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包短信提示音音一直在想 ,我进哪个无论什么游戏房都嘀嘀…

Lights will guide you home.
&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第二季开播愉快 ?
【是本宣,是本宣,是本宣】【详细请务必移步评论,为了让主催和策划的血不要白流(???)】【重要传送门都在评论!!】
★霍游同人志《灯》-特典《火》的废稿 ★实际收录的会是另一篇未公开,设定完全不同的文章 猎人霍x狼人游 链接见评论
(花圈是雷德祖玛偷偷戴上去的) 要是全世界的小朋友都像你这么可爱就好啦?\生日快乐?~/
●是车●魔王骑士paro
全文走微博↓(手机好像不能弄超链接...)
评论有小天使帮忙加上链接了十分感谢!!
//6835?sourceType=sms&from=&wm=& & & & & & 偌大的魔王城里,装潢华丽,色调暗沉。魔王大殿被一圈巨大而厚实的黑色殿堂柱伫立环绕,上面布满了雕刻精美的魔界图腾。每根柱子上都攀着形态不一的恶魔面目,各有一根外倾的火把斜斜插在各式各样的恶魔浮雕手中,赤红的火光把图腾上黑色恶魔的獠牙映照得忽明忽暗,也让大殿暗红的圆形地毯蒙上了一层暖热的色泽。&
(cp向较淡,所以不打cp相关tag)
高考结束终于想起还有一堆远古的产出没整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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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动前提:1.关于接收器与终端的连接问题。在本文中,只要接收器开着,接收器与终端的距离并不会影响终端的使用。文中默认接收器在小蓝家中保持开启状态,终端出外携带时依然可以使用。
2.关于手表的使用。原作中小蓝使用表时,前文爷爷的原话是“要戴上手表”使用。本文中以这个为准。]
【※所有人物性格以《心声》篇为唯一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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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一个心智不太健全的人。
曾经有人利用这一点欺骗我,利用我,玩弄我的感情——后来他死了。
是我把他杀死的。
在那之后,我一直带着爷爷给的手表生活。有了这个表,世界上再也没有谁能骗得了我。而且大家对我都很好,大家都对我说真话,没有人想骗我。
我很开心。
我工作的面包店昨天倒闭了。老板临走时,问我拿了几百块钱,说是身上没带现金赶着出差,以后会找人还给我,说完便拿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见!一路顺风!”我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又看了看手表上正亮起的显示屏,高兴地冲老板挥手道别。
面包店的朋友们早已纷纷找到了别的工作,各自分道扬镳了。他们总是对我说,我这么聪明,做事又那么勤奋努力,就算不去找工作也一定会有人来主动应聘我的。我很感激他们,因此也按他们所说,不去找招聘广告,先放松一段时间。
偶尔做个无业游民休息一下,想来也是很不错的。
在我住处的附近有一个人民公园。因为老板和大家对我的信任,我以前总是要很早到店里工作,很晚才回家,从来没有时间过来逛逛。我已经决定要享受一下清闲的生活,便开始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散步。
手背在草坪上逗弄一只撒欢的小流浪狗时抹上了泥,我无奈地拍拍小狗,起身望了望四周,走向十米开外的人造湖边清洗。手表被我摘下来放在了手边的石阶上,恰巧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正沿湖边走来,嘴里轻声哼着歌。
轻巧的歌声混在了洗涮泥泞的水花起落里,我就着流水擦净指甲上的黑缝隙,兀自怀念起面包店的朋友来。他们都还好吗?我以后还能交到和他们一样对我好的朋友吗?嗯......一定可以的。只要我想办法让大家开心,大家都一定会和我做朋友,毕竟大家总是对我很好。
水面倒映出我灿烂的笑靥。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一只野兔窜过了草地。声源离我太过接近,把我吓了一跳——回头却没看见心里所想的小动物,而是看见了刚才的女孩。她已经跑开几米远了,正匆匆地往公园外大道的方向奔去,右手似乎还攥着什么白色的东西。
白色......
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边回头望着,一边甩甩手上的水渍,伸手去把手表戴上。
手上传来的触感告诉我,我什么也没有摸到。
我疑惑地低头,仿佛有谁突然在我的后颈砍了一记手刀,眼前一震,浑身的血液瞬间凝滞成一块固体。
石阶是空的。
我的手表不见了。
大约过了五六秒,我终于从记忆中搜索到了关键的疑点——我想起方才女孩手里疑似表带的白色物体,才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费劲地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整个人像一根压缩到尽头突然松手的弹簧一样瞬间跃起,拔腿朝她冲去。
“你站住!!”我的喝声足以让小半个公园的生灵听到,那女孩头都没回,跑的频率却更快了几分,翻飞的橙红裙摆看起来像一条巨大的狐狸尾巴。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后背,胸腔剧烈起伏,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一脚深一脚浅的草坡上蹬腿飞奔。上一秒还在胡思乱想的大脑此时已经因为短暂的缺氧而无法再给胡思乱想提供能量——心脏以超高速狂跳着,恐慌和愤怒的情绪一点一点攀上我的脑门,一团乱地挤在头顶狭窄的空间。
恐慌,愤怒,暴怒,恐慌,淹没了我。
这个手表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自己更清楚。它是我真正的眼睛,是我做一切事情的导盲工具,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真相”。我绝对不能没有它,而它现在被一个陌生人掠夺了,它居然被另一个人......占有了。
这是一场生死追逐战。
“还给我!!”我把手伸向女孩后背的衣领口。
一个公园巡警正坐在水泥道两侧的石墩上歇脚,抬眼就看到我们以明显不正常的速度冲进了水泥弯道,加上我嘴里一直大声喊着抓小偷,他立刻尽职地瞪直双眼,倏地拿着警棍站起,快速朝我们的方向赶来。
看见有警察,我心里顿时一轻,往前伸的手却一不小心扑了个空。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小偷像一条灵活的蛇,脚下突然拐了个弯,直奔警察窜去。
......是我眼花了吗?
在我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的时候,我听见她用柔弱女子的哭腔呐喊道:
“救命啊!这个男的要抢我东西!”
小偷一溜啾就钻到了警察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就换上了一副梨花带雨的面孔,伸手直直地指着跑到警察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我。
“警察,他是小偷,他想抢我的东西啊!”
“我抢你的东西!?”我勃然大怒,“明明是你抢了我的手表,居然还敢贼喊抓贼!”我想伸手去抓她藏在背后的右手,被她迅速躲开,“把你背后的东西拿出来!”
警察宽大的身形横在我们两个中间,阻止了我们发生进一步肢体冲突。他用冷硬的目光地在我们两个之间扫了扫。
“怎么回事?”
“她抢了/他想抢我的表!”
警察皱紧了深深的一字眉,“......你们认识?”
“根本不认识,”女生抢先我一步开口,“这个男的在我洗手的时候突然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想偷我的表。我吓得赶紧跑开,没想到他居然穷追不舍......”
“你说什么......?!”上下牙齿被我磨出咯咯的声响,我一边死瞪着小偷,一边回想着刚刚洗手时附近是否有人能给我做证明。
如果刚刚那只流浪狗无法为我作证的话,答案是没有。现在是周一的早上九点,早锻的老人已经不在了,年轻人都去了上班,公园一片冷清。从我发现女孩开始,我附近就没有出现过所谓的目击者。
“你不能相信她,”事到如今,我只能一个人努力辩解,“表真的是我的,她刚刚说的那个在洗手的人应该是我!她在骗你!”
“骗子!疯子!”女生大叫,“你不要颠倒是非地污蔑我!”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相信,眼前这个女生所说的句句属实。就连现在,她的那些辩解听起来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那么的真诚......
“你还装?!”
“够了!”警察近在咫尺的吼声让我们都震了一下,硬生生打断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 “我问你,你右手拿的是什么?”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女生顿时身体一紧,低头抿了抿嘴唇。在警察锐利的目光下,她没过多挣扎,贴着裙摆把手挪到身前,摊开手掌把表亮了出来。“这是我的,”她补充道。
“还给我!”我的心脏再次紧缩了一下,当即就想扑上去抢回来,却被眼疾手快的警察立刻打断了动作,女生也触电般地把手缩回背后,两人都带着意义不同的不善目光瞪视着我。
“那是我的!我的啊!”我高声呐喊,“我从来都不说谎......你应该相信我才对啊!”受害者的立场让我第一次——不,是第二次——把那些听起来很可信的话,判到了狡辩的一边。
“你们真的不认识?”警察又重复了一遍。
“她,是,小,偷!”我怒吼。
小偷和我吼出一样的话。
路过的人可能还会以为我们在进行宛如镜像表演一般的荒诞游戏,然而还有比这更不幸的事,就是现在根本没有一个路过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证人的重要性,因为以前我的证人只有一个......它一直很可靠。
警察看看我,又看看她,突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他领悟了什么,只听见他再问:“先生,你怎么能证明这个表是你的?”
他依旧稳稳地钳制着我挣扎的手腕,眼神中锐利不减。大概是我疯狂的语气让他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权利。
我愣了好一会儿。
证明? 证明我说的是真话,她说的是谎言?&
这么多年来,我唯独不怕的就是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所言无虚……
因为,正确的人,永远是我。
以前也是,今天也会是。
&“我当然有办法。”
我自豪地回答警官:“很简单,这个表本来就不是用来看时间的,它是科技产品,可以测试别人是否在说谎。只要你戴上手表,让我们都说一遍这个表是谁的,再看那个显示器上的显示的是‘真诚’还是‘谎言’,就可以知道表是我的了。”
我唯一的证人,永远不会背叛我。
女生和民警都被这一长串话唬住了。特别是小偷,身体僵直,露出一副计划之外的呆滞模样。警察消化完毕后,正在他不灵光的脑中运算我现编一个谎言的概率高低,“这东西……是高科技产品……?”他低低地咕哝着。
“没想到吧。”我朝那个小偷投去得意的目光,“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小偷,马上就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听见我的话,警察也顺势朝女生投去了目光。 那小偷微微一僵,却不曾有慌乱的意思。她镇定地站立在那里,嘴唇翕动,突然开了口。
“......果然,你很清楚这个表怎么用。”小偷慢条斯理地说。“你就是因为知道它的价值才来偷我的表的吧?我本来想着这个高科技产品面世不久,不会有人留意,没想到会被你这种人瞄准下手。我可以不追究这件事......只要你不再打表的注意,现在就离开,我可以选择和平解决。”
她一边紧攥着手表,一边振振有词地冲我下达了驱逐令。
我当然不可能离开。听着她颠倒是非的话,我被气得浑身发抖,已经没有闲工夫去佩服她的编故事能力了——警官也一直没有放松,依旧紧扣着我的手腕让我无法动作。他又一次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对着任何一方。
“嗯,好,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他说,我根本不知道他明白了些什么,“你先把表给我。”他向她伸出了手。
小偷非常自然地把我的表交了出去。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犹豫,仿佛这个表真的就是她的所有物一样理直气壮。
我没被控制的手恼怒地扯着几把后脑勺的头发,眼睛死瞪着这场交接。怒火攻心之余,一个遥远而讨厌的声音被唤醒,回响于我的脑中。
[我从来不会骗你。]
[真正对你好的人,是不会让你这样遍体鳞伤的。]
被我深藏在记忆角落中最不愉快的那些回忆,此刻如同冲破闸门的凶猛潮水,瞬间把我包围。
原来如此......。
对我来说,这个小偷就和小绿,以及小绿曾经雇用的那些演员一样——他们的表演,正和小偷如出一辙,可以完美地骗过所有人,戏弄所有人——以前的我,也是从来都看不出一点破绽的。
我原以为,只有小绿是特别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是我——曾经是我——遇到过的唯一一个心怀歹念的人。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人,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呢?
“既然你们都清楚这个表的功能,那么给谁来测都是不恰当的。”警察一边用奇异的目光端详着手表,一边如此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根据他的说法,还有你——这个东西的使用方法我也知道了。所以,如果你们打算把事情私了,我可以来测试你们谁在说谎,然后就可以确定表是谁的财物。嗯?”
末了,他用鼻音发出一个并不是询问意义的疑问调子。
“我同意。”我马上答道。
“……没问题。”小偷紧跟我的话语。我对她冷笑了一声。
民警用拇指摩挲了几下显示屏,侧身对着女生,神情严肃。
“这个表是你的吗?”
女生吞咽了一口唾液。
“当然是我的。”
一股巨大的力度从我身后传来,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下台阶。
扶着台阶旁斑驳的石狮像站稳,我回头,玻璃门还在往返摇动着,越来越快,最后静止于一点哐当的卡位声。
“妈的原来是神经病,浪费我的时间。”警察宽大如棕熊的背影在公安局的玻璃门后逐渐模糊,骂骂咧咧的声音也随之飘远。我只能听清楚一句。
我的“罪行”得到了从轻处理——和往常一样。我并不是经常出入派出所的人,说往常,不过是因为这是所有人对我的错误表现出的一种笼统概括的态度罢了。
我迷茫地盯着手腕,那里本应有着什么,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所有物......都背叛了我。小偷,警察,不存在的行人,不会说话的流浪狗,以及,手表——
我不明白。
正确的明明是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时隔多年,我又一次,被骗术高明的人,夺走了最珍视之物。
“嘀嘀——”显示屏亮起微光,它需要运算大概两三秒的时间。
三双眼睛聚焦在显示屏上,映出三个不同的表情。我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我没能笑多久。
“这不可能?!”我几乎失声地撕扯出这句话,像一头突然失去理智的野兽。
我抬头,恰巧看到了小偷脸上劫后余生的狂喜——这几乎让我窒息。大脑一片混乱的我近乎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扳住警察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近乎哆嗦地重复道:“听我说,表是我的,表是我的......”
表盘因为我的动作顺势对准了我。它突然亮起了光,开始进行锁定我的运算。那展忽明忽暗的测试灯从未让我像此刻一般,看得心底发凉。
“嘀嘀——”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冰冷的显示屏映着我失焦的双眼。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眼前的世界白了一瞬,身边的空气好像突然全都流走了。
“男女朋友要分手的话,这种贵重财产就该早点处理好,别拿出来显摆,不然有些真发疯的可是能要人命的。”我听见一个人说。
“啊……嗯,对,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我跟他其实断绝关系很久了……”我听见另一个人说,“他这里……嗯,不太正常,时不时就来骚扰我,还好今天有您在。”
我看见前一个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以后自己小心点,”他说。
我努力做了十几次深呼吸,终于把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小偷已经退开几步,把眼底的贪婪小心藏起,对警察微微点头致谢,转身光明磊落地走远了。
警察没有再拦住她。
“不,不是我......”我的手依然被禁锢着。“她是小偷,你听我说......”重新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后,我还在用微薄单调的言辞争辩着,声音显得有些嘶哑。我真希望警察能聪明一点,识破她的伎俩,听懂我的话是真话然后去逮捕她——警察一动也没有动。
这不应该......明明我才是对的啊!!
在我用力摇晃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膜大声喊话时,他终于有所动作了。
“——我警告你!你再多动几下试试看!”他凶狠地举起了手里的警棍挥了挥,像一头巨熊,厉声威胁我。他的身形很大,手臂很粗,他举起的漆黑的棍子让我畏惧地缩了一下——这和我的朋友打我的感觉一样,又不一样。
我的朋友是在和我玩,他不是。
被反绞的手腕,被命令的步伐,被拉拽的肢体。
我在公园。我在散步。警察在我旁边。我被抓了。我的手表没有了。
我一无所有。
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经过无数曲径巷弄,一头栽进都市的霓虹兽栏里。*
黄白色的流浪猫被黄白色的街灯笼罩,在夜色下进行着悠然的饭后漫步。摇摆的身子沿着长长的商品街,从一面面流光溢彩的落地橱窗前轻盈走过。
我与嬉笑的人们擦肩而过,像一个丢了魂的醉汉,在大街上飘飘忽忽地拖着步子。
突然,我停下来,满怀希望地举起左手,拨开袖口——下一秒,两肩又一次重重地,沮丧地耷拉下来。
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已经被我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无论我低头多少次,手腕上也只剩下一圈孤零零的,偏白的印痕,不断刺激着我,提醒着我残酷的现实。
我突然被自己愚蠢的行为所激怒,愤恨地扯平袖口,拔得有些用力,以至于在皮肤上划出一道红痕,袖筒下只露出一截指尖。今天早上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而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难道是手表故障了吗?可是它的判断从来就没有过出错。......难道第二次测的根本不是我,而是那个小偷?那第一次测试的结果根本解释不通。
我抬头看着夜空,没有一颗星星闪进我的眼里。*
搞不懂。无论如何也搞不懂。
我沮丧地发现,再想下去,也只会是自欺欺人的结果,或者没有结果。
&“喵——”烦躁的思绪被一阵细微慵懒的猫叫声打破。一只黄白色的猫擦着我的裤脚走过,我以为它是想讨吃的,很快就发现不是这样——它只是碰巧蹭到了我。猫咪的步伐没有丝毫停留,在经过我之后继续向前走,于人类纷乱的脚步间从容地穿梭。
我被它毫不怕生的姿态吸引,脑中一时间也放空了。
在一些模糊不清的意识倒刺扎到我之前,我已经逃避了一整天,不在乎继续逃避下去——或者二十分钟,或者三十分钟。
能够如此坦然地信任人类真好啊。我想。
漫无目的地跟着小花猫走了一段路之后,我看见它在某个店铺前停了下来,轻轻跃上店面高起的台阶,身子和尾巴消失在一大束粉色百合后面。
我也走了过去,走到店门前侧身避开百合坠着的雄蕊与衣服布料接触时,店主明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欢迎下次惠顾!”
一个白色长发的女子拿着一束洁白的百合从店里走出,高跟鞋落在石砖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而长的百合花阻止了我们的视线接触,我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不由得生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在心底琢磨着这种情绪与见到不曾相识的陌生人时的区别。
我走近店里。
小猫正在一个沙发垫上蜷成一团,舒服地眯着眼。
“欢迎光临,”店主把收款机钱柜推合上,熟练而快速地把“下次惠顾”的尾音转化为新的说辞,“先生您要买什么花呢?”
“唔,我想......”一个强烈的念头突然在一团乱麻的脑袋中脱颖而出,漂泊而寂寥的灵魂在刹那紧紧抓住了光的救赎,这念头令我鼻尖发酸。
“我想去扫墓。”
——活着的我的朋友,之前因为各种事务缠身的多次推脱,最后还是忘记了给我留下联系方式,早已没办法令我找到任何一个人寻求帮助;而已故之人中,爷爷是我唯一的依靠。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也只有爷爷可能找出真相了,如果......他老人家还健在的话。
无论如何,这也是我在毫无方向中唯一看清的方向了。
店主了然地点点头,为我指了几个不同的花种,大部分都是白色,“白菊花,白百合,马蹄莲,您都可以挑选......白百合都是今早进货的,只卖剩两株了,先生您看......”
刚刚那个女士也买走了一捧白百合,我想。
我现在只剩下一点零钱,连一枝花也买不起,摸到瘪瘪的钱包时,我又想。
“如果您买了这剩下两株,我能便宜几块凑个整给您。”店主显然误读了我为难的神色,依旧殷切地推销着她的百合。
“不了,”我摇摇头,坦白地道,“谢谢,但是我没有钱。”
店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愣了一下,一个我读不懂的表情缓慢爬上她的脸——我突然有些慌神。左袖口露出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没有抬起来。
在大脑勉强接受并承认了手表丢失这一可怖信息后,羞愤感和残存的自尊让我压抑住了方才又一次想抬手查看不存在的表的冲动;同一时刻,强烈的不安与无助席卷全身。——我绝望地发现,这一次,我是真的读不懂了。
有什么关系呢?我听见我对自己说。
你有手表的时候,总是能测出[真诚]的,不是吗?
就算你失去了它,这个世界也没有改变。它依然和你认识的它一样,充满着善意。
别慌。读不懂也没关系。你只是还没习惯而已。你只是因为曾经被骗得太深,所以现在打心底还是很难完全信任他人而已。
但是你只要去发自内心地,开始信任——信任所有人——因为你知道的,人们都是善良的......手表帮你验证过这一点很多很多次......手表......
它背叛了我。
我突然感觉手脚冰凉,脚步也有些虚浮,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两步。
店主赶紧伸手扶了我一把。她似乎叫了我几声,我没听清。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摊开我汗湿的掌心,轻轻放上了一株幼小的马蹄莲。
我才发现,从她转身在水养玻璃花瓶里找东西,到她把找到的东西放在我手上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僵直地呆站在店里。
“先生,”她松开我的手,说,“这株小的就送给你了,嗯......嗯。”她抬眼看了看我的表情,后半句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店主露出了一个微笑,我说不上来这个微笑和我刚进店时的有什么不同,但就是不同——这个微笑似乎难以持久,下一秒就湮没了。她匆匆转身,迅速抱起她的猫,一起消失在店铺的内间,木质门关上时发出了重重的声响。
我看着手里的马蹄莲,大声说了句谢谢,离开了花店。
*“走过......霓虹兽栏里”:出自丹尼尔&凯斯《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原句出自鹿桥《幽谷》:天黑了,天上的星星便一颗一颗闪到眼里来。
商品街的尽头是一个中心广场。华丽的中央喷泉与水下喷泉灯的变色规律相呼应,舞着一曲起起落落的华尔兹。
马蹄莲随着我手指搓捻莲茎的动作在空气中旋转。我倚在喷泉圆台周围的其中一张长木椅上,巨大的水声响彻耳边,令人心情放松。
店主是好人,我想。
果然是好人,我想。
我没有......,我顿了顿。
我没有手表也可以,我努力地想了下去。
我没有手表也可以。
我可以......,我顿了顿,拳头攥紧,似乎这样就有力量把剩下的心声一股脑挤出来。
我可以相信自己做的决定。
是这样吧。
中心广场的一侧有个大型超市,宽敞的正门上方外镶了一块电子荧屏,大半部分正在播放流动式广告,小半部分是一个红色光加绿色光的时钟。
我盯着电子时钟,凭空生出一阵勇气。就像所有人都会以各种各样的表面事件做载体,在其中寄以厚望,来达到推动自己不得不完成某件事的目的一样;此时此刻,我非常强烈地希望,我能做一个重大的——没有任何人能左右我的,完全由我独立选择的——决定,一个能帮我稳固现状,并向前迈步的决定。
我要和别人一样,有一个普通的手表。
然而,这个雄心壮志的念头转瞬即逝,因为我记起老板还没有托人还我钱。
我注意到旁边的椅子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亲密地交谈着。男人对女人说:“你再闹,再闹我就把你扔在这儿一个人回去了。”
我顿时紧张起来。
女人笑嘻嘻地挽着男人的胳膊,满不在乎地说:“那我要是被别人拐跑了,你可别怪我啊?”
男人也笑了,然后他们开始接吻。
我大惑不解地把头扭回来。
不远处有一对母子。儿子对母亲说了些什么,母亲便说:“你真是个笨蛋。”
“那你就是大笨蛋!”她的儿子回答。
然而接下来并没有想我所想的那样展开骂战,那位母亲拍拍她儿子的头,他们手牵手地走远了。
突然间,一些旧的困扰消失了,一些更旧的困扰却再次浮现了。
我拘束地坐在椅子上,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变成了一道道浮光掠影,世界变成了一个弧形,所有的一切都被拉长再拉长,不同的声音被拆成无数的丝线,左耳进右耳出,大脑的信息处理功能突然变得笨拙而迟缓,好不容易捕捉到什么,最后却只反馈了一串半处理的数据,既不明其意,亦难付诸言语*。
......有人能......
身下的木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我深陷其中,感官变得迟钝而凝滞。它似乎悄然改变着身份和形状——从一张破烂的休息椅,变成了一张电影院里的红皮靠座。
一面巨大的IMAX荧屏从天而降,喧嚣的不夜城一跃而进,唰地变成了平面投影。
一个遥控器凭空出现在我的手肘边,我浑浑噩噩地投去一束视线,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按钮上的标志和所有遥控器都有的那个图案如出一辙。
毫无预兆地,一阵电流的噪音横贯我的双耳,在电影院的环绕吸音墙下更显震耳欲聋;屏幕上的影像开始变幻,有谁正在控制室里倒带,一边用低哑的嗓音汇报:“请稍安勿躁,正在调试......”
扭曲的画面停下了。
...我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我曾经在劝说一个朋友不要打他的女友时,被他骂了一顿。
我曾经在面包店欣然接受一个朋友的夸奖,被他报以讥笑。
我曾经在教育一个小孩伦理道德时,被他的家长批评多管闲事。
我曾经在别人家做客时答应了他们“再这儿吃个饭再走吧”,被他们赶了出去,并说我不知廉耻。
我曾经......
我战战兢兢地僵在红皮座上,呆滞地看着画面里那个被骂得一个劲低头道歉的,不知所措的,难堪的我。
“他们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他们不就是这么想的吗?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他们为什么讨厌我?是我还不够努力吗?是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吗?我可以改,请你们告诉我啊!”
“让我和你们一起交谈,我一定会明白的,我一定能理解的,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再谦卑一点......”
“你笑了?你笑了!是因为我吗?真的吗?我能让你感到快乐吗?那我是不是可以成为你的朋友了?”
“什么,我又说错话了吗......对不起,给你带来麻烦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拜托请继续和我做朋友......”
“好痛......你又笑了,是因为我吗?”
“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那我愿意......”
“拜托了,只要......不是只剩我一个人......”
“只无论怎样都好,请让我和你们在同一个世界里吧。拜托,只要这样就好了。谢谢你们。”
“......好痛......”
我捏着只有一个按钮的遥控器,全身上下的痛觉神经都催促着我的大拇指立刻摁下去,一秒都不能再等了。
而我只是眼睁睁地,僵直地,独自承受着眼前令人崩溃的一幕幕精神冲击——这些日积月累的痛苦和崩溃,全都来自我自己。它们所有——一切——最终都会幻化成我内心最深处,最黑暗的那个角落,一个一直蜷曲着的身影——
大屏幕突然一片黑暗。我的大拇指依然悬在遥控器上一厘米处。
尽管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我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已经濡湿大片。刚刚那些犹如走马灯的画面让我难受得像是被压在了一个真空环境中,无法呼吸。
在我竭力平息胃里的一阵阵翻涌感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悄然响起,让我如坠冰窖。
“为什么?”
我颤抖着抬头,看着屏幕上再次出现的新影像,与那双巨大的,空洞的蓝眼对视。
“为什么?”一片寂静中,他又问了一遍。
这正是我无数遍叩问自己,却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屏幕上映着的,是和我一样的脸。
他说:“为什么,我在这个世界里,格格不入?”
*原句出自艾米莉&狄金森《我若能说清有多欢悦》:“我既不明其意,亦难付诸言语。”
白小姐静静地捧着花束,来到公园墓地。
也许是命运弄人,在小绿逝去的几年后,她依然没有开始新的恋情。这其中不完全是因为沉湎过去,更重要的,是因为没有再遇到一个合适的人。
也因此,她比别人更能明白,何为珍惜。
从包里掏出一条抹布,简单地擦拭了一下墓碑上的灰尘,再把白百合轻轻放在墓前。
她看着用楷书在花岗岩上刻下的名字,内心百味杂陈。人总是这样的,在时间的流沙中翻出某些记忆,看到某些物像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它背后的故事,与它相关的人,然后就会陷入新一轮的忏悔与怀念。对于白小姐,以及很多人来说,小绿的离去太过突然,太过不可思议,太过......不可理喻了。
尽管她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部分来龙去脉,也知道小蓝的理解障碍,但是在她看来,就算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因有果的,小蓝依然是她永远不会原谅的人,依然是会被她憎恨一辈子的恩将仇报的敌人。他夺走了她的爱人,毁掉了她的生活,把她从幸福的大道上一下扯落到一切重来的谷底。
小蓝在法庭上的控诉曾让她火冒三丈,愤怒不已。他说:“因为这个人,我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是他扰乱了我的一切。”&
然而,无论她怎么哭号,怎么抽噎着破口大骂,告诉他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在颠倒黑白——都无法动摇这个精神病患者内心一分一毫。这句话就像他在法庭上说过的所有话一样,被他自己深信不疑。只有他自己。
在一番激烈地辩驳后,只剩下一种情绪,填满了白小姐的躯壳与灵魂。
无力。深深的无力。
这种情绪在她当时被警方拦住,小蓝拿起情绪测试手表对准她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白小姐站在墓碑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呼气。重复了几遍后,因回忆而绷紧的身体逐渐松软下来。
她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像是和一个老朋友倾诉一样,温和地,轻声地道:“小绿。”
“我现在过得还不错,工作没丢,房租能付,而且涨了薪水。”
“妈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干脆就把他们两口子接过来住了,家里现在热闹了不少。虽然老人家不免有些唠嗑,不过我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能听到他们的碎碎念,感觉也挺开心的。”
“嗯,还有,——我还没找到新的男朋友呢。”她停了停,“该不是因为你阴魂不散吧?做人可不能太小气啊。”她低低一笑,眼角有些发红。
“......”
“......小绿......。”白小姐用一只手抚摸着冰凉的石碑。
“祝福我吧。”她平静地,发自内心地说。
指腹染上了大理石的冰凉,缓缓沿着棱角滑落。
白小姐仰起头,使劲眨了眨眼睛,让一些快溢出眼眶的液体止住势头,再低下头时已然是一副恬静平淡的笑颜。
落叶在高跟鞋下发出碎碎的响声,她离开了。
不远处的一棵柏树下,一个手执马蹄莲的男性目送着她离开,双脚像是从泥土中长出来一般无法动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震荡情绪之中。
所有矛盾而无解的碎片,所有无法看清的乱线,突然穿破了层层迷雾,于刹那间拼凑出它们本来的,真正的,唯一的面貌。
为什么老板还没托人还我钱?为什么朋友们没给我留下电话?为什么手表在警察手里会误判?为什么我会被脑海中的放映带刺痛?为什么——
这个白色头发的女子,根本不是演员?
一切的一切,都通向那个被他的大脑不断强迫性忽视的,为了自我保护而选择认为它不存在的答案。
终于,意识的倒刺冲破了迷雾,狠狠地扎穿了他的心脏与灵魂。
而在那个黑暗的角落中,沉默的小丑微微抬头,嘴唇翕动,替他发出了战栗的心声。
“哪个才是真?”
“哪个才是假?”
“是谁在对谁说谎?”
某个平凡的早上,一个尘封已久的盒子突然被一束清新的晨光眷顾。
我弯腰探进木柜里,费力地取出一个小盒子,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在桌面上。阳光朝它笼罩而来。未经擦拭的落尘静静躺伏于盒面,让它多了一份故事与经历的沉重。粉尘在光束下缓慢地流动着,一张破烂的蜘蛛网挂在边沿,蛛丝白絮随着空气的流向小幅度飘动。它看起来是那么陈旧,像是被人遗忘了很久很久。
当初为什么留下了它,为什么把它封存起来,我已经说不清楚。
但是,此时此刻,我非常强烈地希望,我能做一个重大的,没有任何人能左右我的,完全由我独立选择的决定。这将是一个能帮我稳固现状,并向前迈步的决定。
我想,我需要一个新手表。
深吸一口气,我不顾盒子上的灰尘,伸手轻轻打开了它。
一束阳光洒在了漆黑的表带和显示屏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芒。
光影恍惚间,仿佛有一抹绿色的身影,背对着我,静静站在屏幕的世界里。
我还是决定发一条没营养的废lof来记录我今天...昨天的激动之情 霍游入洞房了 入洞房了 真的洞房 真的 正规合法的那种 走程序走仪式的那种 人类传统婚姻习俗那种 真的 我 我 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吃到官方的同人本 而且知音漫客居然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刊登 而且这期还是周年纪念刊 而且封面横跨三大版还是天行轶事 这 这 这这这 我当年小学看的知音漫客 六七年过去了它现在的消费群体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这话完全可以当R15看吧 可以吧!!
乱七八糟的桌椅推拉声在大理石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刺耳的调子,伴着极具穿透力的清脆下课铃准时响起。各式挎包铁扣顺着木质椅背哗哗滑过,厚重的书本在桌上反复竖起放下发出沉闷的停顿声,还有吵吵嚷嚷的人声,瞬间挤满了教室每个角落的空气。大约五分钟后,这些声音又随着勾肩搭背走出教室的人群渐渐远去了。
小蓝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情专注,用签字笔划掉了草稿纸上刚刚推敲好的公式。耳边似乎模糊传来同桌女生的道别,他只是反射性点了点头,眼睛一直没离开纸张,同时挥动笔尖在纸上连贯地写下一串新的数字。&
桌上空出来的左手因为眼下的难题不自觉轻握成拳,笔尾轻轻敲打着桌面。看着铺满略显潦草的笔迹的纸张思考了半晌,小蓝眼神中突然放出了光。
飞速翻开一页新的白纸,刚刚还停滞不前的笔迹突然就行云流水了起来,随着笔的主人的思绪越飞越快,新纸眼看又要被推敲所填满。最后的答案终于在等号后落下的一刻,小蓝长舒一口气,下意识甩开手中的签字笔,在桌上敲出清脆的咔嗒声,缓缓滚到了堆砌的学书书脊前。&
“哈啊......”
外界的声音这时才重新涌入他的世界。班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只剩下头顶风扇嗡嗡转动的声音,还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打叶声。清凉的空气从他脸上滑过,小蓝靠着椅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沉浸在解决问题的成就感中的神色,眼睛余光突然发现班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正看着他,身子背靠着走廊的不锈钢栏杆,手里如往常般带着一本英文书,另一手拿着伞。夏季的雨连绵不断,雨珠叮叮当当地打在他身后银色的栏杆上,溅出朵朵白色的音符。看见小蓝终于注意到他了,他便合上书,冲他笑了笑。
小蓝脑子里的某根弦狠狠颤了颤,眼睛往桌上一扫,果然看到了那张提醒自己的便利贴。一边使劲地责怪自己顾着解题,忘记了今天中午答应和小绿一起吃饭,一边有些匆忙地从座位上站起,捎上单肩包,关掉课室电闸后匆匆跑到小绿面前。
“抱歉久等了...!你,你站很久了吗?”
“没事,去饭堂晚一些也不耽搁。”小绿笑笑,回身拿起栏杆上挂着的另一把伞,递给小蓝:“走吧。”
小蓝接过自己的伞,另一手不自觉捏紧了单肩包的带子,努力控制着自己只有遇到这个人才会开始紊乱的心绪。他和小绿并排走着,目光尽量落在十米开外的地砖,让呼吸慢慢降回双脚的步调。
小绿的班在最顶楼,小蓝在二楼。他突然特别庆幸他的教室离地面这么近,一到楼下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撑开了伞。小绿也打开了自己的伞,两人之间终于隔了一段能让他喘口气的距离。
雨变小了。雨丝落在伞面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空气中漂游着绿草和树枝的清香。小绿很自然地聊开了一些随意的话题,两人的帆布鞋踏着湿漉漉的沥青小道发出轻微的橡胶摩擦声,小蓝悄悄倾斜了雨伞,能看见伞沿下的小绿一开一合的嘴型。
小绿和我走在一起,我们正在聊天。小蓝意识到这件事,握着伞柄的手又更下垂了些,好让隔壁比他高出一头的男生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他从来没有这么近地听过小绿的声音——至少几天之前是这样的。
小绿是国际生,学校也经常有许多外国学校交流活动,一般负责主接待的学生都是他。本来小蓝作为一个理尖班的学生,根本不会和相隔五层楼的教室的学生有任何交集。
然而小绿不一样。无论是有外国友人来访时,学校中心广场的大荧屏全天循环播放的交流画面,还是平时每天下午档的学校英语电台广播——小绿的容貌,声线,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一件事:有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正和他在同一个学校生活着。
不久之前,他还会常常在中心广场驻足,抬头看着荧屏上穿着白衬衫的小绿和一个金发棕眼的外国老师相谈甚欢。那个人温和有礼的表情映入了他的眼睛,优雅流畅的语调从四面八方的扩音器涌入他的脑海。直到五分钟左右的交流剪辑从头到尾播完,巨大的屏幕瞬间切回红色的欢迎词后,他才会惊醒过来。想起自己身处何处后,便会立刻弯下酸涩的脖颈,抱紧手中的资料,低头心虚地逃离现场,也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
他以为小绿永远不会认识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对他抱有的感情。
伞沿的布料突然被挤了一下,小蓝一怔,旁边的人用伞碰了碰他后就收了回去,把伞柄斜倚在肩上。小绿半侧着身子,现在他又能完整地看到小绿的神色了。他在笑。
“想什么呢?”
“......没......我、我走神了。”小蓝有些窘迫地垂下自己的伞,伞面挡住了小绿的脸。他们已经走到饭堂檐下了。小蓝甩开脑中的念头,正想收起伞,目光往饭堂里探了探,神色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呃......抱歉......”小蓝垂下伞,有些尴尬地偏头看着饭堂汹涌的人群。“这个点原来这么多人啊......”
小绿也有些愣,抬手看了看表。“......对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略微无奈地皱起眉:“我忘记错峰了,现在刚好是另外两个级的下课时间。”说完这句话,他低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小蓝脸上浮现出愧疚和纠结的神色。
真是...明明不用那么在意的。
比他矮一头的男生微微咬着下唇,似乎很想迈动双腿走进去,但是却拽不动自己。澄蓝的双眸死死盯着里面的人山人海,饭堂里闷热的空气已经隐隐蔓延到他们的脚下。小绿知道小蓝对人多的地方比较抗拒,更别说这种相当拥挤的场所了。如果今天只有他一个人来吃饭,大概他会毫不犹豫地绕道离开。
伞柄在肩上轻轻地敲了一会儿,绿发少年微微倾身,上前一步。手表从伞沿下伸出,表盘立刻被阳光镀上了一环锃亮的金属光泽,顺着手掌的移动落在了眼前人的头顶。“别在意。”他揉了揉小蓝的头,“要不我们去小卖部随便买点吃的当午饭?我不是很饿。”
头顶的发丝被轻轻摩挲着,带着盛夏阳光的热度。小蓝的脸上涌现出淡淡的红色,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小绿的手,下意识左右张望了几下,确认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下课的学生们在嘈杂的知了声中依然有说有笑地走着,谁也不会留心饭堂侧门附近,是否有两个男生正在小打小闹。
发现这一点后,小蓝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想到自己刚才不自然的举动,有些尴尬地回过头,小绿手掌腕搭在伞柄弯勾处,正笑看着他。&
“......那,那就去小卖部......!”
蓝发少年忽地撑起了自己的伞,率先有些急促地踏进了雨里,一边小跑向饭堂对面的小卖部,努力用溅起的水花声化开句末的颤音。
啊,害羞了。看着炸毛跑远的人的背影,小绿心情颇好地举起伞,慢慢跟了上去。
真可爱啊。
几天前,小蓝去图书馆查资料。
经过图书馆外面的宣传栏时,能看到栏板上张贴着每个月推荐的精彩书目,不同月份主题不同。最近恰好是科技专栏,小蓝来找资料书的时候就好奇地留意了一下。
每本推荐书目都会挑出一位同学写介绍,小蓝的目光在掠过好几本书后,凝固在了某张纸上。那里的推荐人,写的是小绿的名字。在科技类书籍的推荐看到小绿的名字让他有点诧异,便凑上去看了看书名。
是一本小说,《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小蓝知道这本书,但是还没有阅读过。小绿推荐的是原著英文版,他对书的介绍也相当简单,只是提到了书中大致的人物,余下的都是他对书本的观后感。在宣传栏前踌躇了一会儿,小蓝走进图书馆,没有像往常一样直直走向专业资料区,而是向前台工作人员咨询了一下那本小说中文版的位置。他几乎没去过其他类别的区域找书,在一排排两米高的铁架子间生疏地绕了几圈,终于在某排书架的高层处找到了书,踮着脚把其中一本抽了出来。
书不算特别沉,比起他平时常常看的资料书更是轻盈多了。他不经常看小说,但脑海中“想看看小绿看过的小说”的念头挥之不去。
资料不急,不如......先看几页吧?
这么想着,他走进阅读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翻看了一会儿书面装订,他打开第一页,读了起来。
周围轻细的脚步声和放书声被弱化得近乎寂静,小蓝是个习惯专注的人,很快就完全进入了故事的情感,四周的杂音对他来说几乎微不可闻。大约过了十分钟,他对面似乎有另一个人拉开椅子坐下了,他头都没抬一下,一心沉浸在故事里。
“小蓝,笔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对面的人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很熟悉。他下意识归类为同班同学,所以点点头,伸手把签字笔递了过去,视线还停留在书页上。
“谢谢。”对面的人接过了笔。
他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有礼貌。......他们班有这样声音的人吗?
过了一会儿,小蓝的思绪突然滞了一下,猛地抬起了头。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身影正坐在他的对面,低头写着什么。
小......小绿......!?
刚刚还冷静无比的心绪突然就乱成一团,小蓝感觉自己几秒前递出去的手正在微微发抖。他,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刚刚叫了我的名字吗?等等……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一系列杂乱无章的问题充斥了他的脑海,让他差点在图书馆大声拍桌站起——但是理智的洪钟正在不断提醒他,冷静,冷静,不能让小绿看见自己的失态。
用力地深呼吸了几口,小蓝的身子情不自禁往后缩了些许,趁小绿还没发现的时候赶紧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看书。当他意识到这本书还是小绿看过的书的时候,脑子更加是一团乱麻,头也埋得更深,几乎要把脸压在书本上了。
对面的人仿佛也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专注地写着手里的东西。小蓝也早已无心看书了,偶尔僵硬地翻一页假装在看,一边偷偷抬头观察小绿。
黄昏的金红自他暖绿的发顶淌下,靠窗的半边身子被铺上一层柔和的金光,衬衫上的纽扣也镀上了一弧荧亮。一线白光贴着透明的签字笔笔身,随小绿优雅的书写动作上下流动着,金属笔头微微发光。小绿垂下了睫毛,嘴角似乎因书写的内容不经意地挑起了些许,略显白皙的指节小幅颤动着,纸张上的横线很快被一行一行的字体占满。
反反复复地抬头三四次之后,害怕被对方察觉到自己的不正常,小蓝努力收回目光,按捺下自己怦怦跳动的心率。
他看到小绿旁边也摆着一本书,应该是英文版的小说。他知道,平时小绿身边总是会习惯性带着一本英文书。他还知道,小绿以后想做翻译。
他最喜欢的人,现在就坐在桌子的对面。
小蓝突然觉得今天来图书馆看书真是太明智了。以后也要经常来图书馆看书,他想。
校园外传来整点报时声。图书馆要关门了。
小绿啪地盖上笔盖,把手中的纸折叠起来。“谢谢你的笔。”小蓝有些慌张地抬头,看见小绿站了起来,身体前倾着,把笔递到他面前。笔盖上夹着折起的纸。
“......这,这个是?”小蓝有些不知所措地拿着笔,这张纸应该就是刚才小绿写得满满的那张。
“给你的。”小绿说,果不其然看见小蓝瞬间僵直的神色,以及头上噗地冒起的几乎可见的蒸汽。“我先走了。”他没多做解释,只是笑着拎起挎包,转过身子,“那本书很好看,希望你也喜欢。”
大脑还在爆炸的少年一愣,目光落到桌上自己借的小说的时候,像是被发现了秘密的猫一样,嗖地把书抄起来抱在怀里,下意识把写着书名的封面反贴在胸前,努力掩饰着一些自欺欺人的东西。“嗯,我,我对这类书也挺感兴趣的......”手指紧紧捏着书皮,他低着头,小声说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的理由。“再见......!”
看着小绿走下了楼梯,小蓝内心翻天覆地了好一会儿。紧紧攥着手里的笔,指尖微抖地抽出纸张。在打开之前,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里面写的应该是“谢谢你的笔”之类的话而已,不要期待过多......虽然写满了一面,但是......别多想,别多想。
他打开了纸。
第一行是自己的名字,后面还跟着四个字。
......啊。
学校的晚间电台播报声穿过图书馆的玻璃窗准时响起,广播片头是事先录好的那个人一成不变的温和的开场白。
此时此刻听到这个刚刚还萦绕耳畔的声音,让小蓝突然有些双腿发软。他合上纸,慢慢地蹲了下去,头深深埋进了大腿。折起的小方块纸张合在掌心里,十指紧扣的双手紧紧抵着前额,红色从他的耳根一直蔓延至整个耳廓。&
[刚开学不久的时候,你在学校开了一堂信息技术自主教学课。那天我恰巧带着外国友人参观校园,在你的课室外擦窗而过的时候,我注意到了讲台上的你。]
[后来,我在同学们的口口相传中认识了你,在年级成绩榜上认识了你。]
[你耀眼的才华,让我颇为动容。我因为职位关系,经常和学校的各色人物打交道。从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认识这个小蓝就好了”。]
[再后来,我终于有了能和你直接接触的机会。你被邀请到广播电台做嘉宾,分享你对电脑工程所了解的知识。我特地和同学换了班,成为了采访你的主持人。而当你来到广播站,看到坐在广播设备前的我时,你的表情让我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你是个完全不懂如何藏匿自己感情的人,这一点我后来也发现了。]
[我把调试好的麦克风递给你,你局促地接过,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我。我虽然大致猜到了原因,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不可思议的,当然那时候更多的是尴尬。为了让节目顺利进行,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语调平和地与你熟悉待会要互相衔接的台词,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你也很快适应下来,努力地和我对着台词,最后播出的节目十分成功。]
[让我对你印象再次发生改变的,是在广播的过程中。你谈及你所熟悉的,所感兴趣的事物时,语调会不自觉上扬,字句也变得快速而连贯,整个人颇有些神采飞扬,自信的表情和刚才交流的拘谨判若两人。我不知不觉被你的话语吸引了,确切的说——从那时候开始,我已经下意识地留心起“小蓝”这个存在了。]
[而留心的结果,大概就是你正在阅读的这封信吧。今天在图书馆见到你算是出乎意料的事,不过写着封信却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啊,信纸位置要不够了,幸好我把最重要的话写在了开头。]
[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如果你觉得一时没办法下来也没关系,我大概等十分钟左右就会离开,明天下午再去你的课室找你。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
小蓝不知道自己在楼梯口蹲了多久,直到听见图书馆管理员晃动着手里的钥匙往楼梯口走近的声音才让他浑身一激灵,整个人嗖地窜起来,扶着楼梯把手咚咚咚地跑了下去。楼梯间的感应灯陆续亮起,光滑的梯砖上快速闪过少年的影子。
小绿关注了他这么久,他不知道。
他看着小绿那么久,小绿却一清二楚。
刚冲出楼梯口,他就看到了那抹绿色的身影。他在图书馆的玻璃大门外站着,背对着他,抬头看着刚刚下起的大雨。水流从屋檐一泻而下,他站在水帘中央。
听到背后慢慢接近的脚步声,小绿回过头。看到满脸通红的来人后,不禁流露出一个充满暖意的笑容。
小蓝一步一步挪到他的面前,低着头,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声嗫懦着:“小绿……我……我也……我……”
小蓝肩上的挎包带子已经被拇指捏得变形,脑子也近乎全白,从下楼梯就一直在脑中徘徊的念白此时就像是断了线,连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是那么的困难。&
小绿看着他,突然轻轻笑了一下,这让本就语无伦次的小蓝更加说不出任何字句了。在小蓝的计时世界里几乎过了一个世纪的时候,面前的人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伴着沙沙的雨声低声道。
“嗯,我知道了。”
头顶的触感让小蓝几乎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从打开告白信开始,他的感知似乎已经被巨大的冲击蒙上了一层膜——接下来的,因为他没带伞,和小绿同撑一把伞回了宿舍的事,他到几天之后都不太能确定是不是有这样的事发生。
一切就这么发生了,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他和小绿之间,只有一把伞的距离。
触手可及。
在校园的时间总是过得充实而飞快的。
晚自修结束了。小蓝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暗暗下定了决心, 今天一定要把几天前没对小绿说出口的话说完。无论是之前表态的时候,还是今天在饭堂的时候,他不能总让小绿照顾他的感受。他想做点什么。
“小蓝,小绿来找你了喔。”同桌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雀跃,小蓝并不奇怪她会知道小绿的名字。他更担心的是这样下去,每次小绿一来都引起其他无关人士不必要的期许。抬起头,小蓝果然看见了小绿,正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下次要去国际班找小绿,他有些生气地想。
他们学校的教学楼和宿舍离了有一段距离,小蓝一边和小绿在夜色中走着,一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然而勇气总是积蓄到一半就慢慢泄了下去,这让他有点沮丧,对小绿的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小绿察觉到了小蓝的心情低落,但是没多问,只是一边谈着一些比较轻松的趣闻轶事,一边踏着沿途的灯光往宿舍走去。
走着走着,他们突然听到了后方传来些许嘈杂的人声,夹杂着许多尖叫,还有一些隐约可见的簌簌声。远处的人潮引起的骚动似乎在逐渐逼近,仿佛还听到有谁说了句:“快跑……!下雨了!”
小绿突然明白了耳边的声音是什么,有些错愕地道:“糟了……雨势正在往我们这边过来!”
小蓝怔了一下,他现在两手空空,小绿也只拿着一本英文小说。这种突如其来的夏季夜雨把很多没带伞的学生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也不例外。
像是为了验证小绿的话似的,后方立马传来此起彼伏地叫嚷声,周围的人都已经兵荒马乱地跑了起来,由远及近的雨声也越发清晰可辨。
小绿和小蓝离宿舍还有百米左右的距离。小蓝手心突然一热,他还来不及细想,整个身子就被带了起来。小绿紧紧抓着他的手,健步如飞地往宿舍方向跑去。
“快跑,再不快点就要被淋湿了!”
小蓝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使劲迈动着双腿跟上小绿的脚步,一边低头看着被牵起的手,脸上的热度飞速攀升。
现在,连伞的距离,也消失了。
身前的人牢牢抓着他的手,绿色的发丝在风中左右飘动着,每掠过一盏路灯就在头上划过一环光影。
小蓝的胸腔似乎被点燃了。方才犹豫不决的意志,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凝实。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赶在雨点降落到他的头上之前,一边奔跑着,一边向身前的背影喊了一句。
“小绿……我……呼啊......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在胸腔中呐喊了无数次的话语,说出来却依然是那么微小的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汹涌的人潮声浪让他的声音瞬间涅没。
他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有些庆幸小绿没有听见。但很快,这种侥幸的心理,又变成了一种若有所失的沮丧。
在他们踏进宿舍栅门的一刹那,雨点打在了他们的肩上。
小绿带着他跑到屋檐处停下,松开手,两人都微微弓着背喘气。
“……哈啊……我……我先回宿舍了……”缓了好一会,小蓝慢慢直起身子,小声地说了一句。刚刚说出口的话给他带来的羞耻感,已经开始慢慢冲上了脑门。再加上掌心尚未褪去的热度,突如其来的牵手也让现在的他很想逃开,先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
小绿看他盯着地板,一副随时转身要走的样子,忍住内心想再说点什么让他更加手足无措的念头。“早点休息吧。”他轻声说,一边再次伸手摸了摸小蓝的头。
小蓝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躲开。等小绿放开手的时候,他抬眼看了身前人一眼便迅速转过身子,挤入上楼梯的人群中,蹬蹬蹬地消失了。
看着他快速离开的模样,小绿垂下眼眸,嘴角的笑意终究是没有藏住。
“......谢谢。我听到了。”
——end——
微博链接//7879?sourceType=sms&from=&wm=
●该篇为联动文的G7视角,笛子视角作者@千灯一夜————
《末班车》
1 && “呜——嗡——”&
一些黑色的线条充斥了视线。朦胧勾勒出两个熟悉的人影,在灰白的视网膜前微微震颤着。弧的,直的,周围还有很多细小的黑色沙粒一样的东西,模糊不清。&
脑袋很沉。我抬起一只手捂着耳朵,指缝间好像架着一根棍子,不碍事。撑着工作台边缘慢慢站起身,靠背椅的轮子骨碌碌后滑了一小段距离。捂着耳朵的手顺势撑着随时要歪倒的头,我盯着灰色拖鞋之间的大理石地板打了个哈欠。嗡嗡的耳鸣声顿时减弱了不少,视线也慢慢聚焦了。松开手把指间的铅笔放下,压在桌面布满橡皮屑的黑白线稿上,转身进了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冷的速溶咖啡。&
冰凉的透明杯身刺激着掌心的神经,我慢吞吞地踏着拖鞋走回转椅坐下。白墙上的空调徐徐吹着冷风,微微掀起画纸的一角,被我用咖啡杯笃地压平。揉揉左眼,重新抓起铅笔,我的目光在画上两位熟悉的人物间来回飘移,数不清自己已经是第几次提笔画他们的同人了。
抬头瞥了眼亮着的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凌晨一点四十三分。画了两小时左右,没过多久。本来对着电脑反复看了几遍你的更新之后和平时一样开始对着电脑画同人图,结果眼睛从刚才开始就酸的不行,没办法只好转成手稿。左眼涩得难受,大概到了我刚才看了眼时间之后立刻低头不想再看那种刺痛眼睛的屏幕光的程度。
认真算算,顶着一只义眼过了也有一年多了。也就是说,我因为看你的作品不断流血受伤度过的日子,已经有一年不止了。
虽说我习惯了这种生活,但是我最近精神状况的确不太好,又头痛又耳鸣的。大概是我自己的问题,最近你没有画悲伤题材。
我拿起蓝色的彩铅,对着其中一个角色的头发,熟练地铺起深浅变幻的排线。
这么说来,你发糖都快发一个月了。也许这说明你最近心情不错——又也许是因为我上次没有用我的伤口来让你肉偿,所以你礼尚往来了。
最近的一次让我流血不止直运医院的更新,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那天从凌晨昏睡到晚上才缓缓转醒——痛醒,意料之中看见了自己浑身缠满绷带躺在病床上。
啊。又来了。
那天我连普通的肢体活动都难以做到。全身痛的要死,感觉骨头都碎成一块块了。比之前掉眼睛还痛。
勉强拿过手机,打开你的粉丝群正好看到你在。 你说这次更新你构思了非常久,也犹豫了很久,怕自己无法画出这样内容宏大感情强烈的故事,字里行间的雀跃都快要溢出屏幕了。
新短信提示一直在闪,不用看我都知道是谁发的,发了什么。那时候本来想冲出去骂你,但是看你在群里散发着“我真的好开心,非常开心”的气场聊了三十多分钟,就是没发一个字。
最后只在短信回了句[不用来了。],就关掉了手机。
我能看出来,这次更新对你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不亚于我右眼爆掉的那一次。而且我痛得脑袋快要裂开了,双重证明。
按理来说,伤好之后,我应该要找你等价报复。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办法做到像一年前那样对待你。 原因也无需多说了。
总之这次我决定放过你,尽管我伤成了这样。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后来再过了几天,你发来了回复。
[我知道这次你一定伤得不轻。……无论如何,谢谢。既然你不想见我,我就不来了。]
思绪拉回,我已经拿起了浅绿色的彩铅。
自从这件事之后,我和你线下就没有再见面了。但是网上的小窗聊天意外地多了起来,气氛也缓和了很多,至少没有了以往的尴尬。大概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礼。
绿色笔的笔头有些钝了。我从抽屉翻出一个橡皮大小的黑色削笔筒,孔的直径稍稍偏大,只能手动把笔头挨着刀片削。微微用力,刀片上就转出一圈圈翠绿镶边的螺旋木花。
既然如此,那我也礼尚往来,给你认真点画同人图好了。我这样想着。
脑袋被一阵规律的振动频率唤醒,我摸索着抓过枕边的手机,胡乱滑屏了几下终于关掉了闹钟。左眼勉强睁开一条缝看了看时间,早上九点。昨晚的手绘大概两点多画完,睡了六小时,差不多了。
倚着床板和枕头慢慢支起半个身子,我打开微博,点进自己定时早上七点发出的那一条同人图微博。评论和转发都已经积攒了不少,热评里面有一位网友调笑说,笛子大大和G7大大最近同时发糖都好长一段时间了,真反常,快要甜的有点不适应了。
我靠。关我什么事。我简介都摆在那儿了,发糖天经地义啊。
不过你反常倒是真的。上次发刀我没对你怎样之后,你就一直在画糖,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也没干预你。我还不至于自虐到要主动提醒你“大大该发刀了”的地步。
打开粉丝群,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你的粉丝们聊起来。
不愧是你的粉丝,聊了一会儿,有几个不安定分子突然就谈起了你最近都不发刀子了。喜欢看虐梗的人纷纷跳了出来,哀嚎着问什么时候来点刀平衡一下最近过高的糖分。也有人注意到了我,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你们就不能照顾一下G7的感受吗。
我想了想,打下一行字。
[他敢画我就敢看。]
这一个月我和你的聊天次数跟以往比起来不是一般地增多,我上次一时冲动的举措居然让你卸下了长久以来的警惕。加上我看见你能好好跟我聊天的时候,我一般都选择迁就着你说,所以要是只看线上,我们最近的关系简直缓和到了可以算是普通朋友的级别了。
普通朋友......真神奇。我的一次让步,居然促成了这种改变。这段时间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总让我有一种错觉,我们现在这样的线上聊天,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家酒居里的畅谈一样。我太久没和你这样好好说话过了,久到我对你那些友好的言辞有种不真实感。
我知道我在期待着什么。很久以前,我就知道。
我希望能在线下见到你,但不希望只有那条唯一的路径。我希望和你好好说话,但不希望作为一个粉丝来和你交谈。
上面这些念头,我本来已经快放弃了。但是这一个月和你在线上的相处,聊天记录里完全是我一直在希冀的相处模式。这一下子给我注入了莫名其妙的信心,让我突然有点想把这些话告诉你的冲动。
我知道,你为了创作而活,你是不会停下创作的。
但是,你心里除了创作,真的已经容不下任何东西了吗?
盯着自己发出去的句子,我突然有点慌乱,因为我不知道我想看到什么回答。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窗帘爬上了被褥,在我背靠的白墙上划出一条光暗的分界线。我往阴影里挪了一点,好看清屏幕上的字。群里的对话框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我依然没有看到你的头像出现。
真的没可能吗?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理解吗?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吗?
笛子,你回答我啊。
早上十点多,你终于出现了。你只发了一句话。
[我最近正在构思一个悲剧故事,比上次的更难写,很长。]
......头仿佛被重重敲了一下。
一大堆粉丝因为这句话纷纷涌出,慢慢往室内侵入的阳光终是照在了不断跳出新消息的机屏上,霎时间反射的刺眼白光让我瞬间闭紧了双眼。
悲剧故事。难写。很长。
每个词在我眼中,都是血淋淋的颜色。
扬起头颅,紧紧抵着后墙。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我抬起一只手臂挡住眼睛,让视线只剩下昏黑一片。
已经黑屏的手机缓缓滑落到枕边,房间内只剩下墙上挂钟的秒针机械移动的声音。&
......为什么人总是要对不切实际的事抱有期待呢?
“任何事都不曾改变。”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答案。
一周之后,我突然接到了你的来电。
你的声音我听过太多遍了。记忆中同一个略显单薄的音色,可以发生上百种抑扬顿挫的变化。我熟悉的,大多是那种死不屈服的腔调,每个字都是愤恨地咬出来的语气。那一般是我贬低你自尊的时候。对这种语气,从挑衅到抑止,我已经轻车熟路了。&
占据另一大半的,是警惕到随时准备拉开两人距离的反复斟酌的措词。尽管正常情况下我们之间本身也至少留有半米的“空隙”,那种处处防备的,压低嗓子发出的微弱声线,不管听多少遍都会让我感到烦躁。&
然而这次不一样。&
手心撑在冰凉的九十度桌角边缘,另一手握着微热的手机壳,耳边是你近在咫尺的声音。&
虽然很轻,我似乎听到你在另一头先用力倒吸了一口空气,好像这样才能支撑你有足够的力量说出接下来的话似的。&
“......你现在有空吗?”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儿,终于传出了声音。“我有事找你。我......不方便出门,你现在能过来吗?”& && 在我印象中你就没怎么主动找过我,除却那些对你而言必要的“赎罪”。叫我去你家就更稀奇了。
自上次你说你正在构思悲剧故事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这段时间你在网上除了练字基本没什么动静。持续一个月的小窗频繁聊天自然也断了。
本来我最近一直都挺烦躁的,因为你毫无改变甚至再接再厉地发刀,也因为我自己之前愚蠢至极的动摇,让我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接你电话的时候我根本没打算给你好语气,管你打电话来是干什么,老子现在不欢迎你。
但是在你开口那一个我还是犹豫了。
你的声音好像在抖。
两端的电话都静了下来。显然你要问的已经问完了,我再不说点什么你应该就会一边快速说“不方便就算了吧”一边匆匆挂断电话了。&
拿起空调遥控器摁下红色键,我从工作桌旁离开,顺手抽起搭在黑色转椅上的长衫。好几种不同的回答在我脑海里盘旋了几圈,摁在黑色机壳上的指腹不觉压紧了些。&
走到门边,我用一侧肩膀夹着手机,快速把居家服换成长衫——我依旧没想到最近我做了什么事或者你做了什么事,让你要用这种畏缩的语气找我。
我一边在心底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一边拉开门把,用一种我都说不清为什么的带着镇定安抚情绪的低平语调说了一句:“我现在过来。”&
“好。”你简短地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这通电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小时四十三分钟后,一切都变了。
“要喝点什么吗?”
“...随便。”我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你工作桌上喝剩几口的外带奶茶,还有正在浮动变幻气泡屏保的电脑。你在工作。
“找我什么事?”我感觉有点新奇,你居然会把我叫来你家。安静了一会儿,你从里间走出来,双手拿着一杯橙汁和一杯冰咖啡,在我略显怪异的注视下走到我的对面坐下,把装着咖啡的杯子放在在玻璃桌上,又用指尖往我的方向挪了挪。
我刚刚还以为你的意思是“想喝什么自己动手”,你居然亲自给我倒了一杯。今天什么日子。
你明显不是那种擅长待客的人,这个举动似乎是你的极限了。你做完这些之后就拘束地低下头,双手捧着杯子放在膝盖上,一副无言状。我注视杯子几秒,伸手默默拿起它喝了一口。放下时故意用杯底边缘磕了磕桌面,发出一点声响好让你听到。对你的主动示好我没有多问,不过我并不想不打破这个微妙的气氛。
你微微抬起了头。绿眼睛快要抬到直视我的位置时迅速移开,看向了你工作的位置。我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敲打着玻璃杯的杯身,抬眼看着你微侧的脸。我知道你在斟酌你的言辞,这是你的习惯。上一次我们这样面对面安静的坐着是什么时候了?
“......你的伤好了吗?”静了半晌,你这样问了一句。我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回答:“伤得很重,不过三个星期前就好了。”
“......嗯。”你看着手里橘黄色的饮料,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我知道你这次伤得很重。我去医院问了,医生告诉我,是全身粉碎性骨折。”
我愣了一下,在脑中再次确认了一遍我没听错。“你去医院问了?”&
你专心地盯着你膝上的杯子,细碎的黑色刘海遮掩了那双好看的绿眼睛。我看不到你的神色,只能看到你微微点了点头,压着杯子的指腹微紧了些。“其实我一开始只是在画的时候有所猜测......我是作者,自己的作品大概的甜虐程度我也是能判断的。......这次我也猜到了你会伤得不轻,但我没想到是这么严重,我......”
你穿着纯黑色的薄料长袖家居服,是你衣柜里屈指可数的那几件之一。两边袖口各自露出半只瘦小的手掌,本就偏白的皮肤在黑色对比下更苍白了些。你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埋得越深。
“……你不是写得很开心吗。”我用陈述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没有带讽刺的意思。“而且我也叫你不用来了。”
“……谢谢。”你说,“这个月的聊天……我……我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你抿着嘴,视线从手中的杯子慢慢爬过玻璃桌面,停在我手里的咖啡杯上:“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你会说……嗯,但是……总之……谢谢你,真的。”
我看向你,你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好不容易往我这边挪了点的视线似乎又有倒退回去的趋向。你一直在说谢谢,但听起来似乎没有以前那些道谢那么刺耳了。我知道你在费很大的劲琢磨自己怎么说话能让我不生气。
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我语气比较缓和地接了一句。“没事,我也觉得这样聊天挺好。”
“是吗……”
“你会和我聊这些,也就只有以前一起工作的时候了吧。”我说。
你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我才意识到自己提了个多尴尬的话题。
“……是啊。”
我微微一怔,正好看见你抬起了头,绿色的瞳孔映出窗外的树荫与流光。你没有沉默下去,反倒是缓慢地接上了我的话语。“之前我也瓶颈了一段时间,想到处找点灵感和领悟。”你说,“但是一直没多大进展……直到前段时间。跟你在网上聊了之后……好像好多了。虽然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我说……”
“没什么。反正你也不喜欢被人打断思路。”我说的的确是事实。说完这句,我似乎看见你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些,缩起的肩膀也松下来些许。“嗯,我更喜欢自己把思路理清……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啊,说起来,”你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我前几天去了一趟酒居,我也好一段时间没去了,结果发现它扩建了,比以前大了好多,装潢也翻新了。”
“哦......我也好久没去那边了。”听你提起这个,我的语气也不自觉温和了些。“老板还在吗?”
“嗯,老板还在,他说在那生意一直都不错,见到我也还认得我。他还叫我有时间也......也和你去新酒居坐坐什么的。”
“是吗。......”我笑了笑,心情有点复杂。把杯子放回桌面,十指交叉放在腿间,背部稍稍离开了沙发背。“那你觉得酒居装修之后怎样?我还挺喜欢小店的风格的。”我随意地扯了个话题,果不其然,你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光彩——对这种话题你总是有很多想法的。你思索片刻之后,立刻开始有板有眼地评价起来。
窗外时不时传来三两声鸟鸣,柔和的微光笼罩着你瘦小的身体。你的指尖在空中轻轻舞动,脸上是沉醉于自己叙述中不觉流露的一丝笑容。我有点恍惚。你多久没有在面对我的时候这样笑过了。
那双翠绿宝石中,依然是那份干净和空灵,绽放着只有在做自己开心的事情的时候才会发出的熠熠光彩。和多年前一样,熟悉而陌生,让我无法移开目光。
身处你的家中,我却感觉周围的布景在光速变换——停下的时候,已经是那个熟悉的吧台,暖黄的灯光,格式各样的小酒瓶互相碰撞,发出清嘹的乐声。
你和我都坐在木制吧台的高脚圆椅上,我一手倚着吧台,手掌撑着下巴,静静看着叙述得神采飞扬的你,嘴角带笑。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发现是甜的,才想起我要的是你竭力推荐的梅酒。我不喝甜酒,过去不喝。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现在的你对我讲述你脑中的世界,时不时对你的想法提几个问题,气氛越发融洽。五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五十多分钟过去了。
我第一次有了这种“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的念头。
我们聊了大概一个小时。到最后连我说话的时候,话尾都带上了笑意。
聊天的过程中,你时不时看向墙上的挂钟。我没太在意。聊了差不多一小时之后,你再次看了一眼时间,神色微妙地暗了些许。轻轻吸了一口气,你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G7。”
“……嗯?”我看向你,正好直直对上那双无尽碧绿的双眼。你在看到我的眼睛时微微抖了抖,非常下意识地想往别处移,但是又没有移开,好像是强迫着自己看似的。你看着我,很快我就发现,你的目光聚焦处是我的右眼。
我轻轻晃了晃头,用稍长的刘海遮住了义眼。我现在不是很想你在意它。你的目光颤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挪开。
“G7,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用很诚恳地语气对我说。这种语气让我想起你一小时多之前打来的电话。
屋里的气氛微妙地变了。“……什么事?”我看着你。
“……你能不能……能不能……”
“……?”
“……能不能不要看我下一次的更新?”你终于说出口了。同时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下垂,双手攥成拳并在膝上。
你的声音很小,但我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我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语调发问。
“下次的更新……我……我也在群里说了,很长,是悲剧故事。”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我听见自己这样说。“如果你费了很大心思去写,我就一定会看。”到底说不说开头的三个字在我内心经历了天人交战,最后还是艰难地说了出来。
你似乎有些着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这次不一样……总之……我真的不想你看。”
我皱起了眉头,兀自思索了一会儿。
“……你怕我看完这次更新要躺很久,给你带来很大的负罪感?”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难道你是因为这种原因才把我叫来,还跟我说了一大堆好话做铺垫吗?突然冲入脑海的想法根本无法抑制,我的语气不自觉恢复成了以前的状态,胸口感觉很堵。
“不……不仅仅是这样……”你的声音充满了挣扎,但是在我眼里,你似乎突然又回到了那个讨厌的大大模式。“不仅仅是这样?”我轻轻嗤笑了一下,一些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无形之物正在我心里逐渐崩塌,“大大你是要把我往死里写吗?”
你突然浑身激灵了一下,这句话对你刺激很大。我看着你,眼睛里的温度已经褪去。“如果你没有别的要说,我就先走了。”我一副准备起身的样子,比起下次更新到底如何,我更怕接下来的是你忙不迭的道歉,然后事态就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一想到刚才那一堆铺垫全是为了让我放弃看你的更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我站起身的一刻,你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朝我大吼了一句。
“——你真的会没命的!!”
我僵住了。
......什么?
“……我没骗你。”你注视着我,因为太过激动身体正在微微颤抖。“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构思一个故事,是在我画完之后自己看着哭出声。这是我目前为止最巅峰的一个作品了。我构思它也不是一星期前的事情,而是从半年前就开始了。删删改改,半年了,虽说是长篇但是最后的成品只是比我平时的长篇多了两三页。就在一个月前它完工了,我一直忍着没发,而是先发了上次那篇虐的更新。那篇我自我感觉也很不错,但我没想到它已经会让你……伤到这种程度。”
“……所以这篇,我一直不敢发。”你越说声音越小,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难看的要死。“……但是我不能不发。只有这个……只有这件事,我想了一个月,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让步。……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只有这个,我是不会动摇的。”
最后一句你的声音近乎湮灭在空气中了,但是那份不容动摇的坚决直直刺进了我的胸膛。
“……………”
不算大的房间里,两人面对面地站着,一句话也没说。窗户没开,没有风,平旧的米色布帘紧贴白墙垂下,墙上的时钟一直在走。
“你就这么确定……你会不会太高估你自己了……。”我现在连嘲讽的语气都没办法好好说。心里沉重得像是被万斤巨石压住。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这个死法,但是由你亲自告知我,整件事由始至终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有想过要冲上去拽住你的衣领一顿爆骂。我有想过你其实高估了你自己所以不用太放在心上。我甚至有想过继续求证你的故事的详细情况。
但是有一个被我始终放在最后的选项,就是要我放弃看这个作品。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执着。只有在这件事情上,我的信念丝毫不输于你。
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你的目光变得愤怒起来,但是在与我的眼神碰撞后瞬间弱了下去。我突然有点想笑。你这作品非发不可,我非看不可,如果这都是既定的事实,那你到底在气什么?这些不都是你预料之中的事情吗?这么推下去,我是非死不可了?不,我虽然伤得重,但也好得快,只要不是致命伤,我都不会死亡。......哈,我的底线什么时候已经拉低到“不死就行”了。
“……我说了,我没有骗你。”你的手指紧紧捏着稍长的衣袖,低低地咬着字:“不是我高估自己。是有别人在一个月前就告诉我......你会死。”
“......别……人?”这回我是真的满脸愕然了。还有谁会知道这种事?你告诉了谁吗?你把我看你作品会受伤的事情告诉了第三者?
“是他自己来找我的。”你下一句话就打断了我越想越乱的疑虑。“也是因为他,……我才弄清楚了所有事情。”最后四个字你说得很慢,很重。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自心底蔓延开来。我感觉喉咙有点干涩,张了张嘴,脑中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两个字,是一切恶化的开始,是我长久以来的噩梦,是我对你保留的最后两件事之一。是我最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是恶魔吗。”
看到你的眼神那一刻,很多东西已经尘埃落定了。
一切都毋庸置疑了。上一秒还杂乱无章的思绪,现在清空得一丝不剩。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告诉了你,我会死吗……?”
良久,我仰头看着天花板的旧灯,自言自语道。“他难道就没告诉你,我不可能不看你的作品吗......。”
“……他告诉我了。”你说。
我慢慢地,慢慢地低下了头,两只眼睛静静凝视着你。
你没有再躲开,澄澈的绿眸中映着我的影像。你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不解,责怪,但我不懂你是在责怪我还是责怪自己。
你从恶魔那里知道了一切。你知道你一定会发布更新,我一定会看,我一定会死。你为此思考了整整一个月,无法放弃。
所以,今天就是我的死期吗。你是特地来给我送别的吗。
努力消化了一下现状,我发现我的接受能力比我想像的还要强。我在死亡面前没有失态,现在甚至有点坦然。想了想这一年以来我的生活,很快就明白了。这些时间,我画同人图是为了你,我的线下生活是等你来我家或者我去你家或者想着和你相关的一切事情。我的右眼失明是因为你,我的医院生活是因为你,我费尽心思去理解的,思考的,只有你的作品。
我的生活布满了你的痕迹。我存在的意义几乎只是为了你。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你都知道吗?
……你说你知道了所有事情。
“那我问你。”我的声音有点嘶哑。“笛子,你是怎么看我的。”
既然都到最后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沉默了。我现在的眼神一定很绝望吧。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这不是恶魔告诉我的。”你说。“很早很早,在我们的关系彻底变差之前,我就知道。”
我怔住了。但是我已经没办法做出更多面部表情,眼神由一阵呆滞慢慢变为恍然。这样啊。你早就知道了吗。正因为是你,我更加不应该怀疑的,这种事情,普通人都能察觉到吧。但是也因为是你,我永远不敢展开太多妄想。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为了我签这种契约……我真的……”话末你的声音已经颤得不行,又一次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
对啊。这就是我。你终于知道了。
我对你保留的最后两件事,你已经全部知道了。那我也可以摒弃我最后的犹疑了。无论答案是什么,我都想问你的一件事。
“那么你呢。”我的声音已经不能更沙哑。
你抬起一只袖子擦了擦眼,刘海被你用力过猛的动作弄得纷乱。接着,你慢慢抬起头,我看见了你通红的眼眶,闪着水光的绿眼睛,颤抖的嘴唇。
这是你为了我流的眼泪吗?
你说:“我也是。对不起。”
我和你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我眼前的光景似乎啪地闪烁了一下,心拍的节奏瞬间变得杂乱无章。嗡嗡耳鸣萦绕耳畔,脑袋仿佛在空中飘。双脚却像是被粘住一般,直直地伫立在原地,目光笔直地看着你。我的眼里只剩下清晰的你。
你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步伐有些踉跄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一头撞到了我的肩上。我的脚后退了半步,勉强用身体撑着你倚上来的所有重量,肩窝一下子被濡湿大片。
我低头,慢慢抬起有些发抖的手。触碰到你头顶发丝的瞬间,你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移开。我越抚你的发丝,你的眼泪就越发不可收拾。
啊,是这样吗......。
——原来,人类都是一样的啊,总会对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抱有虚无的期待。
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一直没有意识到那个最重要的真相。直到现在。
“......你不用道歉。”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轻轻揽着你的后背,说出口的声音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我喜欢你,我喜欢不为任何人改变创作意志的你。你不需要因为我,选择放弃成就你最重要的东西。”
你从我肩窝抬起头,水光流转的绿瞳瞪得很大,颤抖着看我。我用最大的努力,把对这双眼睛最后的印象刻在灵魂上。然后我托着你的后脑勺,低下头,与你唇齿相接。
时间静止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想,我要在死前,记住这份最美好的回忆。
不漏一分一毫。
待我松开你的时候,你的脸色已经有些潮红,吐息紊乱,泪痕也还未褪去。看着你的样子,我感觉我从未有过任何一刻像现在这般活得真实。揉揉你的发丝,我冲你笑了笑,带着点无奈与释然。
“笛子,你能告诉我,我真的很高兴。”
“现在,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我会看着你去做的。我会看你的作品的。”
“以后......你也要好好加油啊。”
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发微博,你说你调了定时,十五分钟之后就发了。
除了不能再看你以后的作品以外,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最后我决定用我的手机看更新。偶尔做一次首阅者也不错。还剩十五分钟,我就随便问了问恶魔有没有和你说我的死状会不会特别可怕什么的,你说你不知道,不过既然是一次致命,大概是看完之后直接心脏停跳吧。还好,这样也不会给你留下太重的心理阴影……不过亲眼目睹一个人的死亡什么的,已经够可怕了吧。
我本来想说我回家看的,可是你坚决要在我旁边看我看完。我说一具死尸出现在家里你打算怎么处理,你一时语塞,我就说不过我经常进医院,猝死貌似也挺正常的。尸体什么的你交给医院处理就好。或许是我这种对自己的生命无足轻重的态度吓到你了,你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边听我说话一边点头。我又揉了揉你的头,你没有反抗。这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宽容吗?
十五分钟到了。手机里的新微博提示音准时响起。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漏跳半拍。这个提示音对我来说,已经是死亡音讯了。我即将点开阅读的东西,也是一份给我的死亡通知书。
手指在屏幕前停顿了一会儿,我打开了。
故事的题目叫末班车。
你在微博前言里说:“这篇故事,是献给一个对我来说很特殊的人的送别礼物。”我无声地笑了笑,指尖开始在屏幕上缓缓划动。
还是那两位熟悉的主人公。我一页一页地看着,每一页都看得很仔细,看得很慢。由远及近的火车汽笛声在脑中回荡,我的心情随着故事起起落落一点一点被揪紧。就算是在看完之后才会受到身体上的伤害,看的过程中我已经被剧情带来的痛苦慢慢侵蚀了心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篇故事中我隐隐看到了我的影子,还有你。因为不由自主地代入了故事,感同身受带来的伤痛更加刻骨铭心。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我沉重而缓慢地阅读着。你似乎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坐回我的旁边。
的确,你没有高估你自己。这就是你的能力,你的才能。这个故事给我带来的撼动远超之前的所有作品。这就是你现在的最高水平吗?因为心态已经彻底放宽了,我对你只剩下了钦佩。还有不舍。
脑中的汽笛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抱着无比沉重而复杂的心情,我滑到了最底。
[这么漫长的时间过去了。我从来没真正为你做过什么。]
[快要到终点站了。这是最后一次了……让我陪你走完最后一程吧。]
[对不起。]
我心底一凉。
最后这些台词,如果按照我刚才的代入,这是“笛子”的心声。
——不。不会吧。
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我拼尽全力扭头,正好看到你举起了杯子,把杯子里的液体一口气喝了下去。那不是水,里面飘着一些白色的粉末浑浊。
你放下杯子,偏头看到我竭力睁开的眼睛,瞳孔微微一缩。你冲我苦笑了一下,对我无声地比了个嘴型。也许你说话了,可是我已经无法听清。
我看着你的嘴上下开合,凭着最后的清醒拼凑出那三个字。
“对不起。”
活下去啊。
我拼了命地朝你的方向伸出手,却不知道自己还能阻止什么。
活下去啊……笛子……!!
为了你的作品,为了喜欢你的粉丝,为了你自己……为了我……
黑色的线条充斥了视线,你翠绿的双眼是在我视网膜前最后停留的风景。
在我彻底陷入黑暗,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伸出去的手似乎被另外两只小得多的手紧紧握住了。
耳边传来细小的哭腔。
“对不起......我做不到......”
“这是……最后一次了……”
微博链接(含三创配图及作者end后补充,lof只放正文)→
字数22000+,为&&(微博同名ID)的作品《小绿和小蓝》同人文。
[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还有所求。]
小蓝的家是一个天平。
天平有两个碗,一条轴柱,一根横杆,横杆两段各自系着两条丝线,分别勾住了碗。他住在其中一个碗里。&
碗里有很多发光的沙。小蓝被黑色的散发光芒的沙堆浸泡着,亮光从碗里呈倒圆台型往外飞出,看起来像是喷出了一个灰萤萤的喷泉,把他和他的家笼罩起来。
&小蓝把手撑在碗沿,托腮看着对面。另一个碗是小绿的家。他的碗里也有着和小蓝一样的沙子,但是相反的,碗里往外洒出的是白昼般的光芒。他们的工作,就是要一同维持天平的平衡。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天平。就算在它达到平衡的时候,稍过一段时间,它又会突然倾倒向随机一侧。有时候只偏转十的负九次方以下,有时候又会突然偏转整整一度。小绿和小蓝的工作,就是在它倾倒向某一侧时,把那一边的碗里的沙子从碗里勺出少许,让天平重新回到平衡状态。&
太阳与月亮的运作与他们无关。只要稍微感到家的倾斜,他们就会惊醒过来,然后尽职尽责地守护天平的稳定,然后再重新入睡。小蓝算过,迄今为止,他试过最频繁的一次,是每五分钟就要醒过来往外洒沙子。——这个活可不好干,他想,不过他也别无选择——况且他对面的小绿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话。&
他知道他的碗有名字,就像他知道他叫小蓝,他知道小绿叫小绿一样。他的碗叫恶,小绿的碗叫善。他还知道,天平的正下方很远很远处,漂浮着一个球体,叫地球。&
他们每天要做的,就是把善恶碗里的沙子,一点一点地洒到地球上——洒到让天平倾斜的始作俑者,名为人类的种族身上。
&人类是什么样子的?&&
小蓝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个问题。
&&我们现在的样子就是人类的外形。&小绿解释,一如既往地斜倚在散发着白色光晕的碗的一边。一只手平搭在碗沿上,身体往天平中间靠好让小蓝听清自己的声音,&我们的名字也是因为人类有'名字'才有的。&
&&那我们碗的名字呢?&小蓝捧起一捧黑沙,感受着沙粒从指尖流过的感觉,带起像萤火虫一样的光点。&地球上的碗一般来说只有类别之分,没有像人类一样带有具体意义的名称。&小绿一直挂着微笑,&我们所在的碗和地球的碗意义不太一样。善和恶是人类灵魂的两种属性,操控着他们平时的一举一动。&小蓝若有所思地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我不懂,&他说,&我只知道这是两个名字,而且我们要维持他们的平衡,但我并不能理解善恶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
&嗯......这么说吧,我打个比方。&小绿抬起手,用左右手各摆出了两个小人的样子,然后互冲,碰撞,双手扭打成一团。&这是恶会驱使人类去做的行动,&小绿看着小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的移动,眼角带笑,一边演示一边说着。&恶会让人类互相伤害。如果只有恶存在,人类会灭亡。&
&&所以——你的碗就是用来抵消恶的。&小蓝感觉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东西被擦掉了,露出清晰的轮廓,很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善和恶是相对的。那善就是会让人类互相帮助,维系生存。&
&&差不多就是这样。&小绿把手放回白沙里。&
&总,总感觉...小绿你懂得好多啊......&小蓝有点吞吐地说出了心声,眼睛扫向对面的绿发男子的脸——姑且把他当做人类男性来对待的话。
&我只是擅长把他们说出来而已。&小绿笑了笑,重新把身子缩回碗里,小蓝探头也看不到的地方,&我有点困了,先睡会。&
&好,你睡吧,我看着就好!&
天平两端再次宁静下来。
这种问答形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小蓝知道,他并没有人类的&求知欲&,只是偶尔脑子里会有一些模糊的概念,下意识就当成了消遣时间的话题问了出来。而对于他的问题,小绿永远可以完美的解答。他只是特别享受和小绿说话的感觉,对于问题的真相倒是不甚在意。
甚至是刚才他所问的&人类是什么样子的&,在他问出来的那一刻,脑海里就浮现了答案。某种程度上说,他和小绿在很多方面是&等同&的。小绿知道的知识,他也一样会掌握。只是他多数选择被动地接受知识,而不会主动挖掘思考。这个工作都是小绿在做。
这样很好,小蓝在心里偷乐地默念了一遍。这样真的很好。毕竟,小绿是他最喜欢的人。&
他前不久刚刚理解了这个词语在地球,在人类之间的含义。他感觉自己的胸腔比刚才更快速地鼓动起来。呼吸变得不太顺畅,但不至于要了命。
要了命,有趣的想法。小蓝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被面红耳赤的人类情感重新包围。这很有意思,他明明不是人类,却在外表,情感,行为方式上通通与人类相仿,只有思维模式保持在另一种层次。
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次要问的问题。下一个打开话匣子的问题。&
&小绿,为什么天平明明平衡了,又会突然歪倒?&&
&这个啊......&小绿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角,挂上万年不变的微笑,再次向小蓝解释。&这不是普通的天平。&
&当我们把地球的善恶维持在平衡状态时,人类的一个基本属性就会自然而然地把这种平衡打破。&
&嗯。它是人类善恶的根源,为了它,人类可以从善,也可以施恶。&
&它叫欲望。&
天平又开始晃了。
透明的桅杆里流动着宇宙和星空,幽蓝的丝线和碗上淌着闪耀的银河,因天平的倾斜轻微波荡着。它像一艘老掉的海盗船,每次摆动都只能翘起小小的弧度。&
小蓝看着自己缓缓下降,小绿的碗被缓缓托起。这次是他这一端更重一些——&恶&打破了平衡。他现在知道了,凭空多出来的那份重量的源头,是来自人类欲望的重量。
&原来碗里并不是只在减少物质。&小蓝把半个头露出沙堆,看着射出许多细小而闪烁的黑色丝线的平面,想象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正安静存在着的他看不到的欲望。可能他正蜷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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