手?用不上三招两式,早将人家打得目青鼻肿,逃之夭夭。可是这次只斗得十余招,林平之便骄气渐挫,只觉对方手底下甚是硬朗。那人手上拆解,口中仍在不三不四:&小兄弟,我越瞧你越不像男人,准是个大姑娘乔装改扮的。你这脸蛋儿又红又白,给我香个面孔,格老子咱们不用打了,好不好?&
  林平之心下愈怒,斜眼瞧史、郑二名镖师时,见他二人双斗那姓贾的,仍是落了下风。郑镖头鼻子上给重重打了一拳,鼻血直流,衣襟上满是鲜血。林平之出掌更快,蓦然间拍的一声响,打了那姓余的一个耳光,这一下出手甚重,那姓余的大怒,喝道:&不识好歹的龟儿子,老子瞧你生得大姑娘一般,跟你逗着玩儿,龟儿子却当真打起老子来!&拳法一变,蓦然间如狂风骤雨般直上直下的打将过来。两人一路斗到了酒店外。
  林平之见对方一拳中宫直进,记起父亲所传的&卸&字诀,当即伸左手挡格,将他拳力卸开,不料这姓余的膂力甚强,这一卸竟没卸开,砰的一拳,正中胸口。林平之身子一晃,领口已被他左手抓住。那人臂力一沉,将林平之的上身掀得弯了下去,跟着右臂使招&铁门槛&,横架在他后颈,狂笑说道:&龟儿子,你磕三个头,叫我三声好叔叔,这才放你!&
  史郑二镖师大惊,便欲撇下对手抢过来相救,但那姓贾的拳脚齐施,不容他二人走开。趟子手白二提起猎叉,向那姓余的后心戳来,叫道:&还不放手?你到底有几个脑&&&那姓余的左足反踢,将猎叉踢得震出数丈,右足连环反踢,将白二踢得连打七八个滚,半天爬不起来。陈七破口大骂:&乌龟王八蛋,他妈的小杂种,你奶奶的不生眼珠子!&骂一句,退一步,连骂八九句,退开了八九步。
  那姓余的笑道:&大姑娘,你磕不磕头!&臂上加劲,将林平之的头直压下去,越压越低,额头几欲触及地面。林平之反手出拳去击他小腹,始终差了数寸,没法打到,只觉颈骨奇痛,似欲折断,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之声大作。他双手乱抓乱打,突然碰到自己腿肚上一件硬物,情急之下,更不思索,随手一拔,使劲向前送去,插入了那姓余汉子的小腹。
  那姓余汉子大叫一声,松开双手,退后两步,脸上现出恐怖之极的神色,只见他小腹上已多了一把匕首,直没至柄。他脸朝西方,夕阳照在匕首黄金的柄上,闪闪发光。他张开了口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伸手想去拔那匕首,却又不敢。
  林平之也吓得一颗心似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急退数步。那姓贾的和史郑二镖头住手不斗,惊愕异常的瞧着那姓余汉子。
  只见他身子晃了几晃,右手抓住了匕首柄,用力一拔,登时鲜血直喷出数尺之外,旁观数人大声惊呼。那姓余汉子叫道:&贾&&贾&&跟爹爹说&&给&&给我报&&&右手向后一挥,将匕首掷出。那姓贾的叫道:&余兄弟,余兄弟。&急步抢将过去。那姓余的扑地而倒,身子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了。
  史镖头低声道:&抄家伙!&奔到马旁,取了兵刃在手。他江湖阅历丰富,眼见闹出了人命,那姓贾的非拚命不可。
  那姓贾的向林平之瞪视半晌,抢过去拾起匕首,奔到马旁,跃上马背,不及解缰,匕首一挥,便割断了缰绳,双腿力夹,纵马向北疾驰而去。
  陈七走过去在那姓余的尸身上踢了一脚,踢得尸身翻了起来,只见伤口中鲜血兀自汩汩流个不住,说道:&你得罪咱们少镖头,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那才叫活该!&
  林平之从来没杀过人,这时已吓得脸上全无血色,颤声道:&史&&史镖头,那&&那怎么办?我本来&&本来没想杀他。&
  史镖头心下寻思:&福威镖局三代走镖,江湖上斗殴杀人,事所难免,但所杀伤的没一个不是黑道人物,而且这等斗杀总是在山高林密之处,杀了人后就地一埋,就此了事,总不见劫镖的盗贼会向官府告福威镖局一状?然而这次所杀的显然不是盗贼,又是密迩城郊,人命关天,非同小可,别说是镖局子的少镖头,就算总督、巡按的公子杀了人,可也不能轻易了结。&皱眉道:&咱们快将尸首挪到酒店里,这里邻近大道,莫让人见了。&好在其时天色向晚,道上并无别人。白二、陈七将尸身抬入店中。史镖头低声道:&少镖头,身边有银子没有?&林平之忙道:&有,有,有!&将怀中带着的二十几两碎银子都掏了出来。
  史镖头伸手接过,走进酒店,放在桌上,向萨老头道:&萨老头,这外路人调戏你家姑娘,我家少镖头仗义相助,迫于无奈,这才杀了他。大家都是亲眼瞧见的。这件事由你身上而起,倘若闹了出来,谁都脱不了干系。这些银子你先使着,大伙儿先将尸首埋了,再慢慢儿想法子遮掩。&萨老头道:&是!是!是!&郑镖头道:&咱们福威镖局在外走镖,杀几个绿林盗贼,当真稀松平常。这两只川耗子,鬼头鬼脑的,我瞧不是江洋大盗,便是采花大贼,多半是到福州府来做案的。咱们少镖头招子明亮,才把这大盗料理了,保得福州府一方平安,本可到官府领赏,只是少镖头怕麻烦,不图这个虚名。老头儿,你这张嘴可得紧些,漏了口风出来,我们便说这两个大盗是你勾引来的,你开酒店是假的,做眼线是真。听你口音,半点也不像本地人。否则为甚么这二人迟不来,早不来,你一开酒店便来,天下的事情哪有这门子巧法?&萨老头只道:&不敢说,不敢说!&
  史镖头带着白二、陈七,将尸首埋在酒店后面的菜园之中,又将店门前的血迹用锄头锄得干干净净,覆到了土下。郑镖头向萨老头道:&十天之内,我们要是没听到消息走漏,再送五十两银子来给你做棺材本。你倘若乱嚼舌根,哼哼,福威镖局刀下杀的贼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杀你一老一少,也不过是在你菜园子的土底再添两具死尸。&萨老头道:&多谢,多谢!不敢说,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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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料理妥当,天已全黑。林平之心下略宽,忐忑不安的回到镖局子中。一进大厅,只见父亲坐在太师椅中,正在闭目沉思,林平之神色不定,叫道:&爹!&
  林震南面色甚愉,问道:&去打猎了?打到了野猪没有?&林平之道:&没有。&林震南举起手中烟袋,突然向他肩头击下,笑喝:&还招!&林平之知道父亲常常出其不意的考校自己功夫,如在平日,见他使出这招&辟邪剑法&第二十六招的&流星飞堕&,便会应以第四十六招&花开见佛&,但此刻他心神不定,只道小酒店中杀人之事已给父亲知悉,是以用烟袋责打自己,竟不敢避,叫道:&爹!&
  林震南的烟袋杆将要击上儿子肩头,在离他衣衫三寸处硬生生的凝招不下,问道:&怎么啦?江湖上倘若遇到了劲敌,应变竟也这等迟钝,你这条肩膀还在么?&话中虽含责怪之意,脸上却仍带着笑容。
  林平之道:&是!&左肩一沉,滴溜溜一个转身,绕到了父亲背后,顺手抓起茶几上的鸡毛掸子,便向父亲背心刺去,正是那招&花开见佛&。
  林震南点头笑道:&这才是了。&反手以烟袋格开,还了一招&江上弄笛&。林平之打起精神,以一招&紫气东来&拆解。父子俩拆到五十余招后,林震南烟袋疾出,在儿子左乳下轻轻一点,林平之招架不及,只觉右臂一酸,鸡毛掸子脱手落地。
  林震南笑道:&很好,很好,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有长进,今儿又拆多了四招!&回身坐入椅中,在烟袋中装上了烟丝,说道:&平儿,好教你得知,咱们镖局子今儿得到了一个喜讯。&林平之取出火刀火石,替父亲点着了纸媒,道:&爹又接到一笔大生意?&林震南摇头笑道:&只要咱们镖局子底子硬,大生意怕不上门?怕的倒是大生意来到门前,咱们没本事接。&他长长的喷了口烟,说道:&刚才张镖头从湖南送了信来,说道川西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已收了咱们送去的礼物。&
  林平之听到&川西&和&余观主&几个字,心中突的一跳,道:&收了咱们的礼物?&
  林震南道:&镖局子的事,我向来不大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不过你年纪渐渐大了,爹爹挑着的这副重担子,慢慢要移到你肩上,此后也得多理会些局子里的事才是。孩子,咱们三代走镖,一来仗着你曾祖父当年闯下的威名,二来靠着咱们家传的玩艺儿不算含糊,这才有今日的局面,成为大江以南首屈一指的大镖局。江湖上提到&福威镖局&四字,谁都要翘起大拇指,说一声:&好福气!好威风!&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们赏脸了。你想,福威镖局的镖车行走十省,倘若每一趟都得跟人家厮杀较量,哪有这许多性命去拚?就算每一趟都打胜仗,常言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镖师若有伤亡,单是给家属抚恤金,所收的镖银便不够使,咱们的家当还有甚么剩的?所以嘛,咱们吃镖行饭的,第一须得人头熟,手面宽,这&交情&二字,倒比真刀真枪的功夫还要紧些。&
  林平之应道:&是!&若在往日,听得父亲说镖局的重担要渐渐移上他肩头,自必十分兴奋,和父亲谈论不休,此刻心中却似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想着&川西&和&余观主&那几个字。
  林震南又喷了一口烟,说道:&你爹爹手底下的武功,自是胜不过你曾祖父,也未必及得上你爷爷,然而这份经营镖局子的本事,却可说是强爷胜祖了。从福建往南到广东,往北到浙江、江苏,这四省的基业,是你曾祖闯出来的。山东、河北、两湖、江西和广西六省的天下,却是你爹爹手里创的。那有甚么秘诀?说穿了,也不过是&多交朋友,少结冤家&八个字而已。福威,福威,&福&字在上,&威&字在下,那是说福气比威风要紧。福气便从&多交朋友,少结冤家&这八个字而来,倘若改作了&威福&,那可就变成作威作福了。哈哈,哈哈!&
  林平之陪着父亲干笑了几声,但笑声中殊无欢愉之意。
  林震南并未发觉儿子怔忡不安,又道:&古人说道:既得陇,复望蜀。你爹爹却是既得鄂,复望蜀。咱们一路镖自福建向西走,从江西、湖南,到了湖北,那便止步啦,可为甚么不溯江而西,再上四川呢?四川是天府之国,那可富庶得很哪。咱们走通了四川这一路,北上陕西,南下云贵,生意少说也得再多做三成。只不过四川省是卧虎藏龙之地,高人着实不少,福威镖局的镖车要去四川,非得跟青城、峨嵋两派打上交道不可。我打从三年前,每年春秋两节,总是备了厚礼,专程派人送去青城派的松风观、峨嵋派的金顶寺,可是这两派的掌门人从来不收。峨嵋派的金光上人,还肯接见我派去的镖头,谢上几句,请吃一餐素斋,然后将礼物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松风观的余观主哪,这可厉害了,咱们送礼的镖头只上到半山,就给挡了驾,说道余观主闭门坐观,不见外客,观中百物俱备,不收礼物。咱们的镖头别说见不到余观主,连松风观的大门是朝南朝北也说不上来。每一次派去送礼的镖头总是气呼呼的回来,说道若不是我严加嘱咐,不论对方如何无礼,咱们可必须恭敬,他们受了这肚子闷气,还不爹天娘地、甚么难听的话也骂出来?只怕大架也早打过好几场了。&
  说到这里,他十分得意,站起身来,说道:&哪知道这一次,余观主居然收了咱们的礼物,还说派了四名弟子到福建来回拜&&&林平之道:&是四个?不是两个?&林震南道:&是啊,四名弟子!你想余观主这等隆重其事,福威镖局可不是脸上光彩之极?刚才我已派出快马去通知江西、湖南、湖北各处分局,对这四位青城派的上宾,可得好好接待。&
  林平之忽道:&爹,四川人说话,是不是总是叫别人&龟儿子&,自称&老子&?&林震南笑道:&四川粗人才这么说话。普天下哪里没粗人?这些人嘴里自然就不干不净。你听听咱们局子里趟子手赌钱之时,说的话可还好听得了?你为甚么问这话?&林平之道:&没甚么。&林震南道:&那四位青城弟子来到这里之时,你可得和他们多亲近亲近,学些名家弟子的风范,结交上这四位朋友,日后可是受用不尽。&
  爷儿俩说了一会子话,林平之始终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将杀了人之事告知爹爹,终于心想还是先跟娘说了,再跟爹爹说。
  ※※※
  吃过晚饭,林震南一家三口在后厅闲话,林震南跟夫人商量,大舅子是六月初的生日,该打点礼物送去了,可是要让洛阳金刀王家瞧得上眼的东西,可还真不容易找。
  说到这里,忽听得厅外人声喧哗,跟着几个人脚步急促,奔了进来。林震南眉头一皱,说道:&没点规矩!&只见奔进来的是三个趟子手,为首一人气急败坏的道:&总&&总镖头&&&林震南喝道:&甚么事大惊小怪?&趟子手陈七道:&白&&白二死了。&
  林震南吃了一惊,问道:&是谁杀的?你们赌钱打架,是不是?&心下好生着恼:&这些在江湖上闯惯了的汉子可真难以管束,动不动就出刀子,拔拳头,这里府城之地,出了人命可大大的麻烦。&陈七道:&不是的,不是的。刚才小李上毛厕,见到白二躺在毛厕旁的菜园里,身上没一点伤痕,全身却已冰冷,可不知是怎么死的。怕是生了甚么急病。&林震南呼了口气,心下登时宽了,道:&我去瞧瞧。&当即走向菜园。林平之跟在后面。
  到得菜园中,只见七八名镖师和趟子手围成一团。众人见到总镖头来到,都让了开来。林震南看白二的尸身,见他衣裳已被人解开,身上并无血迹,问站在旁边的祝镖头道:&没伤痕?&祝镖头道:&我仔细查过了,全身一点伤痕也没有,看来也不是中毒。&林震南点头道:&通知帐房董先生,叫他给白二料理丧事,给白二家送一百两银子去。&
  一名趟子手因病死亡,林震南也不如何放在心上,转身回到大厅,向儿子道:&白二今天没跟你去打猎吗?&林平之道:&去的,回来时还好端端的,不知怎的突然生了急病。&林震南道:&嗯,世界上的好事坏事,往往都是突如其来。我总想要打开四川这条路子,只怕还得用上十年功夫,哪料得到余观主忽然心血来潮,收了我的礼不算,还派了四名弟子,千里迢迢的来回拜。&
  林平之道:&爹,青城派虽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福威镖局和爹爹的威名,在江湖上可也不弱。咱们年年去四川送礼,余观主派人到咱们这里,那也不过是礼尚往来。&
  林震南笑道:&你知道甚么?四川省的青城、峨嵋两派,立派数百年,门下英才济济,着实了不起,虽然赶不上少林、武当,可是跟嵩山、泰山、衡山、华山、恒山这五岳剑派,已算得上并驾齐驱。你曾祖远图公创下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当年威震江湖,当真说得上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传到你祖父手里,威名就不及远图公了。你爹爹只怕又差了些。咱林家三代都是一线单传,连师兄弟也没一个。咱爷儿俩,可及不上人家人多势众了。&
  林平之道:&咱们十省镖局中一众英雄好汉聚在一起,难道还敌不过甚么少林、武当、峨嵋、青城和五岳剑派么?&
  林震南笑道:&孩子,你这句话跟爹爹说说,自然不要紧,倘若在外面一说,传进了旁人耳中,立时便惹上麻烦。咱们十处镖局,八十四位镖头各有各的玩艺儿,聚在一起,自然不会输给了人。可是打胜了人家,又有甚么好处?常言道和气生财,咱们吃镖行饭,更加要让人家一步。自己矮着一截,让人家去称雄逞强,咱们又少不了甚么。&
  忽听得有人惊呼:&啊哟,郑镖头又死了!&
  林震南父子同时一惊。林平之从椅中直跳起来,颤声道:&是他们来报&&&这&仇&字没说出口,便即缩住。其时林震南已迎到厅口,没留心儿子的话,只见趟子手陈七气急败坏的奔进来,叫道:&总&&总镖头,不好了!郑镖头&&郑镖头又给那四川恶鬼索了&&讨了命去啦。&林震南脸一沉,喝道:&甚么四川恶鬼,胡说八道。&
  陈七道:&是,是!那四川恶鬼&&这川娃子活着已这般强凶霸道,死了自然更加厉害&&&他遇到总镖头怒目而视的严峻脸色,不敢再说下去,只是向林平之瞧去,脸上一副哀恳害怕的神气。林震南道:&你说郑镖头死了?尸首在哪里?怎么死的?&
  这时又有几名镖师、趟子手奔进厅来。一名镖师皱眉道:&郑兄弟死在马厩里,便跟白二一模一样,身上也是没半点伤痕,七孔既不流血,脸上也没甚么青紫浮肿,莫非&&莫非刚才随少镖头出去打猎,真的中了邪,冲&&冲撞了甚么邪神恶鬼。&
  林震南哼了一声,道:&我一生在江湖上闯荡,可从来没见过甚么鬼。咱们瞧瞧去。&说着拔步出厅,走向马厩。只见郑镖头躺在地下,双手抓住一个马鞍,显是他正在卸鞍,突然之间便即倒毙,绝无与人争斗厮打之象。
  这时天色已黑,林震南教人提了灯笼在旁照着,亲手解开郑镖头的衣裤,前前后后的仔细察看,连他周身骨骼也都捏了一遍,果然没半点伤痕,手指骨也没断折一根。林震南素来不信鬼神,白二忽然暴毙,那也罢了,但郑镖头又是一模一样的死去,这其中便大有蹊跷,若是黑死病之类的瘟疫,怎地全身浑没黑斑红点?心想此事多半与儿子今日出猎途中所遇有关,转身问林平之道:&今儿随你去打猎的,除了郑镖头和白二外,还有史镖头和他。&说着向陈七一指。林平之点了头,林震南道:&你们两个随我来。&吩咐一名趟子手:&请史镖头到东厢房说话。&
  三人到得东厢房,林震南问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平之当下便将如何打猎回来在小酒店中喝酒;如何两个四川人戏侮卖酒少女,因而言语冲突;又如何动起手来,那汉子揪住自己头颈,要自己磕头;如何在惊慌气恼之中,拔出靴筒中的匕首,杀了那个汉子;又如何将他埋在菜园之中,给了银两,命那卖酒的老儿不可泄漏风声等情,一一照实说了。
  林震南越听越知事情不对,但与人斗殴,杀了个异乡人,终究也不是天坍下来的大事。他不动声色的听儿子说完了,沉吟半晌,问道:&这两个汉子没说是哪个门派,或者是哪个帮会的?&林平之道:&没有。&林震南问:&他们言语举止之中,有甚么特异之处?&林平之道:&也不见有甚么古怪,那姓余的汉子&&&一言未毕,林震南接口问道:&你杀的那汉子姓余?&林平之道:&是!我听得另外那人叫他余兄弟,可不知是人未余,还是人则俞。外乡口音,却也听不准。&林震南摇摇头,自言自语:&不会,不会这样巧法。余观主说要派人来,哪有这么快就到了福州府,又不是身上长了翅膀。&
  林平之一凛,问道:&爹,你说这两人会是青城派的?&林震南不答,伸手比划,问道:&你用&翻天掌&这一式打他,他怎么拆解?&林平之道:&他没能拆得了,给我重重打了个耳光。&林震南一笑,连说:&很好!很好!很好!&厢房中本来一片肃然惊惶之气,林震南这么一笑,林平之忍不住也笑了笑,登时大为宽心。
  林震南又问:&你用这一式打他,他又怎么还击?&仍是一面说,一面比划。林平之道:&当时孩儿气恼头上,也记不清楚,似乎这么一来,又在他胸口打了一拳。&林震南颜色更和,道:&好,这一招本当如此打!他连这一招也拆架不开,决不会是名满天下的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的子侄。&他连说&很好&,倒不是称赞儿子的拳脚不错,而是大为放心,四川一省,姓余的不知有多少,这姓余的汉子被儿子所杀,武艺自然不高,决计跟青城派扯不上甚么干系。他伸出右手中指,在桌面上不住敲击,又问:&他又怎地揪住了你脑袋?&林平之伸手比划,怎生给他揪住了动弹不得。
  陈七胆子大了些,插嘴道:&白二用钢叉去搠那家伙,给他反脚踢去钢叉,又踢了个筋斗。&林震南心头一震,问道:&他反脚将白二踢倒,又踢去了他手中钢叉?那&&那是怎生踢法的?&陈七道:&好像是如此这般。&双方揪住椅背,右足反脚一踢,身子一跳,左足又反脚一踢。这两踢姿式拙劣,像是马匹反脚踢人一般。
  林平之见他踢得难看,忍不住好笑,说道:&爹,你瞧&&&却见父亲脸上大有惊恐之色,一句话便没说下去。林震南道:&这两下反踢,有些像青城派的绝技&无影幻腿&,孩儿,到底他这两腿是怎样踢的?&林平之道:&那时候我给他揪住了头,看不见他反踢。&
  林震南道:&是了,要问史镖头才行。&走出房门,大声叫道:&来人呀!史镖头呢?怎么请了他这许久还不见人?&两名趟子手闻声赶来,说道到处找史镖头不到。
  林震南在花厅中踱来踱去,心下沉吟:&这两脚反踢倘若真是&无影幻腿&,那么这汉子纵使不是余观主的子侄,跟青城派总也有些干系。那到底是甚么人?非得亲自去瞧一瞧不可。&说道:&请崔镖头、季镖头来!&
  崔、季两个镖师向来办事稳妥,老成持重,是林震南的亲信。他二人见郑镖头暴毙,史镖头又人影不见,早就等在厅外,听候差遣,一听林震南这么说,当即走进厅来。
  林震南道:&咱们去办一件事,崔季二位,孩儿和陈七跟我来。&
  ※※※
  当下五人骑了马出城,一行向北。林平之纵马在前领路。
  不多时,五乘马来到小酒店前,见店门已然关上。林平之上前敲门,叫道:&萨老头,萨老头,开门。&敲了好一会,店中竟无半点声息。崔镖头望着林震南,双手作个撞门的姿势。林震南点了点头,崔镖头双掌拍出,喀喇一声,门闩折断,两扇门板向后张开,随即又自行合上,再向后张开,如此前后摇晃,发出吱吱声响。
  崔镖头一撞开门,便拉林平之闪在一旁,见屋中并无动静,晃亮火折,走进屋去,点着了桌上的油灯,又点了两盏灯笼。几个人里里外外的走了一遍,不见有人,屋中的被褥、箱笼等一干杂物却均未搬走。
  林震南点头道:&老头儿怕事,这里杀伤了人命,尸体又埋在他菜园子里,他怕受到牵连,就此一走了之。&走到菜园里,指着倚在墙边的一把锄头,说道:&陈七,把死尸掘出来瞧瞧。&陈七早认定是恶鬼作祟,只锄得两下,手足俱软,直欲瘫痪在地。
  季镖头道:&有个屁用?亏你是吃镖行饭的!&一手接过锄头,将灯笼交在他手里,举锄扒开泥土,锄不多久,便露出死尸身上的衣服,又扒了几下,将锄头伸到尸身下,用力一挑,挑起死尸。陈七转过了头,不敢观看,却听得四人齐声惊呼,陈七一惊之下,失手抛下灯笼,蜡烛熄灭,菜园中登时一片漆黑。
  林平之颤声道:&咱们明明埋的是那四川人,怎地&&怎地&&&林震南道:&快点灯笼!&他一直镇定,此刻语音中也有了惊惶之意。崔镖头晃火折点着灯笼,林震南弯腰察看死尸,过了半晌,道:&身上也没伤痕,一模一样的死法。&陈七鼓起勇气,向死尸瞧了一眼,尖声大叫:&史镖头,史镖头!&
  地下掘出来的竟是史镖头的尸身,那四川汉子的尸首却已不知去向。
  林震南道:&这姓萨的老头定有古怪。&抢着灯笼,奔进屋中察看,从灶下的酒坛、铁镬,直到厅房中的桌椅都细细查了一遍,不见有异。崔季二镖头和林平之也分别查看。突然听得林平之叫道:&咦!爹爹,你来看。&
  林震南循声过去,见儿子站在那少女房中,手中拿着一块绿色帕子。林平之道:&爹,一个贫家女子,怎会有这种东西?&林震南接过手来,一股淡淡幽香立时传入鼻中,那帕子甚是软滑,沉甸甸的,显是上等丝缎,再一细看,见帕子边缘以绿丝线围了三道边,一角上绣着一枝小小的红色珊瑚枝,绣工甚是精致。
  林震南问:&这帕子哪里找出来的?&林平之道:&掉在床底下的角落里,多半是他们匆匆离去,收拾东西时没瞧见。&林震南提着灯笼俯身又到床底照着,不见别物,沉吟道:&你说那卖酒的姑娘相貌甚丑,衣衫质料想来不会华贵,但是不是穿得十分整洁?&林平之道:&当时我没留心,但不见得污秽,倘若很脏,她来斟酒之时我定会觉得。&
  林震南向崔镖头道:&老崔,你以为怎样?&崔镖头道:&我看史镖头、郑镖头、与白二之死,定和这一老一少二人有关,说不定还是他们下的毒手。&季镖头道:&那两个四川人多半跟他们是一路,否则他们干么要将他尸身搬走?&
  林平之道:&那姓余的明明动手动脚,侮辱那个姑娘,否则我也不会骂他,他们不会是一路的。&崔镖头道:&少镖头有所不知,江湖上人心险恶,他们常常布下了圈套,等人去钻。两个人假装打架,引得第三者过来劝架,那两个正在打架的突然合力对付劝架之人,那是常常有的。&季镖头道:&总镖头,你瞧怎样?&林震南道:&这卖酒的老头和那姑娘,定是冲着咱们而来,只不知跟那两个四川汉子是不是一路。&林平之道:&爹爹,你说松风观余观主派了四个人来,他们&&他们不是一起四个人吗?&
  这一言提醒了林震南,他呆了一呆,沉吟道:&福威镖局对青城派礼数有加,从来没甚么地方开罪了他们。余观主派人来寻我晦气,那为了甚么?&
  四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隔了良久,林震南才道:&把史镖头的尸身先移到屋中再说。这件事回到局中之后,谁也别提,免得惊动官府,多生事端。哼,姓林的对人客气,不愿开罪朋友,却也不是任打不还手的懦夫。&季镖头大声道:&总镖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大伙儿奋力上前,总不能损了咱们镖局的威名。&林震南点头道:&是!多谢了!&
  ※※※
  五人纵马回城,将到镖局,远远望见大门外火把照耀,聚集多人。林震南心中一动,催马上前。好几人说道:&总镖头回来啦!&林震南纵身下马,只见妻子王夫人铁青着脸,道:&你瞧!哼,人家这么欺上门来啦。&
  只见地下横着两段旗杆,两面锦旗,正是镖局子门前的大旗,连着半截旗杆,被人弄倒在地。旗杆断截处甚是平整,显是以宝刀利剑一下子就即砍断。
  王夫人身边未带兵刃,从丈夫腰间抽出长剑,嗤嗤两声响,将两面锦旗沿着旗杆割了下来,搓成一团,进了大门。林震南吩咐道:&崔镖头,把这两根半截旗杆索性都砍了!哼,要挑了福威镖局,可没这么容易!&崔镖头道:&是!&季镖头骂道:&他妈的,这些狗贼就是没种,乘着总镖头不在家,上门来偷偷摸摸的干这等下三滥勾当。&林震南向儿子招招手,两人回进局去,只听得季镖头兀自在&狗强盗,臭杂种&的破口大骂。
  父子两人来到东厢房中,见王夫人已将两面锦旗平铺在两张桌上,一面旗上所绣的那头黄狮双眼被人剜去,露出了两个空洞,另一面旗上&福威镖局&四字之中,那个&威&字也已被剜去。林震南便涵养再好,也已难以再忍,拍的一声,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喀喇一声响,那张花梨木八仙桌的桌腿震断了一条。
  林平之颤声道:&爹,都&&都是我不好,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来!&林震南高声道:&咱们姓林的杀了人便杀了,又怎么样?这种人倘若撞在你爹爹手里,一般的也是杀了。&王夫人问道:&杀了甚么人?&林震南道:&平儿说给你母亲知道。&
  林平之于是将日间如何杀了那四川汉子、史镖头又如何死在那小酒店中等情一一说了。白二和郑镖头暴毙之事,王夫人早已知道,听说史镖头又离奇毙命,王夫人不惊反怒,拍案而起,说道:&大哥,福威镖局岂能让人这等上门欺辱?咱们邀集人手,上四川跟青城派评评这个理去。连我爹爹、我哥哥和兄弟都请了去。&王夫人自幼是一股霹雳火爆的脾气,做闺女之时,动不动便拔刀伤人,她洛阳金刀门艺亮势大,谁都瞧在她父亲金刀无敌王元霸的脸上让她三分。她现下儿子这么大了,当年火性仍是不减。
  林震南道:&对头是谁,眼下还拿不准,未必便是青城派。我看他们不会只砍倒两根旗杆,杀了两名镖师,就此了事&&&王夫人插口道:&他们还待怎样?&林震南向儿子瞧了一眼,王夫人明白了丈夫的用意,心头怦怦而跳,登时脸上变色。
  林平之道:&这件事是孩儿做出来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身当,孩儿也&&也不害怕。&他口中说不怕,其实不得不怕,话声发颤,泄漏了内心的惶惧之情。
  王夫人道:&哼,他们要想动你一根寒毛,除非先将你娘杀了。林家福威镖局这杆镖旗立了三代,可从未折过半点威风。&转头向林震南道:&这口气倘若出不了,咱们也不用做人啦。&林震南点了点头,道:&我去派人到城里城外各处查察,看有何面生的江湖道,再加派人手,在镖局子内外巡查。你陪着平儿在这里等我,别让他出去乱走。&王夫人道:&是了,我理会得。&他夫妇心下明白,敌人下一步便会向儿子下手,敌暗我明,林平之只须踏出福威镖局一步,立时便有杀身之祸。
  林震南来到大厅,邀集镖师,分派各人探查巡卫。众镖师早已得讯,福威镖局的旗杆给人砍倒,那是给每个人打上个老大的耳光,人人敌忾同仇,早已劲装结束,携带兵刃,一得总镖头吩咐,便即出发。
  林震南见局中上下齐心,合力抗敌,稍觉宽怀,回入内堂,向儿子道:&平儿,你母亲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又有大敌到来,你这几晚便睡在咱们房外的榻上,保护母亲。&王夫人笑道:&嘿,我要他&&&话说得一半,猛地省悟,丈夫要儿子保护自己是假,实则是夫妇俩就近保护儿子,这宝贝儿子心高气傲,要他依附于父母庇护之下,说不定他心怀不忿,自行出去向敌人挑战,那便危险之极,当即改口道:&正是,平儿,妈妈这几日发风湿,手足酸软,你爹爹照顾全局,不能整天陪我,若有敌人侵入内堂,妈妈只怕抵挡不住。&林平之道:&我陪着妈妈就是。&
  当晚林平之睡在父母房外榻上。林震南夫妇打开了房门,将兵刃放在枕边,连衣服鞋袜都不脱下,只身上盖一张薄被,只待一有警兆,立即跃起迎敌。
  这一晚却太平无事。第二日天刚亮,有人在窗外低声叫道:&少镖头,少镖头!&林平之夜半没好睡,黎明时分睡得正熟,一时未醒。林震南道:&甚么事?&外面那人道:&少镖头的马&&那匹马死啦。&这匹白马林平之十分喜爱,负责照看的马夫一见马死,慌不迭来禀报。林平之朦朦胧胧中听到了,翻身坐起,忙道:&我去瞧瞧。&林震南知道事有蹊跷,一起快步走向马厩,只见那匹白马横卧在地,早已气绝,身上却也没半点伤痕。
  林震南问道:&夜里没听到马叫?有甚么响动?&那马夫道:&没有。&林震南拉着儿子的手道:&不用可惜,爹爹叫人另行去设法买一匹骏马给你。&林平之抚摸马尸,怔怔的掉下泪来。
  突然间趟子手陈七急奔过来,气急败坏的道:&总&&总镖头不好&&不好啦!那些镖头&&镖头们,都给恶鬼讨了命去啦。&林震南和林平之齐声惊问:&甚么?&
  陈七只是道:&死了,都死了!&林平之怒道:&甚么都死了?&伸手抓住他的胸口,摇晃了几下。陈七道:&少&&少镖头&&死了。&林震南听他说&少镖头死了&,这不祥之言入耳,说不出的厌闷烦恶,但若由此斥骂,更着形迹。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有的说:&总镖头呢?快禀报他老人家。&有的说:&这恶鬼如此厉害,那&&那怎么办?&
  林震南大声道:&我在这里,甚么事?&两名镖师、三名趟子手闻声奔来。为首一名镖师道:&总镖头,咱们派出去的众兄弟,一个也没回来。&林震南先前听得人声,料到又有人暴毙,但昨晚派出去查访的镖师和趟子手共有二十三人之多,岂有全军覆没之理,忙问:&有人死了么?多半他们还在打听,没来得及回来。&那镖师摇头道:&已发现了十七具尸体&&&林震南和林平之齐声惊道:&十七具尸体?&那镖师一脸惊恐之色,道:&正是,一十七具,其中有富镖头、钱镖头、吴镖头。尸首停在大厅上。&林震南更不打话,快步来到大厅,只见厅上原来摆着的桌子椅子都已挪开,横七竖八的停放着十七具尸首。
  饶是林震南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陡然间见到这等情景,双手禁不住剧烈发抖,膝盖酸软,几乎站不直身子,问道:&为&&为&&为&&&喉头干枯,发不出声音。
  只听得厅外有人道:&唉,高镖头为人向来忠厚,想不到也给恶鬼索了命去。&只见四五名附近街坊,用门板抬了一具尸首进来。为首的一名中年人说道:&小人今天打开门板,见到这人死在街上,认得是贵局的高镖头,想是发了瘟疫,中了邪,特地送来。&林震南拱手道:&多谢,多谢。&向一名趟子手道:&这几位高邻,每位送三两银子,你到帐房去支来。&这几名街坊见到满厅都是尸首,不敢多留,谢了自去。
  过不多时,又有人送了三名镖师的尸首来,林震南核点人数,昨晚派出去二十三人,眼下已有二十二具尸首,只有褚镖师的尸首尚未发现,然而料想那也是转眼之间的事。
  他回到东厢房中,喝了杯热茶,心乱如麻,始终定不下神来,走出大门,见两根旗杆已齐根截去,心下更是烦恼,直到此刻,敌人已下手杀了镖局中二十余人,却始终没有露面,亦未正式叫阵,表明身分。他回过头来,向着大门上那块书着&福威镖局&四字的金字招牌凝望半晌,心想:&福威镖局在江湖上扬威数十年,想不到今日要败在我的手里。&
  忽听得街上马蹄声响,一匹马缓缓行来,马背上横卧着一人。林震南心中料到了三分,纵身过去,果见马背上横卧着一具死尸,正是褚镖头,自是在途中被人杀了,将尸首放在马上,这马识得归途,自行回来。
  林震南长叹一声,眼泪滚滚而下,落在褚镖头身上,抱着他的尸身,走进厅去,说道:&褚贤弟,我若不给你报仇,誓不为人,只可惜&&只可惜,唉,你去得太快,没将仇人的姓名说了出来。&这褚镖头在镖局子中也无过人之处,和林震南并无特别交情,只是林震南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落泪,这些眼泪之中,其实气愤犹多于伤痛。
  只见王夫人站在厅口,左手抱着金刀,右手指着天井,大声斥骂:&下三滥的狗强盗,就只会偷偷摸摸的暗箭伤人,倘若真是英雄好汉,就光明正大的到福威镖局来,咱们明刀明枪的决一死战。这般鬼鬼祟祟的干这等鼠窃勾当,武林中有谁瞧得起你?&林震南低声道:&娘子,瞧见了甚么动静?&一面将褚镖头的尸体放在地下。
  王夫人大声道:&就是没见到动静呀。这些狗贼,就怕了我林家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右手握住金刀刀柄,在空中虚削一圈,喝道:&也怕了老娘手中这口金刀!&忽听得屋角上有人嘿嘿冷笑,嗤的一声,一件暗器激射而下,当的一声,打在金刀的刀背之上。王夫人手臂一麻,拿捏不住,金刀脱手,余势不衰,那刀直滚到天井中去。
  林震南一声轻叱,青光一闪,已拔剑在手,双足一点,上了屋顶,一招&扫荡群魔&,剑点如飞花般散了开来,疾向敌人发射暗器之处刺到。他受了极大闷气,始终未见到敌人一面,这一招竭尽平生之力,丝毫未留余地,哪知这一剑却刺了个空,屋角边空荡荡地,哪里有半个人影?他矮身跃到了东厢屋顶,仍不见敌人踪迹。
  王夫人和林平之手提兵刃,上来接应。王夫人暴跳如雷,大叫:&狗崽子,有种的便出来决个死战,偷偷摸摸的,是哪一门不要脸的狗杂种?&向丈夫连问:&狗崽子逃去了?是怎么样的家伙?&林震南摇了摇头,低声道:&别惊动了旁人。&三个人又在屋顶寻览了一遍,这才跃入天井。林震南低声问道:&是甚么暗器打了你的金刀?&王夫人骂道:&这狗崽子!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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