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电影左边床右边床身体没什么力气,和右边不一样,...

李易峰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速度冲过去的,以至于他扑倒在杨洋身边的时候,像棒球运动员上垒一样,扬起了一片沙。杨洋先是被吓了一跳,睁眼之后又被迷了眼,一边扇着眼前的沙雾,一边坐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他嫌弃的看了李易峰一眼,站起身。李易峰浑身虚脱一样,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时回不过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怎么了?”杨洋问他。“我。。。”“你以为我死了?”李易峰对这个字严重过敏,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过头去一副不想听的样子。杨洋看了一眼手表,“还算有点良心,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起来吧,”杨洋伸手拉他,可他一动又“哎哟”一声跌下去。凑上去看,原来刚才扑倒的时候,膝盖跪在了石子上,硌出了一块红。杨洋心中莽人二字差点出口,但最终没说出来。搀扶着回了栈道重新坐下,李易峰在看自己的伤处,杨洋看着李易峰,忽然“噗”的一声笑了。“你笑什么?”“你怎么回来了?”李易峰瞪了他一眼,不回答。“你先回答问题,你笑什么?”“笑你回来了,还是跑回来的吧。”他双颊涨红,头发被汗水浸湿成一绺一绺的,T恤从领口开始湿出了一个深V的图案。李易峰黑了脸,懒得和他争辩。“怎么想通的?”他又体会到那种怒气直冲脑门的感觉了,“哎,我发现,你还真是与众不同,真的没有人说过你特别怪么?”杨洋摇头。“家里人没有,朋友总该说过吧。”李易峰依然不死心。杨洋忽然从栈道上跳下去,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跟他说,“我没有朋友。”彼此都无声,海风一过,高地上的灌木丛一阵沙响。还是杨洋先用笑容化解了尴尬,他的刘海都乱了,在前额飞舞,时不时的遮住眼睛。他走回来,仰头看着李易峰,“你愿意做我朋友么?”李易峰看着对方的眼睛,没有说话。“不会打球,没有一项运动类的长项,不能累,怕刺激,通宵打游戏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学习还不错,不过,你大概不需要我辅导吧。”李易峰知道他在拼命掩饰自己的尴尬,说完之后也不看他,继续转过去看海。砰一声,一个东西砸到杨洋脚边。他低头一看,是一瓶矿泉水。他拿起来回头再看李易峰,对方摆摆手表示不好意思,“下次扔远一点,别吓着你。”杨洋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回头的时候,对方笑了,笑容十分好看。“你身体一直这么差?”“六岁开始生病,从六岁到十五岁,每两年复发一次,最后一次,我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年。输液输到手背上下不去针孔。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在想,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醒过来。”杨洋在沙地上站着,海风忽大忽小,时不时的吞掉了他几个字,李易峰只好也从栈道上跳下来,站在离他比较近的地方听他说。“有一次我不舒服,又不想告诉我妈,就自己跑去买药,结果买药的大叔不买给我,他说,这个药是60岁的人吃的不能卖给小孩子。可是我从6岁就吃了。”他冲着李易峰笑,笑的云淡风轻。对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哪个问题?”“心情不好到什么程度会来这儿?”杨洋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心情不好到要来这儿的事其实挺少的,两三年有一回吧,”他顿了一下,“但是不想上学的时候就往这儿跑。”“不想上学?”李易峰从滩上拾了一颗大石子,侧身后倾,用力甩臂,把石子掷出去,在海面激起一个个晕轮。“我的志愿是念文科,可是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希望我将来有稳定的工作,所以学了理。其实我挺烦那些数字和公式的。”他看他,又皱眉又撇嘴,表情滑稽极了,“我以后想做文字相关工作,记者怎么样?或者摄影也不错,反正,”李易峰迟疑了一下,“不是现在这样。“杨洋看着李易峰的侧脸,他喜欢皱眉,他之前看他这个表情的时候总觉得好笑,可现在看,还有点无奈。“平手。”“什么?”“各自忧愁,平手。”李易峰笑了,“其实你也挺适合学文的,说话文绉绉。”“简洁,省点力气。”“你。。。”还想斗嘴,结果肚子“呼噜”了一声。好不是时候。杨洋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低头看表,原来已经两点多钟了。“去吃饭么。”他问对方。“好啊。”李易峰跳上栈道拿食物。杨洋招呼面纱犬跟着,这小家伙在这里转来转去,转的无聊,躺在沙地上装死,懒得起来。“下次还来么?”“别,来也不敢带你了。”“为什么?”“不为什么。”“你怎么和学校请的假?”“秘密。”秘密?杨洋看着李易峰走在前面的背影都能感觉出他的洋洋得意的表情。回首望了一眼,海面这会儿没有风,平静如碧蓝色的玉石绵延到天海尽头,两只海鸟在低空盘了一圈,又高高的振翅飞走了。“我看肯定是找了什么。。。”杨洋胸口一滞,左边身体一下子没有了力气,他惯性的用右手按胸口,站在原地调整呼吸。李易峰又往前走了几步,觉得身后没了脚步声才回头,杨洋手臂已经放下来,看上去只是垂首望着在他脚边磨蹭的面纱犬。“怎么不走了?”杨洋抬头,脸色有点苍白,好在烈日加持,倒也看不太清楚。他努力的克制麻痹无力的感觉,笑说,“这家伙是不是让我抱才走?”海风推着他的身体,他浑身紧绷,要攥紧拳头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别惯着它,赶紧走,看它怎么办。”李易峰还是走在前头,杨洋已经出了一身虚汗,不规则的心跳,突发的心肌供血不足,缺氧,气短,脱力都是他熟悉不过的症状。他假装和面纱犬互相拖延,实则话费很大力气才能赶上对方。万幸,公车来得及时,杨洋有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上车之后只想坐下一动不动,闭目休息。他把腿抵在前椅的靠背上,团坐缩小血液流域,缓解回流,久病成医。李易峰这才发现对方的异常,看了他更加苍白的脸色,小声问他,“你不舒服?”杨洋摇头,不睁眼。“你吃点东西吧,低血糖?”杨洋咳嗽了两声,重新坐直,看着李易峰的眼睛简直要冒火。谁知对方根本没看他,低头在手里的塑料袋中找东西。“你早晨什么都没吃,都这个时间了。。。”他拿出一根火腿肠举在杨洋眼前,对方直接忽视,扒开袋子往里看了一眼,无奈地说,“算了,我不吃垃圾食品。”又开始了闭目养神。李易峰嘴上没说,心里的白眼却翻上天,他笃定这家伙就是因为挑食,身体才这么差的。还是那个三站远的地方,他说,先吃东西,补充了体力再回去。杨洋休息了一会儿,渐渐恢复力气,不想反驳随他下了车。街区有点老,店铺萧条,李易峰倒是轻车熟路,一条街道走了一半多,转角处拐过去,是一家面店。招牌还是新的,门面也装的规整,玻璃一尘不染,往周围看一看,竟然有点格格不入。“你来过?”“逃课也是要吃饭的啊。”他们走进去,快三点了,店里居然还有客人。更让人新鲜的是,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女生坐在靠里的位置,食物没动,却在摆弄手机拍照。“这店有来头?”他俩坐下,李易峰示意杨洋看墙上,“老板的儿子参加选秀成了明星,好多粉丝来这儿吃饭,不过东西一直挺好吃,远近闻名。”杨洋抬头看墙上,“这成为明星的,好像不止一个?”他指着好几张照片想发问。“还有一个是店里的伙计,一起参加比赛的。”一个男孩走过来拿了菜单给他们,“吃什么?”李易峰连杨洋的意见都没问,就点了两碗面。等伙计走了才说,“只有这个传统口味的最好吃。”杨洋还在看墙上,只说,“我吃什么都行。”伙计又走出来,问他们,“门口的狗是你们的?”杨洋点头,差点站起来,伙计赶紧示意手里的东西,“熬汤剩下的,刚好给它。”一笑又坐下,看着伙计拿着煮得透白的猪骨给面纱犬吃。“这店里的伙计人好又亲切,”杨洋伸头,看见面纱犬抱着一根骨头在门口的台阶上啃起来,一点出息的没有。“主要长得也帅。不知道是不是按以前的水平选的。”李易峰指指墙上的照片。杨洋笑说,“我看你长得也不错,要来打工么?”“你来我就来,怎么样?”李易峰是真的饿了,一碗面吃得西里呼噜,根本不抬头。杨洋吃一口缓两下,对方的面已经无影无踪。“你不吃了?”“饱了。”其实也吃了半碗而已。李易峰是无奈的。出门的时候发现面纱犬的饭量倒是和主人差不多,早就把骨头丢在一边,窝在台阶上休息了。“我看它可是够懒得。”“它不太精神,”杨洋看了一眼,“你把它抱起来给我。”他整理自己的校服外套,叠成方方正正的当垫子放在手臂上。面纱犬在整个过程里无精打采,一直到主人的手臂里才稍稍睁了眼。“怎么这么烫。”他们还没走出这条街,杨洋站在原地,摆弄面纱犬,试图让它醒过来。“怎么了?”李易峰本来走在前面,现在又折回来。他摸摸面纱犬的脖子耳朵,确实是烫的。“这是发烧么?”他拨弄面纱犬的眼睛,可是小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杨洋抬起了它的下巴,才发现校服阴湿了一快,“它吐了?”杨洋看看李易峰,“那骨头有毒?”李易峰差点笑喷,“你也想太多了,人家害你的狗干嘛?我看是昨天淋雨今天折腾,刚才开荤,现在受不了了。”“那怎么办?”李易峰环顾四周,这种老街道,完全不像有宠物医院的样子。“去问问吧,看附近有没有给宠物看病的地方,没有的话,赶紧坐车回去。”杨洋点头,打算跟上李易峰,可是,那种感觉忽地又来了,比刚才劲猛,十分不规则的心跳。他差点手一软把面纱犬丢在地上。抓着路边的铁栏杆,勉强站住,死命压住无力感,喊了对方一声。“我看它也不太好,我能不能在这儿等你。”他说的时候,强装笑容,摆出一副想要偷懒的样子,实际上,他眼前有点发黑,已经一步都动不了了。“好,”李易峰留下一袋子食物,一个人走了。杨洋终于把面纱犬放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四周,如果有一家药店就好了,尽管没有什么药是复原灵丹,但至少,心里不会这么难熬。有的时候心理上的依靠比生理治疗更有效。失眠,劳累,缺少能量补充,全都是他的大忌,他居然都疏忽了。他靠着栏杆蹲下来休息,塑料袋里的火腿肠若隐若现,或许应该吃了才对。苦笑也是分神,不把注意力集中在难受的感觉上就会好一些。他跟自己这样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易峰终于回来了。他在喊他,远远的走过来说,“有一家很小的宠物商店,老板说可以帮忙看一看。”他走到跟前,杨洋假装在看面纱犬的样子,慢慢站起来,“远么?”“还可以。”他看着对,额头上都是汗,“你又不舒服?”杨洋摇头。拿了食物,抱起了面纱犬,李易峰走在前面,“唉,我说你这身体素质能别随他么?以后住我家,要是这么娇气,我。。。”“砰”地一声,李易峰再回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从他的平行高度消失了。后来的事情,李易峰有些混乱,一切都被消声,画面纷繁复杂,自己好像隔着防弹玻璃看着一切,无论他怎么用力捶打都无济于事。他只记得救护车到的时候,医生问了他很多问题,但是他一个字都答不上来。跟上救护车的时候,腿上的伤处又被撞了一下,钻心的疼,也顾不上了。他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抢救中的灯一直亮着,红色的光灼烧他的眼睛。最先到达的是他的父母,然后是老师,再然后是杨洋的父母,哭诉声吵闹声责备声包围他,他一阵阵的耳鸣,捂着耳朵,坐在地上不出声。直到入夜,楼道里终于恢复了安静,他的父亲拉他手臂让他先离开,他站起来,腿软的差点摔倒。怀里的衣服还是那个人的校服。这才发现,好像差了什么。那天夜里,青凡又一场大雨,他跑出医院的时候,父亲的呼喊声淹没在风雨中。救护车是什么路线呢,在哪里直走,又在哪里转弯,是夜,他摸索着在路上奔跑,旧街在一片风雨中,七零八落。一点光,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好不容易回到那个地方,可是面纱犬毫无影踪。它有没有体力熬到他来,又会不会乖乖等在原地不走。他站在栏杆旁边的树下四望,尽可能去辨别那些模糊不清的物体,对面街角一家不知名的店铺,银灰色的卷帘门边上有几盆被打得一蹶不振的植物,而簇拥的花盆中间,他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在风雨之中瑟瑟发抖。他跑过去,从残破的花盆中间把小东西抱出来。他忽然就哭了,眼眶里的泪水混着雨水冲刷脸颊,泪水温度高于雨水,烫着他的皮肤,让他自责。昨天那一场就该他淋的雨,如果没和他一起,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怀里抱着生命迹象不明的小东西,该回去了,说不定那人已经醒了,坐在病房里吃东西,看到他的时候一笑,然后对他说,“你去哪儿了?怎么成了落汤鸡。”他说,“你走的时候响动太大,打扰我解题。”他说,“都是捡来的,待遇不能差太多。”他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他问他,“我没有任何一项运动特长,你愿意做我朋友么?”都想起来了,他还欠他一个回答。他以为,是时候给出答案了,却没想到,他看不清来路,看不见灯火。对面的车辆疾驰而来的时候,他也不在对方的视线里。他只觉得,思想一下子就断了,身体超重再失重,怀里的小东西不知道去了哪儿。疼得渐渐失去了知觉,暴雨里血腥气在他周围散开。终于,与他们感同身受。雨后天明,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蝉鸣一直没有断,夕阳打出一个光圈。杨洋坐在教学楼外面的台阶上发呆,忽然有人踹了他屁股一下,回头,李易峰走出来,在他旁边坐下。“莽人。”他低头看表,“你这么半天才交卷?”李易峰看着他,回嘴说,”你不是不爱提前交卷么?”“三模是最简单的,为了给大家增加自信,你这个时间才出来,还要高考么?”“我都掉到跟你不是一个考场了,能和你比么?”李易峰一笑。“那还不赶紧奋发图强?”李易峰耸肩。“走么?”“去哪儿?”“你不是有篮球赛么?”他俩站起来,往学校外面走。“我篮球赛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去观赛啊。”杨洋接过李易峰提给他的一瓶矿泉水,“那你比完了能陪我玩会儿么?”“我不!你那什么篮球技术,不能进攻不能防守不能跑,我。。。”身后的梧桐深处,尖利的蝉鸣刺过来,惊得两人同时回首。这个夏天终于要过去了。杨洋醒过来,蝉鸣消失了。病房里只有监视器滴滴答答的声音。护士在看他的输液瓶,他动了动,对方的注意力才回到他身上。“醒了?”他点点头。动手示意要摘氧气面罩。“我同学呢?”他问护士。“送你来的那个?”他点头。昨天回去了,今天还没来。“哦。”他想闭目想继续睡会儿,又睁眼,“他来了,让他来找我。”窗外阳光正好。
在后来的许多年,总有人跟杨洋说,“你性格这么怪,你朋友怎么受得了你?”然而他只会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一口,然后回答,“这个才是我朋友。”
青凡是个沿海小城,它一面靠海,三面接陆,在很早的时候有渔民生活在海边,靠打渔为生。后来城市改建,居住地向内迁移,渔业渐渐萧条。
政府在海边修建青港,想要发展港口贸易,最后因为城市建设跟不上贸易流通速度以失败告终。
青凡女校立在离港口最近的高地上,历经变迁,最终荒废成孤岛。
谁都没想到,后来让青凡和青港出名的是一位摄影师,他来到废弃的港口取景,在旧栈道和船舶之间扑捉残缺美感,给斑驳的校舍和荒草丛生的林间小路以新的生机。
照片放上网之后,引来了背包客,引来了摄影爱好者,也引来了婚纱影楼写真拍摄,以及青凡人的闲余踏青。
可小地方终究是小地方,你仔仔细细的在这儿转上一大圈,也只需要半天的时间。
两年后,热度过去了,再也没人想得起这个地方,想得起城市一隅有一个青港,它像物种迁徙时老弱病残的食物链末端,被大部队前进的步伐抛得远远的,甚至永远停留在最萧条的一刻,止步不前。
李易峰第一次来青港的时候是高一暑期打工,在影楼做摄影助理,有两个女孩要到青凡女校取景拍摄,他随着摄影师来到这个地方。
那个时候,青港重回萧条,安静得犹如死城。他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海面波涛涌动,粼粼波光的美感像他外表风光无限的校园青春,而环顾四望,破败荒芜放任滋长,是他完全看不到未来的内心。
“咱们要怎么过去?”杨洋打断峰的思绪。
“坐车吧。”他看看杨洋正在把自己给他的热牛奶喂给面纱犬喝,“可以直达,只是有点费时间。”杨洋似乎反应了一下才回问,“下午还要去学校么?”李易峰一愣,并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不去啊。”“那费时间也没关系吧。”杨洋歪着头看他。李易峰忽然就笑了,才说道,“没关系。”
不在同一频道上的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永远像折断了又对接在一起的电线,电流通过时发出嘶嘶啦啦的声音,所有善意或恶意的对话都在不顺畅的对接中走了样,无奈的引人发笑。
然而,很久之后杨洋才知道,去青港有很多不同的路线可以选择,而峰当时那么说,是因为他选了一种耗时最久,却是唯一一种不用倒车换线的方式。
洋问他,“你怕我累么?”
峰说,“不是啊,为了省事。”
“是么。”
杨洋看了李易峰一眼,李易峰一笑。都是后话了。
上车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车厢在阳光的烘烤下渐渐升温,经过一夜雨水洗礼,蒸腾出一股潮湿的雨水味。
首站只有他们两个,杨洋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怀抱着面纱犬,峰坐在他身边。
他今天是白色的T恤,领子上有一道浅灰色的线,胸前三颗小小的白色扣子系着两颗。
阳光往他脸上一铺,分明的棱角镀上一层浅金色。两颊在太阳的照射下有点泛红,他抱着面纱犬调整了一下姿势,垂眼看着。大概是昨夜睡眠不好的关系,他眼下的黑影一直没有散去,睫毛的阴影遮挡,不知道还以为他睡着了。
车子发动,李易峰双手交叠在胸前与他聊,“你很喜欢狗么?”
他不抬眼,缓缓的摇摇头。手指把面纱犬的头抬起来又放下,抬起来再放下,逗着玩。
“那干嘛一直带着它?”
“不是放你家不方便么?”
“它不是流浪狗么?”
“干嘛不放了。”
“不是你答应要养它么?”
。。。。。。
“我如果不答应呢?你就放了?”
“也许吧。”
。。。。。。
“可是我也不会养狗啊。”
“可以学啊。”
“那你怎么不学呢?”
“我学了再教你么?”
杨洋终于抬眼看了一眼李易峰,然而李易峰只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手攥成拳,表情狰狞了一会儿。深呼吸,再转过头来,嘴角都抽搐。
杨洋看着他便秘一样的脸色,忽然笑了,逆着光,眼睛笑成弯弯的弧度,“只是放在你家,其他一切我来负责。怎么样?”
还算有点良心。
“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吧,”李易峰看着面纱犬在探头,伸手又把它按回校服里,“总是诶,喂的也不好。”
杨洋拨开衣服,把面纱犬抱出来放在手上看,面对面看着小家伙,“你叫什么比较好呢?”
“喂,”他的脸凑近了一些,李易峰刚想阻拦,面纱犬“切”的一声,打了一个小喷嚏,喷了他一脸鼻水。
李易峰笑岔了气,随着车子拐弯,身体东摇西晃。杨洋第一次把面纱犬丢在李易峰腿上,自己沉着脸,拿面纸擦拭。
笑过之后,他撑着小家伙两只前爪把它举到眼前,笑着说,“冲刚才这一下,必须养啊!叫什么比较好呢?”
杨洋瞥了一眼面纱犬傻白甜的蠢相,“随便吧。”
“叫随便吧?”峰故意扬了一下音调,“不好吧。”
杨洋犀利的眼光一扫,窗外吹进来一股小凉风。
李易峰一耸肩,顿时心情大好。
面纱犬的话题无疾而终,并没有得到名字的小家伙又回到杨洋怀里。
车厢的温度在升高,快十点钟了,公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向着人烟稀少的青港而来,上上下下几轮之后,又只剩下坐在最后排的两个少年。
李易峰太困,车子摇摇晃晃就睡着了。在那之前,杨洋一心看窗外的风景,他好像从没来过这些地方,对路边的每一个建筑,每一株草木都充满好奇。面纱犬也犯困,却被杨洋按在窗边,被迫一起看风景。
一个不急不缓的刹车,李易峰一点头醒过来,身边的杨洋头抵在窗户上,已经睡着了。
阵阵热风撩着他的头发,面纱犬似乎被他压住有点不畅快,一个劲儿的从他怀里往外拱。
李易峰冲着它“嘘”了一下,把它塞回杨洋怀里。
车子再启动,驶上一条稍显宽敞的大路,转弯处,惯性作用,杨洋随着震动摇晃了一下,一头栽在李易峰肩上。
终于到达青港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到最高,碧海青天,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砂砾与石子被洗得一尘不染,铺陈通往栈道的一条小路,就在眼前。
远处高地有一个民国风格的建筑,像一个精致的复古模型,在不知名的灌木簇拥下,坚定不移,别有风情。
杨洋终于放下面纱犬,回头与正在活动肩膀的李易峰说,“这地方真漂亮。”然后先一步走上小路,往海边的方向走。
李易峰跟在后面,无奈的摇头,他好像不是带好奇宝宝来观光的吧。
一条一百多米的石子路,杨洋在最前面,一面伸展筋骨,一面尽情呼吸带着海水咸味的空气。
面纱犬在中间,雀跃的程度不亚于他的主人,跑几步,嗅一嗅,原地转几圈。非常偶尔地,它会往回跑,围在李易峰脚边,似乎催促他走快一点。
他今天依然是篮球少年的打扮,蓝色的T恤,白色的运动长裤,只有手里装着食物的塑料袋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他单纯的认为,杨洋的身体虚弱和食物的摄取不足有很大关系,故而出发之前买了这一袋子。
走上栈道的时候,脚下发出木板松动的咯吱声,海水很舒缓的一遍遍冲刷海岸,杨洋在栈道的尽头停下来,强烈的阳光反射下他睁不开眼,只能用手遮挡向着远处眺望。
回身看了一眼刚走上了栈道的李易峰,他在栈道上坐下来,面纱犬在他身边打转。
“这里叫什么?”
“青港。”李易峰在他身边坐下。一袋子吃的丢在旁边。
“怎么发现这儿的?”
“两年前打工,无意中发现的。”
“打工?”
“在影楼,过来取景。”
杨洋环顾了一下四周,”今天没有么?”
李易峰一笑,“早过气了。”
杨洋看着他柔和的侧脸,头微微的低着,一抹惋惜的神色挂在眼角。
“还挺可惜的。这里很舒服。”杨洋自言自语一般,闭着眼深呼吸了一下,听着李易峰嗯了一声。
“你好像挺失落?”
李易峰一愣,难道,我不应该失落么?
他说,“是么。”
杨洋点头。
“我到这儿来的时候,心情都不会太好。”
“你之前每次不上课都是来这儿么?”
“有一些吧。”
“心情不好到什么程度会到这儿来呢?”
李易峰终于抬眼看对方,“你问卷调查?”
杨洋一撇嘴。
“不是的话,至少互问才公平吧。”
“那你问我把。”
李易峰叹了一口气,他还真的没什么想问的。
况且他到这儿来,并不是来提问的。
“你不问,那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不!”李易峰皱了一下眉,然后想了想才说,“你为什么身体不好?”
杨洋差点笑出来,他真想回答——不为什么。不过,这家伙会气死吧。
于是他一手拉着李易峰的手腕,把他的掌心放在自己左胸上,佯装神秘的说,“这里,有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了。”
李易峰抽回自己的手,啧了一下,“开什么玩笑。”
“换我了,”杨洋并不在意这些,“心情不好到什么程度会到这儿来呢?”
他居然还记得这个问题。
“不一定吧。看情况。”
“那今天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恍如隔世,那些令人不爽的低落情绪,似乎在昨天的风雨洗礼和对方的执着跟随中一点点磨耗掉了,他应该感谢对方的好心陪伴,还是大声抱怨破坏了自己装忧郁的兴致。
他可是跑来难过和失落的。
一股执拗的情绪忽然涌上来,峰反问“你说呢?”
“不知道。”杨洋摇头。
李易峰有点心烦,这人明知故问还能一脸平静,也是卓越的演技,冷血得可以。
“那你跟来干什么?”
“不想去学校。”
“为什么?”
“你翘课,我也可以。”
这算哪门子理由,李易峰觉得自己傻了才和这个怪孩子说这些话。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他无比想结束这个话题。
“那你来这儿都干什么”
“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那。。。”
“好像该我问你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性格挺怪的?”
“没有。”
一脸笃定。
聊不下去了,李易峰嘴唇绷得紧紧的不说话,一股邪火冲在脑门上。
“该我问了。”
他依然不说话,也不反驳。皱紧眉头,看着杨洋。
“你觉得徐婷的死和你有关系么?”
李易峰倒吸了一口气,噌的站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能平静的说出这些话,挺酷的?”
杨洋抬头,李易峰就站在他眼前,一米八的身高,逆光之下,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凭借语气猜测对方动怒的程度。
于是他收了腿,扶着地面站起来,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他的任何动作幅度都不大,速度也不快,总给人一种不紧不慢的感觉。
他站起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掸干净身上的沙子。才说了一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
李易峰绷着脸,冷笑了一下,“不用了。没兴趣知道。”
他转身就走,大步流星,踩得栈道上的破木板挤压作响,一直走出五米多,身后的杨洋才说,“她的死大概只和她自己有关系吧。”
李易峰忽然止步,回身狠狠瞪他,“这算是在安慰我?”
杨洋看着他,一副不然呢的表情。李易峰觉得真的没办法和他沟通了。
“没有关系和没有感受是两回事,”对视之中白白衍生厌恶。
栈道上,两个人的距离在拉长,杨洋看着李易峰头也不回的下了栈道,背影远远的,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一阵海风鼓起了他的衣裳,后脑的头发被吹得一团糟。小肉球似乎感受到异常压抑的气氛,嗷嗷了两声,在杨洋脚边打转的速度都变快了。
一手捞起它摆在眼前,杨洋无奈的一笑,“我好像说错话了呢。”
李易峰是气愤的,却说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
大概,在这不到一天的相处中他已经默许了对方的存在,认同他成为自己的伙伴,尽管他经常被对方气个半死,但他愿意相信,他只是个有点另类的怪孩子,他的内心应该是柔软而善意的。即使不是,那么至少说出那么一两句好听点的话,也不是难事。如果不想说,大可以选择沉默。而不是像他所做的,硬要拿话戳他肺管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恨不得句句撩他发火。
他怎么能专门触他霉头,找他麻烦,跟他硬碰硬呢?
他上了回程的公车,越发心情不爽。青港明明是他的秘密基地,明明是他带着人过去好心分享,这一闹一走,反倒自己把好地方拱手让人,错的又不是他,到底为什么是自己走了。
越想越不甘心,坐了三站,又下了车。
离青港最近的老城区,已经纳入改建计划,墙垣写满大大的拆字,环卫已经放弃了这个地方,四面八方都有怪异的气味飘出来,来来往往一两个身影,皆是岣嵝的老人。
他一个人走在沥青已经开裂的街道,无意中踢到一个踩坏的易拉罐,惊扰了路边啃咬垃圾的流浪狗。
真是悲催至极。
肚子忽然叫了一下,这才想起那袋子东西也留给了他。
连生气的劲儿都没了,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
太阳高照,已经快中午了,他的嘴唇发干,喉咙发疼,额头上有一层汗水,还没流下来就被高温蒸发得什么都不剩。
买了一瓶水,灌了几口,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阴凉处发呆。
身体的温度降下来一点点,脑袋里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反而适合思考。
他问他,你觉得徐婷的死跟你有关系么?
心里像被戳了一下,却又要坚持的想下去。
他为什么不回答呢,他把双手搭在膝盖上,下巴戳着手臂,难道有关系么?
他没有作弊,没有抄袭,没有对于对方的指责有什么过激的反驳,他是他的盟友,帮他澄清了事实。在那场冷漠的对视之中,他站在自己这一头。
他真的,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么?那么,眼睑上的黑影怎么解释?自己噩梦惊醒的时候,明明他也是醒着。
风雨欲来的那个时候,他为什么刚好出现在他面前,把他从篮球场带回了家。
昨天放学的时候,他灰溜溜的消失在校门口,他叫了他一声么?那个时候他想说什么?
好像是自己气得没有道理,失落的没有道理。最顺理成章的情绪变化,都经不起一点点理性的分析。
他忽然就想不下去了,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那袋子里有水么?他不记得了。于是又买了一瓶,急匆匆的往车站赶。
地表被正午的阳光晒得发烫,原地站着却总想来回移动,李易峰望着公车驶来的方向,连一个影子都没看到。
他看看表,突然心慌了一下。还好,三站地而已,没有车子他也可以回去。
这个距离如果放在平时,无非是把他的篮球队的训练强度翻倍而已,然而烈日下的奔跑比他想象中更费时费力,巨大的消耗,一半左右的路程,他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汗水从他的额头滑下来,顺着脸颊一直到下巴,最终滴在地上,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T恤被汗水浸湿,变了颜色,裤子黏在身上也不好受。
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忍不住回头看看,却依然没有公车的影子,没办法,他又呼吸了几下,然后顺着通往青港唯一的一条路,继续狂奔下去。
栈道一点点进入眼帘,尽头渺小无法辨认。角度变换之中,终于看清他已经不在那儿了。一团小小的白色,竟然是他留下的一袋子食物。
逐渐减缓速度,顺着砂砾的小路走了几步,栈道边上的沙地上,一个穿白色T恤的人面朝天躺着,一点生机都没有。
只有白色面纱犬在他周围不停的打转。
他说,这里,有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了。
数学老师的高跟鞋声进了又远了,数学月考的考场上,李易峰奋笔疾书。高三最后的告别篮球赛,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他绊在最后一道大题,怎么也解不开。看看表,时间难辨,只觉得一分一秒迅速流失,题目读了上句忘了下句,答案停止在一个拼凑的公式上没有下文。头上开始冒汗,考试挂掉,篮球赛也要赶不上,什么鬼催的命运。终于,结束的铃声响起,卷子被老师抄走,他开始迅速的收拾书包,在同学还在为考试题目议论纷纷时,疾步离开教室。“峰!”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考得怎么样?”他赶上来问他,竟然挡住他的去路。“不知道,凑合吧。”他赶时间,这家伙却不让开。“你肯定考的不错!回来给我。。。”“行,行!我先走了!”他把他丢在身后,往楼梯的方向跑。放学了,所有学生都挤在楼道里,他举步维艰,背上的书包被拉扯,挤扁,贴在后背上,硌着自己。好不容易到了楼梯口,学生的人潮竟然改了方向,朝着他逆流拥上来,“你们干嘛往回走?”他只下了一级台阶,就被拥挤得几乎站不住。他想抓个人问一下怎么回事,手却抬不起来,环顾四周,身边人的脸,一个都不认识。勉强走了两级台阶,书包与身后的人挂在一起将他整个人往后拉,勉强站稳之后,终于在楼梯转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徐婷!她在角落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他想叫她,试图喊了两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看不清她的脸,仅凭着淡薄干枯的身体认定是她。人群将他拥挤着,上不来下不去,身体东倒西歪,忽然脚下一绊,身边的人全体消失,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栽下去。落地之前一个力量勾住他,把他拉回来,他的心脏揪紧在一起,转身看到徐婷的脸迅速放大在自己眼前!“啊!”李易峰惊醒的时候,听到了玻璃杯粉碎的声音。他从床上弹起来,横冲直撞的闯进客厅,扶着墙壁喘气。杨洋看着这一系列的举动,开了灯说,“你先别动,我把被子打碎了。”他慢步离开,拿来了扫把来准备收拾残局。李易峰一脸惊魂未定,靠着墙壁,两眼瞪着白炽光发愣。“做噩梦了?”他用扫把聚拢了一下大块的玻璃渣子,然后问他。李易峰这才慢慢放开了揪着衣服的手,勉强回神看着对方,却没有说话。“你一直翻来覆去。”杨洋低垂着眼帘,“把我吵醒了。”“不好意思。”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接过杨洋手里的扫把,“你先站一边去,”蹲下来,把茶几下面,地摊边缘的小玻璃渣子一点点扫出来,与大块的汇总到一起。“梦到什么了?”杨洋又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没什么。”他轻微的摇了摇头,闷声说。“那你还睡么?”李易峰回头看了一眼杨洋,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三点钟了,对方的下眼睑已经有了黑影。“你睡吧,我坐一会儿。”杨洋按熄了客厅的灯,回到自己床上躺好,客厅的脚步声很轻。喝水的声音,放下杯子时的微弱的响动,在沙发上坐下来,皮革摩擦的声音。依稀可辨。他知道他睡不着,又怕吵到自己,只能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不出声。其实,他也一样,在床上躺着,闭上眼睛,可是脑子无比清醒。不是只有他在梦魇之中,自己闭上眼睛,那团黑影和落地时的震动也会包围上来,她最后的眼神和转身时的幅度,他都记得无比清楚。那是一个很大的恐惧和痛苦,大到顷刻之间吞没了教室,在教学楼里流窜,压抑住整个学校。每一次交流与传播之中,正义的负面情绪都在成倍的增长,每一个炽热的心脏都露出他本来冷漠的模样,每一个人都是道学家,站在人性的高度预备审判。结果战胜对错。他的朋友,同窗在那一瞬间,与他们分道扬镳。他懂他的恐惧,可他不想说,感同身受是个敷衍的词汇,即使同一境地立场,他仍然想保持冷静的头脑,把理性做到极致,不多言哪怕一个字。李易峰团身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雨终于停了,没有月光,乌云大概还漫在天空,一点生机都没有。他看到徐婷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她的眼睛空洞无光,皮肤白到几乎透明,嘴唇干裂,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块一块。他一呼吸就能闻到血腥的气味,弥漫在鼻腔里挥散不去,放佛自己也体会了自由落体和粉身碎骨的过程。他看到夏拿着他147分的考卷向他恭维,同学的拥簇让他无处可逃。他把头埋在双臂之间,抱紧自己。客厅里不冷,他却不寒而栗。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么?杨洋看着这一幕,然后,慢慢合上眼,转过身背对着屋外的人。劝慰始终不是他的长项,嘘寒问暖心灵鸡汤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现在他自身难保,只能用存在陪他,熬过这个被雨浸得凉透的漫漫长夜。第二天,第一缕阳光落在李易峰脸上的时候他就醒了。五点半钟,夜虽然长,但终究还是熬过去了。他揉揉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记不清了。身体到处是酸疼的感觉,他捏了自己几下,按按太阳穴,终于清醒了一点。往卧室看了一眼,杨洋背对着他躺着,没有动静。他蹑手蹑脚,把扫把放回原处,收了半干的校服,拿了书包准备走人。到门口时,不合时宜的一声“汪!”该死的白肉球,他回头想要遏制,却看到杨洋一脸阴沉,靠在卧室的门框上看他。“要走?”“啊,啊嗯。”他不自觉的回身站好,小心翼翼的看杨洋的脸色,他面如白纸,唇色浅浅的,眼睑上的黑色较昨晚更加沉重,整个人看上去无比虚弱。“上哪儿去?”说话依然咄咄逼人。“回家。”“今天还去学校么?”李易峰一愣,他这人不擅说谎,万万没想到杨洋一句话问到他语塞。“你不打算去?”“我。。。”手调整了一下书包带的位置,他紧张的时候总喜欢用舌头舔一下嘴唇。“那就是了。”杨洋换了个姿势站着,咳嗽了两声,然后冷冷看着他。李易峰微微皱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你等我一下。”回卧室关上门,再出来的时候杨洋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你这是干什么?”他问他。“这样就走,我妈回来就会吓死。”他也拿了自己的校服和书包,然后指着地上的玻璃渣子对李易峰说,“把这个收了,拿到楼下扔掉。”话听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李易峰只想着赶紧走人,于是一声不吭,麻利开始行动。等他楼上楼下一个来回,再站到屋子里的时候,杨洋已经把白肉球裹在校服里抱着,背好书包,准备出发了。“什么意思?”“书包和狗都不能留在家里。”“我不是说这个,你这么早干嘛去?”“你干嘛我干嘛。”“我回家换衣服你也要跟着?”“换衣服之后呢?”“。。。。。。”“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李易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学校头牌学霸,二十四K纯乖宝宝,小清新的病秧子发疯了。李易峰站好,正色道,“我回家,换衣服然后上学,你跟着我干什么?”“那就把狗先放你家,一起去学校。”“为什么放我家?”“我家不能养宠物。”“那我家就能啊!”李易峰被气糊涂了,抬手制止杨洋继续往下说,“别岔开话题,不是狗的事!你跟着我干嘛!”“你既然去上学,咱们同路,你干嘛怕我跟着。”李易峰不耐烦了,冷下脸来,“你别跟着我,我今天也不去学校,只想一个人待着。”杨洋表情倒是比较柔和,透过校服的缝隙在白肉球的脑门上画圈圈,“真可怜,没人要你,你又要流落街头了。”弄了一会儿,李易峰终于缴械投降,“行,狗可以暂时放我家,”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他这么劝自己,“但是你得去上学。”“成交。走吧。”杨洋拿起书包,抱着白色面纱犬,先出了门。李易峰背后一凉,感觉这事要失控。果然,等到了李易峰家,他才真正见识到了杨洋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本事,他旁征博引,据理力争,思路缜密,伶牙俐齿。李易峰根本不是他对手,更何况他还有杀手锏,“你不带着我,我就告诉老师你逃学,再告诉你家长。你现在只剩两条路可以走,带着我去或者杀我灭口。”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想去上学也来不及了。“喂,你不去上学怎么请假啊?”李易峰摆手表示我不想理你。杨洋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吓得李易峰赶紧制止,“你干嘛?”“跟老师请假。”“你自己请假老师不会和你妈确认么?”李易峰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请假有什么用。”杨洋默默的把手机收起来,看着李易峰不说话。“真的不去了?”杨洋点头。“跟着我可以,今天一天必须听我的。”继续点头。李易峰看着杨洋干脆利落的诚恳样子,感觉十分不靠谱。他拿了自己和杨洋的书包,扔进衣柜里,指着白肉球说,“它先带着吧,放在家里我不放心。”杨洋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我也不放心,感觉昨天淋了雨之后它也没精神。”杨洋先出门,李易峰跟在后面小声念叨,“我是不放心我家里东西。”李易峰家住在比较老的街区,违建房屋连成排,小卖店比比皆是,早点摊铺堵在各个路口,飘出热气与香气,早市上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时间还早,学生骑着自行车在小路上穿梭,偶尔一两辆汽车想通过就要拼命的按响喇叭,拎着菜篮的老人和去赶公车的上班族从眼前经过,他看着李易峰在对面的一家小卖店打了电话,然后拎着一袋子东西走出来。一条路,八米的宽窄,杨洋抱着面纱犬,坐在路边,李易峰站在对面,逆着光。一切都与昨天一样,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他穿越马路走向他,一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袋牛奶。“热的。”他站在他面前,递给他,杨洋仰着头接过来,然后问他,“我们去哪儿。”他转身先走,从袋子里拿出面包扯开袋子咬了一口,回头的时候杨洋刚站起来,拍打了两下衣服,抱着面纱犬,停在原地望着他。他脸色比刚才好了一点,可还是血色不足,晨光之中的少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注视着他,波澜不惊。李易峰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说,“去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杨洋把面纱犬丢给李易峰,自己去洗澡,他好像特别怕自己感冒的样子。
李易峰头发上还滴着水,校服湿的一塌糊涂,站在客厅里,脚下的水渍能连成一个圈。
去洗澡前杨洋扔给他一块毛巾,在他说谢谢之前,先说了一句,“你把它擦干净把,我怕它感冒。”
李易峰环顾了一眼杨洋家一尘不染的客厅,只好蹲下来,把面纱犬一手托在手心,另一只手用毛巾把它眼睛前面的小白毛一点点拨开,“你主人可够没人性的。”
本来无精打采的小白毛忽然一缩,爪子抓在他手心上,呜噜了一声。
呵,狗仗人势。
洗完澡杨洋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身体终于回了温,他擦着头发,把另一叠衣服搁在一边,李易峰正蹲着,双手把毛巾撑开,里面裹着白色面纱犬,轻轻的揉捏。
他看着这一幕,默默的站了一会儿才说,“你去洗澡吧,我来。”
李易峰抬头的时候一愣,然后吞吐回答,“不用了,我。。。”
“去吧,”杨洋不顾他的迟疑,拿起那叠衣服,“这是我的,不介意的话。”
李易峰还在想更合理的托词。
他与对方并不熟悉,跟着他回家也是情势所迫。更何况今天一幕幕跌宕起伏的变化,已经让他那颗生机蓬勃的心脏彻底冷下来。
他以前并不知道情绪低落为何物,但是今天,他心灰意冷,暴风雨的天气与他同温,他真的想,在那漫天风雨中好好清醒一下,想一想,自己在这一幕幕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那个生命的休止符如此惨烈,震得他整个人回不过神,他的头有点疼,嘴角连一个敷衍的笑都做不到。这样的他,不像他。
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只想一个人,为另一个人难过一下。
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没有一项对的。
“还是不。。。”
正想着,对方漫不经心来了一句,“都是捡来的,待遇总不能差太多。”
要不是手里的白色面纱犬蠕动了一下,他几乎没听懂这句话。
可是当他反应过来杨洋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差点气绝了。
这话明明有那么多种善意,优雅,温和的表达方法,比如说去吧不用客气,比如说你不去会感冒的,比如说。。。
可他却选了最极端,最讽刺的说法,贬低他,抨击他,试图将他全面击溃。
这要是放在平时。。。平时的话,他会怎么回击呢!即使和他只是点头之交,大概也会想办法羞辱回去。
“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对着他咆哮么?大概会吧,可是今天他不行,也懒得想清楚这个答案。
他无力去做,只好选择顺从。
到底是他不懂他,还是太懂了。
浴室空间很大,他脱了自己黏在身上的衣服,站在淋浴房冲淋。
热水润湿皮肤,紧闭的毛细孔打开,水蒸气熏染,他低着头,任水柱打在他的后脑上,酸胀有一点疼。
他用力捏自己手臂的皮肤,直到两边都是红印,在热水的冲击下,痛感翻倍。
他想象那种筋骨分离,皮肉崩裂的感觉,忽然鼻腔酸楚,落下泪来,为那个改变不了的结局和再也回不来的人。
那个对着他趾高气昂兴师问罪的画面,留在他脑海里,清晰地每一帧的细节都难以忽视,她的音调,用词,表情,动作,一遍遍回放,连她转身的速度和离开时候的背影都如此真实。体内的郁结和悲情都蒸发出来,绕在他四周不愿散去,交织成一片混沌。
在混沌变成黑暗之前,他听到有人说,“你要是那么玩命学习,人家一抄就超过你,你什么感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看到杨洋家的天花板,他平躺在沙发上,耳边有轰轰的声音。
杨洋停止了吹风机,回头看他。薄唇轻启,“你醒了。”一双凤眼没有一点温情。
李易峰头还是有点晕,勉强坐起来,屋子里只开一盏昏黄的小灯,白色面纱犬浮在茶几上,毛色白的发亮。
“我怎么了?”他揉了一下太阳穴,寻找回忆断点之前的片段。
“你在淋浴房晕倒了。”杨洋说完,打开吹风机继续给面纱犬吹干。
轰轰轰。。。淋浴房。。。
李易峰看看穿在自己身上的杨洋的衣服。彻底崩溃了。
过了好半天,屋里才恢复安静,杨洋揉揉面纱犬的头,柔声说,“这下子干净了,果然擦是不行的,洗澡就是好。我们还顺便救了人呢。”随着他的戏弄,面纱犬发出两声撒娇的呜噜声。
李易峰整个脸憋成了绛紫色。
收好了吹风机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李易峰正圈着面纱犬的脖子瞪着眼问,“看到什么了?”
“嗷呜。”
“说!从实招来!”
“喂!”杨洋一把抢过面纱犬收在怀里,后退几步,背靠着墙壁站好,“你去做饭。”
李易峰呆了一秒,立刻回嘴,“不是热一下就行么?”他眼睛瞪得发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我不爱吃重新热的。”
“那我也不。。。”
“做你会的。”
杨洋干脆不看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根小小的火腿,一点点喂到面纱犬嘴里。
这绝对是他养的狗把。
不知是因为推断出了他晕倒期间发生的难堪事,还是终于认清杨洋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总之他的行动是自觉,自愿,并快速的。
幸好他有一手真传自母亲的绝活,能把任何其貌不扬的剩饭菜斗转星移变成一道光鲜亮丽,美味诱人的——炒饭。
杨洋抱着面纱犬靠在厨房的门上,亲眼看着李易峰把母亲炒好的两个菜各取了一点,在锅里翻炒了一下,然后加米饭,在戳了几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调味料之后,稀里呼噜一阵翻腾,晚饭就这么出锅了。
十七八岁的男孩,经历一天繁重的学业,意外事件的打击,狂风暴雨的洗礼,晕倒,救人,救狗,任何食物在这种情况下吃起来都是美味无比的。
李易峰是真的饿了,风卷残云,什么都没剩下。
杨洋慢条斯理,吃的不慌不忙,还顺手挑出了全部胡萝卜丝,那么细细的一小条,他愣是一个都没放过。
“你不吃胡萝卜?”李易峰问他。
“那你妈还在菜里放?”
“她在的时候我吃。”
啧,死孩子来劲了。
“大少爷,碗用我刷么?”李易峰问了一句,话出口又后悔地肠子发青。
杨洋一个那还用说么,不是你难道是我么,看我的样子像是会刷碗么的表情,又要开口,李易峰干脆一抬手直接制止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反正都要干,干嘛给自己添堵呢。
“你还挺会干活的。”
他把剩余的饭菜用保鲜膜盖好放进冰箱。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听说过么。”
打开水龙头,淋湿碗筷。
“不觉得两者有什么关系。”
关上水龙头,李易峰回头瞪着杨洋。
杨洋本来靠在门框上,然后不自觉的站直是身体,瞪着眼睛,眉头微皱,“我说错话了?”
还没等李易峰回答,面纱犬从外面跑进厨房,被杨洋一把抄起来,“你不知道厨房脏么!”他戳了面纱犬两下,一转身,溜回了客厅。
李易峰挥舞着胳膊拼命抓了几下空气。
他从小到大没遇过这么一个人,说话办事,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能把他气到死。更要命的是,你还不能动手,他脆弱得要命。
窗外雨还没停,击打窗户的声音此起彼伏,风声被雨声淹没。
风雨交加夜,无人问津时,蹲在地上画圈圈,他十万分地想回家。
人家的青春小说里,今天晚上他大概可以和好哥们不醉不休,在大马路上疯狂叫喊,狂吐一地。或者,压抑着情绪,爬窗户溜进女朋友家里,做些羞羞答答的事情。
可他,明明自己的心都碎成二维码了,没人劝解,没人安慰就罢了,还得淋雨晕倒,被羞辱,被奴役。。。这是什么命运。
他脑子让门挤了,才跑到篮球场去找虐。现在给他一个抽屉,他就能钻进去,穿越走人。
睡觉也成了问题,李易峰坚持睡沙发。杨洋坚持客人不能睡沙发的礼仪。
“那你睡沙发啊?”
“我也不能睡沙发。”
“那我睡哪儿?你房间?”
“可以。”
“你呢?睡你爸妈房间么?”
“为什么?”
“换地方睡不着。”
这是一个死循环,无解。
“你可以跟我睡,咱俩都睡我房间。”杨洋忽然说。
李易峰那一刻的表情精彩绝伦。
你XXX一定是在逗我。他的OS已经开始爆粗口了。
“你可以看看我的床,睡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李易峰想说,这是一个你我未成年,没有家长不能关门,男男授受不亲的问题。“放心吧,我对你没有意思。就算有。。。”他顿了一下,李易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也打不过你。。。”
李易峰承认他说的挺有道理,于是呼了一口气,又有一口气忽然提上来,这家伙居然读出了他的心思。。。
虽是炎夏,房间里窗户闭着,却一点也不觉得热,耳边的风雨声终于小了一点,漆黑的天花板下,李易峰睁着眼睛睡不着。
“你平时也一个人住么?”
杨洋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
“父亲不在家,我妈去外婆家了,雨太大回不来。刚才你晕倒的时候,她打电话过来了。”
李易峰掐了一下太阳穴,别提晕倒,行不行。
“你呢?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杨洋问他。
“不了,说不定还没回来。”李易峰眨眨眼睛。
长久的无声。
“你难过么?”
杨洋忽然就睁开眼,仔仔细细的听着身后人的呼吸,“有一点,”等了很久,没有回应。
他小心翼翼的把手从脑袋底下抽出来,慢慢腾起身体回头看,李易峰闭上眼睛,已经睡着了。
忽然,桌椅拉动的声音响起,打破一片死寂。杨洋终于放下手里的物理十年真题。站起来,走过去。徐婷和李易峰看杨洋的表情达成空前一致。学霸见面,分外眼红。滚开!关你屁事!他走到跟前,拾起脚边的一本书,拿在手里缓缓说,上周四下午最后一场数学月考,昨天高三告别篮球赛,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他看着李易峰眼神平静如水。李易峰显然被怒气冲昏了头,用脚踹了一下椅子狠狠地坐下去回说,不记得。那你呢?杨洋看着徐婷。我为什么要记这种无聊的事?她的脸色是真的不好,眼眶发暗,瞳孔无光,嘴唇干裂紧绷,近距离一看好像是重度睡眠缺失得不到休息的样子。唯有语气高傲不可一世。杨洋往后撤身靠在一张课桌上。上周四下午考完试之后有篮球赛前训练。李易峰食指抵在唇上看杨洋。一小时四十分钟的考试,你一小时零十分钟就交卷了。李易峰眼镜一瞪,那表情就像是在说,爷居然这么牛掰!一小时零十分钟,147?徐婷想要插话,却被杨洋抬手制止。我没有骗你,他走的时候响动太大,打扰我解题,我看了一下时间。那你。。。这位同学我想冒昧的问一句。
徐婷脸色更加难看了。
周围人集体交换眼神,声音窸窸窣窣。讥讽的冷笑爬上每个人的嘴角。
这么叫就是想告诉对方,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你做数学的时候习惯写一道题,检查一道是么?徐婷无意识的后退了一点。不好意思,我无心观察你,只是不爱提前交卷,无意中看到的,你从不通篇检查,答完卷子的时间总是刚好,好奇推断而已。杨洋仔细从对方脸上寻找蛛丝马迹。然后继续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想,他走的时候,你还没做到那道题。李易峰发出一声呵的长音,就差拍桌子叫好了。我会想办法证明的!
徐婷出去时候的速度和她进来的时候差不多。只是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充满了议论和嘲讽的声音。夏日炎炎,本来闷热的空气中似乎飘来一股不知名的薄荷清新。下午数学老师发了卷子。看到杨洋分数的时候夏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你一定在徐婷的黑名单上!为什么?杨洋问。
你就是她前进路上的最大阻碍啊!
一声尖利的蝉鸣打断了杨洋的回话,他望了一眼窗外,树上那只夏蝉只休息了片刻,又开始声嘶力竭的泣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像要把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竭尽。
蝉的幼虫通常会在土中待上几年甚至十几年,最长达到17年之久,于黄昏及夜间钻出土表,爬到树上,然后抓紧树皮,蜕皮羽化。当蝉蛹的背上出现一条黑色的裂缝时,蜕皮过程开始,头先出来,紧接着露出绿色的身体和褶皱的翅膀,然后使翅膀变硬,颜色变深,便开始起飞。从此刻算起,最长寿命长约60~70天。
杨洋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知识点,又对夏说到,一个学校才多少人,青凡这么多学校,那么多人参加高考,何况还有省里,市里。。。
嘭,一声巨响。
一个黑影从杨洋身边的窗外落下,他下意识的低头,感到一阵微弱的震动。
所有的画面都拉长,所有的动作都慢放。
让人心烦意乱的蝉鸣终于止了,最后一丝力气在生命之中一去不返。
惊呼尖叫从四面八方传来。全班的同学如潮汐般涌到窗边,他被死死的围住,完全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复杂的频率,老师命令大家回到座位的声音,打电话叫救护车的声音,女生们惊悚的叫声,男生们的脏话。嘈杂得像要把整个教室撑破,整个夏天的高温在那一刻升到极致,差点让他窒息。
艰难的突破人群,起身与大家背对着站立,那个人就站在他对面,隔着两排桌椅与他四目相对。
画面定格在彼此僵直无法动弹的身体,杨洋看到李易峰的唇在发抖,手攥成拳头,肩膀带动身体想要往前,却迟迟没有挪动一步。
他无法确定对方的想法是否和他一致,但他看得出,他在害怕,整个脸色惨白,瞳孔里蒙上恐惧的阴影。
杂声忽而散去,李易峰的眼神穿过他,在身后的同学身上徘徊。
一股莫名的寒意迫使杨洋慢慢转身,一排桌椅,八十公分的距离,划出一道万丈深渊,这一头是他和自己,另一头是沉默的审视,无声的抗拒,呼之欲出的质疑与不平,深渊里沸腾着戾气,灼伤了他的眼睛。他努力读取每一个人的潜台词,最终汇成罪魁祸首,狼狈为奸这些不堪的成语。
反转如戏,前一秒是天堂的安琪儿,这一刻已经堕落成撒旦,如入万劫不复之地。
回座位的时候杨洋一直用手压着胸口,夏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等他回应又转了回去。
下午的试卷分析变成了自习,数学老师已经不在教室里,尽管再没有人趴在窗边一看究竟,大家依然清晰的辨别出,救护车,警车到达的声音。
那天的一切都在杨洋的记忆里,深得不能再深,夏一直没有转过身问他任何一道题,女孩们窃窃私语,男孩们昏睡不愿醒,那一头,李易峰两眼直直的盯着中午被打到地上的一摞书,像风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放学时谁不小心碰了他的手臂,孤独的篮球架下没有一个身影,落日余晖勾在音乐教室阴红的墙壁上,音符停止了跳动,乐谱蒙尘,黑白琴键用静止默哀。
他推车缓慢的走出校门,一对细腻的声音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
据说中午去二班闹了一通呢。
因为考试吧。有人作弊抄她卷子。
因为这个就?
谁知道,你要是那么玩命学习,人家一抄就超过你,你什么感觉?
杨洋顿住,回头寻声看去,却只看到一个手握着车把,整个关节都发白的李易峰。
他看不清他的眼睛,只望着他咬的发紫的嘴唇。
李易峰越过他,就像封闭了所有感官,跨上自行车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回家路上起了一点风,通过林荫道的时候有小片的树叶打到他脸上,微弱的扬尘迷了他的眼,连天气都较劲。
忽然手机就响了,打来的竟然是母亲。
她说外婆身体不适要去看看,说晚饭已经准备好回家就可以吃,她在询问今天身体如何,叮嘱解暑茶要喝光,念叨着好像要下雨了。。。
还说了什么?杨洋也不记得了,他一直应声说好,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客厅里没有了余晖,可能真的要下雨了,天色灰蒙蒙的,暑热在做最后的挣扎。
晚饭都在桌上,温度适宜,他看了一眼,却一点吃的欲望都没有。
一个人瘫倒在沙发上,闭上眼,世界暗下来,只有猛烈的坠地声鼓动他的耳膜,在他本来就脆弱的心脏上撞个不停。
老人在叫玩耍的孙子回家,刚下班的年轻人一路狂奔,一个少年身影在狂风的叫嚣中保持着极其违和的频率。
花盆碎裂的声音叫醒了未睡的人。
整个屋子的温度骤然降低,风在一股脑的往里灌,他起身关客厅的窗户,却无意发现,那个方向,球场上一抹熟悉的背影。
这家伙疯了。
他抓了钥匙奔下楼,到了户外才发现,雨已经来了,带着风速打到脸上,一点不行乎。
而他竟然雨伞雨衣什么遮蔽都没有。
如果让母亲知道,大概会吓死她吧。
一笑置之,冲进雨里。那颗长在身上的定时炸弹是个什么反应,已经顾不上了。
李易峰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几乎难以相信,眼前人浑身湿透站在他面前居然没有一丝慌乱。
又来打球?他问他,气定神闲。
他不回答。
这个天选的不好,他拿出最大的耐心。
在这儿等雨停么?据说暴风雨要来了。。。
别管闲事。
闷声一句,差点把杨洋气死。
你说现在还是中午的事?
他的还击没有丝毫手软,剑锋向着对方,自己的心也滴血。
李易峰回头瞪他,几乎把眼眶瞪到爆裂。
这个人的本来面目,冷漠得让他憎恶。
杨洋抱臂往后退了一步,叉腰看着眼前人,他湿的比自己还彻底,雨水刷着他的脸颊,通红的眼睛,不知道会以为他在雨里哭泣。
你。。。忽然弯了腰,右手按着心脏的位置皱眉,雨更大了,连睫毛上的雨珠都能连成线。
李易峰凑过去扶他。
你怎么了?
我不能淋雨,不能感冒。说完之后,他无法抬头,整个身体往下坠。
终究还是那个病秧子,终究是自己心软了。
你家在哪个方向,我送你回去。
手上的力量一下就轻了,杨洋重新站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带着鄙视的眼光看了李易峰一眼,转身就走。
进入楼道的时候,真正的暴风雨终于来了,天黑得像用一碗墨汁刷了几回。
两个人站在无光的空间里,谁也看不清谁。
你没事吧?他的脸色不好,李易峰知道那并非全是演技。
没事,对方转身就走,留下李易峰原地不动的站着。
篮球场没待够,要在楼道罚站么?
我等一会儿,雨小了就回家。
杨洋又回来,冷声道,你确定?
冰冷的雨水渗透他的衣服,裹在他身上,他已经开始全身发冷了。
对方长久的沉默,直到自己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阵。
我想一个人待着。他这样说。
还在喘着粗气的人在暗影中默默咬了嘴唇,发狠的看着被一团丧气包围的李易峰。深深呼吸了两次之后,他开口道,我还没吃饭呢。
你会做饭么?
那你会热饭么?
咕。。。来自生理反应的神助力。
杨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自问自答好玩么?
李易峰不得不承认,那一天,在完全不见光的楼道里,杨洋的这句话幽幽飘出来的时候,他有点想笑。
还是跟着对方上了楼,进门前,脚下嗷呜一声。一团白色的东西,吓到两个人。
李易峰弯腰一把揪起地上的白色面纱犬,小家伙淋得湿透,脸已糊得乱七八糟还瑟瑟发抖。
看看这只悲惨的白毛团,又看看杨洋。李易峰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真的不是你养的狗么?
青凡,炎夏。校舍有了年代感,围绕教学楼密密麻麻的梧桐茂得遮天蔽日。走廊的墙壁刷着半人高的绿油漆,天窗多年没人擦拭,早就射不进一点光亮。教室里古旧的电扇嗡嗡作响,耗尽最后的力气喘息劳作,搅混了热气流一波波顶得人头昏脑涨。操场上的加油声一波波袭来,杨洋的位置在窗边,本来沙沙落笔的声音,现在也听不清了。一道物理题,反反复复的看了三次,他放下笔,合上了十年真题。不是问题解不开,喧闹的声音吵得他没办法集中精神。他站起来,反身靠着课桌看窗外。全校的人在那儿吧,他这样想着,他的教室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楼道一点动静都没有。高三的篮球告别赛,总是大家的焦点,月考刚刚结束,这几乎成了大家唯一可以放松转移注意力的事件。篮球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和一浪高过一浪的加油声随着热空气向他缓慢袭来,他右手不自觉的放在胸口上,这种激烈的运动一直和他无缘。球场边欢呼与掌声不绝于耳,一道橘色的弧线划过半场,到了白色运动衣少年的手中,接球,转身,跳跃,抛出再落地,完美的姿势,精准的角度与不断刷新的比分牌。一气呵成。少女们喜欢说,得峰帅者得天下。易峰易峰,谁与争锋。在校园里,修长的身高,白净的脸庞,好看的五官,换上运动服是英姿飒爽的篮球健将,戴上眼镜读书考试是名列前茅的学霸精英,这足以让他站在顶端傲视群雄,风光一时无两。进球之后,队伍回防,他跑在最后,在拉拉队的疯狂呐喊中挥挥手,嘴角一扬,不眨眼却可以放电的眼睛。杨洋看了一会儿,太远了,只能靠欢呼声猜测比分变化,于是无趣的坐下来,拿出耳机塞住耳朵,继续做他的十年真题。凯旋而归的队伍从操场的方向浩浩荡荡逼近教学楼,李易峰往口中猛灌冰水,汗顺着他的额头,脖颈,胳膊往下流都顾不上了。前呼后拥的女生们热烈讨论刚才的比赛,一个戴眼镜的活泼男孩灵活的跳上教学楼前的高台,挥动手臂做出指挥的姿势,高喊,“高三二班,大获全胜!”激烈的响应在巨大的爆裂声中嘎然停止。一个1.2L的不锈钢保温水壶从楼上抛出来,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大家在惊恐之余面面相觑,只有眼镜男孩,怒不可遏跳下高台对着扔出异物的窗户大喊,“谁这么没素质,伤着人怎么办啊!啊!”“吵死了!还让不让人学习了!”尖利的女音,大家交换眼神,表达懂了的意思。李易峰赶紧过去拉了男孩的胳膊,“夏,算了算了。”男孩还要争辩,只能小声劝着,“别跟神经病一般见识。”杨洋是不知道这一幕的,他带着耳机专心做题,写着写着也就入了静。直到夏撞开了教室的门,他才抬头看伙伴凯旋。“洋洋,你怎么不去看比赛?”夏在他前面坐下,回身对他说,“我们赢得可漂亮了。”“我看家啊。”杨洋一笑,放下笔,看了一眼陆续归来的同学,算是表达关注的情绪。“峰帅今天风头出大了,”夏一扬下巴,正在猛擦汗的李易峰回头和杨洋对视一笑。他和他其实不熟,在一个等级严格分明,人际关系微妙善变的班级圈里,两个身高相仿,颜值比肩,连学习成绩都不相上下的人,是没办法成为朋友的。好在俩人性格虽然南辕北辙,但是唯有不好攀比争斗出奇一致。一个热情圆润八面玲珑,骨子里心高气傲的不屑与任何人做比较。一个清冷寡淡孤僻冷漠,眼睛里除了自己和他的学习谁都看不到。迥异的风格致使俩人达成微妙的默契,不是互相看不上对方,是根本懒得看对方。呈现出一种为了定国安邦,最好王不见王的状态。铃声响起,数学老师踩着叮当作响的高跟鞋进入教室,差点让一屋子的汗水味呛晕过去。杨洋回家的路是比较清静的,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绿化程度高,直到远离城市喧嚣之后才是小区,物业管理一丝不苟,安全与服务都是一等一。他的家庭条件优越,做生意的父亲,全职太太的母亲,比起他的学业,他们更关心他的身体状况,母亲常年挂在嘴边的话是今天怎么样,热不热,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歇一会儿吧。桌上备着清甜的祛暑茶,新鲜的水果,母亲问他,“现在吃饭么?”顺手接过他的书包。太阳还没下山,光线还能在客厅里打出光晕,“一会儿吧,我看会儿书。”进了自己屋子,关门前他听到母亲说,“学习不着急,身体重要。”是啊,他何尝不知道身体重要,可是,他并不想身体健康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事。李易峰回家的时间总是很晚,和一帮同学插科打诨玩玩闹闹,回家的路途曲曲折折。然而,即使再晚,他也从没等来过明亮的家灯。他的父母忙碌,辛苦,为了生活奔波不停,却也没能改变哪怕一点点的生活状态。或者,人就是这样,即使你再努力的生存,用尽全力活着,生活回报你的仍然与他人天差地别。冰箱里有留下的饭菜,他可以热来吃。但是今天剧烈运动又大量饮冷水的缘故,下午他的胃有点不舒服,现在看到这些就没了胃口。想去洗澡,拧开水龙头一看,水流若有似无。没办法,旧楼层数又高,水压不稳,上不来水,再常见不过了。沉默的一顿,然后无奈的笑笑。晚饭也是折磨。心肌炎这种病症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气短,呼吸不畅,夏天闷热,杨洋只要稍微进食,就会有一种吃多了胃胀的错觉,让你根本不想坐下,没办法学习。他只能在屋子里瞎转悠或者跑到阳台上站着发呆。夏天小区里乘凉的人很多,奔跑玩耍的孩童,摇着扇子聊天的老人,执手散步的年轻夫妻,刚刚亮起的街灯,一切都和谐的像一副柔了光的老照片,散发着一派和谐的气息。最西南角的篮球场上,一抹白色的身影,似曾相识。“妈,出去走一会儿。”“啊?”母亲从厨房探出头,看着杨洋已经在门口拿钥匙。“屋子里呆着太无聊了,一会儿就回来。”他一笑,转身出了门。李易峰忘记了第一次带自己来这个球场的是谁,虽然离家有点远,但是胜在清净,过来打球总是一个人独占球场。他时不时的会在心里吐槽,有钱人都这么不爱运动,真是浪费。杨洋走到球场边,透过绿色的铁网认出真的是李易峰的时候,心里生出一点复杂的情绪。首先,在阳台上看到这一抹白球服的时候,他根本不确定这人是谁,就忽的鬼使神差想要过来看看。其次,现在他看到了,肯定了心里那么一点点猜测,然后呢?他跟对方称不上朋友算不得兄弟,最多是同班同学还没什么交集,总不能过去说,嗨,我看到你了,特意跑过来。正犹豫着 ,草丛里忽地窜出一只白色面纱犬,杨洋啊了一声,惊了打球的人,吓得小肉球一动不动定在了原地,也成功的让自己露出了愠色。砰砰砰,篮球弹起的高度逐渐降低,最后滚到场边停下来,隔着绿色的铁网,两个人面面相觑。李易峰坐在地上喝水,脚边放着他的篮球。杨洋靠着铁丝网站着,白色面纱犬伏在脚边。“你。。。遛狗?”杨洋一愣,似乎没听懂李易峰在说什么。面纱犬发出一声呜噜,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说,“不是啊,”低头看了一眼,又补充一句,“不知道哪儿来的狗。”“哦,”李易峰声音闷闷的,“你家住这儿?”杨洋点头。回问,“你也住这儿么?”李易峰一笑,像是在说,显然不是。“我过来打球。”“哦。”再无交流,闷热的空气完全没有因为夜幕的降临有一丝一毫的减退,迟缓的流动,凝固了尴尬的气氛。面纱犬无聊的趴在那儿一动不动,静止的持久度堪比一颗篮球。最后还是李易峰先站了起来,“晚了,我先走了啊,”说着,到一边的自行车旁,把球放到车筐里,抬手做了个再见的动作,扬长而去。杨洋看看头顶的路灯,再看看胳膊上被蚊子叮出的一排红包,无奈的摇头,慢慢的踱回了家。第二天一早,杨洋是被热醒的,又是一个高温天。起床用冷水洗了脸依旧感觉不到一丝凉爽的气息。电视里放着高温预警,青凡的历史最高温度好像又刷新了。母亲在念叨,这天真是热死人。然后给他倒了牛奶,把煎蛋面包和火腿摆上桌。再转身去冰箱拿出饭盒时令水果还有一壶满满的酸梅汤。杨洋一手拿了牛奶,一手把黑色的运动腕表套在手上,仰头喝完之后,用筷子夹了鸡蛋放在面包上,送进口中。母亲还在嘱咐,多喝水,这么热的天不喝水会中暑,忙碌的身影在他眼前来回,说话的声音忽大忽小。午饭别因为热就不吃,要不今天别去。。。杨洋站起身,书包挎在肩上。我走了。他的声音很干脆,听不出遵命,也听不出反抗。那你要不要。。。母亲欲言又止。他回头看到母亲手里的药盒,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一笑,回答,不用了。别担心。杨洋第一次知道心肌炎这个词的时候只有七岁,每天晚饭过后他就有一种吃多了胃胀的错觉,气短,呼吸不畅。断断续续一个礼拜之后去医院检查才听到这么一个医学专有名词。病毒性心肌炎,是感冒引起的。三个月每天两复汤药灌下去,每个礼拜例行检查,当医生终于在检验结果报告书那一栏盖上红色的健康印章时,他和他的父母都没有想到,这个病例复发的几率因为他的存在一再提高,危险性的递加陪伴了他整个少年时期。骑着车随着回忆向前,往日路边的白桦树,热闹的蝉鸣,路口的报刊亭和指路牌都被忽略过去。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他下了车,身旁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他一跳。我喊你你没听见么?李易峰从车上跃下,他的车筐里永远搁着那颗脏了的篮球,polo衫的校服不系扣子,袖子长了那么一点就挽起来,露出少年皙白的手臂和肌肉的弧线。他的笑永远明媚好看,眼睛里的神色骄傲又顽劣。不好意思我没听到。杨洋推着车走进校园。他的脸色和眼色永远安静沉郁,尽管背脊总是挺得笔直,也显不出一丝积极向上的气势。穿过弯转的小路,经过褐色高墙的阶梯教室,向着存车的地方走去,李易峰忽然说,你觉得你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杨洋几乎愣了。千挑万选,最烂的一个问题。本来就不活跃的气氛彻底降到冰点,他觉着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杨洋一声不吭的往前,他在后面捶胸顿足。他只是为昨天匆促的告别感到抱歉,对方明显是因为他才出现在那里,却被他忽视躲避的那么彻底。想对匆匆离去解释两句,却选了这么糟糕的开场白。还好锁了车之后,杨洋终于回了神,声音不大不小的回了一句,还可以吧,你呢?差不多吧。李易峰尴尬的拨弄刘海。对答案了?没有,李易峰摇头,表情就好像对答案这个词从未在他脑海中出现过哪怕一回。你对了?嗯。怎么样?进了楼道,光线不是那么明亮,他看不清杨洋的表情,只听他冷清的声音说了一句,好像没什么差异。好...像...没...什...么...差...异...李易峰在心里默默地品味了一下这七个字,转换成更通俗易懂的说法大概叫做,我全对。来自全校第一的碾压,即使你是第二我也要把你碾压的体无完肤。李易峰在那一刻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远离这个体育免修的病秧子。这家伙喜欢使用冷暴力。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从90变成89,课程已经不再更新,每天他们都在题海中战斗。真题做完一本还有一本,似乎看不到尽头。午前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高调宣布,下午的数学课月考试卷分析。教室中怨声载道,声潮一浪高过一浪。杨洋嘴角一抹浅笑,回头看另一个方向。李易峰低着头,在打盹。午休还没有结束,教室里飘着混杂的午饭味,几个女生在议论月考成绩,据说楼上七班的考试结果已经公布于众。那个徐。。。声音戛然停止。一个巨大的推门声惊动了在场所有人。杨洋正给前座的夏讲解一道浮力物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下意识的捂了一下胸口。看着闯入的女孩。女孩身材干瘦,脸色凝固成暗黄色,眼神里充满怒气,直接走到李易峰座位面前,将一张考卷拍在他面前,你作弊!李易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嘴巴张成O型发出哈?的声音。女孩的胸部起伏,嘴唇红的发紫,对李易峰怒目而视。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试卷看了一眼。才幽幽地说,你们发卷子了?147分数挺高啊,徐婷你大中午发什么神经?怪不得眼熟,杨洋默默的念叨了一句。夏差点晕过去,只是眼熟?不然呢?她每次年级大排名都和你还有峰挨着,考试的时候你们仨一直一个考场你不认识?杨洋摇头,没印象。争辩还在继续。你的分数和我一样,你抄我卷子!这次李易峰笑了,笑着坐下来,一脸无语无奈的说,我多少分我都不知道,你就知道我抄你的?你说什么胡话?我问了老师,你和我的成绩一样。你成天不学习只会打球,最后的大题怎么做对的,说,你是不是抄我的!这下李易峰彻底气绝了。周围人发出了不自觉的笑声。夏对着杨洋低语,这个神经病真是没救了,昨天拿水壶砸我们,今天又。。用水壶?为什么?大姐,你讲讲道理!我知道你学习好,数学拔尖,但是谁规定大题只有你能做对?全年级只有你和我做对那道题了?别狡辩!就算做对的人多,但是考试的时候坐我旁边的就是你!她一挥手打掉了摆在李易峰桌上的一摞书。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杨洋低声问夏,为什么这么激动?据说是压力大,家里期望特别高,他和峰的排名不相上下,每次都靠着数学拉分,结果。。。李易峰已经站起来,怒不可遏的与她对视。忽然,桌椅拉动的声音响起,打破一片死寂。杨洋终于放下手里的物理十年真题。站起来,走过去。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电影左边床右边床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