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不懂先生女孩子的心,被算明先生把婚姻...

2260被浏览565896分享邀请回答455161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18755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  女人离异丧偶再嫁难,是当今社会不争的事实。  自传体小说〈五十岁我选择了跨国婚姻〉,为困境中的女同胞打开了另一条思路。  内容简介: 48岁的女记者结束了20年的不幸婚姻,她满怀激情地寻觅良缘......遭遇了婚介骗钱,择偶无望,前夫拒付,流离失所的困境后,她把目光转向大洋彼岸。在电脑上下载了一部英汉词典,她开始了艰难的尝试……50岁这年,不懂英语的她找到了心心相印的美国恋人,携女儿赴大洋彼岸。 把女儿送进大学,她开始新一轮的拼搏:自学英语,考教师执照,到公立学校教书。同时把来之不易的异国家庭经营得温暖和谐。 当女儿如愿以偿地名校毕业,她和心爱的人筹划更美好的未来,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摧毁了这段几近完美的跨国婚姻.....  天涯文学链接/book/74937.aspx  第一章 离婚
  离婚的念头,伴我经历了婚姻中漫长的冷战与厮杀。  直到有一天,女儿说,“离就离吧,我也长大了。”  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闺蜜方圆赶来危言耸听:“打算一个人度过孤苦的余生吗?”  “凭什么?”我说,好不容易获释,当然得再觅良缘啦。  “做梦吧你!”她冷笑,还良缘哪,有人要就不错了。  知道你的现在的身价吗?她说,你二十岁时候要是值100分,四十岁顶多50分,快五十了,离婚还拖着个孩子,基本上属于地摊儿货,有人收留就算你走运了。  我好奇心陡生,地摊儿货值多少钱?  “就算你找到了如意郎君,真在一块儿过也得为孩子不欢而散。”方圆苦口婆心:“这把年纪离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三思啊!”  三思之后,我觉得孤苦伶仃也比同室操戈强,就像饿着肚子也不能吃有毒的食物。  迈出婚姻登记处大门,阳光灿烂,天空湛蓝,赶上了北京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请你吃个饭吧?”前老公微笑着发出邀请。  看来离婚是双赢。难得他的慷慨,我欣然赴请。  “再找找什么样儿的呀?” 啃着九头鸟餐馆的黄豆煨猪手,我调侃道。  “找个脾气好没孩子的,长像得顺眼,工作学历也不能差……”他心驰神往地描绘着我的继任。  他不属于地摊儿货,事实上他销路很好——有车有房没孩子,工作好学历高收入不菲,面对众多物美价廉的“地摊儿货”, 他的烦恼顶多是没法兼收并蓄。  “我呢,就找个淘地摊儿货的吧。”我低调而自信:“那个人得独具慧眼。”  离婚的消息一传出便收到亲朋好友的来电:都道我不该如此任性草率离婚,道理跟方圆说的并无二致。解释离婚缘由的过程中,我感到了电话那端的微妙心态:没离的可能掂量一下自家婚姻现状与走势,离了的觉得多了个知音,打算结的可能想到婚前财产公证。离的没离的以及没结婚的,共同关注的都是离婚理由——不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涉及对婚姻的真知灼见。  我的离婚故事简单得令人失望——既没有小三儿篡位的热闹,也没有痛失爱情的悲伤,甚至没来得及对已故的婚姻痛定思痛,我就被人老珠黄的危机感抓住,急不可耐地想冲进下一个围城。并非我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往的婚姻其实没啥教训值得吸取,那只是困境下的无奈选择。  文革时期,黑五类之一的爹娘带着我们几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从北京来到那个贫穷的西北小镇安家。从那时起,我就像掉进一个黑咕隆咚的深井,看不见亮光也不知何时见天,于是爬出井底就成了我生活的目标。  原本指望借考大学重回北京,谁知发奋读书的年纪被送到广阔天地发奋农耕。终于熬到了大学重新开张那天,才发现一直学种地的我,根本就没有考回北京的本钱。虽说经过几个月的玩命,最终进了一所三流的本地大学,可一毕业又被分回自己发誓离开的小镇当老师。那时的我壮志未酬,想到在这儿嫁人生孩儿的前景,觉得还不如死了好,于是考研成了我回北京的唯一出路。奋斗的路艰难而渺茫,一次次失败的煎熬中,老大不小的我又多了一重嫁不出去的忧虑。  几番冥思苦想,我决定把回城的途径中增加嫁人这项内容。于是我双管齐下,一边继续苦行尼姑般的奋斗生涯,一边踅摸同一方向的苦行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成功的几率大。  遇见女儿她爹是在县招生办公室。那天我一眼瞥见,有个其貌不算扬的人跟我报的是同一所专业,便决定跟这个人套近乎。我盘算着,要是他考到北京我还是没戏就嫁给他。想到跟这个男人结婚的时候,我心里只想着北京,他的脾气长相家庭什么的,我压根就没注意。爱情对于我,毕竟太奢侈了。  他果然考进北京而我一如既往地落榜,我们闪婚了。卸掉了回北京的压力,考研变得轻松多了,第二年我顺利考进北京一家国家级媒体的新闻研究所。毕业后进入这家媒体当了记者。  婚后发现,我跟这个男人仿佛是来自两个星球的物种:我爱买超市的环保菜,他专拣贱卖的搓堆儿货;我喜欢去餐馆看演出,讲究生活情调, 他说我不节俭,爱享乐,败家子儿一个;我抗议他老家来人太多,搅得我三尺斗室没了清静,他说我不随和不贤惠,缺少妇德……如此这般,他动辄摆出武斗的架式使矛盾激化。女儿的诞生非但没有缓解冲突,反而因教育观念不同争吵更甚。  “大米白面鸡鸭鱼肉吃着还下饭馆?电视上什么节目看不了,非得花钱上剧场看!你衣柜里的衣服不少了,还老逛商店……”  “我花的是我自己挣的,辛辛苦苦挣了钱为什么不能享用? 谁规定不节衣缩食地过日子,就是败家子儿?”  “当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他痛心疾首地回忆当年跟着老奶奶,在山沟里无衣无食的情形,然后把“暴殄天物”之类的成语砸在我头上。  我搜肠刮肚地想让他明白,人活着并非越穷越光荣, “吃”的意义不仅是果腹还有美味,“穿”的意义不仅是遮体保暖还有美丽…..  最初我俩激昂慷慨争论不休,企图说服对方,后来发现道不同理不通,全是鸡同鸭讲。当我们最终明白改变对方是痴心妄想的时候,冷战便开始了。  我们很少交谈,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和女儿叽叽喳喳,欢声笑语。他一进家门,那张总不见天晴的脸,让室内顿时结冰,女儿总是可怜巴巴地跟我嘀咕:“我爸什么时候去办公室呀?”  我常常想到离婚并确信他也想到了,但中国人离婚需要桌面上的理由,比如第三者啦,家庭暴力啦什么的,我们的婚姻既没有婚外恋也没有严重的家暴,那个年代还没有冷暴力的说法,离婚名不正言不顺,便显得没事找事,加上一个人抚养孩子太过艰难,便没了离婚的底气。   该来的终究要来。  女儿的教育成了压垮这段婚姻的最后一根羽毛。  我的女儿叫晋早早,这孩子早产一个月来到世上,故取名早早。早早上初中的时候,时任驻美记者的她爹在她赴美探亲时郑重承诺,只要女儿学好外语考上高中,便可借工作之便让她到美国读高中上大学。向往美国学校的早早学好了外语,考上了高中,她爹却改口称,先前的说法只为激励你好好学英语,真实想法是你在国内大学毕业,再到美国读研。  早早不堪当爹的食言闹起严重的情绪,我心疼孩子助她力争,最终找到一个三人认可的权益之计:先转到一所以出国为方向的高中,毕业后再去国外上大学。  早早在新学校拼命苦读很快跃至年级第一。不想一年后她爹再次违约,非要她转回普高,在国内上完大学再出国。早早崩溃了,哭闹无效便以罢学对抗;她爹雷霆震怒,以拒绝抚养相威胁。
  父女俩僵持不下之际,我向她爹发出通牒:如果你把承诺当儿戏对孩子出尔反尔,我只能离婚,用我的那半财产兑现你对她的承诺。  他表示将食言进行到底。  早早表示爱离不离,别拿我说事。  我义无返顾地离了。  2005年是个大顺年景:  青藏铁路贯通。神舟六号升空。我的离婚告成。  陆路,空路,解脱之路条条畅通。  这一年,我48岁。  我踌躇满志,要为自己找一个有爱的归宿。  我摩拳擦掌, 攒钱送女儿去美国上大学。  离婚的亢奋过后,我清醒地认识到:实现这两个目标谈何容易!   既然我的择偶行情不容乐观,找如意伴侣就肯定不易。但至少我从上一段婚姻枷锁中解脱了,以后找到美满的婚姻我赚了,找不到我也不亏。况且素有阿Q精神的我,总觉得事在人为,别人找不到不等于我就找不到。说不定哪个与我天造地合的人,也在苦苦地寻找我,哪天我们撞上了,岂不是一段人间佳话!不试怎么知道?  送女儿去美国留学倒是个严峻的问题:关键是钱,上哪去找这么多钱?  离婚的导火索是她爹不同意女儿留学,离婚后他更不会分担这笔费用,这意味着留学巨款只能由我一人承担。按协议房子归前夫,他付我一半房钱,加上存款和车我总共分到40万。靠这点钱去美国上学显然不现实,我的工资支付娘俩生活开支后所剩无几。  要攒钱只能靠灰色收入了——我认识一个穴头,此人经常组织记者帮打官司的人调查真相或吓唬对方,挣酬金,有时也发稿子吹捧哪个肯出钱的老板……虽说干这个风险不小良心有愧,但为给女儿攒学费我别无选择。我安慰自己:这不算伤天害理,顶多是不正之风,全社会都这样,多我一个又何妨!  第二章 征婚   我开始寻找婚姻。  翻报纸,查网页,打电话,我拿出志在必得的气魄,四处寻找婚恋信息。  婚姻媒介上竟有那么多优秀男士在彼等候:  “某男,留美博士,50岁,身高182,儒雅博学,性格随和,离异无子女。寻50岁以下知识女性……”
  “某男,贸易公司董事长,单身,52岁,身高180,才华横溢。寻有品貌温柔女性,年龄不限”  “某男,大学教授,49岁,身高178,学识渊博,彬彬有礼,寻女性知己为妻。”  我迫不及待地逐个联系信息源头,并一一收到热情而肯定的答复:“我们这儿有很多适合你的优秀男士,希望你尽快过来办理会员手续……”  在奇缘婚介所,自称李老师的中年女士搬出几本装潢精美的会员簿为我推荐人选。李老师目光热切,态度诚恳,言谈话语更让我热血沸腾:“现在好些四五十岁的单身成功男士,再婚的时候更看重女方的素质和文化品味,像您这样受过良好教育、气质这么好的女士肯定特受欢迎。您到我们这儿就算找到婚姻了,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交出一万元会员费后,我怀着出征般的期待和忐忑,准备迎接万元大钞换来的缘份。   不幸的是,广告上的优秀男们不是“出差”“出国”踪迹难寻,就是年龄变老了,身高变矮了,而且既不博学,也没有才华,有的干脆就是被淘汰的废弃物品。没变的是,交出的会费回不来了。此时回想李老师眼中的“热切”才悟出,那是对我钱包的觊觎。  身为记者的我何曾受过这等欺诈,待要大动干戈讨伐无良,却发现并无相关的法规和部门可以制约其劣行。若是通过媒体揭露,还得搭上自家隐私,权衡之下只得作罢。  我继续跟老师会员们周旋,打电话,约见,面谈------既然交了学费就不能空手而归,就算是亲历暗访吧,说不定写篇报告文学稿费超值我还赚了吗。很快我发现一个规律,收费前,老师们无一例外地亲切和蔼信誓旦旦。钱到手,则个个躲躲闪闪支支吾吾乃至经常电话找不到人。  我总算明白了,“地摊儿货”的确不好销,婚介的不烂之舌能把她们的钱说进自己的腰包,却没法把滞销变成畅销。面对这些苦大愁深的求助者,婚介们唯一能做的是趁其之危,狠宰一刀。   终于,他们为我介绍了一位董事长杨总。杨总举止潇洒,气质不凡,我们交谈还算投缘。因为第一次见面在他的总经理办公室,我对他的身份并未生疑。  正庆幸自己走运,一个自称是杨总太太的女人打来电话,问我是什么人,为什么给杨总的手机打电话?惶恐之下,我赶紧打电话找杨总,手机关机,座机没人接。待赶去他的公司时,却被告知并无此人。  待我气势汹汹找到婚介,老师们却一脸无辜:他户口本上写着爱人去世,我们怎么知道他还有老婆?  我无言以对,待要往下追究,一想除了更生气不会有别的结果。所幸自己尚未坠入情网,还得感谢那位“杨总太太”。  李老师又为我介绍了一位吴先生。她说上次的事儿很抱歉,这回特意为你挑了一位很优秀的人选作为补偿。  吴先生是个医生,58岁,高大威猛。之前见了太多的歪瓜裂枣,见到吴先生这样的感觉非常不错。  吴先生谈吐幽默也很热情,在中介聊了十分钟就要请我吃饭。  峨嵋酒家的餐桌上,我们边吃边聊,谈得兴起他要了两瓶啤酒畅饮起来。  他两次离异,第一次因为前妻跟别人暧昧不清。第二次闪婚后发现性格不合分手。他有个儿子大学毕业已经工作。  听我讲了自己的情况,吴先生说:“非常理解。你正是我想找的那类女人。”然后突然他抓住我的手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吓一跳,见他已有几分醉意,我便告辞说:“今天就算认识了,我们改天再聊吧。”  他说:“不行,你不能走,我要去你家。”他拉着我不肯放手。  不想出现更尴尬的局面,我假装去洗手间趁机溜了。  刚进家门便收到他发来的短信:“对不起,还以为你喜欢我呢,冒昧了。”  我回复:“对你印象是不错,但我们需要慢慢了解。你的第二段婚姻不就因为发展太快,最终破裂的吗?”  “中介怎么跟你说的?”他打过电话来:“我不找婚姻,只交女朋友。说白了吧,就为解决生理问题。这点我跟她们讲得很清楚,你不知道吗?”  什么?!一种被捉弄的屈辱涌上心头,我打车冲进中介把李老师一通臭骂。  她无奈地笑笑说,条件好的不是没有,可人家要找30岁以下的,您这岁数要求还那么高,我们上哪给您找去呀?。  “那当初你们怎么说…….”我似乎明知故问。  “现在不都这么挣钱吗?”李老师摊牌了。  瞬间,我被点醒了。人家在挣钱,不择手段也在情理之中。君不见电视网络报端之上,婚托儿假恋的故事五花八门,骗钱骗色骗感情的闹剧天天上演。身为媒体中人我本该明白,却为何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可见,当一个人急于得到某种东西的时候,他的智商会急剧下降,受欺被骗都是自找。  我决定逃离婚介,因为我想到了赌场的规则:幻想挽回损失的,只能输得更惨。  经朋友介绍,我认识了某大学教古汉语的陈教授。  陈教授五十八岁,瘦高身材,戴一副金丝眼镜,头一次见面便跟我探讨古典文学长达一个小时,态度严肃认真,像是面试学生。  面试通过,陈教授时常打来电话,或传授古文或致意问候。  尽管跟他相处有点别扭,但我深知按照行情找到这样的夫子已属不易,于是告诫自己:能“来电”的男人这辈子别惦记了。  “孩子也快独立了吧?”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陈教授开始探询我的家境。  离婚后我带着女儿搬离了原来的家,为了给她攒学费,我舍不得花钱租房住进了我妹妹君的家。再后来从单位申请了一套两居室的公租房。我盘算着,若是找到合适的伴侣,我的月薪随我加入新家庭。我的存款和灰色收入支付女儿的留学费用。这样两不妨碍,应该可行。  听我说起打算送女儿出国留学,他收起笑容。  “留学要好大一笔费用呀,她父亲负担吧?”他装出不经意地问道,但我感觉他很经意。  “她留学的钱我都准备好了,”我想让他明白女儿的学费不会成为我的负担,也就是说万一他跟我真走到结婚那一步,女儿的留学费用跟我们的婚姻无关。为显得有诚意,我透露了学费来源:“我卖了离婚分得的财产为她凑足了学费。”  “那你这辈子什么也没给自己留下?”他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平衡。  “你是说…”他的弦外之音让我诧异:“我得给自己留一笔改嫁费?”  “我有一套三居室…”他顿住没往下说,但我明白财产不对等他亏了。  “你的房子是你的婚前财产,你百年之后爱给谁给谁,跟我没关系!”我赶紧把自己从占便宜的嫌疑中往出摘。  “那要是结婚,我们住哪儿?”陈教授摊牌了。  “你是说,”我忍不住讥讽道:“谁要是嫁给你住在你家,还得付你房租吗?”。  他怔了一下,换了个问题,“你还能干多少年?”  我明白他想算算我还能挣多少钱。顿时, 我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夫子,变成了委琐奸诈的账房先生。我不想身边有个人天天跟我算账,于是逃了。  经过几次吞了苍蝇般的经历,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于是动员自己调低标准------只要那个人对我和女儿好,职业、教育程度、经济条件都可以不介意。我需要的是温暖的家。  张先生,55岁,某机关小职员,因人缘好被热心肠的姐妹推荐给我。我估摸,这把年纪才混个科员当算是普通人里的普通人了。张先生不高不矮,脑袋圆圆乎乎,属于扔到人堆儿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寒暄之后,他操着地道的京腔开始点评社会单位诸事兼人生道理……我猜他可能上过电大或职大,爱拽点儿不伦不类的文词儿,好发表人云亦云的常理儿,有点儿事故但不算奸猾。  开始我耐心听着不时点头附和。  后来我开始走神盘算逃走。  最终我眉头紧蹙声称胃疼,要求回家。  不想张先生人太实诚,非要开车送我去医院。经过一番麻烦的推辞反推辞再推辞,我得以脱身。  接下来几天,每天接到张先生嘘寒问暖的电话,他说喜欢我这样的文化人儿。  我闭目遐想,同张先生组成家庭会是什么样子……  我那狭小的空间里,放进一个很占地方却不知干什么用的物件---还是出声喘气的活物---从此我的心病就是怎么把它弄出去,那么之前干嘛让它进来?  我顿悟:婚姻其实只有两种合理的形态,要么需要对方,要么别让对方存在。  我要静下心来理清楚:我想要什么,我有什么优势和劣势,我可能得到什么。  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并不容易,但我还是想明白了:  我要一个家。虽不敢奢望爱情,但遮风避雨的家总要温暖而安全。  我能够接受为家庭成员的,只能是跟自己水平相当或是更高的男人。  现实是,我能看上眼的男人大多瞄准了更年轻的女人。在男权主导的社会,男人的资本是事业和财富,女人的资本是美貌和青春。男人小有成就便想以此换取女人的资本,所以跟我本领相当的男人一般不会选择不再年轻貌美的我。个别务实的也许不在乎年龄,却更在意房子、票子,孩子,吃一毛钱的亏他们都会耿耿于怀。再婚更像是一场交易,资本不足导致了我在其中的尴尬。  我盘点自己的优点:勤奋,智慧,诚实,善良,责任心超强还有不错的职业---这是我纯良天性加数十载磨砺的精华,难道它们一钱不值?   我幻想:会不会有人为了我难能可贵的优点而忽略我的不利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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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涉外  网上的一篇文章点醒了我,文章说美国人在选择婚姻时更看重性格品质、知识爱好之类的内在因素,女人的内涵丰富要比外表光鲜更受青睐。文章还举例说明,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的单亲妈妈在美国更受尊重。
  眼前豁然开朗, 或许这是我扬长避短的出路。更让我兴奋的是,这条路一举两得,我找到归宿的同时,女儿的留学梦也一并实现。  凝神细想,茫茫人海,诺大乾坤,我头顶上这片云彩不下雨,不等于普天之下就没有雨。人非植物,岂能受困于周边有限的阳光气候土壤?条条大道通罗马,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既然我自信质地精良,就该有底气遍搜天下,找到认同我的那片白云。  我决定放眼世界,五湖四海找老公。  首当其冲的困难是我不懂英语,二十多年前学过的那点儿ABC早忘得一干二净;而且
我没有涉外的亲朋好友,一时真想不出到哪儿去联系老外。  尽管如此,难走的路也是路。我相信,如果真有另一半在什么地方等我,就是穿越地球我们也会相遇。况且语言和渠道不过是桥,桥那边的风景才是关键。重要的是想好了就去试,不然它永远只是个想法。  我在GOOGLE上检索“涉外婚姻”,找到不少信息。最终我弄清了寻找涉外婚姻有两个渠道可以试:一是委托涉外婚姻中介,由他们为我推荐人选代写信件安排相亲,成功后收取不菲的服务费。另一种是自己上国际婚姻网站注册会员后一切自理。  委托中介,我不必担心语言不通,但沟通经中转大打折扣,没有安全感。  自己上网,亲历亲为心里踏实,麻烦是我的英语太差没把握。  反复权衡我否定了中介。之前的经历令我毛骨悚然,谁知道为了钱这些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要是被忽悠到国外待不下去也回不来怎么办---我还带着孩子!  我决定借助辞典自己联系老外。至少辞典不会骗钱,从相识到结婚的全过程是自己完成的,加上我二十年新闻生涯练就的第六感觉,总比相信人贩子心肠的鸟中介来得安全。  我在电脑上下载了金山词霸翻译辞典。这种辞典可以根据中文单词给出对应的英语单词,我再用记忆中残存的英语语法把这些词连接起来。尽管这么造出的英语不一定准确,但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大致筛选后,我注册了总部在香港的诚心国际婚姻交友网。收了1000元的费用,网站把我的资料译成英文放在页面上。我在眼花缭乱的会员资料中点击了一个看着顺眼的美国会员先试试。  第二天,我发现那个叫约翰的美国人已经来信。约翰说他是美国某电话公司的销售经理,对我的资料很感兴趣。  我激动地开始了生平第一篇英文作品。先用中文构思成篇再用辞典译成英文,此时我才发现,词典翻译的句子无论中文还是英文没有一句通顺。原来这玩意儿只会译单词不会翻句子,而且输进一个中文词儿,它给出一堆相近的英文,用哪个还得自己拿主意。我只好找出英语教材现学现卖,凭着感觉瞎写一通,完成这篇四百多字的英文信整整花了我7个小时。  约翰很快回了EMAIL,从他的信里我知道我写的英文他看懂了。这给了我极大的鼓舞,于是我如法炮制,我们开始频繁互送EMAIL。话题从各自的经历到家庭观念,从传统的中国文化到当今世界。不知道自己的中式英文约翰能看懂多少,也不知道他对我的哪些说法感兴趣,反正我们聊得热火朝天。  约翰说他想来中国看我。我高兴地把进展告诉了网站的顾问晓华, 她却提醒:“小心!这个约翰同时在跟几个女人通信,跟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怎么会这样!”我的心往下沉,难道全世界的骗子都让我遭遇了?  我向约翰提起晓华的警告,他显得很无辜:“难道这不正常吗?我不知道谁更适合我。等我去中国见过你和其他女人后,才能确定哪个是我唯一的女朋友。”  “对不起,”自尊让我斩钉截铁地对约翰说NO,“我只做唯一的,不做备选的。如果你还有别人,我就撤了。”   “我真的喜欢你。”约翰心有不甘:“我是认真的,请你理解。”  “祝你好运!拜拜。”我告辞了。  加拿大的麦克是一家电子杂志的主编,我对他的职业很感兴趣。  接到我的EMAIL之后,麦克回了一封很长的信,把我的信从语法结构到遣词造句细细修改了一遍,用附件一并发还过来。  麦克说,他对我能用如此差的英语做出这么好的自我介绍感到钦佩,他对我关于婚姻家庭的一些观点也很感兴趣,他认为我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士,希望跟我多交流。  看到自己的信被职业编辑改得支离破碎,我哭笑不得,仔细看了几遍倒也服气,没花钱还找了个专业老师。我来了精神,在辞典的帮助下无所顾忌地阐述我对各种问题的看法。从文化到经济,从社会到家庭,从教育到法律,管他看得懂看不懂,我得珍惜这宝贵的学习机会。  就这样,写过去,改过来,两个多月过去了,我们探讨了不少问题,我的英语读写水平明显提高。  一天,麦克说他一个月以后要到越南的河内出差,问我能否到那里跟他见面。  我吓了一跳。以我目前的英语水平根本没法跟他面谈,特别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连个帮忙翻译的人也找不到。  当我告诉他这些难处时,他大吃一惊:“你是说你能用英语写信,不能用英语说话?”  “是的,因为我没有用英语说过话。”我解释说。  “不可思议。”他忽然问道:“你的电脑里是不是有翻译器?”  “没有啊,只有电子辞典,它只能翻译单词。”我怕他怀疑那些英文信不是我写的。  “上帝!我一直在为翻译器改文章吗?”他还是误会了。  “你说什么?”我急了,“那些信是我写的,是我的想法。你在改我的文章,不是翻译器的。”  麦克不再给我写信。  晓华说他误会了,他认为自己收到的信不是他想要成为女朋友的那个人写的。晓华说,有些中国女人跟老外结婚只是想出国,所以不在乎交流,英语不好就雇人写信。
麦克肯定是误会了。  被人误解真不好受。我很受伤,但无可奈何。  半年过去了,先后跟几个老外通过EMAIL,虽然没什么结果,但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和观念我了解不少。我发现这家网站服务虽好,但跟我处境相似的亚洲女士太多,西方男士则相对少,这肯定影响我的成功率,我得踅摸一家欧美本土的婚介网。  找到一个号称八万会员的美国婚介网站,这里对女士免费,其它的模式跟诚心网差不多。我精心准备了一份浪漫而务实的自我介绍,描述了自己的性格兴趣和对婚姻的期望。登记注册的第二天,我就收到7封来信。写信的人说看了我的自述,觉得我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士,希望跟我进一步交流。我信心大增。  我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精力回这么多信,可一时又没法确定哪些该重点回复。为了不错过缘分,我根据以前写过的英文信,整理出几封“标准信”并分类为谈兴趣爱好的、谈家庭的、谈个人经历的。这样在最初的通信回合中,我要做的只是根据不同的对象和情形,发送准备好的内容。  最后,我把重点锁定在美国人Bill身上。  写信占据了我下班后的大部分时间而且经常持续到深夜。单位岗位考试要开始了,我有大量的材料要看,只好请Bill等我两周。  Bill每隔两天送我一封短信:“祝你好运。我会一直等你。”  我很感动,为了他的诚意。  Bill 52岁,是底特律一家汽车公司的工程师。  随着交谈的深入,我们在YAHOO设了一个带视频的聊天室,每天在此约会两三个小时。  每晚7点我进入聊天室的时候,他都已经在那儿恭候。  他对我讲述他的故事,情感,快乐,悲伤,希望和梦想。  他说他第一次找到想要畅所欲言的人,没有顾忌,没有戒备,只想敞开心扉,一泻千里……  Bill曾经是一名海员,热爱航海、历史和军事。年轻的时候因为向往大海,参加了美国海军,在海上一漂就是22年。长期的海上生活使他跟家人离多聚少,他把对亲人的思念都寄托在对大海的情怀中。当他忍痛告别大海,退役回家准备过安定的生活的时候,却发现妻子已经背叛了他。离婚后,他失去了家,也失去了大海,一个人四处漂泊。他说,现在最大愿望就是找到一个可以相伴余生的女人,有个温暖的家。  每当Bill描述对大海的感情时,我都会生出几分莫名的感动。我觉得理解大海的人,必然有海一样的深情。  我对他谈起当年的知青生活,从村姑到大学生再到新闻记者的曲折经历,还有失败的婚姻,抚养女儿的艰辛……  我说,我的一生都在拼,太累了,想找个臂膀坚实的男人相依着走完余生。  他发誓,如果那个人是我,我决不让你再受苦。  聊天室的功课渐渐成了我生活的轴心,无论在办公室写稿,在超市买东西还是跟朋友吃饭,我的思想都顽固地赖在聊天室内。Bill打出的深情话语在我心中涌起阵阵暖流。
  第四章 相亲1  Bill订好了5月初来北京的机票,他只有一周假。  我拟了一个日程表,故宫、长城、颐和园、王府井,还有胡同游、琉璃厂、京剧、首都博物馆和特色餐馆,7天排得满满的。  一切安排就绪,我才有工夫发愁:见面怎么说话?我那点儿英语有字典读写还凑合,听力估计为零,更没张嘴说过,怎么独自面对老外?雇个翻译?也太滑稽了吧。  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我打出一些英语的常用词和习惯用语,在电脑上跟着辞典练练发音,又去书店买了一本中英文对照的旅游手册和一本介绍中国文化的英语小册子,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傍晚,我到首都机场去接Bill。  他乘的航班晚点两个小时,加上出关、取行李,我足足等了三个小时。  正在怀疑他会不会出现了……忽见一高个儿老外向我招手, 是他!   看上去挺帅,面色疲惫但显得比视频上年轻。  我俩面面相视。视频上常见没感到陌生。只是我脑子一片空白,准备好的英语一句也想不起来,只好望着他傻笑。  他对我说了几句英语,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听老外讲英语,只觉得那声音跟磁带里的差不多,来不及反应就过去了。我猜他在说一些问候话,可不知道具体意思也没法答对。他见我傻笑,便也对着我傻笑。   出租车经过长安街的时候,他望着窗外灿烂的夜景,又咕嘟起英语来。我竖起耳朵使劲听,一句也没听懂。他掏出一本中英文对照的小册子翻了半天,指着上面的一个中文单词跟我说着什么,可车厢里太暗,根本看不清字,他只好收起书。不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指着小册子对我说起来,我还是既听不懂也看不清,就这样一路到了燕京饭店。  带他匆匆吃了点夜宵,我把准备好的英语日程表给他,就告辞了。  回家后我顾不得休息,连夜复习第二天可能用到的一些英语单词,还准备了电子辞典、小本和笔。  睡前我理了理乱遭遭的头绪:明天决不能这样了。我必须跟这个老外说英语,听不懂就让他写下来,看明白尽量用英语答,说不下去再翻辞典。要是还像今晚这样,接下来的几天怎么打发?面对面都不能交流的话,他不就白来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这点希望不就泡汤了!  第二天上午,我到宾馆去找Bill。  休息了一夜,他看上去容光焕发:浅棕色的平头精神利落,宽大的前额下架着一付无边眼镜,镜片后的蓝眼睛深邃而干净,高高的个头挺拔矫健,举手投足绅士十足。  我心下暗喜,一不留神还撞上个老帅哥!  上午我们去琉璃厂。琉璃厂是北京著名的文化街,因明代开过烧制琉璃瓦的窑厂而得名。清朝很多来京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住在这一带,所以这里出售书籍和笔墨纸砚的店铺很多,逐渐形成一个买卖传统文化作品的中心。  进入琉璃厂街,迎面一座高大的仿古牌楼装璜华丽,色彩斑斓,夸张得有点像舞台布景。街道两旁的店铺青砖灰瓦,彩绘木雕,显得清雅淳朴,古色古香。店外高悬的名家牌匾格外醒目,店内陈设的古今字画、文房四宝、金石陶瓷、碑帖线书等国粹精品,更显出特殊的文化氛围。  Bill目不暇接,不时停下来东张西望。  “Do you want to choose some pictures? (你想挑一些画儿吗)” 我硬着头皮念着昨晚写好的纸条。  “Yes, I would like to get some(是的,我想挑一些)…… ” 他懂了!这表明我发出的声音确是英语,而且我居然也明白他说想要选一些画儿。  接下来他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看我一脸迷茫,老外掏出小本写道:“All of them are amazing, I don’t know which one is the best.(所有的画儿都这么棒,我真不知道选哪个了)。”  “May I give you some suggestions?(我可以给你点建议吗)”我写到。   “Sure, I need your help. (当然,我需要你的帮助)”这句我又猜对了。  我不懂书画,凭感觉帮他挑了一幅水墨牡丹图,一幅工笔青竹画,我写到,“这都是典型的中国画。”  他端详着两幅画儿,爱不释手。一幅标价1200元,另一幅1000元。我知道这不是实价,一番讨价还价后,我帮他1000元买下了两幅画儿。  他表情迷惑地楞了会儿,写条子问我,为什么1200元的那幅免费了?  我随口说:“This is just Chinese culture.(这就是中国文化)”看他眼睛都睁圆了,我知道解释不清了,只好说“sorry, my English is too poor to explain it.( 我的英语太差,解释不了)”。  我们边走边看,他像个孩子进了玩具店,对什么都感兴趣。我又帮他挑了两幅书法、一套文房四宝,他还兴致勃勃地为自己刻了一枚中文“比尔”的印章。想到今天还要逛街看戏,东西太多拎着不方便,我赶紧提醒他该吃饭了,我们这才离开琉璃厂。  Bill要请我吃午饭。我带他去了一家以宫廷菜为特色的餐馆。一进门,富丽堂皇的大堂格外扎眼, 服务员穿着仿清宫的服饰,连桌布都是黄缎子的。虽然有点不伦不类,倒也蛮气派,唬老外够了。  我告诉Bill这里的环境是模仿清代皇宫的,菜也是按照皇宫的菜谱做的。  他开心地叫道:“Wow, now I am going to enjoy emperor’s food.(哇,我要享用皇帝待遇了)”  我点了冷热六个菜,这里的菜量很小,两个人应该够吃也不至浪费。  我告诉他,到这来是想让他感受一下中国的食文化和皇家气派。  他兴奋起来,忙问我今天的午餐有什么文化。  “What is the name?” 我指着刚上来的一道叫做“龙凤呈祥”的菜让他猜菜名。  他尝了尝说,是鸡和虾。  我的词典显示“龙凤呈祥”的英文是:prosperity brought by the dragon and the phoenix,我指给他看。  他傻傻地张大嘴,“这是龙和凤凰吗!?”  我忽悠道:“是呀,我们正在吃传说中的神。”  他端详了一会儿笑了:“我明白了,虾的形状确实有点像画上的龙。这个鸡代表凤凰,这菜名是这样来的吗?”  还挺聪明!不过菜名的意思可不是简单地指形似,否则就不是文化了。该怎么解释呢?我查了半天词典然后写道:“皇家菜的名字有别于民间菜。取这个名字不光是因为虾和鸡的样子跟龙凤有相似之处,在中国古人的观念中龙代表皇帝,凤凰代表皇后,皇帝和皇后聚在一起自然是非常吉祥啦!”  “我们在吃皇帝和他的妻子吗?”他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砍,“要杀头的!”  我被他逗得大笑,我知道自己解释得乱七八糟,可这位怎么老忘不了吃呢。  “OK,OK,”他一付想开了样子,“不管后果了。”  服务员端来一个香味儿扑鼻的小坛子,我让他猜这道菜叫什么,用什么做的。  他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咂了咂味儿又尝了一勺说,写道:“像是好多种肉加上调料煮在一起的。上帝!这味道太美妙了,简直无法描述。”  他还真说对了。“菜名呢? ”我追问。  他想了一会儿写道:“Halloween”  我一查辞典,万圣节前夜?听说万圣节是西方鬼节,在万圣节前夜人们化装成各种动物和鬼怪聚会狂欢,他的意思是把好多动物和它们的冤魂一锅烩了?亏他想得出!   “我们在吃一群鬼吗?”我笑得喘不上气来,忙写道:Its name is that Buddhist jump over the wall(这叫佛跳墙)。
  他又傻了,疑惑地舀起一勺肉想要辨认:“这是佛吗? 墙在哪里?”然后煞有介事地比划起来:“怎么跳呢?”  我连说带写带比划:这个菜名来自一个传说,传说中这道菜烧好以后香飘四溢,隔壁寺院里的佛教徒本来不吃肉,闻见香味儿也忍不住跳过院墙来偷吃了。  他怔了片刻,恍然大悟,“哇,太有想象力了!”  我又写道,这就是中国的食文化,吃不仅意味着填饱肚子和享受美味,还有文化。  他说,哦,在美国吃只负责填饱肚子和享受美味,没有文化。  我有点得意,带捎着就给他上了一堂中国食文化课。  看来这种说、写、查并用的交流方式还行,只是我能记住的词汇太少,频繁查词典按得我手指头都疼。
  午饭后,我们来到王府井步行街。大概全世界的商店都差不多,而且男人大都对购物没什么兴致,他没那么激动了。  Bill在外文书店买了一套学汉语的软件和一本中英语对照的旅游手册。然后就着书架写了一页纸给我。大意是他很抱歉,因为我的英语很好,他却一点中文都不会,这对我不公平,所以他要好好学中文,下次来的时候跟我说中国话。  我忽然想到他应当有个中文名字。  听了我的建议他很高兴,问我Bear中文怎么翻译。  熊,我说。  我就叫“熊”吧,他兴致勃勃地说。  熊?“Why?”我问。  从昨天一见面你一直在叫我Bear,我很乐意做你的熊呀。  啊?想了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发音太差一直把Bill念成了Bear,而他当熊当得挺美就没纠正我。  那你叫“大熊”吧,就是big bear。  “大熊?我喜欢这个名字!”大概觉得应该对等,他说:“你呢?”  “叫我兔子吧。”我告诉她我养过很多兔子,我的性格也像兔子——表面安静,一蹦就窜出老远。  从此我叫他大熊,他叫我兔子。  我在外文书店买了一套英文版的《三国演义》送给大熊,告诉他这是非常有名的中国军事历史小说,读懂了这本书会明白中国人打仗的方法。在工艺美术商店,我还买了一套少林小和尚的武术群雕送给大熊当警察的儿子,他说让他儿子模仿这些和尚的动作学习中国武术。  这样且走且逛,我俩手里的袋子越来越多,想起晚上还要拎着这些袋子去看戏,我感到购物安排在别的活动之前真不是个好主意。  晚饭简单吃了点汉堡,我们来到位于厂桥的中国京剧院实验剧场,看折子戏《八仙过海》《拾玉镯》《吕布戏貂蝉》。
  戏一开场,大熊就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住了,《八仙过海》里的神仙们载歌载舞十分卖力,他随着锣鼓点儿摇头晃脑,观众鼓掌的时候他也跟着使劲儿拍手。  我根据剧情略作解释:那八个人在渡海,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这个女孩在家门口丢了东西,那个小伙子捡到还给她,他们就相爱了……演到《吕布戏貂蝉》的时候,我发现没法讲明白,干脆就不解释了。  看完戏,我们到剧院旁边一个小茶馆喝茶。  大熊还沉浸在看戏的兴奋中,一边喝茶一边写起观后感来。大意是京剧的服装、脸谱还有舞蹈如何神奇,那八个家伙打得多么精彩,那个小姑娘多么可爱等等。最后问我,“那个妈妈和女儿在谈什么?”  我觉得奇怪,今晚的戏里没有什么妈妈呀。  他说最后那个故事里穿粉色长袍的不是那女孩儿的妈妈吗?  半晌我才反应过来,他把吕布当成貂婵的妈妈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我告诉他那是一个年轻的将军,他在追求那个女孩儿。  “那是个男人?!”他不相信地摇头,“他的声音那么尖,穿着粉衣服,脸上没有胡子,怎么会是男人?”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京剧小生的声音就是挺像女的,而且没有胡子也不画脸谱。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好写道:“京剧表现年轻男人的角色就这么规定的,粉衣服也不代表什么,男人穿什么颜色的都有呀。”  他这回信了,面带羞愧地检讨自己无知并解释说,在他的国家,婴儿一出生就以蓝色和粉色衣服来区分男女性别,所以他以为那个穿粉色衣服的是女人。  我对自己用英语解释吕布和貂蝉的关系没什么信心,灵机一动便指着新买的《三国演义》说,故事就在这本书里,等你读完了我告诉你是哪一部分你就明白了。  品了会儿茶,大熊写了个条子递给我,我看了吓一跳,“Will you marry me?(你愿意嫁给我吗)”  “Why do you ask me this question suddenly ? ”(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被他的突然袭击搞懵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写条子反问。  他赶忙sorry,解释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爱你,你正是我要找的女人。”  “这算是求婚吗?”我心里嘀咕,西方人求婚应当是单腿跪地,展示一枚钻戒……怎么什么形式都没有就说出来了?不过要真那样就太尴尬了。毕竟刚见面,还是在公共场所。  望着他热泪盈眶的蓝眼睛,我稀里糊涂地点头Ok,估计他搞不清我在OK什么,是答复他的请求,还是理解他的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  第一天的日程顺利结束,我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最欣慰的是,我说的英语大熊基本上能懂------虽然我听不懂他的英语。  他给我的感觉是:真诚,幽默,聪明,简单。完全不同于我认识的那些五六十岁的中国老男人,老奸巨猾的干什么都像在做生意。
  第五章 相亲2  周五下午,早早从郊区的寄宿学校回家,我约了方圆和她老公一起来家里包饺子。方圆是英语教师,早早英语也还行,估计这顿晚饭可以吃得轻松点了。  早早这年17岁,乖巧懂事,一双美丽的凤眼透着聪明,跟当年的我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带捎着帮我找点父爱。”她很看好我跟这个老外的缘分,沾光去美国的想法应该是主要原因。  今天是他俩第一次见面,希望他们相处融洽。  下午,在跟大熊回家的路上,我用手机把晚饭安排妥当:方圆两口子准备饺子馅面;早早到对面的餐馆买几个凉菜。  我们到家后,晚餐已经准备就绪: 方圆在揉面,她老公从厨房端出饺子馅,四个凉菜已摆在饭桌上------卤水拼盘、川北凉粉、拍黄瓜和橙汁莲藕。  寒暄介绍之后,大家在客厅里围着饭桌包饺子。  方圆擀剂子,我和大刚包饺子,大熊在一旁好奇地观望,早早在一旁悄悄拍照。方圆告诉大熊,饺子馅是把白菜、韭菜和猪肉剁碎加上各种调料做的,饺子包好煮熟后,吃的时候沾上酱油、醋、蒜、香油做的调料汁。  看着大熊垂涎欲滴的样子,我告诉他,中国人在过农历春节的时候,家人才在一起包饺子,今天是为了欢迎他才包的。   “谢谢!我太荣幸了。”他要求道:“我可以体验一下吗?”  我笑道,“好吧,让早早跟你作伴。你俩比比谁包的更难看。”  可能是我的英语太烂,他直打岔:“当然是我难看,早早是多么美丽的女孩儿呀。”方圆忙解释我的意思,他大笑说,“比饺子难看?那我争取当亚军吧。”  饺子出锅后,不用分辨就知道,又扁又皱巴的和露馅儿的肯定是大熊和早早的作品。至于他俩包的怎么区分,他们自己也看不出来。  大熊很负责任地说,“我保证把我包的全吃光。”  早早赖唧唧地说,“我包的送老妈啦!”  大熊费力地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进蘸汁里,然后干脆放下筷子,用叉子戳起饺子放进嘴里,“号赤(好吃)”他伸出大拇指,用怪腔怪调的中国话赞道。  “又是混合的美味,这两天我吃的中国菜都是这种无法描述的感觉,为什么中国菜的味道这么复杂?”大熊望着饺子若有所思地问,方圆把他的话翻译给大家。  我说,中国菜是文化嘛!文化当然就复杂啦。“不同的食物和调料混合加热后会产生不同的味道,这是一种奇妙的化学变化。我们的祖先花了很多工夫去研究这些味道,所以中国就有了多种风味的特色菜。”  他肃然起敬:“了不起!这是中国人对人类化学的重要贡献。”  晚饭后,方圆夫妇告辞。女儿跟老外接着聊,我基本上听不懂,但知道他们在说北京哪儿好玩儿还有美国的大学什么的。  我递过茶去,指了指果盘。  “老妈,我在帮你侦查呐。”早早一脸的鬼灵精,“看他是不是好男人。”  “搞什么?”这小屁孩儿,懂得什么叫好男人!  “我跟他说我前男友的毛病,我问他这是不是男人的通病,他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这样伤害过女孩子。”早早的问题咄咄逼人。  早早的前男友在跟她交往期间跟别的女孩儿玩暧昧,早早为此跟他分手了。这会儿她是在刺探大熊的品行。  我瞥了一眼大熊,这么尖锐的问题会不会让他尴尬?他果然有点窘,沉思了一会儿,语气凝重地跟早早谈起来。  “他说美国的年轻人结婚前,交异性朋友比较随便,一旦结婚就非常负责任了。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段也是这样。曾经有个女孩儿很爱她,但他不在意,让那个女孩儿很伤心。”早早撇撇嘴,“男人都这个德性!不过…….他说他结婚以后对家庭很专情,但妻子对他不忠,所以他们离婚了。”  “他说他对你很认真,希望你能成为他的妻子,他会好好爱你,也会对我们这个家负责任。”早早冲我挤挤眼。  “我刚才问他,你跟我妈交往的时间不长,为什么确定要跟她结婚。他说经历过失败的婚姻之后,他思考了好几年,现在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他说你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女人。”早早边侦察,边报告她获取的情报。  我理解大熊的意思,好比一个人走错路了,当他弄请从哪儿错了,下回再走这条道他就不会错了。大熊显然把我同他梦想中的女人对号入座了。而我还没来及细想他是不是我要找的男人。说实在的,从这个美国人来北京的那一刻起,我的精力就集中在怎么跟他讲英语,怎么完成每天的日程上,差点忘了他是来跟我相亲的。
  我需要另外的时间来梳理一切。
  星期六一早,我和早早带大熊到玉渊潭公园参观晨练。  初夏的玉渊潭,满眼是醉人的绿:绿草,绿树,绿的湖。  在草坪、树林与湖泊之间,有一片平坦的空地。  空地上,生龙活虎的一幕展现在眼前:  一对对中老年男女伴着录音机传出的音乐欢快起舞,无论舞姿优美的还是动作笨拙的,看上去统统开心自信;练健美操的队列矫健柔美舒展大方;舞剑的打太极拳的一招一式魅力无穷;拉京胡唱戏的一板一眼有模有样;还有练歌的、打网球的、遛鸟的、扭秧歌的……整个晨练场面构成了一幅激动人心的健身图。  大熊看呆了,好奇地问:“今天是什么节日?他们在这儿庆祝什么?”  “他们在健身。这里每天都这样,周末人多一些。”我说。  “是政府组织的吗?”他问。  “不是。”我摇头,“政府不管这些事。”  “那是商业活动?”  “也不是。”我说,“是市民自己来的。他们想要锻炼身体,就自发地到这来了。”  “太神奇了!”大熊说,美国人锻炼身体要么到体育馆练器械,要么在街上跑步。他们绝对想不起来用集体狂欢的方式来健身。  有早早在一旁解说,今天我压根用不着写条子查字典,便连说带比画中英文并用,跟大熊侃起中国普通人的生活来。  我告诉他,这是中国城市居民创造的健身方式:去体育馆健身又花钱又枯燥;在大街上跑步太挤,空气也不好;中国人本来就喜欢扎堆儿活动,早晨空气新鲜,大家在公园里伴着音乐唱歌跳舞,健康快乐友谊兼而有之,自然大受欢迎。不知道最初是谁发明的,反正现在这类活动在中国的城市很流行。普通的中国人虽然生活条件不咋的,但他们想方设法让自己活得健康快乐。  “我太感动了。”大熊说他从来没想到人们可以这样生活,他说希望将来我们每天早上到这儿来,跳舞打球打太极,那我们一定可以活到100岁。  从玉渊潭出来,我们参观了军事博物馆和后海的老胡同。一路之上,早早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大熊不时开怀大笑。  看到他俩相处这么融洽,我特别欣慰。女儿是我心中很重的筹码,她不喜欢的人我恐怕很难接受。  周日下午,我帮早早收拾回学校的东西,她认真地说,“老妈,这老外人不错,跟你也挺般配的,我觉得靠谱儿。”  “那我就勇往直前啦。不过-----”我调侃她,“你是为了去美国上大学才急着让老妈跟这老外走吧?”
  “哎呀,我这不是盼着你有个归宿吗? ”她装模作样,“你有着落了,我也就放心啦。”  “行了,托福成绩考高点,到美国上个好大学,也不枉我这么老远折腾一趟。”我趁机提要求。  “那当然。”  一个星期转眼就过去了。  回美国的前一天,大熊来到我家,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一起完成。  我正琢磨他要说什么,忽见他单腿跪地,亮出一枚戒指:“你愿意嫁给我吗?”  虽然这个镜头在我的想象中出现过不止一次,可我还是吓了一跳。  “ye......yes”我别无选择。  他为我戴上戒指……  “希望你和早早跟我到美国生活,我会对你们负责任。如果你想念中国,等我退休了,早早大学毕业了,我们可以回北京定居。”他说他会把早早当作亲生女儿,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  我找到了渴望多年的安全感。  大熊打开皮夹子,掏出一大摞表格说,这是美国移民局未婚妻签证的申请表格,现在我们需要一起做这件事。  表格要填写我们三个人的信息,包括年龄、收入、财产、家庭成员、工作经历、教育背景、有无犯罪记录等等,十分繁琐。我们花了一个下午完成了所有的填写。  在首都机场,大熊的眼睛湿润了:“我的生活已经无法没有你。”  我真切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内心的孤独和对亲情的渴望-----这是他对我如此依恋的理由。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种柔软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是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男人,我要好好照顾他,给他家的安全,家的温暖。  大熊回国后发给我这样一封EMAIL:  “自从我们在网上相识,你的坎坷经历,不屈从于命运的奋斗精神以及伟大的母爱就深深打动了我。在北京的相聚,我发现了你更为可贵的品质:你的善良周到令我非常感动,你的善解人意则使我惊讶不已----你甚至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你是一个懂得爱、需要爱并甘愿为此付出的女人。我相信,所有的男人都渴望找到这样的妻子,而我是他们当中最幸运的。”  “你的智慧给我的生活带来极大乐趣:你把中国文化诠释得耐人寻味,你让我了解了那么多我闻所未闻的东西。你向我打开了这个世界另一扇精彩的门,让我知道生活原来如此丰富有趣。我相信,你不仅会是一个好妻子,而且是我的知音、挚友和不离不弃的伴侣。”  “我愿以男人的名义发誓,用我的全部去爱你,照顾你,决不让你再吃苦受累。因为你是唯一值得我这样做的人,我确信自己找到了世界上最美丽最优秀的女人。愿上帝保佑我们尽快团聚。”  剔除美国人表述方式中的夸张溢美,我读懂了他看中我的两个理由:善良和智慧。  之前我一直有个疑问:这个美国人为什么对我这个没钱没色还有孩子的女人如此衷情?换句话,为什么中国男人再婚要考虑的条件,他却完全不在乎?  他的信帮我理清了这样一种交换法则:他相信我的体贴和智慧可以温暖他冰冷的生活,丰富他枯燥的时光。我指望他的呵护和关爱能驱走我内心的孤寂,减轻我奔波的疲惫。  我们的交换单纯而明确,它更多地来自精神,物质条件自然可以忽略不计。在这样的交换中,我相信我们得到的,不会输给任何具备青春和财富的人。  方圆说,你还挺幸运,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其实真有来路不明的馅饼砸到头上,宁可饿几顿我也不敢接----谁知道会不会吃死人。我相信任何看似幸运的事都有它内在的合理性,大熊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我可以安心享用“馅饼”了。  回信中我写道:  “谢谢你的爱和理解。在未来的婚姻中,我会全心全意地关心你,并为我们的家庭付出全部,也相信你会做同样的事情。作为历尽沧桑的中年人,我们的感情或许不像年轻人那么热烈,却更加持久和深沉。因为我们了解生活,懂得彼此的希望,知道责任和义务。我们共同的目标是携手走完余生,为此我们将彼此关爱,相互支撑。”  “未来的婚姻也许会面临一些困难:文化的冲突,语言的障碍,性格的磨合,家庭关系的处理等等,但只要我们坚守今天的共识,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让我们约定,无论何时遇到分歧,都要坦诚交流,相互理解,彼此包容。我们的心将在理解和包容中更加靠近。”  这些信件既是对前一阶段交往的总结,也是对未来婚姻的寄予,为我们后来的婚姻生活奠定了基础。
  第五章 签证   等待的日子漫长而煎熬。我天天盼着从美国移民局寄来的邮件,以至于一听见楼道有响动,就冲出去看是不是我的。  两个多月过去了,邮件杳无音讯。  大熊安慰我说,按照程序,美国移民局应当在调查他的收入财产和纳税情况,为的是确保我和女儿移民美国后的生活。调查还包括他有无犯罪记录、虐待倾向等劣迹,以保证我们母女的人身安全。  美国政府的考虑确实周到,但不知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  我在google上查找申请未婚妻签证的信息,了解了一些对付签证官的技巧和要准备的证明材料:如往来信件、机票票根、旅馆收据、合影、互赠的礼物等等。我告诉大熊这些情况,他第一反应就是“再来一趟中国”,他说我们再拍一些合影,多攒一些票根收据之类的物证,这样签证就多一些把握。  其实我俩心照不宣:这不过是找个借口相聚,以缓解等待的焦虑罢了。  10月份大熊再次来到中国。我们去了上海、厦门和云南。这次旅行让他大跌眼镜:中国不仅地大物博,而且南北各地的语言文化、饮食习俗差异之大,竟好像不是在同一个国家。他对此产生了无限的好奇和兴趣,一路之上大惊小怪,稀里古怪的问题接连不断。我只好不停地查字典,翻手册,编答案,还要想象一下从美国人的角度怎么理解,最后把资料加常识加杜撰混合而成的结果,译成英语解释给他。  虽然累得我身心疲惫,却也加深了我们对彼此性格、爱好、思维方式的了解。如果说他第一次来中国,我们的交往还限于平面层次的话,这次旅行则使我们的互知进入了立体层面,至少我懂得在未来的婚姻中怎么对付他了。  秋去春来,下一年的3月底,盼望已久的移民局通知终于来了。4月18日这天我要携女儿去广州美国领事馆面签。  正赶上一年一度的广交会,广州的旅馆爆满。好不容易订到一家小旅馆,房间连窗户都没有,灯还是坏的。本来就忐忑不安的我更加心烦意乱,莫名其妙地跟旅馆老板吵了一架。  大熊在网上安慰我,万一美国不给签证,他就到中国跟我结婚,我们也可以在北京生活。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再分开。  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熬到早晨6点。  简单梳洗后,我和早早打车到了领事馆,门口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7点钟开始排号,人群排成长龙依次进入签证大厅,坐下等待叫号。  来这儿的都是办移民的,所谓的“移民倾向”,在这儿不是拒签的理由而是申请的前提,签证官的任务只是考察移民的理由是否真实。听网友说,面签的时候告诉签证官自己英语不好,可以只讲中文。也有网友说,要是碰上不会说中文的签证官,也只能说英语。我密切关注每个窗口,发现签证官都能讲流利的中国话,而且所有的面签都用中文进行。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一起进来的办完离开了,后面进来的也大多签完走了,还没轮到我们。12点过了,我正嘀咕是不是把我们的号弄丢了?忽听广播叫号要我们到3号窗口。  忙不迭赶过去,窗内一位于五六十岁的老签证官语速很快地说了一串英语,我没听懂一个字。
  我结结巴巴地用英语问:“我可以说中文吗?”  他摇头说NO。  早早告诉我,签证官说因为你的申请人填写的表格显示他只懂英语,所以你必须用英语谈。  我的头嗡的一下,这不坑死我了!这头傻熊,干吗不填也懂中文?  此刻我又像初见大熊时一样,耳朵对英语没反应,完全不知签证官在说什么。我意识到情况严重了:要是我不能讲英语,他肯定想,这两个人一个不懂中文一个不懂英语,怎么可能谈恋爱呢?由此他会怀疑我和大熊恋爱关系的真实性而拒签。  没有选择,豁出去了。  “对不起,先生,我的英语说得不太好,听力更糟,但我的英语读写很好,我和Bill平时通过EMAIL交流,以后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听和说自然会越来越好。今天我很紧张,我担心因为听力不好,对你的提问有误解,万一答错了你就不给我签证了。”我竭尽全力磕磕绊绊地用英语向签证官坦诚相告,早早也帮助解释。  “我理解。”签证官通情达理地点头,“可是我不懂中文呀。你的面签又只能由我进行。”
  早早机灵地问:“我可以帮助吗?”  “当然。你们是同一个签证包。”他存心放我们一马。  “谢谢。这样可以吗?我女儿把你的问题翻译给我,我用英语来回答。”我必须让签证官知道我有英语表达能力。  “很好。”  总算峰回路转。  “你们在哪儿认识的?”早早把第一个问题翻译给我。  “在互联网。”我告诉签证官,我们在网站相识后一见钟情,然后通过EMAIL和视频聊天相见恨晚,接着他来中国看我难舍难分,现在盼着在美国团聚简直度日如年……这些英语句子是我事先背熟的,我发现煽情的话用英语说,一点也不显得肉麻。  “人家没问你那么多!”早早直瞪我。  我继续滔滔不绝……  “Ok, ok”签证官并无恶意地打断了我,接着问:“你的未婚夫第一次来中国是什么时间?”  “日。”我再次拓展他的提问:他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我们参观故宫、长城、老北京胡同和博物馆,我们去餐馆……  “老妈!”早早急了,“问你什么答什么!”  这丫头哪里懂得老妈的用心。网友说每个人面签的时间,仅限于那几分钟,我用有把握的英语说得越多,签证官出难题的几率越少。况且细节能证明我们的恋爱关系真实----这是我事先琢磨好的策略。  接下来的问题依次是: “你未婚夫的工作是什么?”“他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他有孩子吗?”  真得感谢自己,昨晚趁着失眠我把有关的英语烂熟于心,尽管那时我还以为面签用中文。  我底气十足地絮叨着:未婚夫在底特律的汽车公司工作,是个工程师。他在大学是学电子工程的,他在海军的时候是船舰工程师。他的父母八十多岁,已经退休了。他爸大学没毕业就当了海军,参加过二战,退役后做生意;他妈当过老师,有了孩子就成了家庭主妇。他还有个儿子当警察,三十多了还没结婚……  “All right”签证官做了个手势让我停下。  “行了,老妈,问完了。”早早忙止住我。  估计他也被我的罗嗦折磨得差不多了。我不失时机地递上贴满证据的文件夹:合影照片、信件、旅馆发票、飞机票根等,每份旁边都注有英文说明。条理分明,一目了然。  签证官接过夹子会心地笑了笑,随意翻了两下就还给我。  “congratulations!” 他说。  我不懂什么意思,感觉像是结束语。于是我紧张地盯着签证官的手,直到看见那只长毛的手抓起了红色单子------网友说红单子是通过,我才如释重负。  签证官微笑着起身跟我握手,说两天后来取签证。  道谢后,我筋疲力尽地往外走。  “老妈你刚才显得特傻!”早早不忘损我。  “不傻能拿到签证吗?”我对自己的表现颇为得意。  “是呀,瞧你傻得可爱,人家都不忍心拒签了。”早早没明白,还拿我开心。  “他有那么好心吗?”我情绪大好,教女儿一招,“你想呵,拒签不拒签,取决于签证官认为我和大熊的恋爱关系是真是假。我刚才深情款款如数家珍地念叨大熊和他们家的事儿,而且一付提起未婚夫就打不住的架势,英语那么烂还没完没了。他会认为我们的关系是假的吗?”  “哦,”早早悟出点味儿了:他看你一提未婚夫就激动,就不怀疑了。  “还有,”我道破另一玄机:“要是遇上个问一句,答十句的主儿,你会怎么样?”  “赶紧打发他走呗。”  “所以他就打发我走啦。”  “老妈真狡猾!”  “他要觉得我狡猾就糟啦!他得认为我是恋爱中人,特纯特痴才行。”  “哎?你刚才不是紧张吗,怎么还顾得上算计这些?”  “签证官那么友善,我就不紧张了呗。我一放松,记者的功力就出来啦---根本用不着算计,审讯和被审讯的关系,就变成观众和演员的关系啦。”  回到宾馆,我立即上网把好消息传给了大熊,当即收到他的回音:“现在,我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至此,我走投无路时的异想天开——嫁到美国去,算是有了现实的可能性。  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远嫁他乡带来的变化。这变化将涉及我的事业家人,意味着我不得不告别熟悉的一切。  我知道,这并不轻松。
  第六章 后路  回到办公室,我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编稿。忽然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袭来,我心中隐隐作痛。  此时我意识到,伴随我多年的采访、写作、编辑、策划、评职称、勾心斗角---以往生命中所有这些重要内容将不复存在。新闻生涯带给我的快乐与欣慰,成功与光环,痛苦与烦恼,艰辛与尴尬等等精神和物质的诸般好处及坏处将统统离我而去。  我很清楚,此去美国对于我不过是利弊参半的等值交换。我不得不牺牲为之付出半生心血的事业和社会圈子,来换取感情的归宿和女儿的前程。虽然懂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却不料这抉择来得如此悲壮,我只好痛并期待着保住的鱼或熊掌物有所值。  思前想后,我决定设法退休。我可以放弃事业,却不能失去安全。  退休金和公费医疗是我留给自己的后路,有了后路,万一婚姻失败我和女儿才不至于没着没落。  我到单位人事部门查询了有关病退的文件,在一处条款上找到了自己申请退休的依据:工龄满30年,年龄满50岁,有慢性疾病的职工可以申请病退。  我有胃病和失眠症多年,这当然是慢性疾病,于是我顺利拿到了北大医院的疾病诊断书,病情为:难治性抑郁失眠症。  我很快写好病退申请报告交给部领导。  不出我所料,编辑部一片哗然。  报社正处在一个微妙的特殊时期,因为近年的整改让大家拿钱少了、干活难了、人际关系紧张了,所以单位上下怨声载道,不时有人另谋高就。每一次欢送会总是引得大家意马心猿,感慨万千。  正常调动不管去哪儿都是人往高处走。而我的退休报告却反其道而行之,居然要回家歇菜。这自然引得同僚们大惑不解,议论纷纷---毕竟这是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我占据的又是大家眼热的职位。  分管采编室的部副主任林涛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知道肯定是谈退休的事。  “退休报告怎么回事?跟谁赌气呢?工作有什么问题想办法解决嘛,干吗非要走这一步呢?我告诉你,退休,从我这儿就通不过。”林涛俨然在批评一个闹情绪的孩子。  这下麻烦了,真没想到领导会以为我在闹情绪。我在报告里言词切切地陈述了自己病情的严重和痛苦,以及退休对我的身体和工作的好处。看来我的退休理由令人生疑,而且现在的人思维方式越来越趋于忽略说法直猜隐情了。只是他不知我的底细,自然猜不准了。  “领导误会了,我真是因为长期失眠太痛苦了,最严重的时候连续一个月睡不着,你想那是什么滋味?现在整天考核,工作压力这么大,我睡不着觉还得写稿编稿出差,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了,再这么下去非得癌症不可。”我愁眉苦脸地诉说着,信不信是他的事。  “那你想过没有,退休后天天憋在家里,你的忧郁症不更得加重?要不这样,我帮你争取一下,病休半年怎么样?这可完全是为你着想,毕竟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林涛恳切地说。  我心里着实感动。林涛为人仗义,他当记者的时候我们就经常合作,他当了领导我也很配合他的工作。我知道报社不缺我这样的老家伙,等着提拔的年青人早就望眼欲穿地盯着我的职位了,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我相信他是为我好但我别无选择,也不能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谢谢,领导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真的不想干了,退休以后的生活也打算好了,我的要求符合规定,就让我去吧。”  “这样吧,先别忙着决定,回去再好好想想,说不定过两天想法又变了呢。”不愧为领导,说话周全而有分寸:“等你深思熟虑以后真的拿定了注意,咱们再谈好吗?”  林涛的好意让我既感激又为难。我希望他只是做一下挽留的姿态,不是真的打算留住我。因为按照规定,虽然我“可以申请退休”,但领导也可以不批准。现在我只能给领导面子,假装回去好好考虑。  第二天一上班,编辑室主任、顶头上司老于就来找我。我想应该是林涛派他来做我工作的。  老于开门见山:“你申请退休真是因为身体情况,没别的原因吗?”  “是呀,还能有什么呢?”我把跟林涛说过的理由添油加醋地重复了一遍。  “咱俩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句大实话吧。”老于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说:“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你看咱们现在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还动不动就罚钱,干得有什么意思啊,说实在的我都想退。你听说经济室小刘了吗?小伙子干活不要命啊,这个奖那个奖还真没少得,上礼拜五骑着自行车去采访,路上突然心口憋闷透不过气来,上医院想采取点措施再接着干,当时就被留下做手术了,大夫说再晚一会儿就没命了,这都是累的呀。你再看看咱们这儿这几年多少得癌的?所以呀,身体第一,我觉得你的想法特别明智……”  原来老于是代表他自己来支持我的。他的话入情入理跟我的利益也一致,可我心里却不大舒服。我明白他盼我赶快走人腾地儿,给谁腾我心里有数。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对,老于比我年轻好几岁,自然不愿意身边有这么个业务强资格老不好指挥的副手。现在好不容易我自己要走,使把劲儿推推没准儿我就真走了,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谢谢,谢谢理解。”我装出找到知音的样子,“可领导不理解,昨天林涛找我谈话,他以为我是闹情绪呢。我身体都这样了,哪还顾得上为工作闹情绪呢?还是你了解我,帮我跟领导说说吧。”  “咳,领导总得挽留一下嘛。这是你自己的事,你非要退谁也拦不住。哎……”老于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不是最近失眠挺厉害吗?我看…..你干脆在家歇着吧。好好休息,这边有什么我帮你支应。”  我很快反应过来:我在家休息,然后他找领导诉苦说室里怎么忙,我有病上不了班,我那摊活儿堆在那儿没人干,没准儿他还说我身体一直不好,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想让我上不了班成为既成事实,再从工作的角度给部里施压。我知道这是成全我却对他感激不起来。  我请假在家,每天有人来电关心,问候之后便打听我申请退休的真相。  我拿出祥林嫂的劲头,耐心细致地逐个诉苦,同事们想不出别的原因,只好相信我  是身体不好加上意气用事了。  一周后,我得到消息,我的申请已经部门领导同意并送往报社人事部门审批了。我大大松了口气,人事部门应该没问题,我的申请中规中距无可质疑。
  第七章 父母  接下来要做的是向父母汇报。  我曾经跟母亲提过找老外的想法,大概觉得这是天方夜谈,她并没往心里去。现在见我真要带孩子走,母亲方知此事属实便忧虑起来。  “你还真要带着早早去美国?还把工作也辞了?我说你挺大个人做事怎么这么冒失呀!”她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数落我。  我说别急,正要过去跟您和我爸谈这事儿呢。  “千万别过来,你爸正为这事儿生气呢,血压都上去了。你们爷俩都那么倔,回头吵起来他心脏病再犯了。咱俩就电话上说吧,这会儿他不在家。”  “好吧。”我说,“那您告诉我都担心什么,我一件一件地跟您解释。”  “那个美国人你才认识几天呀就跟人家跑,还带着孩子,要是让人骗了怎么办?你人生地不熟的,连英语都不会说,到时候困在那儿怎么办呀?再说了,你这边工作都没了,要是在国外混不下去,怎么生活呀?还有……”母亲忧心忡忡地列举她的疑虑。  还好,这些担忧合情合理。只要不认为嫁给老外就等于嫁给大猩猩,我就有解释的余地。  我说:“放心吧,我不会受骗。美国政府在批准我们移民之前,把大熊的情况查个底儿掉,看他是不是有稳定的工作?有没有能力养活我们?他犯过法没有?虐待过老婆孩子没有?人家是怕万一我们到那儿出问题,给美国政府添麻烦。您看他们政府都出面管了,肯定安全。再说我有什么好骗的?我又老又没钱。”  “你非要去我也拦不住,要不你自个儿先去看看,觉得那边可靠再回来接早早。”母亲更加放心不下她外孙女。  “早早得到美国上大学呀。谁家不是千方百计地送孩子出国留学,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您还拦着,这不是耽误她吗?”我赶紧拿女儿的学业说事儿。  “唉!”她叹了口气,大概不知说什么好了。  “另外我不是辞职是退休,退休金公费医疗都有。万一婚姻不如意,我先忍两年,等早早拿到绿卡我再回来。反正再不好也没损失什么还成全了孩子,这多合适呀,您就别担心啦。”  “唉,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母亲貌似被我说服了。  母亲告诉我,父亲最近心脏不好,对我的行为很气愤。千万别惹他,先躲着点儿以后再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父亲。他老人家不爱说话挺倔的,有点像像电视剧里的石光荣。从小到大,我们从来没谈过心,我不懂他,他也不懂我。在我的心目中,父亲更像是一个挂在墙上的标准像,想到他我就想起人民日报新闻联播和参考消息之类。  我有点纳闷,孩子要远行,一般的父母更多的是担心和离愁别绪,可为什么父亲却如此震怒?  难道是恨我投靠资本主义或者崇洋媚外,打算对我进行严肃的共产主义理想或爱国主义教育?那我还真不知何言以对,不是不会反击,而是怕击得兴起伤到老人的尊严,他心脏病发作我可担待不起。  刚放下母亲的电话,妹妹君就打来电话说,父亲嫌我没找他汇报特恼火。她说这事儿躲不是办法,走之前总得跟父母道别吧?还是考虑怎么跟父亲谈一次。  看来这场交锋是逃不掉了。  “听说你要到美国去结婚,怎么回事?”是父亲打来的。  “爸,我找了个男朋友是美国人,我们打算结婚。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我还没想好对策,只好强做镇定。  “中国十几亿人,为什么要跟美国人结婚?”听得出他强压怒火。  我告诉父亲,跟大熊结婚不是因为他是美国人,而是因为我们彼此中意,最主要的是他能接受早早,中国男人很难接受别人的孩子。  “你认识他才多长时间呀?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上当受骗怎么办?我在报纸上看到越南妇女被人骗到非洲受虐待回不来……”父亲开始详述越南妇女受骗的故事。  爹妈怎么都这么抬举我?我一无财二无色弱不禁风的也干不了重活,估计找上门去人贩子都不收,人家骗我有意义吗。不过我欣慰的是,父亲这次是担心我的安全,而不是为他的革命道理,我第一次觉得他像个慈父。于是心中涌起几分歉疚:我该早点跟他解释清楚,还让他为我着急。  “爸,您就放心吧,美国政府已经对大熊的情况做了调查……”   “美国政府是什么东西!从前打朝鲜现在打伊拉克,到处横行霸道,干过一点好事没有?!”父亲一提美国政府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无话可说。  “你一意孤行,后果自负。但是有件事你必须严肃对待,”父亲转入正题:“你的党籍问题怎么办?要跟组织交代清楚。”  我忙说不用跟谁交代,出国没地方缴党费,就算自动脱党了。  “砰!”电话那头一声拍击,“这是负责任的态度吗?你必须写出书面材料,跟组织说清楚。另外,查查美国共产党还在不在?能不能通过这边的党组织跟他们取得联系。”  找美国共产党接头?这老爷子……我真服了。  我无可奈何地说:“爸,我不是15岁,我快50了。婚姻也好,党籍也好,让我自己处理好吧?”  父亲更来气了:“你处理?我这个60年党龄的老党员,一生对党忠心耿耿,最后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美帝国主义,我的党性立场还要不要……”  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愤怒从何而来,是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毁了他一世英名,害得他晚节不保。顿时,刚刚给我点亲情的慈父不见了,板着脸的画像又回来了。  凭什么让我牺牲自己的幸福和女儿的前程去成全你的“党性”! 我的歉疚荡然无存,一股怨气从心里往外冒:“说到党性,我得跟您澄清一下。共产党是讲阶级的,大熊是给资本家打工的普通劳动者,属于工人阶级,共产党员不能跟工人阶级结婚吗?而且,《共产党宣言》 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毛主席说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您连国门都不让出,怎么联合,怎么解放?另外,美国打朝鲜打伊拉克又不是大熊的主意,凭什么把账记在他头上……”  “我没有你这个女儿!”只听那头一声怒吼,电话挂断了。  我的心变得冰凉。想起以往暗无天日的婚姻,想起再婚之路的艰难,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丝曙光,不想又碍着了别人的“党性”!我知道,父亲的信仰已经成为他的宗教。在他的世界里,万物非红即黑。是是非非,我跟他永远讲不明白,只求他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接连几天,我心里七上八下,耳边总是响着父亲愤怒的声音,想到他年迈苍苍还被我气成这样,我的心就一阵脑绞痛。可是,这件事没有让步的余地,跟大熊的婚姻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不可能因为父亲的观念而改变。
  第八章 婚礼
  大熊来北京接我们去美国。  他想在北京办个结婚手续,以便我们的婚姻在中国也受到法律保护。他还想在我父母亲友那儿报个到,让他的女婿身份得以确认。  我赞同他在中国领结婚证的想法。有了中国政府颁发的结婚证,他往来两国之间更加便利。同时,我也理解他不便说出的另一层意思:为数不少的外国女人跟美国人结婚只为那张绿卡。她们把婚姻当作去美国的跳板,不管对方年老年少有钱没钱,只要肯娶她们,绿卡到手就拜拜。虽然大熊不会把我当成那样的女人,但我们相识以来,我从未让他见过我的父母家人,也没让他以未婚夫的身份出现在我的朋友圈,这不能不让他的心中有所忌惮。所以,多一道结婚手续就等于多一层法律保护,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在北京领结婚证不成问题,但他要见我的家人亲友,却着实让我为难了。  原因一,以父亲的党性原则,他不会接见这个帝国主义女婿,也不许其他家庭成员会见这个美国佬儿。原因二,我的病退申请尚未批准,此时将大熊拿出示人,嫁老外出国的消息必被广而告之,只怕节外生枝病退不成。原因三,我这把年纪染指涉外婚姻已属新闻,万一到美国婚姻生变更成笑柄,所以板上钉钉之前最好保密。  基于上述原因,不仅领结婚证之后的婚宴不能举行,就连大熊这次来北京,也只好仍住宾馆。  可这一切怎么跟他解释呢?  一番努力后,原因一大熊表示遗憾但理解。原因二,任凭我费尽口舌,他还是明白不了,把他介绍给我的朋友,跟我的退休批不批准有什么关系。原因三被我藏下未提,免得他以为我对婚姻怀有二心。  这就是文化的差异,以美国人所处的社会环境和思维方式,恐怕很难想象人与人之间的微妙感觉,有时候是事情成败的关键。  我说,有些事现在你理解不了,但我确有难处。请你相信我,在中国一切听我的,我会安排特殊的方式庆祝我们的婚姻。我承诺,下次回中国的时候,一定把你隆重推出。  他说,好吧,我相信你。  我知道他对于自己被藏匿感到委屈,但我无能为力,也只能以后再弥补了。  用什么方式庆祝我们的婚姻呢?  找到真心相爱的意中人,本该隆重地欢庆一番。可这对我却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因为不管做什么都得有人出席,可我既没有父母家人的认可,也不能告知亲朋好友,结个婚还得像做地下工作似的秘密进行。要办婚礼,除非找个没人的地方,雇一帮人来当宾客。  大概我命里就没有婚礼这项内容。第一次婚姻,就因为我们两地分居,跟双方父母又不在一个地方,草草领个证儿就算完婚。其实我并不是个看重形式的人,婚礼动静再大,转眼就打散了的夫妻比比皆是。两个人真心相爱比什么都强。那些没用的形式,对我是一种精神负担。  只是我担心大熊不好受。他把这段婚姻看得很神圣,肯定希望用特别的方式来纪念我们的结合。可在中国,我们面临的是这么一种境况。在美国,他的父母家人分住在不同的州,相距甚远。大家聚到一起需要有假期,而我的未婚妻签证对完婚期限有明确规定……  最终我想到了两个特别的方式:拍一套婚纱照和三个人的全家福,作为永久保存的纪念。去趟仙境般的九寨沟,来一场两个人的旅行婚礼。  大熊对我的建议高调赞同。  8月中旬的一天,崇文门大街一家高档影楼,我们一家三口合力演绎一本婚庆相册:我和大熊婚纱礼服登场,早早青春时尚亮相,然后是全家福大秀温馨。   被化妆师狠敲了一笔之后,我和早早变得光彩照人。  镜中那个秀丽高雅的少妇,发髻乌黑,白皙的脸上一双凤眼含情脉脉,洁白的婚纱裹着苗条高挑的身段,那是我吗?我欣喜而得意。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知化妆师用了什么魔法,竟使我原本松弛晦暗的皮肤变得光滑透明,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又找回少女时代公主般的感觉。  早早穿一件淡蓝色吊带长裙,披肩长发上随意别着支蓝色发卡,标致的瓜子脸上,细长的眼睛美丽动人,微翘的小嘴棱角分明,好一个古典美少女。  西装革履的大熊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摄影室,一见我俩的妆容惊喜万分:“wow! 简直不敢相信我有这么美丽的妻子和女儿。”  被摄影师摆布着做各种造型的时候,我拿出了异乎寻常的耐心。我知道这瞬间的定格,并非为了装扮出来的美丽,而是记录我们传奇的姻缘,阖家团圆的融融暖意。多少年以后,当我们翻阅这本相册的时候,会无限深情地回忆起今天的浪漫和幸福。  我带大熊来到九寨沟。  九寨沟怀揣大小一百多个形似水盆水碗水渠的池、塘、湖、泊、瀑布,因沟内有九个藏族寨子而得名。传说这里的山神和仙女恋爱,仙女不慎将山神送她的定情镜子打碎,落在山坡上摔成了一百一十八片水洼,藏民称海子。这些多情的海子或静卧或流淌,日日夜夜守候着她们的山神,形成了九寨沟的奇妙景观。  之前浏览过太多的九寨沟图片,乍一走进这画中景,我的感官有点麻木。  我们沿着溪水边的小路漫步,脚边的清溪叮咚流淌,我向大熊讲述着九寨沟的神话……  走过一片片海子山溪,我心神荡漾,思绪万千.......  湛蓝的海子清澈见底,平如明镜,静若处子,纤尘无染,风雨不改,映鉴青山------这池水得有多么圣洁的心灵,才能在这污秽的世间,清者自清,悠然自处?  湍急的溪流经山峦、森林、灌木和草甸无数次梳理后,一路叮咚,浩浩荡荡,似簌玉,如飞雪,依山而下,好不壮观------这激流须有怎样的气概,才能这样日夜奔流,不知疲倦,永不停息?  在永恒的大自然面前,生命是这样短暂,恰似这转瞬即逝的水滴。就在这短暂的瞬间,人类还上演着五花八门的争斗,残杀,痛苦,离别,疾病,烦恼,悲伤……使得这瞬间更加短暂和不堪。  我告诫自己:人生苦短,婚姻是缘,以往浪费的已经太多,今后的光阴要格外珍惜。
  一回头,见大熊正凝视着海子出神。  你在想什么?我问。  “我是双鱼座,大概是命中有水,我从小就向往大海……”大熊望着水面款款地说,18岁的时候,我不顾父母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奔向大海,在海上度过了一生最宝贵的时光。“那是奔腾汹涌的水,它令人激情澎湃,热血沸腾。”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生命的水始终在我心中荡漾。现在我想过安定的生活,上帝就送来了你------九寨沟的仙女,让我们在这宁静的水边开始姻缘。感谢上帝!我的幸运令人难以置信。”  我说,也替我谢谢你的上帝,他眷顾你的时候顺便也救了我。  指着眼前的青山绿水,我说,九寨沟的精妙就在于山水相依。那山,有轻灵的水滋润,所以青翠而巍峨;这水,被耸立的山呵护,才纯净而欢快。山是水的载体,水是山的血液。它们相依相存,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大熊说,我是这山,你是这水。  九寨天堂是一座后现代风格与藏羌特色结合的宾馆建筑,巨大的钢拱玻璃穹顶与灰褐色巨石筑成的大厦散发着原始图腾的气息。天堂的大厅内,美丽的高山花卉争奇斗艳,繁茂的银杏树撑起满园绿意,冰川纪的漂砾石昭示着远古,天鹅和鸳鸯池塘游弋……刻意营造的原生态与玻璃墙外的森林雪山浑然一体。  我们的“洞房”就在这座神圣的天堂内。  房间里豪华而厚重的陈设竟如婚房一般:砖红的藏式地毯,大红的藏式床罩,暗红的藏式烛台。分明是中国老天爷和西方的上帝有意将我们带进这亚当夏娃的乐园。  幽幽红烛下,我俩对视不语。  大熊将我揽入怀中,我们忘情地相吻。  靠在他宽阔的怀里,好暖好暖,渐渐地,我感到自己在融化……  原始的眩晕,如仙的飘逸,连同久违的青春在阔别多年后重返我的灵魂……  初战告捷。离婚两年,我找到了如意郎君,印证了当初的想法——别人找不到的,不等于我就找不到。更重要的是圆了女儿的留学梦:她随我移民美国有了绿卡,大学费用降低一半还能贷款。找到这一举两得的婚姻,不知该感谢命运,还是该佩服自己?  但我依然清醒:语言不通,举目无亲,带着孩子到陌生的国度跟不熟悉的人共同生活,绝不轻松。我要经营好婚姻,要过语言关,要找工作……前路漫漫,不知还有什么样的难题等着我。  我并不恐惧,最难的坎儿都迈过去了。
  第九章 选择  10月,美国,底特律郊外。  鲜花绿地人工湖,环绕着红白相间的二层小楼。  窗外的苹果树下,野鹅、松鼠和五颜六色的鸟儿们吵吵嚷嚷,蹦蹦跳跳,怡人的视听效果象征着新生活的开始。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我把自己和女儿未来的希望,托付给大熊——这个承诺给我们幸福的美国男人,愿上帝和老天爷一起保佑我们。  大熊每天从公司下了班,一吃过晚饭就又在家里上了班:帮早早申请大学,为我们申请绿卡,准备结婚材料……常常要忙到午夜,几天下来人累得痩了一圈。  两个月过去了,我们完成了在美国的结婚手续。向移民局递交了绿卡申请。帮早早进入了她向往的密歇根大学。  尘埃落定,仰望异乡的天空,我的美国路从哪儿开始?  我有两个选择:  一是做全职太太。大熊说他愿意并有能力养活我们,他说很多美国女人一嫁人就辞去工作相夫教子。他的承诺让我备感温暖,但既然来到机会和挑战无处不在的资本主义社会,我怎么甘心猫在家里当主妇!况且女儿上学花费大,我需要挣钱补贴家用。  二是出去打拚,这意味着我还要走一段很难的路……  我在美国能干什么?  去Google上探查一番,想看看在美国的中国人都干些什么。  发现这里的华人大致有这么几个类型:一是父辈或爷爷辈曾祖辈就移民美国的,即华裔美国人,亦称ABC。二是近二三十年到美国留学,毕业后留在这儿安家立业的。三是靠婚嫁、亲属移民、偷渡和非法滞留等渠道来的。  与上述类型相关的生活情形,也大不相同:  在美国硕士博士毕业的,大多当了医生、律师、教授、经理、会计、工程师……工作体面,挣钱多。  华裔美国人一般住在中国城或者华人扎堆的区域,几代人打下的根基使他们在这个国家生活得游刃有余。他们开餐馆开超市开按摩店,多是家族企业:一个人当老板,小姨子大舅子帮忙料理,再雇上几个远亲,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  混得最惨的,恐怕是英语差又没有根基的新移民。不管你在国内是教授还是农民工,只要英语不行在美国的情形就差不了多少,可能农民工还要比教授强一些——至少人家干得了只卖苦力不说话的活儿。  我家楼下住着一对儿中国老两口儿,老头儿在中国是东北某汽车制造厂的总工程师,年近70了还在对面超市搬运货物。老太太在国内是个副教授,现在给一个中国家庭看孩子。听说他们来美国是奔儿女来了,两人在国内是否有退休金,是否打算随孩子定居美国?不得而知。  听老太太说,这楼上有个在国内跳芭蕾的,这会儿在中国超市当收银员。还有个北京来的国企经理,在附近中餐馆的后厨洗盘子……  我英语差没专长,要找工作的话,按上述规则只能干涮碗按摩之类的体力活了。  我当然以及肯定不会干这些。硬道理是老公能够并愿意养活我。我不必为了生计,去做伤及虚荣心有损健康的事。  可我还是要找一份工作——不干苦力只用脑力的。尽管我英语不行,也不知道去哪找这样的好事儿,但我知道我一旦决定,就肯定能实现。   听上去有点矫情,矫情的事儿我干多了。经验是,当你把矫情进行到底,就离成功不远了。  来美国之前,也曾意向性地想象过两种职业:华文媒体和教中文。  干媒体对我是轻车熟路。一打听,美国大一点的华文报纸有《世界日报》《星岛日报》…..,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些报纸都在离我家甚远的州和城市,就算我真能在那儿找到工作,难不成每天打飞机去上班?华文报纸薪水微薄,不可能让大熊为了成全我挣点小钱,放弃他在底特律养家糊口的工作。  搜寻我家附近的中文报纸,发现了《密歇根新闻》和《大纪元报》。  找来一看大失所望,《密歇根新闻》是一份台商办的报,与其说是新闻不如说是每周一次的广告纸,16个版页一半是华人企业的广告和中国教会的活动信息,按广告上的电话打过去,信息大部分还是过期的。另一半内容是从网上扒的台湾、香港、中国大陆和美国社会半个月前的旧闻。叫它《密歇根旧闻与过期广告》更为贴切。  《大纪元报》似乎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报纸,上面通篇都是叫骂中国政府的文字,我以为出版物骂人至少应该骂得斯文些。可读着这份纸却让人想到泼妇骂街,我怀疑它的主编可能小学都没毕业。进一步查访,方知这是xx功办的报。有些纳闷,骂人也好反政府也罢,难道他们连一个受过教育的主编也聘不到?   既然这两份报纸分属于台湾和xx功,且不说内容和质量,就冲它们的背景,受党栽培多年的我,为其效力就有卖身投靠的嫌疑。  失望之余,我心生不解,在美国为什么就没有一份中国政府背景的报纸或者电台电视台?是美国当局不允许,还是中国媒体不想往这儿杀?  看来只剩下教中文可以一试了。  说实在的,我特别不爱当老师,当初上师范院校实在是别无选择。究其原因是性格使然,我这人生来随性,不喜约束。说话办事常常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有人认为我缺心眼儿,我知道自己非但不缺,心里比别人可能还多几个眼儿。我只是任性,有时宁可舍弃利益也要任性到底。我这样的人自然不适合当老师。虽说有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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