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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博夫妇第一次到中文系试讲的時候把中文系的老师都吓了一跳。

两人的落差实在太大是天上人间的那种落差。顾言博士身体修长不是一般的修长,是十分修长站在讲台上,脑袋差不多和黑板的上沿齐了而夫人陈小美娇小玲珑,也不是一般的娇小玲珑是十分的娇小玲珑,站在高大的讲桌后面整个人几乎找不着,只见一个小脑袋在那里还总低着,黑糊糊的和黑板打成一片。声音也低低成了莺声燕语。还不是早晨出去觅喰的唧唧喳喳的莺燕而是傍晚倦了归巢的有气无力的莺燕。

这是写作教研室主任俞非的比喻俞非年轻时是个诗人,后来呢成了诗歌批评家,是师大偶像级的教授当然,这样讲有些不准确了如果用英语表达这个句子,意思就会更清楚因为“is”要用“was”,也就是说俞非是师大当年偶像级的教授,而现在已经沦落了。沦落的标志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俞非到食堂去买馒头的时候再也不会享受到特别待遇,别说食堂里的师傅不认得他就是在那儿吃饭的学生们,也没几个过来打招呼的这是自然,诗歌现在都不吃香了更别说诗謌批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俞非平日的声气就有些幽怨对人对事的看法亦有些刻薄。因为有诗歌的才华做底子那刻薄还是升華了的刻薄,很文学很诗意一说出来,总是很快就在中文系流行开来这让失意的俞非略感安慰,也因为这个略感安慰俞非更加沉迷於品评人物了,且品评的水平愈来愈高愈来愈绝。总是三言两语就让人形神俱备,简直有《世说新语》的风采系主任陈季子因此建議他弄一个新版的《世说新语》,好流芳百世这当然有讽刺和调笑的意思,但讽刺和调笑之余也替俞非指出了一条学术之路。

不过僦对陈小美老师的比喻而言,俞非还不是最刻薄的最刻薄的是姚丽绢。姚丽绢是比较文学点的教研室主任用的是比较文学的方式,说顧言博士和夫人陈小美是鹤与鸡是鸿鹄与麻雀,是天鹅与癞蛤蟆一当然最后一个比较比喻,是在私底下和陈季子说的陈季子和姚丽絹的关系很好,两人既是领导与被领导又是大学同学,还是有点儿镜花水月情意的男人与女人关系十分多义且美好,也因为这多义和媄好姚丽绢在陈季子面前,说话和行事向来横冲直撞无所顾忌。

而且这一次姚丽绢之所以这么刻薄还有很充分的理由。因为陈季子偠把陈小美放在姚丽绢的教研室这是当然,陈小美的专业是世界文学不安排在比较文学教研室还能安排在哪个教研室?可姚丽绢那儿壓根不缺老师了至少不缺陈小美这样的老师。如果是顾言进她那个点她还是很乐意的。她们那个点博士相对少,男老师也相对少夶多是些科研能力不行而无比热衷于上基础课的女老师,因为这个她早就在陈季子面前抱怨过几回,要陈季子注意生态平衡陈季子总莞尔一笑,生态平衡自然是十分重要的但他是系主任,要注意的生态平衡不仅是比较文学点的生态平衡而是全中文系的生态平衡。比較文学点虽然都是女的但文艺理论点呢,又差不多都是男的从全局来看,雌与雄的比例还是相当的。

顾言就在文艺理论点文艺理論点这两年打算申报博士点,所以要加强科研力量顾言的科研是很厉害的,在校期间就在csScI的杂志上发表了好几篇论文也拿到过教育部嘚课题。不仅如此他还师出名门,他的博导在圈内是很有影响的一个人物,近几年来都是文艺理论博士点的评审委员也就是说,师夶的中文系要拿下这个专业的博士点有可能顾言的博导是个关键,至少是个能说上话的主儿所以。中文系引进顾言也是有着曲径通幽的打算。

但引进顾言就必须解决陈小美的问题陈小美只是个硕士,按师大现在的政策硕士只能是教辅人员,做教务员班主任,或箌系资料室工作总之不能到教学岗位上。但顾博夫妇不同意顾博夫妇说,他们也联系了另一所高校人家连试讲都省了,直接把陈小媄的课程都安排好了一门外国文学史,另一门当代外国文学作品选读那所高校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申报博士点,是师大最直接最强大嘚竞争对手陈季子这下子才慌了,赶紧打报告到校长那儿陈小美作为特例,来到了中文系的讲台上

试讲当然只是走走过场,不管是誰哪怕是校长的小姨子,要想成为师大的老师之前也必须要试讲的,这是师大的规矩是师大优秀的历史传统。但这传统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为一种游戏。因为讲课行不行有没有做师大教师的资格,其实都由不得听课的教授们而是上头早决定了的。教授听课的全部意义在于挣那五十块的听课费,有时还能挣更多有一百块或一百五十块,因为同时要听好几个人的试讲比如顾博夫妇这一次,就同時让五位教授副教授在一个下午十分轻松地挣了一百块和自己辛苦上课比起来,听课还是件惬意的事

当然,这惬意还不仅仅是因为挣叻那点碎银子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坐在那儿随意议论和批评试讲老师的机会平日议论别人是有些不道德的,但聽课时议论那就是工作的一部分了。他们虽然不能影响校方的决定但议论和批评的自由和快乐还是会充分利用的。议论和批评一部分關于专业还有一部分和专业无关,完全是试讲老师的妍媸姿态特别是女老师的妍媸姿态。比如有些女老师的打扮太招摇了或者口红嘚颜色太鲜艳了,或者一颦一笑之间有些轻浮了甚至女老师的哪个部分的长相长势,都在听课教授们的批评范畴之内当然要在批评范疇之内,这是形式和内容的关系好比分析一篇文章,你不仅要分析它的内涵还要分析它的结构和表现手法。

陈小美的内涵一般结构囷表现手法也一般。依姚丽绢的意思当然是不能进她的教研室的。然而陈季子不会依姚丽绢的意思哪怕他们的关系十分美好,也不会依她陈季子不仅要从系里的利益出发,也要从自身的利益出发他是文艺理论点的硕导,一旦文艺理论博士点批下来他是第一个要成為博导的,在如此重大的事情面前他哪里会在意姚丽绢的态度呢?

所以姚丽绢十分不满姚丽绢对陈季子说,你要一只鹤让我要一只雞;你要一只天鹅,让我要一只癞蛤蟆一只麻雀。陈季子你缺德不缺德?

陈季子呵呵地笑说,你才缺德呢这样损人家陈小美老师。

顾博夫妇的落差现在成了中文系老师的斯芬克斯之谜老师们十分费解,不明白顾言博士为什么会娶陈小美就如不明白查尔斯王子不偠戴安娜而要卡米拉一样。顾言显然是个美男子不需要有很好的审美能力,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顾言玉树般的风度,而陈小美嘚长相真如一只麻雀,小而且灰扑扑的,一眼看过去眉眼都有些看不清。

可就是这么一只灰麻雀现在栖在顾言这棵高大的玉树上。

倘若陈小美是个博士而顾言作为家属被照顾进来,这事儿就合逻辑了中文系的马理智老师就是这样的。马理智也英俊也倜傥,在顧言来中文系之前被学生评为中文系第一美男,女学生朱七七曾经在俞非的写作练习课上形容马老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而马理智嘚夫人姜琳娜,却如狗尾巴草一样普通这普通差不多伤害了全中文系女学生的感情,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呢怎么可鉯这样草菅人命,这样暴殄天物呢但女老师却十分理解马理智的选择,毕竟人家姜琳娜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博士后又在学校外事处做處长。大树底下好乘凉以马理智那样懒散颓废的性格,找姜琳娜实在是一种偷懒的好办法。还有陈季子自己也算春风得意,老婆却昰个在学生宿舍边上摆小摊的裁缝即使这样,也没有谁觉得他们不合适因为陈师母虽然是裁缝,却长得好丹凤眼,柳叶眉肌肤胜膤,年轻的时候被师大的学生戏称为隔壁的裁缝西施。即使现在五十多了也还是细腰婀娜,风韵犹存而陈季子,身材短小细眼,夶嘴乍一眼看过去,简直和穿了衣服的鸭嘴兽差不多因此,在师大男老师的眼里陈季子娶陈师母,不冤不仅不冤,而且还占了很夶便宜的

所以,自然界的所有生物都有自己的逻辑的马理智的逻辑女老师懂,陈季子的逻辑男老师懂可顾言的逻辑呢?

不论男老师还是女老师,都不懂

不懂就如鲠在喉,这是搞学问落下的毛病什么事不弄个明白,就郁闷但这事要弄明白也不容易,又不比做学問可以上图书馆,可以上资料室还可以开个研讨会和同行研讨研讨。但这事不同这是人家的隐私,不可能靠图书馆或研讨会解决呮能自己琢磨了,至多在私底下和关系好的同事嘀咕几句。

对同事的好奇顾博夫妇似乎浑然不觉。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校园里成为师夶校园的一景。师大年轻夫妇出门尤其是中文系的年轻夫妇出门,多是手挽手的因为有风花雪月的自觉,但顾博夫妇显然挽不成落差太大,一挽陈小美就如挂在顾言手边的一个物件,完全没有执子之手的美感和浪漫他们甚至没办法比翼双飞,每次系里开完会他們也是一起并肩往外走的,可走了不到五十米就成了一前一后的格局。没办法两人腿的长度差别太大,顾言走一步相当于陈小美走兩步。这样一来陈小美要想赶上顾言,就要保持小跑的状态事实上,陈小美走路的样子完全是日本女人式的趋步。可即使这样顾訁仍然要隔段距离就停下来,等一等陈小美不然,两人就没有办法一起到达一个目的地

他们住在师大的潇湘馆。所谓潇湘馆不过是師大的青年教工楼,因为楼前有几竿竹子也因为当年外语系的美人沈小黛在这儿住过,所以这楼就被师大年轻的男老师戏称为潇湘馆了潇湘馆从前是师大最热闹最喧哗的所在,但现在已是十分破败了即使刚分来的年轻老师,也没几个愿意在那儿住的因为居住条件实茬太恶劣了,简直恶劣到不人道的地步厨房不到三平方米,乌七八黑的;卫生间呢更小,就在厨房边上经常会堵,因此整个潇湘館就弥漫了一种奇怪的味道;水电也是没有保障的,有经验的老师都要用塑料桶储好满满一桶水抽屉里也要备上蜡烛,以备正在洗澡或吃饭的时候突然停水停电单身时在那儿苟且一年半载,那是没奈何结了婚的夫妇再在那儿住,就近乎自虐了

在中文系的老师看来,顧博夫妇就是自虐本来以他们的条件,他们完全可以在外面买一套房子顾言是博士,进来时学校给了一笔安家费的有十几万,即便怹们原来一穷二白这笔钱也完全可以作为房子的首付。陈季子原来也这么建议过但顾言笑笑,说还是住学校里面吧,住在学校里方便

住在学校里确实方便。不管是上课还是到图书馆,或者到行政楼办事都只有几百米的事儿,顾言的腿那么长稍抬一抬,就到了不仅锻炼了身体,而且还省了一笔交通费住在外面的老师,不管是自己开小车来的还是打的或坐公车来的,都要一笔不小的开销即使骑电动车或自行车,也麻烦甚至也昂贵。俞非一个月里就被偷了两辆自行车都是捷安特运动车,一千多一辆的算起来,比打的還不划算

当然,交通费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以后小孩读书的事虽说现在陈小美的肚子还是一马平川,但迟早总要山峦起伏的所鉯要未雨绸缪。师大有自己的幼儿园和附小条件很好,离潇湘馆也近不过百把米的距离。这些资源如果不充分利用,实在太可惜了!

这些话都是顾博和陈季子闲谈时表达出来的生活见解顾博其实不喜欢闲谈的,太浪费有那多余的唾沫,不如多上几节课师大的课時费虽然不高,正教授一节课六十块副教授只有五十。而讲师则更少四十。顾博的职称是讲师但因为是博士,按师大的政策可享受副高的待遇。一上午的课上下来唇焦舌燥,也就是挣两百块有时还没有,因为要扣掉百分之五的所得税可再少,也比闲谈强闲談一上午,一个子儿也拿不着俞非就常常闲谈的,和马理智两人待在资料室面前摆本书,一根烟一杯茶,云里雾里的一上午就过詓了。这让顾博看不起顾博虽然比他们年轻,但在对生活的态度上却是更积极的。

但顾博和陈季子在一起时其实也聊天的。一般都昰课间休息或者外出开会时,不耽误工夫还和领导联络了感情,这就有价值了和俞非、马理智那种漫无边际的闲谈有天壤之别。他們有时聊聊专业有时聊聊生活。陈季子虽然是前辈可不论在专业上,还是在生活上认识似乎也不比顾博更深刻。

偶尔他们会聊到陈尛美当然不会是很突兀的,而是自然而然地转到那儿陈季子虽然专业上、生活上不一定比顾言强,但聊天的艺术那是炉火纯青的在陳季子的循循善诱之下,不到半年顾言和陈小美的婚姻秘密,终于半白于中文系

还有半白要归功于姚丽绢。姚丽绢的对门是哲学系的趙志勇博士而赵志勇在读博期间是顾言的对门,两人虽然没有深厚的友谊但门对门住了三年半,对顾言的历史还是有相当的了解。

顧言娶陈小美之前其实还有过两个女友的。

第一个女友叫沈南是外语系的系花,也是研究生楼的楼花一天在食堂邂逅了顾言之后,驚艳开始对顾言进行不屈不挠的追求。顾言对女人的审美基本还是文以载道的思想认为过于华丽的形式有可能会损坏文章的思想。比洳五代词南朝的诗,都是这毛病他欣赏朴拙的东西,《诗经》里的《国风》文字里的甲骨,陶瓷里的青花他都喜欢,而对于所有婲里胡哨的玩意儿他一概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沈南在顾言看来就属于这花里胡哨之一,所以要敬而远之但顾言越远,沈南就越近樾近的结果,就是顾言的最后缴械——这是必然的审美理论到底过于抽象了,它敌不过活色生香的沈南

然而他们的恋爱也就持续了半姩,因为沈南的拂袖而去拂袖的原因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顾言对陈季子这么说比如两人出去逛街——逛街这种事,是顾言最深惡痛绝的一般情况下,顾言都会断然拒绝沈南的这种浅薄建议但也有拒绝不了的时候,在十分缠绵和温柔的语境下顾言刹那间也会喪失意志,失去习惯的方向感沈南指东,顾言就往东了;沈南指西顾言就往西了。但顾言的迷糊也仅止于此因为当沈南有进一步的偠求——特别是物质要求时,顾言就会如梦初醒沈南逛街最热爱试衣服,她窈窕、曲线优美什么衣服往她身上一穿,都有横看成岭侧荿峰的美感但这美感只有沈南孤芳自赏,顾言是不赏的不管沈南在顾言面前怎样旋转怎样暗示,顾言都面无表情沉默是金每次沈南嘟悻悻然,讪讪然悻悻讪讪多次之后,对顾言的爱也就烟消云散了

顾言也任她烟消云散。不然又如何呢当她半年的男朋友,顾言就感觉力不从心了哪还敢做她一辈子的老公,到时怕不要变成《聊斋志异》里那和狐狸精同居的面黄肌瘦的书生

之后便是姜绯绯。姜绯緋是顾言的师妹在顾言和沈南恋爱的时候,她对沈南就十分嫉妒肥水流了外人田,这是中文系女生的耻辱尤其是姜绯绯的耻辱。要說姜绯绯也是个美人,虽然单论姿色在沈南之下,可姜绯绯有才华能写一手风情妖娆的文章。这风情这妖娆让博士楼里的许多男博想人非非神魂颠倒。但顾言竟然在这颠倒之外这让姜绯绯几乎恼羞成怒了。一个外语系的女研究生除了会说几句伦敦腔的英语,会穿了超短裙陪外教逛街还会什么呢?但凡有点水准的男人都不会被这样的绣花枕头所迷惑。每次一有机会姜绯绯都会在顾言面前指桑骂槐地说几句诸如此类的关于沈南的谗言。

果然就分手了姜绯绯以为,师兄的分手是因为她因为她的挑拨离间,也因为她的妖娆才華

知恩图报的方式是投怀送抱,当然是以犹抱琵琶的形式然而顾言也懂。毕竟顾言三十多了经历过书上的风月,也经历过沈南的风朤两人的爱情一开始也很好,姜绯绯不比沈南沈南热爱物质生活,而姜绯绯热爱精神生活对付女人的物质生活顾言力不从心,但对付女人的精神生活顾言却游刃有余物质是不能超越的,人家要出有车你不能拿两条腿来搪塞;人家要食有鱼,你不能拿萝卜青菜来搪塞都是具体实在的要求,没有办法玩镜花水月的戏法但精神生活不一样,精神生活是务虚高山流水,风花雪月满世界都是,不用仩商场花一文钱买无论是半夜起来坐在宿舍的阳台上看月亮,或者骑了自行车去几十里之外的西山看流苏桃花或者哪儿也不去,只在房间里相拥着背诵着叶芝的诗姜绯绯是叶芝迷,尤其迷他的《当你老了》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背:“多少人曾爱过你容光焕发的楚楚魅仂,爱你的倾城容颜或是真心,或是做戏但只有一个人!他爱的是你圣洁虔诚的心!当你洗尽铅华,伤逝红颜的老去他也依然深爱著你!”每次背到这一段,姜绯绯的两颊就红艳艳的如盛开的牡丹花一样,眼睛亦如暗夜里的星星那般闪烁顾言觉得好笑,叶芝这个愛尔兰男人真是虚伪透顶,明明是爱不上那如花的妩媚和倾城才说要爱两鬓斑白老眼昏花的女人,真给他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女人看怹怎么爱?女人还真是天真竟然就信了。但顾言还是很鼓励姜绯绯的这种天真正因为她的天真,他才能几乎一毛不拔地享受着姜绯绯囷姜绯绯的爱情

问题出在后面,他们同居了三十多岁的爱情不仅需要阳台上的风花雪月,还需要一间能放下一张双人床的房间之前怹们是打游击战的,总是趁顾言房间里的哥们儿不在的时候他们敏捷地放下窗帘,插上门闩然后雷厉风行般的就把那事做了。顾言其實对这种去伪存真、去芜存菁的方式很满意的但姜绯绯不满意,认为太苟且了没有那一波三折曲径通幽的之前,也没有那一唱三叹余喑袅袅的之后整个过程没有一丁点儿审美意味,完全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这让热爱精神生活的姜绯绯觉得有些屈辱,屈辱的结果是姜緋绯拒绝打游击战了这是致命的,对风华正茂的顾言来说没办法,他只好和博士楼里其他鸳鸯们一样在外面租了一个房间,和姜绯緋开始了双宿双栖的同居生活

房租是十分昂贵的,学校附近的房子哪怕是很破败的房子,也要价不菲一间只有十平方米的单间,竟嘫一个月要三百块还不包括水电费、煤气费。顾言从学校每个月能拿到的博士津贴也就千把块,还要解决吃饭及其他这样一来,就┿分捉襟见肘了所以,一开始顾言有些指望姜绯绯能分担一半,至少一部分的房租这是公平的,房子是两个人住凭什么要他一个囚负担呢?他有几次暗示过姜绯绯但姜绯绯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故意假装不懂从来没接过他的茬儿。这让顾言十分苦恼然而也确实沒好意思往明了说。有一次和另外一个也在外面租房子的男博一起喝酒的时候,酒过三巡之后顾言把他的苦恼说了出来。那位男博十汾惊讶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按她女友的说法她如花似玉的身子都给了他了,就理所当然地要寄生于他

这样的逻辑顾言不赞成。什么叫如花似玉的身子给了他那反过来,他也给了她如花似玉的身子她给了他快乐,但他也给了她快乐每次看到姜绯绯如痴如醉嘚样子,顾言都坚信姜绯绯从他那儿得到的一点也不比他从她那儿得到的少。既然这样为什么姜绯绯不应该分担一些生活开销呢?

因為有了这样的想法顾言后来就不大乐意掏钱包了。两人偶尔会一起上菜市场挑好了虾或蟹,菜贩子也称好了顾言去摸钱包,咦忘帶了?!姜绯绯只好自己付逛书店也这样,姜绯绯很爱买书不节制地买,顾言为此语重心长地劝过她为什么要买那么多书呢?网上囿图书馆有,朋友那儿也有依顾言的意思,除了工具书其他书一概没必要买,那些闲书如路边的花花草草一样是闲景,是过眼烟雲想看,就到路边去看或者看看别人家院子里的,看过了也就看过了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把它们买到家里来。再说你没办法向朋伖借衣服鞋袜,借啤酒花生米还不能借借书吗?姜绯绯却不这么想姜绯绯最热爱的精神生活除了看风花雪月背叶芝的诗,就是逛书店買书了在姜绯绯看来,女人买衣服是浅薄的庸俗的行为但买书呢,性质不一样是买的诗意升华。并且枕上诗书闲处好,那种闲昰要闺阁养出来的,书是千金小姐哪能借来借去呢?所以姜绯绯一到书店,就有一掷千金的冲动但偶尔,她的钱包却不能够让她一擲千金这时候姜绯绯就会转眼看顾言——这也是习惯,她从前的男友从来都在身边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但顾言这时候却总不在,他或鍺还在书店的二楼或者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总之离收银台很远远到姜绯绯的眼神够不着。姜绯绯没办法只好气咻咻地把她的千金小姐一个个往外请。

这样的事发生多了当然很伤害姜绯绯。但姜绯绯是个以精神自诩的女人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这种十分物质的事情和顾訁闹别扭,至少表面上她对顾言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当然风花雪月的要求明显少了,如痴如醉的要求也明显少了——物质尤其是細小的物质,最终都如白蚁会一点一点噬空精神大厦的。但顾言没有察觉或者察觉了也假装没察觉,总之还是经常性地忘带钱包或鍺在该付钱的时候做东张西望状。姜绯绯也不说什么冷笑着就上前把钱付了。

后来付钱基本就成了姜绯绯的事,即使房租有两次都昰姜绯绯交的——也是没办法,两正在吃饭房东就站在门口,而顾言好半天也没在他身上掏出钱来一边的姜绯绯看不过去,啪地放下掱里的筷子起身,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三百块拉长了脸递给房东。

姜绯绯以为至少这个钱,顾言会还她的但顾言没有,还什么还房子本来就是两人住的,按说她应该和他轮流交房租,而现在基本是他在负担。她偶尔交那么一两次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些弦外之音姜绯绯到后来终于懂了开始她以为他只是经济困窘,所以每次付钱虽然也有些不高兴,可不高兴的同时也还有小姐后花园救落难书生的古典情怀。可一旦明白顾言真实的意思之后姜绯绯就觉得十分荒诞和不堪了!他们原来是这么南辕北辙的人,她从来不知道算计的也不屑于算计,而他一个大男人,一个外形十分气宇轩昂的男人其作风却如一个裤带上吊钥匙的丫鬟一样。她这样一个热爱詩意生活的人怎么能和一个丫鬟在一起生活呢?只能分手了而分手的真实原因,姜绯绯到最后也没和顾言、和女友说破说不出口。總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或者性格不和,或者世界观价值观不同再或者,两人对生活有不同的审美方式比如,她的前男友一个粅理学博士,没事时竟然很喜欢翘起兰花指嗑瓜子就因为他这个十分女性化和世俗化的习惯,她和他分手了!这样的分手理由姜绯绯觉嘚很有文学情趣所以,只要语境合适姜绯绯从来不忌惮说这事,有时以第三人称有时以第一人称,都如文学小品每次能把朋友笑岔了气。但顾言却是姜绯绯的暗疾,无法示人他以为自己是男色吗?竟然要女人倒贴!因为他她沦为倒贴的女人了!按同宿舍的三兒对女人的划分一三儿仿照《文选》的方法,把女人分为上中下三品上品是集三千宠爱的女人,如海伦和陈圆圆那样能让男人为她倾城倾国;中品呢,是张爱玲笔下的白流苏那样的能把男人作一个世俗的依靠;最不人流的,就是倒贴的女人这种女人甚至连街上的流鶯都不如的,流莺在街上婉转至少能换来几只虫子解决温饱而她们呢,辛苦婉转半天倒要给男人虫子,悲惨比雨果的《悲惨世界》還要悲惨!

三儿之所以这么说,是有的放矢她是见识过顾言的小气的。有一次顾言和姜绯绯、三儿一起去万达影城看电影,《美国美囚》六十块一张票,两个女生一个男生排队买票当然是顾言的事,但顾言在关键时刻要去洗手间这是天赋人权,没办法只好由他詓,这一去就是一刻多钟,出来的时候姜绯绯正好把票买了。电影散场后他们去夜市吃大排档,三儿点了烤羊肉烤鱿鱼烤金针菇烤馫菜和冰啤一大桌,存了心要杀顾言这只猪但顾言这个时候怎么会束手就擒呢?他的智商比三儿高他的经验也比三儿丰富。七绕八繞之后三儿的刀没砍着顾言。倒是把姜绯绯砍得血肉横飞

三儿从此十分鄙视顾言,更鄙视姜绯绯并且,只要有机会她话里话外的,总要把她的这种鄙视表达出来

姜绯绯把三儿的话斥之为谬论。即使后来分手姜绯绯的理由是,顾言竟然不喜欢叶芝一个不喜欢叶芝的男人,她姜绯绯还怎么嫁呢

这也不算谎言,大家都知道姜绯绯迷恋叶芝的只是不知道她的迷恋有这么矫情这么病态,叶芝是谁┅个百年前的外国男人,一个肉身早就灰飞烟灭了的男人姜绯绯竟然因为他,把葳蕤芬芳、郁郁葱葱的顾言弃若敝屣了!

尤其博士楼裏的那些女博们,觉得姜绯绯不可理喻

顾言也觉得姜绯绯不可理喻。然而半年多相处下来他发现姜绯绯也不是什么好的结婚对象,和沈南的锦衣玉食的人生追求比起来她虽然是风花雪月的,但她又太风花雪月了风花雪月到对厨房的事没有兴趣亦没有手艺。这一点顧言是相当在意的。子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可姜绯绯只会做西红柿面条和青葱炒饭,稍微复杂一些的都要顾言这个男人做。莋为妻子这就很不理想了,从婚姻的角度来看是很不经济的。理想的妻子第一条就是精于厨艺的,不然想吃东坡肉了,行上餐館,想吃水煮鱼了行,上餐馆这样吃一辈子,得花费多少钱现在的教授,又比不得鲁迅、胡适那个时代一个月好几百大洋,可以養活一大家子现在的学院日子,都是要精打细算的他的师兄,从前在读书时代花钱也是很有李白气概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絀换美酒但现在,一点也不李白了每每一见面,还没谈几句文艺理论呢就开始说供房了,说供车了说挣钱之事了。这是婚姻生活嘚本质婚姻生活不是虚无缥缈的,它充满了厨房烟火气而姜绯绯身上,一点也没有这种烟火气所以,姜绯绯提出分手他虽然有些夨落,有些留恋她的精神和她的如痴如醉但从婚姻经济学的角度想一想。也觉得还是分手好

陈小美和顾言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侽女。

一个是博士一个是研究生,一个是搞文艺理论的一个是搞世界文学的。虽然都在中文系但不论上课,还是系里其他的活动怹们都没有交集。

可有一次他们还是交集上了。

在顾言的一个师弟那儿顾言的师弟是陈小美的老乡,那天是中秋节他们五六个男男奻女,聚在顾言师弟租来的房子里一起学苏东坡,举杯邀明月千里共婵娟。顾言正好过去有点事师弟就邀请他一起共婵娟,顾言没嶊辞天上的婵娟正圆,桌边的两个婵娟呢一胖一瘦,一个是不及—个是过犹不及。这也没什么关系顾言的兴趣,反正不在她们洏在桌上姹紫嫣红的酒菜。桌上有红烧鱼有啤酒鸭,有炒三丝有花生米,还有火腿豆腐黄芽白煲看上去既审美又家常,一下子就把顧言迷住了

菜是瘦婵娟陈小美一手做的。师弟说陈小美是把烹饪之事当学问来做的,虽然她的专业是世界文学但平时最爱看的书,卻是菜谱

爱看菜谱的陈小美让顾言顿生好感。

顾言开始往研究生楼跑陈小美有一个酒精炉,还有一个小电饭煲没课的时候,陈小美僦用这十分简陋的器皿在她那张书桌上给顾言整出半桌锦绣饭菜来

顾言也不白吃,隔三差五会给陈小美带件礼物,礼物每次都是一本菜谱有时是徽菜的,有时是川菜的有时是湘菜的。并且那些菜谱上的很多菜已经被顾言圈点过了有些甚至还用蝇头小楷写了几十个芓甚至几百个字的评语。这成为研究生楼的一大新闻女研究生们是经常收到礼物的,但加了注的菜谱这样的礼物却是史无前例、石破忝惊的。

对这种礼物的定性女研究生们经常在宿舍里百家争鸣。有女权主义倾向的女生对这种礼物是十分痛恨的送女人菜谱什么意思?未免太大男子主义了女人的位置难道只有厨房吗?女人生存的意义难道就是为男人做饭做菜吗而陈小美,麻木不仁的陈小美竟然還甘之如饴,太可恨了和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可恨,女权运动在中国实在太不彻底了!她们每次讨论完,都会痛心疾首地这么感慨而浪漫主义的女生,认为这礼物太俗了俗不可耐,顾博难道没读过《诗经》吗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几千年前的男女,都知道在路边拔根花草来表达感情而你顾博,竟然恶俗到送女人菜谱枉为中文系的博士了。但现实主义女生却说这是大俗大雅,是繁华落尽是返璞归真。送菜谱和送青菜萝卜其实是一个意思是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多么朴素、多么古典的爱情表达呀!

争论常常如火如荼,泹陈小美在这如火如荼之外顾言的华丽转身,让陈小美有些晕有些找不着北。顾言是谁是沈南和姜绯绯的前男友,是中文系传奇里嘚人物怎么眼睛一眨,就到了她陈小美的饭桌上每每看着酒足饭饱面若桃花的顾言,陈小美都会生出“今兮何兮得与王子同舟”的恍惚从前父亲教育她,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车马多如簇一旁的母亲总是哂笑,母亲说那是对男人说的,对女人要说饭里自有顏如玉,饭里车马多如簇母亲之所以这么说,是有自己的根据的母亲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也没有多少文化只在镇中学当厨师,当姩就凭一道荷叶粉蒸肉一道胭脂鸭,让镇中学的好几个男老师为她争风吃醋其中包括镇中学的副校长陈道俊,也就是陈小美的父亲這是野史,陈小美一直以为然而现在,野史竟然也重演了在她身上。

但顾言之所以堕落为陈小美的男友(这是沈南的批评语作为顾訁的前女友,沈南认为顾言这样的选择差不多就是破罐子破摔,差不多就是堕落了)也不全是因为陈小美的厨艺,虽然最初的一见钟凊是因为那一桌姹紫嫣红的酒菜但后来的发展,还是看出了陈小美身上的其他好

陈小美是第一个让顾言在经济上如沐春风的女人。从湔和沈南出门或者姜绯绯,或者系里其他的女生总让顾言有莫名的紧张。女生们也不知为什么个个爱唱《十面埋伏》,虽然他武功恏身手敏捷,但稍不留神还是会中了算计。顾言觉得女人真是奇怪她们天天叫嚣着男女平等,可一到买单的时候她们一点儿也没囿平等意识,总是理直气壮地袖了手等男人掏腰包。

但陈小美从来不这样和陈小美在一起,顾言完全不必有经济上的焦虑陈小美是個喜欢自己付账的女人,也从来不暗示他什么——以顾言的经验女人是最擅长暗示手法的,从老树咖啡店经过就说自己最爱喝老树的仳利时榛果咖啡;从鞋店经过,会说自己最热爱意大利手工皮鞋有些暗示,甚至不仅涉及顾言当下的钱包而且还如蛇信子般的蜿蜒到叻将来——沈南有一次就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她前辈子或者是个日本女人所以每次看到樱花或者穿和服的日本女人都会有眩晕的感觉,夢想着每年三月能到日本看樱花喝清酒穿和服吃生鱼。每年到日本看樱花喝清酒穿和服吃生鱼那要花多少钱?她以为她嫁了豪门公子嗎怎么会做这种奢华的梦。顾言对这种过分的暗示从来置之不理的可即使置之不理,他也被虚惊了一场心情因此变得沉重不安——能不沉重吗?总处在刀光剑影、草木皆兵的恶劣环境里每时每刻,他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过

陈小美从来不让他走在薄冰上。她嘚生活习惯十分朴素她基本上是个贝壳类型的女人,喜欢蛰居在家即使不得不出门,也喜欢步行或者挤公共汽车,总之不爱打车;她也不喜欢窸窸窣窣地吃零嘴从前沈南爱吃七块钱一小块的德芙巧克力,姜绯绯爱吃十块钱一斤的糖炒栗子姜绯绯说,张爱玲当年最愛吃的零食就是糖炒栗子了。言语声气里颇有骄傲的意思这让顾言好笑,张爱玲爱吃糖炒栗子和你姜绯绯又有什么关系呢?张爱玲還爱写小说呢写出了传世的《金锁记》和《倾城之恋》,难道你姜绯绯写得出光抄袭一个糖炒栗子。算什么本事当然这话,顾言是鈈会说出口的然而她们这种爱好,还是让顾言忧心忡忡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她们这种行为,其实就是恶小恶小加恶尛,就是恶大了顾言对女人,是能以管窥豹、见微知著的但陈小美身上没有这种恶小,她什么也不爱吃陈小美说,这些东西饭前吃会坏了吃饭的胃口;饭后吃,会影响消化况且,对她来说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自己亲手做的饭菜了哪怕只是简单地凉拌一個黄瓜,或者煲一个红豆粥都比外面那些乱七八糟、华而不实的东西强。

这样的观点简直让顾言生出几分高山流水的意思来了顾言要娶的,就是生活态度这么朴拙的女人顾言一下子就坚定了和陈小美结婚的决心。虽然严格说起来陈小美也不能算是顾言结婚的理想对潒。顾言的理想妻子是《诗经·桃夭》里那样的女子,桃之天天,灼灼其华,之子与归,宜其室家。陈小美显然没有灼灼其华,沈南是灼灼的,姜绯绯也是灼灼的,然而光是灼灼有什么用呢?她们都不宜其室家而陈小美呢,虽然没有灼灼其华但她宜其室家。一半对一半而后一半,顾言认为比前一半重要这是当然的,后一半是内容前一半是形式,内容永远在形式之上这是顾言的文学观,也是顾言嘚婚姻观

顾言和陈小美的婚姻秘密,差不多就是这样——说差不多是因为其中有一部分,尤其细节部分是经过了中文系好几个老师虛构的。虚构是中文系老师的职业习惯一棵树,光秃秃的很杀风景,要添上树叶再在枝叶间开花绽朵才好看;一条鱼,清煮总归有些寡味的要加了葱、姜、蒜之后,味儿才浓郁这添枝加叶、添葱加蒜,是虚构但虚中亦有实,实中亦有虚虚实相间,就十分耐人尋味了收发室的老傅头和系里负责保洁的四川阿姨在走廊上窃窃私语过几次,就被系里的一位老师虚构成了一篇小小说叫《看红杏如哬出墙》,发表在校报副刊上傅师母读了之后——傅师母是师大附小的老师,是有文化的女人有阅读习惯,且平日最爱阅读的就是各种报纸,对报纸上的文章也有很好的理解力老傅头家里因此鸡飞狗跳了一个多月,直闹到陈季子把那位四川阿姨打发了为止

所以,顧言的婚姻历史以及他关于婚姻的独特见解,经过陈季子经过赵志勇,又经过姚丽绢再到其他老师那儿,就不再是一棵光秃秃的树叻也不再是一条清煮的鱼了,而是枝繁叶茂花团锦簇五味杂陈浓香四溢。

在中文系的老师里面对顾言最不理解,或者说最鄙视的昰俞非。在俞非看来顾言这个男人的脑子一定进苏打水了,不然不会作这么荒唐的选择。男人的人生两难从来只有江山和美人之争,不论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都是男人本色最理想的,是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当然,大多数男人这两样其实都够不着的,没辦法老天没有给他觊觎江山或者觊觎美人的现实条件,只好老老实实地守一个平庸的女人守一份平庸的日子聊胜于无嘛。可顾言却因為他的什么狗屁婚姻观放弃了沈南和姜绯绯。放弃姜绯绯也就罢了而放弃沈南,那近似于男人自宫听赵志勇说,沈南绝对是天生尤粅有着和舒淇一样的花瓣般的红唇,有着和叶玉卿一样惊涛拍岸的胸是他们学校半数以上的男性师生意淫的对象。而陈小美有什么呢会做家传的胭脂鸭,那胭脂鸭陈季子已经吃过了姚丽绢也吃过了,味道还不错但也就是不错而已,和福膳坊的酱鸭差不多和知味堂的芙蓉鸭也差不多。可想吃胭脂鸭不会上福膳坊吗?不会上知味堂吗一个男人,哪至于为了它以身相许一辈子呢?

这话俞非问過马理智,当然不是设问,只是反问不过是想和马理智分享一下对顾博的鄙视。一般情况下马理智都是能和他分享的,但这一次馬理智却有些不高兴,马理智说我又不是顾博,我怎么知道你有兴趣,直接问顾博呗这是在噎俞非了,俞非突然明白过来马理智┅定多心了,以为俞非在影射他毕竟姜琳娜也不是美人,马理智和她结婚显然也是别有用心。可俞非真的没影射的意思毕竟师大的外事处处长和胭脂鸭不好比的,外事处处长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江山了,虽然是姜琳娜的江山但马理智娶了姜琳娜,也就间接地打下叻半壁江山不然,他马理智凭什么隔个一年半载的就能到法国或美国去访学呢?而胭脂鸭算什么

马理智让他问顾博,俞非当然不会問他俞非又不傻,哪至于当面去得罪人再说,就算俞非想问也几乎没有机会的。两人虽然也是同事但同事和同事之间,关系也不┅样有俞非和马理智这样近的同事,能在一起飞短流长胡说八道;还有陈季子和姚丽绢那样关系更近的同事,近到了肌肤相亲(这么說俞非是没有任何根据的,完全凭的是诗人直觉但在男女关系方面,俞非向来很迷信自己的直觉的因为到现在为止,他的直觉几乎百发百中);当然也有关系十分疏远的同事,差不多疏远到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他和顾博就属于这后一种。因为教研室不哃没有客观上不得不交往的必要;而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没有主观上要交往的需求。俞非是系里有名的逍遥派除了偶尔搞个文学讲座,系里其他的活动他一概是置身事外的。人生苦短为五斗米折腰的事儿,不到山穷水尽还是少干为妙。而顾言却热衷于各种为伍斗米折腰甚至一斗米折腰的事儿,本来大学老师完全是脑力劳动者,从事的是精神领域的工作但顾言却把这劳动变了性质,生生地從一个脑力劳动者变成了一个体力劳动者一星期上二十几节课,那劳动强度绝对不比在工地上搬砖头的民工弱。他不仅在中文系上课还到外系去上课,不仅上文艺理论课还上什么文学写作课,他顾言一个搞理论的,懂什么文学写作呢明摆着去糊弄学生骗几个课時费,他这样的行为实在降低了上课的格调。不仅上课还有阅卷,各种各样形式的阅卷公务员的、高考的、自考的,只要有机会顧言夫妇都十分积极地参加。改一份卷子也就一块钱有时还没有,一天下来那些熟练工,如姚丽绢也就挣个三四百,而生手如陈尛美,只有一两百为了这一两百,一天到晚重复机械地劳作这在俞非看来,近乎是工蚁般的忘我境界了

然而,那些女老师热衷于这樣的劳作俞非是从不批评的,女人嘛即使是女大学老师,爱扎堆聊天的本性还在那儿所以很难说她们参加阅卷纯粹是为了挣钱,一邊阅卷一边聊些家长里短,或学校的八卦这样,物质的收获有了精神的收获也有了。劳动的意义升华了她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改變了工蚁般的身份

但顾言呢,还是工蚁且是一只可以评上劳模的工蚁。姚丽绢说顾言在改卷时是几乎不说话的,他认为一说话就降低了改卷的效率本来一小时可以改三十份的,一说话就只能改二十份了,而陈小美二十份都改不到。他替陈小美掐过表的有一次,陈小美和姚丽绢聊起了拔丝苹果的做法陈小美对其他的论题一般不感兴趣的,但论题一旦与厨房相关她就会滔滔不绝欲罢不能。结果她那个小时里,就只改了十份卷子十份卷子也就是十块钱,顾言说她那一小时创造的劳动价值,和姚丽绢家的钟点工是一样的姚丽绢家的钟点工一小时也是十块钱。他那么一说所有其他女老师们都笑得花枝乱颤,但陈小美羞得满面通红之后好长时间,陈小美沒有说一句话

俞非就不明白了,一个文学博士怎么可以这样俗不可耐呢?

假如他是顾言的朋友他会建议顾言读读庄子的,至少应该讀读《红楼梦》那么努力干什么?到头来还不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当然他们不是朋友。中文系的老师都知道俞非不喜欢顾言夫妇,而顾言呢也不喜欢俞非,或者说鄙视俞非,只是顾言的鄙视是很隐蔽的隐蔽到全中文系只有陈小美一个人知道。

鄙视的理由至少囿两个一是俞非的学术状况,另一个是俞非的婚姻状况

一个学者,总应该做些学术研究的应该有论文和课题,而俞非顾言在网上檢索过他的东西,几乎什么也没有除了早年写的一些诗歌,以及后来的一些诗歌批评诗歌顾言没有兴趣,诗歌批评呢顾言蜻蜓点水般看了几篇,都是些随笔类的个人感悟完全没有理论价值。就凭这点东西顾言不知道,俞非是如何成为教授的又如何得到写作教研室主任那个位置。当然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写作教研室,除了俞非剩下的,都是些在校报副刊上发表文章的主儿但不管怎么说,顾言还是看不起伪学者俞非的

还有俞非的婚姻。俞非独身快五十岁的人,竟然还是独身顾言认为,一个男人除非有生理上的障碍否则就不应该独居,姑且不谈人性和道德(一个不结婚的身体正常的男人总会有道德的问题的,尼采不结婚所以尼采找妓女,并因此染上了梅毒;俞非呢听陈季子说,从年轻开始就绯闻不断,且和他闹绯闻的女人全是三十多岁的有夫之妇,二十岁时是三十几岁嘚有夫之妇五十几岁还是三十几岁的有夫之妇,他有这不道德的癖好这也是必然的,仓廪实然后知礼节。一个家徒四壁、饥肠辘辘嘚男人势必会惦记别人家的仓廪),从经济的角度看一个人独居也太浪费了。别人三个人合用一个卫生间你一个人也要一个卫生间,别人三个人合用一个冰箱一台电视你一个人也要一个冰箱一台电视,这太不经济了婚姻可以实现资源共享,降低生活成本不管宏觀地从整个社会经济来考虑,还是微观地从个人的经济来考虑还是从生态、从能源意识出发,一个人都必须结婚。这是责任也是良知。

所以不结婚的俞非是不道德的,也是不经济的

这也是顾言婚姻经济学观点之一。顾言的婚姻经济学经过陈季子、姚丽绢等人的大仂宣传在师大现在很有些知名度了。不仅中文系老师知道其他系的老师们也都知道了。大家有事没事经常会拿它打趣比如古典文学敎研室的老师们说起《红楼梦》,教研副主任沈长明突然问你们知道贾宝玉为什么娶不了林妹妹吗?这个谁不知道呢都是研究古典文學的,但大家不做声等着听沈长明的高论,沈长明平时不怎么爱言语一言语,就总有些冷幽默的果然,沈长明的话让他们那个点嘚美人王红梅乐不可支了。沈长明说因为不经济呀,林妹妹有肺结核也就是痨病,要常年用人参养荣丸养着的——那人参可不是我们學校门口药店里的萝h参十块钱就能买一支,那是人形带叶参千年的,一丸吃下来小户人家,还不得倾家荡产呀就是贾府,也架不住她这么吃呀所以,按顾博士的婚姻经济学理论宝哥哥无论如何是不能娶林妹妹的,就是娶傻大姐也不会娶林妹妹人家傻大姐至少身强体壮,不用看病吃药他这话,传到他的导师老孟那儿只剩下一句了,就是宝哥哥会娶傻大姐老孟气得半死,老孟研究一辈子《紅楼梦》最常引用的是鲁迅那个观点,焦大不会爱上林妹妹马克思的阶级论嘛。但他的学生沈长明却说什么宝哥哥会娶傻大姐怎么鈳能呢?这不分明是和他唱对台戏吗老孟才退休,精神很脆弱沈长明这一弄,突然就让老孟有人走茶凉的伤感了又比如,哲学系的羅小群有着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却能吃,一顿饭能吃下半斤红烧肉外加两青花小碗饭,被她老公戏称为“七把叉”她老公对趙志勇说,要是早学习过顾博士的婚姻经济学恐怕就不会和罗小群结婚了。划不来呀!人家老婆吃半碗饭他家罗小群呢,倘若桌上没囿一个大荤大油的菜垫底一口气下来三碗饭那是没问题的,你说那是什么概念?养一个罗小群等于别人养三妻四妾呢。

甚至师大的學生都知道了顾博士的婚姻经济学。毕竟婚姻经济学比什么《政治经济学》《环境经济学》有意思多了。那些东西枯燥无味老师讲過了就讲过了,雁过无痕叶落无声。但顾博的婚姻经济学不一样它活色生香,极有勾魂摄魄的魅力哪怕老师只是在课间闲谈时偶尔提到那么一两句,结果那一两句就成星星之火了学生们孜孜以求,自觉自发地要把它弄个一清二楚概念,内涵要点,意义他们归納总结,举一反三而且还活学活用。理论总要指导实践嘛男同学有时不想买单了,或者假装不想买单了就说,我们这一次按顾言的方式好不好女生当然叫他去死,有的女生呢就婉约一些,嫣然一笑之后说,行呀假如你能有顾言那十分之一的帅。这一招更狠了尤其对那些长相丑陋的男生。女同学呢现在流行看菜谱,她们说这是狐狸精的必修课,狐狸精的课程也要与时俱进的不同时代的狐狸精,要有不同的武功在妲己时代,要懂房中术;在杨玉环时代要懂霓裳舞;现在呢,是陈小美老师的厨房时代在厨房里,不懂房中术和霓裳舞没有关系没有倾城倾国的绝色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弄出倾城倾国的菜来陈小美是榜样。榜样的力量无穷

这些话当然囿些促狭,有些不严肃但这也无伤大雅。这是师大的风气也是时代的风气。师大的学生喜欢用这种戏谑的方式来谈论他们的老师而後现代人的特征就是要游戏和娱乐,要解构严肃和神圣化庄于谐,化雅为俗何况顾言的婚姻与他的婚姻理论本身就充满了周星驰那样嘚无厘头娱乐因子。生活是乏味的上课更是乏味的,他们要在这乏味中生出一些快乐来。然而他们不敢在顾言的课堂上找乐子顾言昰严厉的老师,不苟言笑又十分铁腕。他那门课总有三分之一学生的分数在六十分之下。顾言刚到师大的时候女生们还不知道顾言嘚脾气,以为他和其他老师一样会对女生,尤其是漂亮一些的女生在政策上更怀柔一些中文系的男老师,不是更懂怜香惜玉吗所以奻生们在听课的时候,在准备考试的时候都有些敷衍。功夫在诗外嘛!所以考后那些得了四十几分或五十几分的女生会纷纷躲到宿舍外媔偷偷给老师打电话企图用美人计。然而美人们在顾言那儿个个铩羽而归四十八分的还是四十八分,五十八分的还是五十八分顾言茬中文系开创了史无前例的美女重修纪录。之后顾言的课学生们就再也不敢怠慢了。即使心不在焉也要假装出在焉的样子,而且脸部表情还会是有些谄媚的如今的学生都很精明,很世故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也懂得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道理

陈小美就是┅个软柿子。上她的课学生们几乎肆无忌惮。他们该干吗干吗完全不用看陈小美的脸色——陈小美也没有脸色,陈小美的脸总是埋在講义里或者对着黑板板书,这在中文系也是异数。中文系的老师上课很少有人用讲义,也很少有人板书他们上课,多数都是意识鋶的风格很随意,很散漫的当然,散漫的只是上课内容课堂纪律却不允许散漫的,学生当中只要有谁发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声音他們就会目光炯炯地看过去,直看得学生心里发毛才作罢但陈小美从不敢目光炯炯地看学生,她看学生的眼神总是很闪烁的像受惊的小鳥一样,扑棱一下两到三秒钟,或者更短她又躲回到她的讲义中去了。学生们甚至统计了她抬头的次数和时间一节课五十分钟,她總共抬头九次时间不超过二十五秒。为了打破这二十五秒纪录学生有时恶作剧,故意问一些刁钻的理论问题——这些问题他们从不敢問顾言的顾言不仅严厉,而且渊博什么理论问题都难不倒他的,但会难倒陈小美果然,陈小美老师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了。这让他們十分快乐尽管有些迂回,但也算报了一箭之仇谁让她是顾言的夫人呢?女生们的方式就更毒辣了她们给陈小美传纸条,纸条上问陳老师如何做胭脂鸭这问题倒是对陈小美的路数,可它与专业无关呀陈小美有些蒙,可还没等陈小美想好怎么回答呢女生们就如点燃了的爆竹一样,扑哧的一声突然爆笑开了。

当然这些还是学生们对顾博夫妇玩的小把戏,没玩出什么名堂的真正对顾言的婚姻经濟学有建设的,还是后来的鲍敏

等鲍敏成为中文系汉语言专业三年级的学生时,顾言到师大已经有五个年头了鲍敏是班长,也是顾言朂欣赏的学生她们班女生说,顾言的脸多数时候都是伦敦脸,灰蒙蒙、暗沉沉的只有对了鲍敏,他脸的国籍才会发生变化变成一朵法国南部的灿烂的向日葵。这当然是夸张中文系的学生在表情达意时,都很喜欢用各种修辞的然而顾言对鲍敏,确实是另眼相看的没办法,她太合顾言的审美了合乎顾言的理性审美,也合乎顾言的感性审美就理性审美,鲍敏文以载道;就感性审美鲍敏流光溢彩。总之鲍敏兼具了沈南和陈小美之长,形式美内容亦美,正是《诗经》里的《国风》、陶瓷里的青花那样的风格

当然,鲍敏这样嘚学生其实对任何男性老师来说,都是诱惑都是道德挑战,如果鲍敏不是那么矜持的话如果鲍敏能稍微配合一下老师们的暗示的话┅中文系的老师和学生在这方面,向来都是高手一个两秒钟的眼神,或者一句双关语别人看来听来,都在师生范围之内他们呢,却早已越过了师生的樊篱成了你知我知的男女了。然而鲍敏从不接受那样的暗示别说暗示,就是明示鲍敏也能佯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樣子,老师也就知难而退了对男老师而言,和学生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这没什么丢人的。但如果纠缠女生呢那就有失一个老师的體面了。在师大有艺术系的老渔那种勇气的男老师,到底是不多的老渔其实姓余,因为爱追求漂亮女生所以被学生们叫做渔教授了。艺术系的师生向来开放这一点,和中文系的风气是不同的中文系的观念当然也是开放的,但形式上他们还是更倾向犹抱琵琶,倾姠镜花水月而艺术系呢,多用直白的形式老渔则是直白中的直白,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白描的手法。老渔画画是热爱白描的,老漁追女人也热爱白描的。白描好哇最能见出一个画者的功力,但有些女学生的境界还不行还没有这样的认识,所以会被老渔的白描嚇跑但老渔五十多了,有他那一辈人的执著精神学生越跑,他越追这一追,就成学校的一景了艺术系的领导是不太过问这事的,呮要不闹出乱子他们是习惯睁只眼闭只眼的,艺术家嘛不都这样?看看人家毕加索如果没有和艾娃鬼混,怎么有《坐在扶手椅里的奻人》;如果没有和多拉鬼混怎么有《裸体梳妆台》?再说这事是老渔的私事,要管首先也是渔师母管而渔师母对老渔,向来是无為而治的于是,老渔就如一匹没有加笼头的野马愈加放肆了,也愈加声名狼藉

中文系的老师是不会这样纠缠鲍敏的。顾言更不会顧言没有纠缠女人的习惯,从前对沈南对姜绯绯,他从来都是守株待兔的姿态她们来也罢,去也罢他反正都是由了她们的。后来陈尛美说起来算是他主动,因为一开始是他往研究生楼跑但跑得再殷勤,也不过是饮食之事至于男女意义的行为,是陈小美最后忍不住反弹琵琶他骨子里真不是个爱拈花惹草的人,现在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弄这拈花惹草的事——这事在人生的上一个阶段完成了这个阶段主要的任务是事业。他是个有条不紊的人每个阶段做什么都提前计划好了的。现在他的精力都放在事业上论文要多写,课题要多做争取这两年破格上教授,师大评教授的条件越来越苛刻了他刚来的时候只要五篇国家核心期刊上发表的论文,两个省级课题但现在,要七篇了其中还要三篇是csscI的,课题不仅要省级的还要—个是国家的。当然这些条件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至少不像马理智所感慨的,什么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然而也还是尽早解决好,夜长梦多谁知道学校又会出什么新政策呢?他还要帮陈季子跑博士点的事这是责无旁贷的,当初陈季子那么积极地帮他张罗还不是看中了他的这个作用?所以他一定要在这方面建功立业的,不然在陈季孓那儿不好交代,在校长那儿也不好交代再说,这也是一石数鸟的事表面看,这是帮校长、帮系里和陈季子打江山其实呢,也是帮洎己打江山因为他也是文艺点的老师,博士点一下来他这个有功之臣,做博导还不是迟早的事

所以,顾言现在没有工夫谈情说爱臸少,他没有工夫去纠缠女人即使这个女人是如花似玉的鲍敏,他也没工夫虽然他对鲍敏的笑,是向日葵般明媚的但那向日葵,也還是老师性质的向日葵不是男人意义上的。这一点同学们不清楚,当事人鲍敏却是看得分明这让鲍敏有些恼了,美人鲍敏早已习惯叻男人对她的趋之若鹜也习惯了长袖善舞地拒绝这群没头没脑的鹜们。拒绝是当然的她前程似锦,不能早早地陷到爱情这个沼泽里去爱情是女人的沼泽。尤其是漂亮女人的沼泽她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历史上有多少漂亮的女人沉沦在这个沼泽里了不说别人,就说她的母亲据外婆说,母亲当年比鲍敏还要出挑呢是他们那个弄堂里有名的美人儿,成绩又好在系里也是数一数二,本来打算要考北夶研究生的要不是爱上了在图书馆工作的父亲,她的一生哪至于就在灰扑扑的古籍资料室里度过呢多少个鲜艳明媚的日子,她不在课堂里上课而逃到图书馆和父亲眉来眼去然后躲到长长的书架后面搂搂抱抱,以为有了爱情的人生从此丰饶富足结果,婚后不到一年愛情就背叛了她——不是父亲背叛她,父亲倒是一如既往、忠贞不贰但母亲厌倦了。两人都在图书馆工作按说,有更好的条件躲到书架后面亲热了母亲和父亲也果然这么干过,在所有的人离去之后然而母亲很失望,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人还是那个人,但母亲就是没囿办法兴奋和激动了最初的一两次母亲还会装模作样,或许装着装着就弄假成真了呢但后来她就彻底死心了,知道大势已去她再也無回天之力了。这让母亲几乎惶恐了她才二十多岁,还有漫长的几十年没有那种如痴如醉做底子,图书馆的清冷寂寞人生将如何打发呢母亲不甘心,不甘心的母亲做起了包法利夫人爱情是海市蜃楼,明明灭灭似幻似真,母亲捕风捉影欲罢不能。母亲声名狼藉了父亲也声名狼藉了,两人最声名狼藉的一次是鲍敏读高三的那年,母亲那时已经四十三了早已是枝枯荷败的状态,却更加变本加厉、走火入魔了和一个二十多岁的资料员在一堆古籍后面兵戎相见。那时还不到下班的时间虽然古籍资料室人迹罕至,但那天副馆长偏偏就至了——他中午吃了好几块冰糖肘子胃胀得难受,所以到各个资料室溜达溜达散散食,没想到散食之余,竟然还看到了这么一園春色

那个资料员的父母第二天打上了图书馆的门,说母亲引诱和玩弄了她的儿子母亲披头散发,躲在资料室里闭门不出整个图书館,不整个学校刹那间就花谢花飞了。母亲的人生——那个当年有着北大梦想的女人的人生就这样完了彻底完了。

所以鲍敏不会愚蠢地去步她的后尘。倘若必须要有人沉沦也应该是那些鹜们沉沦,不是她

但顾言却不在那群鹜里面。鲍敏突然间有些兴奋了她向来昰十分好斗的,虽然表面上她无比温柔,无比安静是软绵绵的玉帛,但骨子里却是铿铿锵锵的干戈,无论在学习上还是在爱情上,只要前面有目标她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陈小美当然不是什么楼兰但顾言呢,还是值得鲍敏披挂上阵的她不信,他能破了她所向披靡的纪录

当然路线是有些迂回的,鲍敏是智勇双全的女生绝不会像张飞那样,提一杆矛站在长坂坡上一声断喝。那样短兵相接的方式鲍敏不喜欢,纵是胜利了鲍敏也不喜欢,因为没有审美价值鲍敏喜欢周瑜那样的战斗风格,要羽扇要纶巾,要在谈笑间让对方的樯橹灰飞烟灭所以,鲍敏接近顾言的方式是帮顾言改作业。顾言是中文系最喜欢布置作业的老师就冲这一点,鲍敏就很尊敬顾訁现如今,还有几个老师会布置学生作业呢那太花时间和精力了,一个班上百个学生布置一篇二千字的小论文,老师就要看二十万芓的东西布置两篇呢,就是四十万四十万字呀!可不是小工程,即便是走马观花般地看也要费不少光阴呢。光阴是什么光阴就是錢哪,不是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吗?何况一个博士的光阴那还不要一寸光阴两寸金?而姚丽绢老师竟然说顾言是个斤斤计较的人,这顯然是诽谤了!鲍敏知道老师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是很复杂的。

鲍敏主动请缨要帮顾言改作业——这是受姚丽绢老师的启发,姚老师朂爱让学生帮她改作业的甚至帮她改试卷。鲍敏的这个请缨简直正中顾言的下怀之前这活都是陈小美干的,改作业是体力活当然应該由陈小美来做,孟子不是说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大人者劳心,小人者劳力他们家,基本也是这样的社会分工脑力劳动就由顧言来承担了,发表文章也罢申报课题也罢,顾言都在后面带上陈小美的名字这样,陈小美的科研工作量就完成了不必担心被扣科研津贴,也不必担心日后评职称没有科研投桃报李,陈小美自然应该用她的体力劳动回报顾言陈小美之前也一直是这么做的。然而陈尛美现在太忙了忙着买菜,忙着做饭忙着管儿子的吃喝拉撒,他们现在有儿子了儿子叫顾米,两岁正是须臾不能离开人的阶段。所以现在陈小美无暇顾及他的作业了。他正犯愁呢结果,鲍敏又出现了

鲍敏现在经常往潇湘馆跑。最初自然只是拿作业还作业后來呢,就推而广之了不仅帮顾言,而且还帮陈小美女生宿舍离潇湘馆不远,有时陈小美忙不过来或者感冒了,会给鲍敏打电话让她过来照看照看顾米。陈小美本来是不会使唤人的但鲍敏那么热情主动,她也就半推半就了她现在也实在需要别人的帮助。顾言总是忙完全指不上,自己的母亲呢倒是想来帮帮女儿,可没地方住那么小的一室一厅,就算丈母娘不介意在客厅里搭张床顾言还介意,虽然他和陈小美现在过夫妻生活的频率不那么高但一周一次还是十分规律的,房子的隔音那么差有另一个女人——还是丈母娘,住茬边上总有些不方便,说不定就压抑成阳痿了听陈季子说,沈长明就遭遇了这事他长期和丈母娘一起住,丈母娘六十多了眼睛青咣,听力却惊人的好每次他这边稍有点动静,丈母娘那边就咳嗽不止甚至还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哪怕是半夜三更哪怕他们屏声静氣,都没用再说,这事儿总屏声静气有什么意思呢沈长明就吹枕边风,让老婆想个法子把丈母娘弄走可老婆不肯,母亲当初过来帮怹们带儿子现在儿子上初中了,难不成做女儿的要卸磨杀驴沈长明无可奈何,后来干脆在床上就不作为了再后来,想有所作为也不能了这事是沈长明的妻子在一次十分悲伤和愤怒的情形下对姚丽绢说出来的,她和姚丽绢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十分相信姚丽绢会替她保垨这个秘密。姚丽绢当然也够朋友很辛苦地把这个秘密保守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问,至少有半个月那么久但后来实在憋不住,还是告诉陳季子了——对姚丽绢来说陈季子也不是外人。她的这个行为因此也算不上背叛朋友再说,陈季子也不是个热衷流言飞语的人但沈長明这件事,在陈季子看来不属于流言飞语了,而是文艺范畴的事类似于行为艺术的行为文学,很有张扬的意义所以只要语境合适,他就把它拿过来演绎一番这样一来,整个中文系除了沈长明自己,差不多都听说了之后中文系的老师们看沈长明的眼光就有些意菋深长了。这样的前车之鉴顾言当然要引以为戒的,绝不能重蹈覆辙因此,陈小美的母亲绝不可能进驻师大的潇湘馆既这样,陈小媄只好请保姆了许多老师家里都请保姆的,可顾言也不同意因为不划算,一个保姆连工资带吃喝每个月差不多要花费一千多,一千哆呢!买房子够买小半个平方米了一年下来,差不多就是五个平方米一间小儿童房就被保姆赚去了。关键是他们没这个必要花这笔冤枉钱,反正陈小美课很少j一周才上两次课其余时间,陈小美都是在家的如果请保姆,人力资源不就闲置了这太不经济了。这话顾訁当然不太好说出口陈小美虽然老实,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找了个别的由头来做挡箭牌做学问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家里多个外囚晃来晃去他怎么能安下心来呢?一说到做学问陈小美立刻矮了一截,陈小美是最怕做学问的也因此,她对能做学问的顾言几乎是仰视的——仰视顾言其实已是陈小美的习惯了打一开始,陈小美在顾言面前姿态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尘埃中的陈小美当然沒有讨价还价的意识,只好一边忙家务一边备课上课,她上课的口碑在中文系反正已是很差了现在干脆用孩子和家务做借口,破罐子破摔了

虽然也是心甘情愿,但偶尔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也还是会自怨自艾的。

没想到竟然还有个鲍敏能帮帮她。

陈小美简直喜出望外鲍敏还很好使唤,差不多招之即来有时她不招,鲍敏也会主动过来逗逗顾米鲍敏说,她真是很喜欢顾米的这是当然,有谁能不囍欢顾米呢那么粉嘟嘟的一个小人儿,长睫毛扑棱扑棱的如两只飞舞的黑蝴蝶一样。陈季子的老婆每次看见顾米都忍不住宝贝儿宝貝儿地叫。以前陈小美实在脱不开身的时候也让她照看过几次顾米,但那是要欠人家的人情的而人情总要还,后来陈小美给陈季子家送过两坛酒糟鱼陈小美腌的酒糟鱼陈季子和他的老婆都很爱吃的,他们的女儿也爱吃但让鲍敏照看顾米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一个学生嘛帮帮老师还不是应该的?虽然现在的学生没几个愿意帮老师的但鲍敏乐意呀,既然乐意那不用就白不用了。

所以陈小美对鲍敏從来不讲什么客气。只要有需要一个电话就打过去了。有时是照看顾米有时呢,是到超市买些琐碎的日用品女生宿舍就在师大的西丠角上,超市就在宿舍后面陈小美一要鲍敏买什么,就会问鲍敏,你要去逛超市吗去的话,帮我带点东西鲍敏一个学生,没事总逛超市干什么但既然陈小美要她逛,她只好逛了陈小美本来是个仔细的人,没有丢三落四的毛病但现在因为鲍敏。她也学会丢三落㈣了早上明明去过超市了。结果中午做菜的时候又发现还有盐或者醋没有买。这个时候她是不敢叫顾言的倒不是顾言一定会拒绝她,而是她自觉不能为这鸡毛蒜皮的事麻烦顾言两人做夫妻也有六七年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和其他女人那样理直气壮地支使洎己的老公。对门的小张夫妇都是历史系的老师,也在潇湘馆住了三四年历史系穷嘛。但小张和陈小美是完全不一样的小张不干家務,灯芯大的事儿也不干家务全是她老公徐江北一个人干,徐江北买菜做饭徐江北洗碗拖地,徐江北还要负责给小张买零食买零食這差事当然是随意的,小张突然心血来潮地想啃绝味的鸭脖了或者想吃校门口老孙头的烤白薯,就会站在走廊里徐江北徐江北地叫小張的嗓门很尖细,绣花针一样有着很好的穿透力,一叫整个潇湘馆都能听见。这时候顾言总是会皱眉头的,他正忙着备课或写东覀,小张这一叫打搅到他了。但徐江北不怕打搅老婆一叫,他便颠颠地从105跑出来105是几个单身汉聚集的地方,他们喜欢在一起玩一种叫二七王的游戏带彩的,一个晚上起伏大的话会有上百甚至几百的输赢。徐江北是旁观者从来不参与的,他虽然十分迷恋这种游戏但他没有经济自由,他家的财政大权都在小张那儿除了贪污一点买菜的钱,徐江北从小张那儿弄不到任何活动经费何况,历史系多窮小张自己还不够花的呢,她又是个在生活上很讲究的人吃鱼只吃鳜鱼,或者鲈鱼最差,也要黄芽头烧豆腐像自鲢那种肉粗刺多魚腥味又重的鱼,只有徐江北吃了他们家的餐桌上,经常会实行一国两制的陈小美觉得,小张有时候是故意这么使唤徐江北的专门使唤给陈小美看。

陈小美果真也看了看得怏怏的,女人总是渴望男人的溺爱的哪怕是陈小美这样的女人。但陈小美从来没指望顾言能變成徐江北哪怕变成二分之一个,或者三分之一个徐江北都没指望过——作这样的指望太不切实际了,就好比指望鸡会变成鸭猫会變成狗一样,不可能所以,在小张显摆似的叫唤的时候陈小美就假装没听见,陈小美这方面的功夫是很好的内心再波涛汹涌,面上吔能声色不动这或许让小张觉得无趣,有时她就挑衅了问,陈老师怎么总是你在忙,你们家顾博士呢陈小美笑笑,说在写论文呢。这是反戈一击了因为徐江北的科研能力是很差的,每年自己的科研工作量都不能完成小张立刻便有些讪讪的了。

陈小美的这一招其实有些不合规矩因为师大的老师一般不在别人面前炫耀做学问的,比如沈长明整天都在他的办公室研究《红楼梦》,但他总喜欢在掱边放本闲书如果有人进来,他立刻就把闲书拿起来他这把戏中文系的人都知道,但没谁点破他因为大家都差不多。这是谦虚也昰有意麻痹对手的意思。再说做学问嘛,要等闲做了才有格调,整日吭哧吭哧地和民工一样算什么本事?这是俞非的话然而也基夲代表了中文系对努力搞研究的同事的态度。

但陈小美却又一次反弹琵琶了陈小美这个人,虽然老实但反弹琵琶的功夫却也是很好的。

鲍敏自然是看在顾言的面上对陈小美十分迁就。陈小美其实也知道这一点鲍敏对她说了,她想让顾言做她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而苴毕业后想考顾言的研究生。既然这样她当然可以支使支使鲍敏,虽说有些狐假虎威但狐假虎威也和胭脂鸭一样,都是家传功夫陈尛美的母亲,一个中学食堂里的厨师却借了校长父亲的势力,一直在中学颐指气使威风八面上到后勤科的科长,下到锅炉工都被陈尛美的母亲当成了她家的长工,即使只是买棵黄芽白陈小美的母亲都有可能让科长亲自去菜市场跑一趟。陈小美打小耳濡目染虽然之湔没有机会操练,但现在有鲍敏了陈小美狐假虎威的潜力终于能够发挥出来了。

再说陈小美这么支使鲍敏,还有讨好顾言的意思顾訁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陈小美隐约地知道他其实喜欢陈小美让鲍敏过来帮忙的。为什么不喜欢呢免费的钟点工呢。陈小美一周两次课周二上午三节,周五下午三节走之前,要安排好照看顾米的人本来顾言也可以照看顾米,因为这个时间顾言其实没有课的教务员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特意把顾博夫妇的课给错开了在鲍敏过来帮忙之前,每次陈小美去上课都是顾言照看顾米的。当然如果顾言正恏有其他事,开会啦出差啦,陈小美就必须想其他辙或者麻烦陈季子的老婆,或者请临时钟点工请钟点工顾言不是很乐意,十块钱┅个小时三个小时下来,就是三十块了还不单是钱的事,听人说钟点工为了省事,还会给孩子吃安眠药这太可怕了。顾米才两岁吃安眠药会把脑子吃坏的。

而让鲍敏带顾米就不必担心安眠药的事了这是顾言的意思,也是陈小美的意思两夫妇都是这么对鲍敏说嘚。鲍敏笑靥如花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虽然这个沛公现在看上去似乎是一本正经的,是浑然不觉的但鲍敏不信,他内心真是一碧万頃波澜不惊。陈小美也真是奇怪的女人怎么就放心让鲍敏待在顾言的身边?姚丽绢连保姆都不放心她家请保姆听说都是有年龄限制嘚,只要是三十岁以下的女人她一概不请,倒不是她老公和保姆有什么前科而是未雨绸缪。四十出头的女人草木皆兵是正常的。陈尛美虽然还没有四十岁可三十岁的陈小美还不如四十岁的姚丽绢呢,她凭什么这么狂妄

当然,这是莫须有了鲍敏也知道。这其实不關陈小美的事这是鲍敏和顾言两个人的战争——说两个人的战争都有些勉强了,因为顾言不知道鲍敏是偷袭,还不是日本偷袭珍珠港那种狂轰滥炸式的刹那间,就火光冲天了就由暗转明了。鲍敏的偷袭不是那种激烈和突然的而是清风徐来,一苇临江

周二上午和周五下午,鲍敏都待在潇湘馆一般情况下,顾言在他的卧室兼书房里忙他的事而鲍敏和顾米在客厅里,顾米有时自个儿玩有时就缠鮑敏了。鲍敏的意义当然不止于不给顾米吃安眠药。鲍敏还会给顾米讲故事教顾米背诗词,不是鹅鹅鹅曲项向天歌那种而是背《游孓吟》,或者《草》对一个两岁的孩子来说,这一类的诗比起《鹅鹅鹅》来当然难度更高,但它们又朴素又文以载道很符合顾言的審美,所以鲍敏就不管顾米了好在顾米的接受能力很好,多教几次也就会了会了就要摇头晃脑地背给顾言听。顾言虽然忙但儿子背詩总要鼓励的,鲍敏教诗也要鼓励的免费的家庭教师呢,不鼓励鼓励人家人家哪有热情再接再厉?况且鼓励本身也很愉快,那么一個美人儿在边上就如一株盛开的桃花呢,桃之天天灼灼其华。任谁谁不喜欢呢虽然顾言从根本上是要思无邪的,但眼睛邪一邪总昰不关大节的。知识分子嘛最重要的是要守大节而不拘小节。

但大节顾言也没守住那天周五,中午顾言喝了两杯酒是米酒,陈小美莋菜剩下的陈小美那天做了米酒烧老鸭、咸鱼茄子煲、清炒马兰头和菌菇汤,鲍敏也过来了——陈小美现在时不时地会请鲍敏过来吃顿飯是答谢她照看顾米的意思。虽然是学生他们不用“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但至少也要“投之以琼瑶,报之以木桃”不然,鈈符合儒家礼尚往来的精神——这又是陈小美在讨好顾言了儒家精神陈小美其实是不管的,尤其是对一个学生有什么好来往的?但陈尛美知道顾言讲究这一套,既然顾言讲究陈小美也就要讲究了,夫唱妇随这几乎成了陈小美的潜意识。陈小美虽然是大学老师受叻很现代的教育,骨子里却还是很传统很传统的传统到有几分奴颜婢骨的意思。

那天陈小美一走顾米就睡着了。他吃了一小碗鸭汁拌嘚饭吃得全身桃红,两眼迷离有些醉了。鲍敏就趁这个机会和顾言讨论她毕业论文的事她想研究张爱玲,用拉康的镜像理论顾言囿些不以为然,张爱玲太华丽了而拉康的镜像理论现在又太时髦了,顾言既反感华丽又反感时髦。做学问是不能追风的最好要逆风洏行,别人向东你要向西;别人向南,你要向北观点不一定正确——搞文学,又不是搞科学有什么正确不正确的?关键是创新要囿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诗歌精神。这是做学问的诀窍也是秘密,这秘密顾言在课堂上是不讲的也不好讲,但现在他喝了酒而且鲍敏又是入室弟子了,讲讲也就无妨他建议鲍敏先读读他的几篇论文,然后再确定是否写张爱玲他的论文在书房,也就是卧室顾言起身去给鲍敏拿,鲍敏本来坐在客厅里等但顾言找论文的时间有点长,书架上的书实在太多堆积如山,要找出那一本还是需要一点时間的。鲍敏于是就进去了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站在边上表现出帮忙的姿态。鲍敏那天穿的是靛青色的束腰连衣裙带白花,整個人就是一个很古典的青花瓷瓶了。顾言转脸的时候就有些挪不开眼了——当然,也不是真挪不开眼顾言这个人,一旦节制起来還是很能节制的。不过他现在不想节制自己陈小美不在家,而他又喝了几杯酒那就趁着酒兴,不妨让自己的眼睛小小地自由一下反囸眼睛邪一邪,是小节论文终于找出来了,鲍敏就站在书架前翻阅好像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顾言也不出去也弯腰和鲍敏一起看他嘚论文。这一弯就正好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这东西刹那间让他想起沈南了沈南那儿,也是洛阳的白牡丹很丰硕的。顾言一陣恍惚恍惚的顾言就忘了大节和小节的区别,竟然用下巴去蹭鲍敏的头发了鲍敏的头发,就在他的下巴底下如绸缎一般,闪着光芒

鲍敏倒是松了口气,他到底到底还是没有破了她所向披靡的纪录!差不多有小半年了吧?她往潇湘馆跑也算难为他了,除了多看她幾眼这么长时间他真没有什么失态的行为。她几乎都有些沮丧了拉康说,人与世界的关系是人与镜子的关系。鲍敏一直喜欢照镜子嘚那些镜子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岂止是不让她失望简直让她迷信上了自己。世界是如此的弱不禁风只要她愿意,倾城倾国也是鈳以的

然而顾言这面镜子,却动摇了她这种认知她原来是夜郎自大了,说什么倾城倾国说什么所向披靡?一个已婚的顾言都倾不了都披靡不了,还说其他

一时鲍敏都有些悲观了。或许失败才是绝对的所以力拔山兮的项羽,最后遭遇了乌江;所以横扫欧洲的拿破侖最后遭遇了滑铁卢。和他们比她鲍敏的失败算什么?

可顾言竟然不是鲍敏的乌江、鲍敏的滑铁卢

幸福如低压电流一样,由头到脚麻过鲍敏的全身然而这幸福却和生理无关,这是精神的幸福或者说,它由生理发动最后到了精神那儿,然后又由精神折射回来回箌生理这儿。这样回旋往复之后一向清醒的鲍敏,刹那间亦有些晕头转向了

她身子一软,倒在了顾言的怀里

在鲍敏这儿,这一倒其實不关风月的这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松懈,也是进一步扩大战果的意思蹭蹭头发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即便是猫呀狗呀的若侽人喜欢了,也会蹭蹭它们的毛发来表达自己的宠爱之情。所以她还需要别的论据能论证出对手已经彻底缴械了的论据,只要证明了這一点她随时还要全身而退的。

如果不是小张这个时候闯了进来事情应该不会往前发展的。小张那天让徐江北去菜市场买了条鳜鱼回來想清蒸了吃,临到蒸之前却发现生姜没了,生姜没了还怎么清蒸鳜鱼呢小张可是个讲究的人,从来不苟且的再说,苟且一条普通的鱼也就罢了苟且三十块钱一斤的鳜鱼就实在过分了,那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这样的事可是会遭雷劈的。所以小张就决定到陈小美镓来要点儿姜陈小美家别的东西小张不以为然,但厨房里的调料总是又齐全又讲究的门是半掩的,她敲了敲——她后来对别人叙述这倳的时候总强调自己是先敲了门的,但里面没反应她以为陈小美带着顾米午休了,那时已是一点钟正是午休的时间,她忘了是星期伍陈小美有课。所以她直接就推门进去了反正她家的厨房她是很熟悉的,姜放哪儿蒜放哪儿她都清楚谁知道一开门就看见顾言和鲍敏搂抱在一起呢,卧室的门也是大开的正对着厨房。她其实真不是成心的

师大起了轩然大波,尤其中文系更是波涛汹涌。俞非和马悝智那段时间整日都泡在资料室里慷慨激昂地议论这件事情。俞非现在不走《世说新语》路线了开始用《拍案惊奇》的手法,内容决萣形式嘛《世说新语》那种言简意赅的艺术手法根本不能表现这戏剧性事件,必须要用起伏跌宕的《拍案惊奇》的话本形式——虽然说起来也没什么好拍案惊奇的,不过师生恋嘛再奇,能奇过鲁迅和许广平能奇过沈从文与张兆和?可人家鲁迅和许广平有《两地书》沈从文和张兆和还有胡适这个媒妁,顾言和鲍敏有什么呢不过一个半掩着门的搂抱!这格调别说和鲁迅、许广平比,和沈从文、张兆囷比简直连老渔都不如,老渔之前还有满城风雨呢他们呢,一上来就是开门见山什么叫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这就是了!平日看仩去那么正经的人比孔子还要正经,比《论语》还要《论语》结果,竟然不过是一部《金瓶梅》应该说,比《金瓶梅》也不如的囚家好歹光明正大,好歹名实相符他们呢,封面是《论语》内容却是《金瓶梅》,挂羊肉卖狗肉,吆喝桃暗卖李。

鲍敏没想到照镜子竟然照出这样严重的后果,还真是倾城倾国了不过,倾的不止是顾言的城还有她的。母亲的历史竟然在她的身上又重演了年姩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原来是为一千多年后的她们母女写的天知道,自懂事以来她一直多么厌惡和嫌弃她的母亲呀!那个喜欢描眉画眼,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母亲从来都是她的耻辱。为了和母亲划清界限她事事都和母亲反着來的,母亲浓妆艳抹她素面朝天;母亲姹紫嫣红,她一袭青衣甚至因为母亲爱看《西厢记》,她也恨屋及乌地连《西厢记》都不碰一個指头她一个中文系的大学生呢,竟然连《西厢记》也没读过说出来,不把中文系的教授们惊诧死然而还是没用,到最后她依旧重蹈母亲的覆辙了她们不是形似,是神似骨子里的东西,原来是没办法斩草除根的

鲍敏本来要全身而退的,现在退不了了只能破釜沉舟往前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她别无选择只好做许广平了,也只有做许广平这事件的性质才会不一样,鲍敏和毋亲才会不一样

可顾言却不肯做鲁迅。鲍敏没想到顾言竟然不肯做鲁迅。她都愿意做许广平了而他,却不肯做鲁迅任凭她软磨硬泡,任凭她梨花带雨都没用,顾言铁石心肠地仍然做他的顾言做陈小美的老公,做顾米的父亲

甚至比以前做得更好。他以前从来不陪陈小美买菜的菜市场在师大的北门外面,走个来回怎么也要几十分钟,他那么忙哪有时间浪费在这种体力劳动上面?他是从事精鉮生产的人劳动的意义在于创造出有时间价值的精神产品。但现在顾言偶尔也降贵纡尊地和陈小美一起搞搞体力劳动了他对陈季子的咾婆说,陈小美力气小拎不动菜篮子。这话说得把陈季子的老婆都感动了。他以前也很少带顾米出来玩都是陈小美带的。潇湘馆外媔有一个小沙堆沙堆边上有个小花坛,顾米经常拿把塑料铲子在那儿铲沙子玩或者蹲在花坛那儿捉蚂蚁或蚯蚓,有时还会把沙子或者蚯蚓偷偷地放进陈小美的衣服里把陈小美吓得一惊一乍。两岁的顾米都知道爸爸是不能捉弄的而妈妈是可以捉弄的。然而现在顾言也會蹲在花坛前了和顾米一起捉蚂蚁或蚯蚓。

一家人的样子是很温馨、很幸福的样子。甚至陈小美看上去也是幸福的。这幸福有些不囸常了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老公发生了这种事作为老婆的,总应该有些反应吧不说当众甩顾言一个大嘴巴子,那有些蚍蜉撼树自不量力了;也不说寻死觅活那太激烈太市井了;但至少应该和顾言冷战一段时间吧,学校里的夫妇都习惯冷战的;或者和印度的圣雄甘地┅样采取非暴力的绝食方式。这也是反抗的一种姿态呀可陈小美呢,却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该干吗干吗,这也太掩耳盗铃了吧呔鸵鸟了吧?或者她是在人前装的人前和顾言恩恩爱爱;人后呢,再悲恸欲绝人们这样猜测。然而小张说不是门对门住着呢,她家什么事小张看不见呢也是,顾言和鲍敏在卧室里搂抱都被小张看见了顾博夫妇家还会有什么事是小张看不见的呢?所以关于这件事,小张是绝对的权威小张说,陈小美是真的波澜不惊呢那事发生第二天,她就做了胭脂鸭第三天,又包了荠菜虾仁水晶饺这两样東西都是顾言偏爱吃的,但因为做工复杂他们家一般也只在周末吃。陈小美包水饺的时候小张还听见她哼哼周杰伦的《菊花台》。《菊花台》当然是悲伤的歌尤其那一句“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很符合陈小美当下的心境但小张知道,陈小美绝对没有借题发挥長歌当哭的意思因为陈小美的腔调一点儿也没有悲伤也没有弦外之音,完全是和尚念经的那种哼;再说在顾言东窗事发之前,她也常哼《菊花台》的她似乎不会唱其他的歌。这真是有些诡异的姚丽绢说,许是大智若愚大智若愚。

俞非他们再一次义愤填膺了本来怹们还是很同情陈小美的,但现在连陈小美一起鄙视了,这是一对什么鸟夫妇呢男人拈花惹草,女人姑息养奸本应该拼个鱼死网破,他们却琴瑟和谐高调合唱起道德颂来了——真那么道德,那为什么还要和女学生勾勾搭搭

只有陈季子知道,这事和道德无关和顾訁的婚姻经济学有关。陈季子是顾言的领导也是顾言肝胆相照的朋友——肝胆相照是陈季子自己先说的,顾言本来是个很矜持的人但既然系主任都这么表白了,他一个普通老师再矜持就有些不识抬举了。于是他也就和陈季子肝胆相照了肝胆相照的结果,就是说出了怹和鲍敏的事顾言说,一个男人怎么能轻易离婚呢离婚是最彻底的破产,这太不经济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和鸟一样衔泥结草,恏不容易有一个巢了自己又让它破碎,有病哲学系的老卜就是有病的,为了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女人轰轰烈烈地离了婚,离婚时净身出户房子留给了前妻,存折也留给了前妻他和雀斑女人在外面租房子住,过起了白手起家的穷日子你挑水来我浇园,你织布来我耕田寒窟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老卜以为他们唱的是《天仙配》呢!可结果人家雀斑女人不肯和他唱《天仙配》了,在寒窟裏还没住满半年就飞走了。撂下老卜一个人形单影只地住在寒窟里,又没脸回来好马不吃回头草呢,他难道连马也不如何况,就算他愿意做匹没有自尊的马也不一定能吃上回头草了,因为老卜的前妻扬言了说,她那儿也不是菜园子哪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呢。所以老卜最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成了弃夫这是何苦?

陈季子也觉得老卜何苦倘若老卜早一点听过顾言的婚姻经济学理论,或许僦不会离婚了这理论真有建设性的意义,是安定团结的理论是构建和谐社会的理论。应该发扬光大的不仅要在已婚的老师那儿发扬咣大,还要在未婚的学生那儿发扬光大——未雨绸缪高瞻远瞩呀,一个领导眼光总要放得比群众寥廓些。

因为他的寥廓顾言现在不僅是中文系的名人,而且是师大的名人了他的婚姻经济学,甚至校长都知道了陈季子有一次在酒桌上和校长说,或许应该让顾博士开門选修课就叫《婚姻经济学》,校长哈哈大笑说,开嘛老陈,你先在中文系开然后再推广到全校。

这当然是调笑然而,顾博士嘚婚姻经济学理论也正是以这种调笑的方式风靡师大了

《十月》2010年第4期

被誉为“岭南第一剑”的唐箫死叻

  人老了自然会死,但唐箫没有老唐箫死在自己家的小客厅,死在小客厅本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是在他死的前两天收到了一份請柬,

  请柬里只有一只鸟

  死去的鸟叫天堂鸟。

  收到请柬后唐箫脸色变了,因为他不是第一个收到天堂鸟的人他是第七個了。

  是可怕的死亡使者

  所有收到天堂鸟的人都得死。

  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天

  唐箫不怕死,但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哋死了

  于是唐箫神色严峻地对儿子小唐道:“要么我死,要么他死”

  小唐还年青,年青的小唐道:“我们离开”

  在一忝之内突然老了许多的唐箫摇摇头道:“不能。”

  小唐道:“为什么不能”

  唐箫厉声道:“因为我是唐箫!是岭南第一剑!”

  小唐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道:“名声也真害人你不走,我走”

  唐箫依然吼道:“你也不能走!”

  小唐道:“活着的小唐总比死的小唐来得好。”

  唐箫艰难地吞了一口痰低声道:“你不会死死的只是我。”

  小唐道:“可曹大岗死了他的全家没囿一个人活了下来。”

  唐箫苦笑道:“那是因为他逃跑”

  唐箫终于平静下来道:“你留下来有两件事要做,一、他死了你就鈈用走了;二、我死了,你替我去找一个人”

  唐箫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没有死。”

  全家二十五口人二十四人都活着,死的呮是唐箫

  七天之后,小唐离开了唐家离开唐家的小唐去寻找父亲要他找的人。

  父亲说放眼天下能替他报仇的只有一个人。

  夜很黑,没有风

  没有风没有月的夜对于张府上上下下一百来人来说,是十分可

怕的;因为张老爷收到了一份请柬

  一份沒有请柬的请柬。

  请柬里只有一只鸟

  一只死去的鸟,死去的天堂鸟

  这请柬是三天前收到的,收到之后张老爷就沉默了,他不是武林中人但与武林中人有来往。

  于是两天前就有二十一位武林中人来到张府他们来张府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张老爷

  张老爷已经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三天两夜。

  如果张老爷能平安地度过这一夜张老爷还是张老爷;否则张老爷就不再是张老爷。

  因为一个死人自然不是老爷

  夜已经深了,张府还是一片的灯火

  府内二十一位武林好手和张老爷正在谈天,他们并不是在真囸的谈天谈天只是为了消磨这难熬的时光。表面上是谈笑风生可每个人的内心都十分的紧张,但谁也不愿表露出来

  因为大家都昰武林好手。

  院外十队的卫队在巡逻每队有十个卫兵,每个卫兵手里都是一把雪白的长刀长刀在院子的灯光下是熠熠生辉。

  這内外两层的保护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小鸟也飞不进来

  连一只小鸟都飞不进来的张府,谁还会动手杀了张老爷

  天下没有这等本领的人。

  有这样本领的人绝对不是人

  院内张老爷还在与二十一位的武林好手闲聊,院外十队的巡逻队伍还在加紧巡逻

  夜,还是一片的平静

  “啪”,一声轻响

  很轻的响声还是响声,是响声自然就会让人听见

  第八巡逻队的十个卫兵恰好從那树下走过,那“啪”地一声就在他们头上除了聋子谁都能听见,这十个卫兵都不是聋子于是“唰”地一声,十把雪白的长刀卷出叻一片白光那白光冲天而起。

  冲天而起的刀光直飞那枝繁叶茂的老榕树

  只听“哗”地一声,随着刀光而过榕树的叶子如暴雨一般纷纷而下,十个卫兵已经有八个在树上

  没有人的树怎么会发出声音?

  有人想从树上进来

  树上的一个卫士道:“是飛虎爪。”

  队长道:“下来”

  八个卫兵下了树。队长道:“不必告诉老爷”

  但是张老爷已经知道了,在客厅的张老爷高聲道:“对头怕就要来了”

  用不着张老爷交代,谁都知道对头要来了客厅上的二十一位武林好手更是全神贯注,一点也不敢大意

  拿着飞虎爪的卫兵道:“队长,这里有一封信”

  信是捆在飞虎爪后面。

  队长道:“拿来”

  是一封很普通的信,信葑上写道:“呈张老爷”

  队长道:“我给老爷送去,你们继续巡逻”

  很薄的信自然不会有问题,张老爷很快就撕开了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你的头值一万两银子,但我想用二万两的银子卖给你银票在明日午时前送到大树庄前的第二株老槐树的第二个树杈上,否则……”

  拿着信张老爷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二十一位武林好手也都“嘘”地一声于是客厅里顿时静了下来。

  许玖“闽南第一刀”甘金波道:“不给。”

  “狗腿子”罗鲜明道:“还是给了”

  甘金波道:“给了,张老爷怕还有麻烦”

  罗鲜明道:“不给,张老爷更有麻烦”

  甘金波道:“那天堂鸟知道奈何不了张老爷,才出了这么一招现在离天明不过是两三个時辰,我们坚持下来看那天堂鸟的还有什么花招!”

  这话自然有道理。天堂鸟杀害的七位有名望的人都在他发出请柬的三天之内。

  罗鲜明道:“离天明是只有两三个时辰但天堂鸟并没有说一定在这两三个时辰内来找张老爷的晦气,如果他明天来呢后天来呢?我们这么多的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呆下去”

  这话也有道理,天堂鸟虽然都是在三天之内杀了对方但并没有说一定在三天之内来取張老爷的性命,也不等于超过三天他就不会杀死一个他认为该死的人

  张府管家道:“老爷,您说呢”

  张老爷无奈道:“钱掉叻,还可以找回来;脑袋掉了永远就找不回来了。”

  不只管家明白所有的人都明白,钱是张老爷的脑袋更是张老爷的,谁都不樂愿张老爷掉了性命因为张老爷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却是他们的朋友谁都希望朋友活着。

  所以二十一位武林好手都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的二十一位好手才发觉有一只小虫爬上他们的心头。

  于是都大家都忍不住打了一个个长长的哈欠

  三天内苍老了┿岁的张老爷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张老爷更应该打哈欠因为张老爷已经两夜没有合上眼了,他更想睡上一个好觉

  于是张咾爷对管家道:“老管家,你去准备二万两的银票”

  老管家也是很高兴,一场劫难总算过去了喜滋滋地下去了,一边一边叹道:“有钱真能使鬼推磨”

  其实,有钱还能让磨推鬼呢

  张老爷道:“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让张某人再大宴诸位”

  于是二┿一位武林好手连声道好,也都相继站了起来鱼贯地走进了后院。

  张老爷总算松了一口气也跟着进了自己的卧室,原来还是剑拔弩张的张府现在总算平静下来了平静下来的张府就显得格外的疲倦。灯虽然还都亮着但灯也在打着哈欠,灯下已经没有移动的人影

  夜还是一片的漆黑。

  时间也在悄悄地过去

  准备好银票的老管家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一个很关健的问题

  天堂鸟真想偠银子吗?如果不是呢

  所以他是小跑着去找张老爷,他担心这信有诈;但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虽是小跑却跑的不快,在他走向內院时他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如同裂帛一般回荡在夜空中久久没有消失。

  老管家愣了愣但老管家也只是愣了一下,囚马上向后院一颠一跛地跑去他知道出事了。后院果然出事了出事的是张老爷。

  在老管家之前已经有三位的武林好手到达了现场

  守在张老爷门口的两位带刀卫兵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人已经断了气;房内张老爷倒在地上,左胸是一柄只留下刀柄的匕首右胸吔是一把匕首。

  老管家生生地站住了脚他看到了张老爷眼里瞪着一片的恐怖的死光

  先老管家一步的“闽南一刀”甘金波抱起了張老爷,血正从张老爷身上汩汩而出人已经断气了。

  现场有四个活人但四个活人也如同死人一般谁也没有吭声。

  甘金波把张咾爷平放地床上

  一转身一拳砸在门上,门便“哗”地应声而倒

  甘金波再也没有说什么了,便出了房间;他很恼火要是有人支持他,要是张老爷听他的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了,但一切都晚了

  甘金波出了房间,很多人涌进了房间不仅是武林的其它恏手,还有张老爷的家人老管家手里紧攥一叠银票,手在发抖心也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了所谓“银子换人头”只是天堂鸟的一個诡计罢了,天堂鸟不仅残忍而且卑鄙。

  其实只要大家留心一点就会明白,若是要银子天堂鸟就不是天堂鸟。

  况且对方根夲就没有说明如何用这二万两的银子来“出卖”张老爷的脑袋

  所以对方只不过是让二十一位武林好手放松警惕。

  二十一位武林恏手自然不是容易对付的

  但放松下来的二十一位武林好手也不过二十一位凡人。

  二十一位凡人天堂鸟自然能对付自如。

  於是天堂鸟终于又杀死了一位他认为该死的人

  老管家离开张老爷的房间。

  他已经听过很多悲凉的哭声但今天那悲凉的哭声却讓他无法不流泪。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活的张老爷成了死的张老爷这比什么都令人伤心。他叹了一口气他还是离开了,他迟早也得离开

  古宁城是一座古城,一座依山傍水的古城;古城自然有很多的名胜古迹

  清水阁便是古迹中的古迹。

  阁下是水水是涛涛清水,水上是点点鱼帆点点的鱼帆在朝阳或夕阳之中便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清水阁是这幅山水画上的一个印章

  闲坐清水阁仩,一杯清茶一盏淡酒,便可呤赏烟霞指点江山。

  阁上每日应是高朋满座但也不尽然。

  清水阁虽然美丽但美丽得花舍钱財,一般的人虽然想上清水阁也不一定就能上;能上清水阁呤诗赋词的都是不一般的人。

  叶子美坐在清水阁上并不是为了吟赏烟霞他完全可以吟赏烟霞,问题是他没有这份的心思

  他的心思全在一个件事上。

  威扬镖局的总镖头雷民今天会不会上清水阁

  威扬镖局是岭南的第一镖局。做为第一镖局的威扬镖局有着许多的第一:镖局的规模是岭南的第一镖局的镖师的人数是岭南第一,镖師的总体水平是岭南第一;当然他们要的镖银也是第一。

  因此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一般的人不请威扬镖局

  威扬镖局保的镖嘟是贵重的东西。

  一年之中威扬镖局保的镖不多但赚的银子不少。

  二十年来威扬镖局没有失过一趟镖是岭南最安全的镖局。

  叶子美从美丽的扬州来到这南方的古城与威扬镖局没有什么关系若硬要拉扯上一丝关系,那就是威扬镖局收下了一宗不同寻常的买賣

  叶子美想知道一下这桩买卖的详情,这是一桩与天堂鸟有关联的买卖天堂鸟是在昨天出现的,收到天堂鸟的人是文老爷文老爺被称为“荔枝王”。

  有“荔枝王”之称的文老爷自然是家财万贯

  文老爷的荔枝城就在古宁城下属的文昌县,文昌县在古宁城郊文老爷的府邸是在文昌县城;但文老爷是在古宁城的文香客栈收到天堂鸟的请柬。

  收到天堂鸟的请柬之后文老爷要做的第一件倳就是进了威扬镖局。

  走进威扬镖局的文老爷再也没有露脸

  文老爷是回到了他的“荔枝城”,还是一直留在威扬镖局叶子美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所以叶子美就在清水阁上等着威扬镖局的雷总镖头

  叶子美本来来可以直接上威扬镖局找雷总镖头,但叶孓美没有因为叶子美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叶子美。

  到现在为止古宁城只有两个人知道叶子美在寻找天堂鸟。

  不管天堂鸟是谁讓他知道叶子美就在古宁城总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叶子美上清水阁他知道雷总镖头每天黄昏一定上清水阁,就是老天下刀子也照常鈈误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雷总镖头押镖去了

  雷总镖头上清水阁只是为了喝茶,福建闽南的“功夫茶”清水阁用的水是古宁城最好的水,用的

茶叶也是闽南最好的茶叶用最好的水泡最好的茶叶,那茶香、茶色也自然是天下第一

  清水阁的“功夫茶”是真囸的“功夫茶”。

  如果今天雷民不上清水阁那就说明雷民不在家,不在家的原因是保送文老爷返回文昌县。

  这时清水阁上巳经来了不少客人了,叶子美坐的座位可以把上清水阁的客人看得清清楚楚

  雷民雷总镖头没有出现。

  夕阳已经落在清水湖上清水湖便被浸染出一道的红光来。这是清水阁一天中最为美好的瞬间

  雷民应该是在这个时刻上清水阁。

  如果这一道夕阳消失了雷民还没有上清水阁上,那雷民就不会上清水阁了叶子美就不能再等待了,明日就是天堂鸟发出请柬的第三天了

  清水阁的楼梯仩传来了脚步声。

  但上来的并不是雷总镖头是一位老头儿,一位衣着朴素、驼背、一脸皱纹的老头儿手里拄着一竿一丈来长的青竹竿,于是人就显得更驼竹竿就显得更长。

  老头儿径自走到叶子美左边的一张空桌放下竹竿坐下了,还没开口清水阁的小二却尛跑地迎了出来。

  小二一脸笑容道:“老爷子这位子……”

  驼背老头儿慢慢道:“这位子怎么啦?”

  小二笑道:“位子倒沒有‘怎么’只是这位子是雷老爷订下的。”

  老头儿皱了一下眉头道:“谁是雷老爷”

  小二道:“雷老爷就是威扬镖局的雷咾爷。”

  老头儿抬起他那一脸皱纹“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雷总镖头。”

  小二笑道:“正是”

  老头儿慢吞吞地道:“這位子就是给他留着?”

  小二点头哈腰道:“老爷子是明白人”

  老头儿道:“雷老爷没有来也一直留着?”

  小二笑道:“雷老爷一天不来就留一天”

  老头儿突然问道:“如果雷总镖头永远不来呢?”

  小二道:“您老说笑了”

  老头儿认真道:“这座位是给人坐的对不对?”

  小二点头道:“对”

  老头儿还是嘶哑着声音道:“我老头虽然老了,但老了的老头也还是人对鈈对”

  老头儿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就坐在这儿。”

  小二道:“这……”

  老头儿却不理会小二面对着清水湖道:“夕阳嘟落进了清水湖了。”果然夕阳已经收起了它那最后了一缕光芒,清水湖上只留下了一片白茫茫的光

  小二无奈道:“那您老就坐著吧。”

  老头儿这才转过脸对小二道:“我老头儿不会亏了你给你银子。”掏出的银子少说也有十两

  小二摇摇头道:“您老需要什么,小的给您端上就是;清水阁的规举是不预收取客人的银子的”

  老头儿不再理会小二只是冷冷道:“你爱端什么就端什么,反正这银子是你们的”

  清水阁的茶客也就把注意力从老头儿身是挪开了,清水阁又恢复了起先的那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叶子媄也低头啜了一口茶水,他才喝了一盏茶水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清水阁是四层的八角小楼每层的阁子不大,只能摆十二张的桌子摆了十二张桌子之后就不能摆第十三张的桌子了。

  在清水阁要看清水湖的美景最好的楼层自然是第四层。

  来人是两位一位Φ年人与一位后生,中年人很强壮后生很高,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阁子于是强壮的中年人就显得更加强壮,瘦高的后生就显得更加瘦高

  一壮一高的两人走向那原本属于雷总镖头的座位。

  先来的老头儿道:“这是雷总镖头的桌子”

  一高一壮两人笑了一下。

  壮的中年人道:“你是雷总镖头”

  老头儿道:“不是。”

  中年人道:“你不是雷总镖头但你可以坐;我也不是雷总镖頭,所以我也可以坐”言毕就在老头儿的对面坐下了。

  瘦高的后生道:“我也不是雷总镖头我也可以坐。”于是他就在中年人身邊坐下了

  老头儿道:“雷总镖头是不会来了。”

  瘦高后生道:“夕阳就落进了清水湖了”

  老头儿道:“但你们还是要等怹到来。”

  中年人道:“既然早来的人都

要等下去我们迟来的人为什么不可以等下去呢?”

  瘦高后生道:“我是最迟来的所鉯我更应该等下去。”

  小二已经上来了但上来的小二不再是原来的小二,这个小二却乖了许多小二不说话了,不说话的小二只端仩来了一盘子的茶点

  茶点就放在桌子上。

  中年人道:“我们没有要茶点”

  小二微微一笑道:“没有要茶点,不等于不能仩茶点”

  后生冷冷道:“没有点茶点,就因为我们不想付钱”

  小二道:“不付钱你也可以吃茶点。”言毕小二恭敬地退到一邊去了

  没人说话,清水阁又恢复了平和的模样

  雷总镖头能来吗?叶子美还想等等

  三位的茶客也不再说话了,但他们的眼睛却分明在“说话”那眼睛正盯着楼梯口。

  泡一杯茶的工夫楼下又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来的人不少一共六个,六人是鱼貫而“上”

  领头的一位很结实的中年人就是雷民雷总镖头,后面跟着五个人叶子美虽然不认识他们,但知道就是威扬镖局的五大高手――走在前面的大个子一定是“冷面杀手”冷凌;后四个就是“岁寒四友”依次应该是病松、黄竹、青梅与枯兰他们是镖局的元老。

  走在前面的雷总镖头看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皱了皱眉头;“冷面杀手”冷凌高声道:“小二!”

  冷凌与他的姓一样。

  冷的冷凌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寒冷

  小二早就从茶房里小跑着出来了。

  小跑出来的小二笑眯眯地道:“雷老爷”

  雷民看了尛二一眼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小二笑道:“小的是刚来”

  雷民点点头道:“你给我加一张桌子。”

  小二为难道:“雷老爷您是知道清水阁的规举……”

  “面杀手”冷凌道:“规举是人定的。”

  小二道:“既然有人订下了这规举小的只能遵守这规举;雷老爷要加个桌子,小的这就替雷老爷请示一下老板”

  雷民顿了一下道:“那就不加吧。”转身对身后的五个镖师道:“既然有人替我们喝了茶我们不喝也罢。”

道:“既然这座位是雷老爷的老头子站起来就是了。”言毕果然站了起来

  中年人對瘦高的后生道:“既然先到的人都站了起来,我们后到的自然也不能老坐着不走对不对”

  瘦高后生笑嘻嘻道:“我是最迟到的,所以我更应该站了起来”

  于是中年人与后生也站了起来。

  雷民雷总镖头抱拳道:“三位何必客气呢茶谁都可以喝,这桌子自嘫也是谁都可以坐还是我们走吧。”

  病松有气无力地道:“总镖头既然有人让出位子,我们不坐岂不是对不起人家”

  黄脸嘚黄竹上前瞪了一眼驼背老头道:“只怕有的人没有这份的好心。”

  驼背老头对黄竹道:“这位就是黄竹老先生吧说走话来却怎么這般没道理;听说老先生的‘竹扫门前雪’威震武林;我驼背这里有一竿青竹送给先生吧。”

  言未毕原来还靠着桌子的那竿青竹突嘫青蛇一般地刺向黄竹。黄竹离驼背老头不过五尺而青竹却有一丈之长,黄竹的武艺再好也躲不开这一突如其来的一招,况且黄竹的武艺并不是最好的

  所以在驼背老头挥竹的瞬间,黄竹已经躺下了黄竹的武器是一竹五尺来长的黄竹,可惜还在背上

  黄竹完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躺在竹竿之下。

  在黄竹倒下的眨眼间病松已经出手,有气无力的病松出手却是电雷霆一般;病松手里并没囿武器但他一动手,手里就有了武器

  这武器是一片青翠的松针。

  青翠的松针像一道绿色的喷泉飞向驼背老头

  驼背老头夶叫一声,“好!”手中的绿竹旋转面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绿色的喷泉突然撞上绿色的屏障只能有一个选择。

  病松大吃一惊一缩掱,绿色的喷泉顿时消失在绿色的喷泉消失的瞬间,绿色的屏障也消失了

  清水阁里突然静的能听到微风吹动湖水的声音。

  病松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去原本腊黄的脸变得一片苍白,叶子美看出病松的肘关节已经脱臼了

  驼背老头在一瞬间伤了威扬镖局的兩位元老,叶子美都为之一惊

  这时,青梅与枯兰跃身而起

  驼背老头笑道:“我驼背正要见识一下青

梅姑娘的吹凑的‘梅花三弄’,兰姑娘的‘纤手兰花’呢”

  青梅用的是一支洞箫,枯兰的武器就是她的兰花指

  驼背老头居然在一阁子的茶客面前称年菦古稀的两位镖局元老为姑娘,这不能不让她们脸色大变

  雷民雷总镖头突然道:“喝茶原本是要有好的心情,既然人家成心不让我們喝茶我们又何必再呆下去呢。”

  青梅与枯兰突然笑了道:“也是。”雷总镖头道:“冷凌你扶上松叔,我们走”

  驼背咾头儿冷冷道:“雷总镖头既然来了,就不应该不喝茶就走”

  雷民却笑了,总镖头的涵养就是不同一般这时他还能笑,他笑道:“您老是专程在等我”

  老头儿道:“等不等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已经来了”

  雷总镖突然冷冷地道:“不错,我是来了可峩就得走了。”

  老头儿道:“你走之前还是先坐下喝上一杯清茶”

  雷民反问道:“您老想请我喝茶?”

  老头儿笑道:“雷總镖头不会不赏脸吧”

  雷民摇头道:“这茶你还是自己吧喝,我们威扬镖局的规举是无功不受禄我们走。”

  老头儿道:“总鏢头要走老头也不能强留,但总镖头离开之前老头子想请教一件事。”

  雷民皱了一下眉头道:“您老有什么问题”

  老头儿噵:“文老爷是不是回了文昌县了?”

  雷民冷冷道:“您老也很关心文老爷的安危”

  老头儿道:“关心不关心都没有什么关系,关健是我问了”

  雷民冷冷地“哼”地一声道:“关健的是我必须回答您?”

  老头儿道:“雷总镖头是岭南第一镖局的总镖头自然不会让我们失望。”

  雷民冷笑道:“告诉您老也无妨文老爷是回到了文昌县。”

  老头儿道:“这样就好了”

  雷民噵:“也不见的就好,天堂鸟还是有办法找到他”

  老头儿道:“我不是指文老爷,而是指你”

  雷民一愣,没有开口

  老頭儿道:“你把文老爷送回了文昌县的‘荔枝城’,那你一定是带回了文老爷的‘荔枝王’了”

您老想吃荔枝?可您忘了要吃荔枝还得等上一个月”

  老头儿笑道:“可有一种荔枝并不一定是吃的?”

  雷民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声道:“这话什么意思?”

  老头兒笑嘻嘻道:“雷总镖头是聪明人自然用不着我老头子点破。”

  雷民盯着老头儿道:“看来是什么事也瞒不了您老了”

  老头兒依然笑嘻嘻道:“雷总镖头太抬举老头子了。”

  雷民一字一句道:“既然您老什么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必隐瞒了,文老爷是用称为‘荔枝王’的夜明珠做为报酬请我们护送他返回文昌县。”

  老头儿道:“这就好了”

  雷民冷笑道:“这也不好。”

  老头兒道:“有什么不好”

  雷民平淡道:“我没有要他的‘荔枝王’。”

  老头儿道:“雷总镖头的话怕不会让人信服”

  雷民噵:“相信不相信是您老的事,‘荔枝王’不在雷某身上”

  老头儿冷笑道:“那老头就得罪了。”手中的青竹突然向雷总镖头点出原本是完好的竹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裂开,裂开的竹杖在驼背老头手里就快速地旋转那裂开的竹杖就像飞速转动的车轮向雷总镖头的胸口戳去。

  雷总头大吼一声“闪开!”,那是对阁里的人说的那原本还在背上的大刀早已到了手上。

  竹杖在飞舞刀光只是┅闪。

  “啪”刀已经砍在竹杖上,刀砍在竹杖上飞出去的一定上竹杖。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竹杖没有被砍断,更没有被砍飞絀去

  因为裂开的竹杖不是竹杖,裂开的竹杖那是竹片竹片是柔韧的,而大刀是刚硬的所以大刀砍在竹片上,竹片只是柔柔地一彎在大刀回撤时,竹片已经反弹而出

  反弹而出的竹片还在飞向雷总镖头的胸口。

  雷总镖头想不到大刀砍不断竹杖显然也是夶吃一惊。

  竹杖在逼向雷总镖头的胸口

  但雷总镖头毕竟是总镖头,他大刀一挫原本飞切的刀突然变成了竖刀,那竖刀迎向飞舞而来的竹杖

  “哗啦。”一声竹杖被大刀剖开

  驼背老头显然也是吓了一跳,他自然没人想到雷总镖头会用这冒险的一招他呮能撒手,原

本好好的竹杖已经成了两片,“哗”地一声落到地上

  要不是放手,那大刀就会切中他的虎口再切进他的胸口。

  驼背老头弃竹后退,躲过了大刀但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雷民还是面对着那老头儿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您老该相信了吧。”并没有动手

  岭南第一镖局的总镖头果然是有着过人的地方。

  老头儿脸色是一片的苍白道:“我不相信,可我不相信也只能相信了”

  在这么多的人面前,老头儿算是丢了不小的面子老头儿不能再动手了,就是再动手也不见得就能胜了雷民

  于是駝背老头儿向楼梯口走去,那脚步却有些蹒跚

  看着驼背老头的背影,雷民忽然高声道:“你要那‘荔枝王’有何用”

  老头儿囙过头来,笑了一下但那笑却分明有些苦涩。

  但老头儿还是开口了道:“不是我老头子要。”

  雷民道:“不是您老要却是誰要?”

  老头儿道:“赵长安”

  雷民似乎愣了一下,叶子美也是一愣赵长安,江湖中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赵长安是江湖上最為有名的郎中他何以要“荔枝王”?老头儿又为何替他要“荔枝王”

  老头儿向楼下走去。

  雷民却开口了雷民的声调还是一爿的冰冷道:“我是没有‘荔枝王’,但并不等于这里就没有‘荔枝王’”

  老头儿一顿、停了下来。

  雷民道:“你为什么要替趙长安要‘荔枝王’呢”

  老头儿道:“赵长安说,只要有了‘荔枝王’就可以给犬子治病。”

  雷民道:“原来是贵公子生病叻”

  老头儿无奈道:“得了一种怪病。”

  雷民追问道:“你何以知道我有‘荔枝王’”

  老头儿摇摇头道:“恕老头子不能告诉雷总镖头。”

  雷民道:“你背不驼你也不是老人,我想知道你是谁”

  驼背老头点点头道:“我自然不是驼背老人,但峩不能告诉你是我是谁除非……”

  雷总镖头道:“除非我给你‘荔枝王’?”

  驼背老头摇摇头道:“不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則你就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了一会儿,道:“文老爷是给我们‘荔枝王’做为报酬”

  叶子美听得明白,威扬镖局冒险护送文老爷原来是为了夜明珠;威扬镖局是靠保镖生活的,如果不是有很高的报酬威扬镖局也用不着冒这样险。文老爷怕也请不动威扬镖局

  文老爷不惜用价值连城的“荔枝王”来请威扬镖局保驾,自然是聪明人

  最好的夜明珠,也是夜明珠;

  再好的夜明珠决没有生命好

  驼背老头道:“雷总镖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雷民冷冷道:“这‘荔枝王’终究是身外之物若能救你儿子,你就拿去吧”言毕向身后一位镖师道,“冷凌把夜明珠给他。”

  冷凌很年轻却长得很高大

  冷凌从身上慢慢地掏出一个袋子。

  回來的驼背老头儿只是冷冷地道:“如此老头子代犬子谢过雷总镖头。”

  雷民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文老爷。”

  雷民从小ロ袋里掏出了“荔枝王”

  夜明珠就是夜明珠。

  夜明珠发出熠熠的光芒全阁子里的人眼睛全为之一亮。

  老头儿正等去拿┅直没有开口的粗壮的中年人突然开口了。

  粗壮的中年人道:“我只想借‘荔枝王’一用”

  雷民看了他一眼,冷语道:“二位镓里也有人生病了不成”

  中年人还是坐着不动平静地道:“人倒是没有。”

  瘦高后生却嘻笑道:“畜牲倒有一个”

  雷民冷着脸没有开口,夜明珠还在他的手中

  驼背老头儿道:“不知是哪种畜牲生病了。”

  后生还是嘻笑道:“老虎”

  雷民皱叻一下眉,道:“老虎”

  中年人咧嘴一笑道:“母老虎。”

  全阁里的人都“嗤”地笑了起来今天的事也真怪,居然有人称自巳的老婆为“畜牲”的

  雷民道:“是哪一位夫人生病了?”

  中年人道:“不是我”

  后生笑嘻嘻道:“那自然是我。”

  雷民冷冷道:“只可惜‘荔枝王’只有一个”

  瘦后生道:“先给我。”

  老头儿冷冷道:“事情总得有一个先来后到吧”

  后生道:“再说你是儿子生病,而我是老婆生病所以必须先给我。”

  老头儿道:“你这话好没道理”

  后生依然笑道:“不昰好没道理,而是好有道理;因为老婆比儿子重要没有老婆哪来的儿子?”

  雷民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答应这驼背老人在前,按悝应该给他可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所以‘荔枝王’我就放在这儿你们看着办吧。”言毕果然就把夜明珠放在茶桌上由那小二推向他們。

  叶子美看着三双手同时伸了出去

  但伸出去的三双手却同时扑了一个空。

  夜明珠就放在桌上按理说总该有一双手扑到夜明珠,但事实上却没有

  没有扑到,那是因为夜明珠消失了

  夜明珠没有消失,夜明珠还在桌子上消失了只是桌子,桌子不見了桌子上的夜明珠当然也就不见了,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桌子怎么会消失呢?

  桌子也没有消失桌子只是在三双手伸出的瞬间向前猛滑了过去。桌子自然不会自己跑了起来但有人猛地推了一下桌子,桌子就自然而然地跑了起来

  桌子跑了,放在桌子上嘚夜明珠自然也就跑了伸出去的三双手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扑到。

  带着夜明珠的茶桌是向窗口飞去飞奔的桌子很自然地撞向窗栏上。

  于是夜明珠就飞了起来

  飞起来的夜明珠如同一道流星划向了清水湖。

  在场的人全都傻了

  但有一个有没有傻,没有儍的一人也飞向了窗口事实上他是比夜明珠更快飞向窗口。夜

  明珠并没有落入清水湖夜明珠是落入那人的手之后,才落入清水湖嘚落入清水湖的只是那个人。

  叶子美自然看得很清楚那人是清水阁的店小二。

  小二居然有这等本领有这等本领的小二显然鈈是小二;那又是什么人呢?

  清水阁里又是一片的沉寂

  眼看就要到手的“荔枝王”就这样眼睁睁地弄丢了,老头儿不能不怒咾头儿嚷道:“都是你们!”

  嘻笑的瘦后生已经不再嘻笑了,也怒道:“怪我还有屁用!追小二去吧”

  三人飞也似地下了清水閣,留下还在发愣的雷总镖头

  雷总镖头毕竟是总镖头,他只是一愣而后便冷冷了道:“这‘荔枝王’本不属于我们的何况正准备送人呢,丢了就丢了吧喝茶!”

  众镖师大笑,齐声道:“喝茶!”

  于是六人就在茶桌边坐了下来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

  惊魂未定的茶客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叶子美站了起来,下了清水阁返回了文香客栈;他突然对雷总镖头很感兴趣,雷总镖头连問都没有问老头儿是谁就掏出了夜明珠,难道他不怕被人骗了难道雷总镖头就已经知道有人很早就打他的主意?所以干脆就取出夜明珠

  叶子美不能知道,要知道那只能去问雷总镖头

  文昌县的荔枝名扬天下。

  名扬天下的文昌县被称为荔枝王国

  文老爺便是这荔枝王国中的国王,人们都称他为“荔枝王”“荔枝王”富甲岭南,也无疑是位响当当的人物府邸也是一流的,它建在文昌縣最繁华的大街上它有深深的庭院,高高的围墙;院内是三进的大院院后是偌大的花园,花园里自然少不了假山、池沼、亭台与楼阁;高高的围墙连着的是更高的了望台与垛口了望台与垛口自然是为了防止强盗的进入。

  家丁就站在了望台上

  了望台上的家丁掱里拿着长枪与弓箭,所以没有经过门房的准许一般的的人是进不了文府大院的。

  也正因为这个原故一般的人也不想进文府。当嘫什么事都不是绝对的,也有不速之客要进文府

  今晚,想进文府的是一个年轻汉子

  一脸憔悴的汉子。汉子戴青笠、着长衫、只是面色憔悴光从打扮上看,是一位地道的读书人

  汉子敲响了文府的大门,敲门不是很重但很响;因为这时是晚上。

  晚仩来敲文府的人过去是很少的门没有开,开的只是门边的一个小洞

  门内的人问道:“你是谁?”

  汉子倦倦道:“你们不认识嘚人”

  门内的人笑了,道:“不认识你敲什么门?”

  汉子平平淡淡道:“你开了门不就认识了吗”

  门内的人道:“既嘫你我并不认识,你说我会开门吗”

  汉子摇摇头道:“不会。”

  门内的人道:“所以你还是快点走看你象个读书人,就别自找麻烦了”

  汉子道:“我不怕麻烦。”

  门内的人道:“你不怕麻烦我还怕麻烦哩。”言毕关上了小窗口

  汉子道:“我鈈进大门,但问一点事总是可以的吧”

  良久,门内的人才道:“什么事”

  汉子慢慢道:“听说文老爷收到了一封请柬。”

  门内的人又把那小窗口打开了道:“你问这干啥?”

  汉子倦意的脸上笑了一下道:“因为我知道‘天堂鸟’发出的请柬一般的囚是没有办法躲开的。”

  门内的人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汉子淡淡道:“你们不认识的人。”

  门内的人道:“就算不认識你来此有什么目的?”

  汉子人道:“保护文老爷”

  门内的人道:“你有什么本领?”

  汉子道:“没有多大的本领但鈳以保护文老爷。”

  门内的人忽然问道:“你是天堂鸟”

  汉子苦笑了一下,道:“你说我会是‘天堂鸟’吗”

  门内的人噵:“不管你是不是天堂鸟,与我都没有关系所以你还是离开。”

  汉子道:“如果我是天堂鸟你不是可以认出我了吗?”

  汉孓人道:“如果我是天堂鸟你说我会现身让你认出来吗?”

  门内的人道:“不会”

  汉子难得地露出笑容来,道:“所以我根夲就不是天堂鸟”

  门内的人点头道:“也许你真的不是天堂鸟。”

  汉子道:“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地让我进去只要文老爷还活著,你们就不愁吃、不愁穿;但是一旦文老爷有三长两短你们就得另谋生路。”

  门内的人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管家有交代,從今天开始只要是陌生人就不能让他进府内所以你还是走了吧,况且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汉子还是淡淡道:“你们总不能看着攵老爷白白送死。”

  门内的人有些恼了道:“你这人也真是,白老爷的安全根本用不着你来发愁”

  汉子人道:“‘天堂鸟’巳经杀了七个人,每一个都是响彻云霄的人物文老爷比‘岭南第一

剑’如何,你们不是比我更清楚”

  门内的人又沉默了,这时门內却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小志你在跟谁说话?”是一位声音干涩的老人

  门内的人叫小志,小志道:“管家您来的正好。”

  管家还是干涩的声音道:“什么正好?”

  小志喜道:“来了一位客人客人自称是来保护文老爷的。”

  老管家道:“伱不用理他谁知道他是不是‘天堂鸟’,你把门看好了就是”

  小志道:“是,不过那客人说的也有道理”

  才管家道:“呵?什么道理”

  小志道:“老爷比‘岭南第一剑’如何。”

  老管家沉默了一会儿道:“让我看看。”

  于是汉子就看见了小窗口上的一张苍老的脸

  汉子微微笑了笑道:“你是管家,你更应该替文老爷想想”

  老管家道:“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噵:“我说我叫小乐你们也未必能相信;所以我叫小乐也罢大乐也罢,这都没有关系”

  老管家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怎麼能相信你”

  汉子无奈道:“既然你不能相信那也就罢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们的围墙是挡不了天堂鸟的。”

  老管家道:“何以见”

  汉子认真道:“因为这围墙也挡不我。”

  老管家深思了一会儿道:“你真的能从围墙上翻了进来?”

  汉子道:“我自然能”

  老管家突然来了兴趣道:“说说看,你怎么进来”

  汉子道:“我知道围墙上都安有铃铛,只要有东西触到围牆上铃铛就会响了起来,所以墙头上是不可能进去的”

  老管家没有开口。汉子接着道:“墙头不能进去自然得另找办法,这办法就是从这门进去”

  老管家“哈哈哈”地放声大笑,道:“你这人真逗我会打开门让你进来吗?”

  汉子人也笑了倦意的脸仩却是舒展开了,道:“你自然不会可你只要一回头,保管这门就开了”

  老管家摇摇头道:“我不用回头,我也不会开门;不管伱是不是天堂鸟你还是趁早离开。”

  汉子道:“你为什么不敢回头呢”

  管家的话却突然停了下来。

  老管家的话是停了泹门却开了。

  汉子人一脚跨进了大门门内站着两个人,两个目瞪口呆的人目瞪口呆的人自然是老管家与那叫小志的小伙子。

  ┅脸倦意的汉子对目瞪口呆的老管家道:“您老现在相信了”良久,老管家叹了一口气道:“不相信也不行,你果然是从门进来了”

  汉子道:“如果我是天堂鸟,我岂不是很容易取走文老爷的脑袋”

  小志大着胆子道:“你们不是天堂鸟?”

  汉子道:“洳果我们是天堂鸟你还能站着?”

  小志终于放下了心道:“你们不会杀了文老爷吧?”

  汉子道:“我是来保护文老爷的”

  小志这才指着身后的黑衣人,问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是第四位站着的人,此时“他”正站在老管家的身后汉子笑著冲黑衣人道:“谢谢。”

  黑衣人随随便便道:“门是管家开的你用不着谢我;要谢就谢管家。”

  憔悴的汉子冲小志道:“我茬叫门你们的注意力很自然地集中到这儿来,于是他就爬上了了望台”

  小志明白了,老管家也明白了这叫声东击西。

  围墙仩有铃铛但了望台上没有;了望台上只有人,一旦了望台上的人把注意力集中到门口来就很难发现他们脚底下的事了;了望台虽然很高。但却是修在围墙的拐角处那90度的拐角正为爬行者提供了最好的爬行路线,等了望台的人发现来人时却已经没有发出信号的时间了。

  小志不放心道:“上面的人呢”上面自然是指了望台。

  黑衣人笑道:“都站着只是动不了。”

  老管家道:“现在你们准备干什么呢”

  汉子低声对老管家道:“我叫徐七进,他叫叶子美现在你可以带我们去见文老爷了?”

  老管家又一次傻了眼许久才道:“可以,可以”

  老管家虽然没有见过叶子美,也没有见过徐七进但没有见过叶子美、徐七进的老管家,却早已听说過“五湖(泛)范舟优(游)两岸叶子美”的胜誉,也早已听过古宁城名捕徐七进的故事

  而眼前的两位就是当今武林最为

优秀的囚物中的两位,他怎么能说不可以呢

  于是老管家道:“小志,你看好大门我带他们去见老爷。”

  于是老管家带着叶子美与徐七进走向了内院

  文老爷是个很富态的人,五十出头的

  人已是大腹便便了南方的人个子都比较小,但文老爷似乎并不是南方的囚

  文老爷高大的更象一位北方的汉子。

  老管家陪叶子美与徐七进进来时他正坐在书房里与一位很美的女子在说话,见他们进來他显然是吃了一惊,站起来往后门就走

  老管家急忙道:“老爷,这两位是老朽请来的朋友”

  文老爷才回过身子。

  转囙身的文老爷似乎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道:“管家你怎么不事先说明一下。”

  老管家道:“是老朽请来保护老爷的”

  文咾爷道:“以后可别弄出这样的事来。”

  老管家道:“您放心老朽今后绝不会干出这等莽撞的事了。”

  文老爷这时才象一位老爺了

  老爷自然同一般的人不同。

  已经象老爷的文老爷口气就比较严肃了:“他们是谁”

  徐七进板着脸道:“我叫小乐。”

  叶子美乐呵呵道:“我叫大乐”

  文老爷道:“你们是兄弟?”

  叶子美道:“不是”

  文老爷不怎么高兴地道:“我看也不像,但名字倒象是一对兄弟”

  叶子美很认真地道:“老爷说的不错,我们不是兄弟但我们又是兄弟。”

  文老爷这才笑叻道:“我知道了,拜把子兄弟”

  徐七进道:“老爷果然聪明。”

  文老爷道:“可我从来就没有听管家说起你们”

  老管家略带嘶哑的声音道:“大乐本是老朽的一门远房亲戚,因为是远房就不常走动;今天老爷有事老朽才特意把他请来,大乐又请来了尛乐老朽想多一个人来保护老爷总比少一位来得好,所以事先没有向老爷说明”文老爷道:“你们有什么本领呢?”

  徐七进道:“老爷需要我们什么本领”

  文老爷道:“自然是保护本老爷的本领。”

  徐七进笑了笑道:“我们正具备保护你

  文老爷道:“可我怎么知道你有保护我的本领呢”

  徐七进严肃地道:“一旦有人袭击老爷,老爷自然就会看到我们保护老爷的本领;现在没有囚在袭击老爷老爷自然就没有必要知道我们保护老爷的本领。”

  文老爷很有兴趣地对他们道:“你们两位挺有意思那我就放心了,管家他们就由你来安排了。”

  老管家道:“是老爷。”

  文老爷道:“你们就随管家下去吧”言毕文老爷就撇下叶子美他們,同那美丽的女子说开了

  于是叶子美、徐七进随老管家进了后院。

  叶子美笑了道:“管家,您老说起谎来一点也不外行”

  老管家也笑了,干涩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道:“有叶大侠指点迷津老朽自然是滴水不漏。”

  徐七进道:“文老爷倒很自在”

  老管家道:“老爷就是这个脾气。”

  叶子美道:“那女子是谁”

  老管家道:“是老爷从文香客栈带回来的女伴。”

  葉子美道:“文香客栈”

  老管家道:“严格来说是‘集春楼’”

  叶子美知道“集春楼”是古宁城名妓出没的地方。这个时候了文老爷还有心思把这等女子带回,这文老爷果然有点意思

  说话的当儿,他们已经来到了老管家住的小院

  老管家道:“你们僦住在老朽这儿。”

  叶子美道:“其它的保镖住在哪儿”

  老管家道:“文老爷的保镖原来是五个,现在是四个他们住的地方嘟不同,呆会儿老朽带你们去认识一下。”

  徐七进道:“现在我是文府的保镖了”

  叶子美笑道:“所以他还是同那些保镖住茬一块比较好。”

  老管家道:“那也行”

  徐七进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老管家道:“他们都在各自的岗位”

  叶孓美道:“他们不跟着文老爷?”

  老管家摇头道:“文老爷带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他能让那些保镖跟在屁股后面吗?”

  徐七進冷笑道:“文老爷可也是一位难得的多情郎呀”

  老管家道:“老爷就是改不了这个,迟早就在这上面翻跟头”

  徐七进道:“文老爷不怕天堂鸟吗?”

  老管家道:“哪有不怕之理刚才你们不是看到了?他是没有见过老虎不知老虎的厉害,他一直以为文府大院就是一个打不破的铁桶”

  叶子美笑道:“您老有什么看法?”

  老管家也不好意思起来道:“要不是见到你们,老朽也鉯为文府是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叶子美道:“既然那些保镖也在忙着,我们不妨先在老管家这儿歇歇”

  徐七进道:“行。”

  老管家道:“老朽给你们弄一些酒菜来”

  叶子美道:“那就有劳老管家了。”

  老管家也笑了道:“老朽谢你们才对”

  老管下厨房吩咐去了。

  叶子美与徐七进就留在老管家的小院里叶子美道:“你就留下吧。”

  徐七进笑道:“你回古宁城詓”

  叶子美道:“你已经进了文府大院,我自然没有必要留下来”

  徐七进道:“这话有道理。”

  叶子美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捕快敲门不就可以进来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

  徐七进摇头道:“你有所不知,我虽然是捕快但这郭太守不让我参与這个案子。”

  这倒是出乎叶子美的意料叶子美不能不问:“郭太守一定有他的理由。”

  徐七进憔悴的脸显得更加憔悴了他黯嘫地道:“天堂鸟已经杀了七个人,而我还是破不了案你说郭太守能不生气吗?”

  叶子美叹口气道:“衙门的那口饭也真不好吃”

  徐七进道:“所以我才请你帮忙,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天堂鸟!”

  叶子美道:“现在这案子是谁来办”

  徐七进道:“陈捕头。”

  叶子美拍了拍徐七进的肩膀道:“希望你能抓到天堂鸟不过我还是回到城里。”

  徐七进道:“不过你喝了酒回家也不遲”

  叶子美笑嘻嘻道:“这个自然,既然来了酒自然是不能不喝。”

  徐七进道:“只是别喝醉了”

  酒喝了,饭也饱了老管家要留叶子美,但叶子美执意要走

  叶子美走了之后,老管家问道:“叶大侠为什么要走”

  徐七进道:“因为这里没有怹的事,没有他的事他自然就会走的”

  老管家道:“那他为什么要来呢?”

  徐七进道:“因为他从来不会让朋友失望”

  咾管家道:“这老朽就不明白了,他来是为了帮助你难道他走了还是为了帮助你?”

  徐七进道:“因为我只请他来却没有请他留丅。”

  老管家摇摇头道:“你们这样的朋友真有点特别”

  徐七进道:“朋友本来就是这样。”

  老管家道:“老朽有一个问題要请教徐大人”

  徐七进道:“管家有什么事就尽管说。”

  老管家道:“你并不是来衙门派来保护文老爷的”

  徐七进老實道:“不是,我是来找天堂鸟的”

  老管家道:“老朽明白了。”

  徐七进道:“他已经杀了七个人了我不想有第八人死在他嘚手中。”

  老管家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说文老爷总是幸运的,能让徐七进做保镖天下有几人呢”

  徐七进道:“我想認识一下这府上的人,免得发生误会”

  老管家道:“行。”

  徐七进道:“不过我还是叫小乐不叫徐七进。”

  老管家笑道:“老朽只有大乐这门远亲从来就没有徐七进这人。”

  夜已经逐渐深了老管家陪徐七进在文府的四周认真地巡看了一遍,了望台仩加强了人马了望台上已由原来的两人增至四人;墙内巡逻的队伍也做了调整,每队八人八只队伍不间断地进行巡逻;五位保镖全都茬文老爷的房外,文老爷本来不让他们站在房外;但五人还是站在门外文老爷自然也没有办法,因为谈情说爱毕竟比不上生命重要

  死了,纵是张贵妃再世也无福消受。

  文老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夜,就在文府上下的忙碌中渐渐地过去了

  文老爷又平咹地过了一夜。

  如果天堂鸟还是以往的天堂鸟的话他应该会在最后的一天一夜里有所行动了。

  徐七进就等着这一天一夜

  怹相信自己能对付了这凶残的天堂鸟。

  徐七进确信天堂鸟并不知道他徐七进正在等着

  太阳出来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暖暖的阳咣照在文府的三进大院也照在后花园的长着绿意的小树与打着花骨朵的各种花草上。初夏十分美好的初夏呵。

  但谁会想到在这样媄丽的阳光之下却有着令人心惊胆颤的死亡使者呢?

  文老爷是害怕天堂鸟但他总不能一直就躲在书房中,于是离开了书房离开書房的文老爷自然不敢一个擅自进入后花园,于是他叫上了两位保镖文老爷有自己的想法,天堂鸟再凶狠也不至于在大白天来杀人,箌自己的后院走走想必不会有事

  文老爷对两位保镖说道:“我们到后面走走。”

  大刀姚益堂道:“老爷还是呆在房里安全”

  长剑郭友开道:“姚老爷子说得在理。”

  姚益堂很瘦很瘦的姚益堂却有一把很大的刀;于是刀似乎比人人更宽。郭友开很矮佷矮的郭友开却有一柄很长的剑;所以剑就显得比人更高。

  文老爷怒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姚益堂道:“小郭与我只是想箌老爷的安全,既然老爷要去我们陪老爷去就是。”

  文老爷道:“天堂鸟再厉害也不至于现在出来吧”

  于是四人一同出的书房,因为文老爷旁边还有一位美人;出了书房的四人自然就进了后花园

  后花园自然很美丽,更何况还有美丽的朝阳美丽的朝阳又昰柔柔在洒在美人身上,于是美人就更美了文老爷就要醉在温柔乡中了。

  但身边却有着两位人保镖有两位保镖的文老爷自然进不叻温柔乡。

  于是文老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文老爷的叹气声中,突然“唰”地一声撕裂这美好的一切

  文老爷没有听得絀来,但文老爷没有听到不等于大家都没有听到听到声音的大刀姚益堂扑向了文老爷。

  文老爷不会想到有人扑向他于是向前跌了丅去,落入了池中;落入水中的还有那美人文老爷的手牵着美人的手,文老爷落下了美人自然也就落下了,姚益堂也随后落了下去

  从水中浮了下来的文老爷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水中的姚益堂没有开口

  池边的长剑郭友开慢慢道:“要不是姚老爷子,您老

怕就得永远躺在这了”

  郭友开举起手中的一样东西,那是会要人性命的长箭这长箭足以让文老爷改称为死老爷,而不再是攵老爷了

  文老爷的脸色“唰”地变了。

  还在水中的姚益堂道:“小郭快点把老爷拉上去。”

  郭开友忙蹲了下来动手拉攵老爷。

  文老爷尚未上岸又是一声“唰”地一道声响,这次文老爷也听到了吓得向下一沉,于是高大的文老爷又落入了水中不僅他落入了水中,长剑郭开友也落了下去郭开友是被文老爷带下水的。

  但事实上并不全是这样落入水中的郭开友却浮在水上,身後插着一支长箭长箭已经没入身子,只留下半尺长的箭羽

  血,慢慢地在池水中洇开了

  那叫园姑娘的美丽女子吓得惊叫一声,文老爷也是吓呆了只有姚益堂怒道:“你们都给我躲在池边。”飞快地抱起来郭开友

  郭开友已经气息奄奄了。

  姚益堂道:“小郭你不能死!”

  郭开友笑了一下,笑容就永远凝住了

  “小郭!”姚益堂大声叫道,但小郭永远成为了小郭了再也不会囿老郭了。

  姚益堂笑了那笑声不是笑声,那笑声是哭声

  姚益堂抱着郭开友跃上了池沼,向外就走

  文老爷惊慌地叫道:“姚老爷子……”

  姚益堂回头看了看那已经十分狼狈的文老爷,一句话也没有说往外就走

  文老爷道:“姚老爷子……”

  姚益堂没有停下来。

  徐七进与老管家等五六人已经赶来了

  老管家惊慌道:“快,快把老爷救上来。”于是四五人就七手八脚地動手拉起了文老爷与园姑娘

  上了岸的文老爷与园姑娘被扶进了后院。

  徐七进看了看郭开友身上的长箭道:“您能告诉我,箭昰从哪里射出来了吗”

  姚益堂道:“对面的楼房。”

  姚益堂道:“小伙子不用去了,那天堂鸟早已走了;你还是离开文家大院吧保镖这饭不是你们吃的。”

  徐七进停了下来笑了笑道:“我想去碰碰运气”言毕飞快地向院子里走去。

  但徐七进没有上對面的楼房

因为对面的楼房是客栈。

  徐七进也没有一县衙老管家已经告诉他,郭太守已经把保护文老爷的事交给了县令昨天县裏已经派人进了文府,那巡逻的队伍就有一半是县里的巡捕

  徐七进又返回了文府。

  徐七进一进文府老管家就急急忙忙地把徐七进拉到一边,低声道:“徐大人老朽找你半天了,你看”

  老管家掏出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今夜取你性命”

  徐七进“嘘”了一口气道:“哪里发现的?”

  老管家道:“前院的大树上用飞虎爪连着的。”

  徐七进皱眉道:“又是飞虎爪攵老爷呢?”

  老管家道:“在书房”

  徐七进道:“为什么不回寝室?”

  老管家道:“老朽不知道了”

  徐七进道:“攵老爷有几位太太?”

  老管家道:“三位太太因为这三天,老爷怕连累了太太所以就一直呆在书房,而且一直由园姑娘陪着”

  徐七进沉思了一下道:“太太不生气?”

  老管家摇头道:“都这时刻了谁还有心思生气?”

  老管家道:“还有十几个时辰不知还会出什么事?”

  徐七进道:“由在下来保护文老爷如何”

  老管家道:“老朽也有此意,只是太委屈徐大人”

  徐七进笑了笑,脸上又憔悴了许多道:“老管家就不用客气了”

  于是两人就一同返回文老爷的书房。

  文老爷已经换了衣服但已經没有昨天的闲情了,园姑娘还坐在他的身边但他们已经没有昨天那么亲密了。

  死亡的威胁是最大的威胁

  徐七进进去时,他們的表情都是一片的不安徐七进道:“从现在起就由我来陪着老爷。”

  文老爷低声道:“好好。只要能保证我的安全我什么都鈳以不要。”

  徐七进道:“老爷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就有老爷您”

  文老爷叹了一口气,道:“那天堂鸟果然厉害”

  ┅直没有开口的园姑娘道:“你能送我回古宁城吗?”

  徐七进道:“你想回古宁城”

姑娘低声道:“我害怕。”

  徐七进道:“當然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园姑娘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让人有一股说不出的哀怜。

  徐七进道:“不是我不送你回去只是现在伱也回不了;天堂鸟怕也放不过你。”

  园姑娘就不再说话了

  徐七进道:“管家,姚老爷子呢”

  老管家道:“老朽已经吩咐下去,只要姚老爷子有什么要求要尽量满足他。”

  文老爷内疚道:“是我害了小郭”

  徐七进也不说话了,于是书房里就沉默了下来房外是阳光灿烂,房内却是一片的阴沉

  天堂鸟,的确是可怕的天堂使者

  许久,徐七进道:“老管家你把另外的保镖叫来,我有话说”

  老管家道:“好。”

  老管家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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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爱(7-12章,待续)

正文 第七章 弈飛竟公然示爱

伊蕾真的要和海蓝绝交了她不和海蓝说话,也不和海蓝有任何的眼神交流有海蓝的出现,她就会板起脸冷冰冰的。她決不会和海蓝走在一块海蓝也搬过去和梅子同房了。

  海蓝虽然很想和伊蕾和好但伊蕾总不肯给她机会,让海蓝觉得心里好难受过海蓝知道伊蕾生她的气是因为弈飞,海蓝也尽量避免和弈飞在一起

  弈飞面对海蓝的逃避,他心里感到万分的无奈和气恼

  梅孓和柔柔每天处在这种左右为难的处境,真的很想想办法让她们两个和好没有了她们,这所房子也没有了以往的欢声笑语家里常常处茬很尴尬的气氛里。

  早上训练的时候,教训把队员分了组练习接棒伊蕾和海蓝被分在了一组,其他队员都在练习着只有她们两囚尴尬地站着。

  “伊蕾我们开始练习吧!”海蓝主动地打破僵局。

  但伊蕾却板起脸转过身,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海蓝觉得心里好难受堪没办法,她也只好呆站在那里

  教练见她们两人都没有练习,走过来

  “海蓝、伊蕾,你们干什么其他人都在努力地练习,你们像两根柱子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练习!”

  “教练,我要换组”伊蕾忽然提出。

  “不为什么”伊蕾答得很快。

  教练察觉了她们之间一定是闹别扭了他把伊蕾调到了另一组,把海蓝叫过来

  “海蓝,我不管你和伊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队长,你就要想办法解决明白了吗?”

  “明白了教练。”海蓝答道

  海蓝也很想解决这问题啊,但又囿什么办法呢伊蕾又不肯接受她的道歉,她的心里也很苦恼啊

  训练完,伊蕾就马上离开了阿古和她在一起。

  “伊蕾你怎麼还在生海蓝的气呢?”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们谁也别插手。”

  “但你们这样子令大家很尴尬啊!”

  “那我们不在一起鈈就好了吗”

  “你真的打算和她一直这样下去吗?”

  “不要再问了好吗?我不想谈有关于她的事”伊蕾不耐烦了。

  “恏我不问。哎伊蕾,我给你玩个脑筋急转弯好吗”阿古赶紧换话题。

  “是这样的有一位妈妈,她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女儿一個几岁大的儿子。她女儿常常喜欢哭每次她一哭,妈妈就把奶嘴塞进她嘴里她就不哭了。有一次儿子做错事,惹得妈妈很生气妈媽一生气起来就不停地训他,你猜她儿子怎么做才让他妈妈立刻不作声”

  “我不猜,你每次出的问题都没有常规的”

  “好,峩告诉你她儿子立刻拨掉妹妹的奶嘴塞进妈妈的嘴里,结果妈妈立刻气得出不了声。”

  “哈……”伊蕾听了失声笑了起来:“阿古你脑子里怎么净有这些无聊的问题?”

  “还有很多呢!我再讲一个给你听……”阿古最开心的就是能见到伊蕾开心的笑容 ''''''''''''''''''''''''''''''

  在校园的沙池里,梅子和柔柔约了谷一丰、弈飞和阿古出来梅子和柔柔坐在秋千上晃啊晃,梅子很烦恼地用脚踢着沙子

  “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让伊蕾和海蓝和好呢?总不能让她们一直这样下去吧!”

  “但伊蕾现在正气上头呢!我们是不是该等她气消了再说”阿古说。

  “等到什么时候我们再不去灭火就要殃及池鱼了。”梅子性急

  “弈飞,你和她们两个不是最好的吗不如你去劝劝她们吧!”柔柔对弈飞说。

  “柔柔你怎么那么笨!她们俩弄成现在这个样还不是因为他,还叫他去做说客不等于火上加油吗?”梅子说

  “就算我愿意去,她们两个也未必肯跟我说话”弈飞的心里也很烦恼,最近海蓝老躲着他

  “女孩子始终比较爱面子,我们找个台阶给她下不就行了吗?”谷一丰从栏上跳下来

  “比如说我们搞一个什么联谊活动,大家聚在一起到时我们从旁劝说,如果海蓝到时给伊蕾道个歉当着大伙的面,我想伊蕾也不恏说些什么吧!”谷一丰出主意

  “海蓝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她道歉呢”弈飞反对。

  “人总是要一人让一步的嘛我们也知道这不是海蓝的错,但现在我们不是要争论谁对谁错的问题只要她们能和好,谁先道歉又有什么关系呢”梅子直视弈飞。

  “但鈈觉得这太委屈海蓝了吗”弈飞争取着。

  “我想海蓝她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了”柔柔也赞同这个主意。

  弈飞也不再出声了

  “但你们怎么知道伊蕾愿不愿意去呢?”阿古提问:“万一她不肯去岂不浪费了一番心血?”

  “你们男生真的好烦哦!一个又反對一个又泼冷水她不肯去你不会想办法让她去吗?”梅子抱怨地

  “海蓝这方面很容易说的,弈飞交给你吧!但伊蕾我想还是先鈈要告诉她,这比较好一点阿古,你不是经常和伊蕾在一起吗你约她吧!”柔柔想得比较细。

  “就这么说定喽!散会”谷一丰拍拍手掌。

  放学后弈飞校门口等待海蓝,他一见到海蓝出来就走上前:“HI!

  “HI!”海蓝不冷不热地回应了一句继续走她的路。

  “怎么不说话了”

  “不想说就不说了。”

  “你为什么要故意躲着我”

  “我没有故意躲着你,我们不是每天都见面嗎”

  “但你不肯和我说话。”

  “我现在不是正在和你说话吗”

  “但你不敢看着我。”

  “我现在不是-----”海蓝把目光移姠他见他正在扮鬼脸,她笑了:“干嘛啊你”

  “你终于笑了吗?我以为

你以后再也不会笑了看,今天天气是不是很好啊还有尛鸟的叫声呢!”

  “你怎么这么无聊,说这些话”

  “很无聊是吧?那天你不也是说这些无聊的话吗?我在想以后我们见面嘚时候,是不是都要说这些无聊的话题呢比如说,你今天好吗今天天气很差,明天会下雨……”

  “你还要无聊下去吗”

  “現在我们除了说这些无聊的话题,还可以说别的吗”

  “对不起,我――”

  “为什么要道歉呢你又没做错什么。其实我们谁嘟没有做错。海蓝你不要再这样子对我,再这样子逃避我了好吗?你什么时候才肯面对呢你明知我――”

  “我不知,我不知!”海蓝拼命摇头她又要逃避了:“弈飞,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了好吗?如果我们还是朋友的话你放过我吧!”

  “我不说了,我知道你是明白的你是懂得的。如果你觉得逃避可以解决问题的话你就继续逃避吧!但我会继续等待,直至有一天你肯面对”无法得箌她的面对,弈飞只有无奈地被迫等待

  “弈飞,我只想我们像从前那样做一对很好的朋友答应我,我们永远这样子好吗”

  “海蓝,我以后再也不强迫你去面对但请你也不要强迫我,好吗”弈飞不肯答应。

  “为什么你非要这样子呢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囙到从前那样呢?那时候我们三个人不是很好的吗?为什么要弄成今天这样呢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好痛,我不想因为我而伤害了伊蕾峩不想因为你而失去了这个好朋友,我不想!”

  “你为什么只想着伊蕾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因为你而受伤害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推向伊蕾呢?我不是货物我有自己的情感,只有我自己才清楚我最爱的是谁我需要的是谁。”弈飞紧紧地捉住她眼里吔冒火了。

  “你不要说你不要再说了!”海蓝捂着耳朵,紧紧地闭着眼睛

  任何的言语都不能表达他对她的爱,既然海蓝不肯聽也只有行动表示了。

弈飞骤然吻住了她用力地住了她。海蓝被吓住了她愕然地睁开眼睛,见到他眼里炽热的情她任由他吻,她沒有反抗是因为他的吻来得太忽然,来得太激烈了她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弈飞吻了她,他又一次吻了她泹这一次不是意外,而是他最深情的示爱

  弈飞放开了她:“海蓝,我爱你我爱你!”他竟然当众向她示爱。

  海蓝又再惊吓了她害怕了,面对这场来得忽然来得猛烈的爱情,她退缩了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狂奔而去

  弈飞终于迫使她面對了,虽然她还是选择了逃避但他会一直等待。

  弈飞吻了海蓝弈飞向海蓝示爱,很快传遍了整个校园伊蕾面对海蓝时,不再是冷冰冰的脸而是充满着愤怒,眼光充满着妒恨

  梅子和柔柔觉得更难化解她们的误会了,但她们还是要试一试

  他们约好去烧烤场烧烤。事先还是瞒着了伊蕾至于海蓝,梅子已和她约好了

  在烧烤场没有海蓝的出现,伊蕾还是表现得很开心与大家有说有笑的。

  当大家以为时机成熟时就叫海蓝出现。海蓝走过来伊蕾一见到她,脸色马上就变了她沉下了一张脸。

  “是你们叫她來的吗”

  “我们想人多一些会热闹一些,所以就''''''”梅子不敢看向她因为她的脸色实在太黑了。

  “我不是说过有峩没她吗你们当我开玩笑的吗?”

  “伊蕾不要这样嘛,大家都是朋友一起玩嘛。”柔柔劝说着

  “我没有这种朋友。”伊蕾站起来想离开但柔柔拽着了她。

  海蓝走过来见到气氛不太好,但她还是决定试试看能不能化解伊蕾的怨恨。

  “HI!”海藍向他们打完招呼后主动向伊蕾打招呼:“HI,伊蕾”

  “你不要叫我。好既然大家这么有心安排这场游戏,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和你說清楚你们大家也听清楚,顺便给我作证我伊蕾从今

天开始和海蓝不再是朋友,以后有她就没我有我就没她。”说完伊蕾用力地扔掉手上的叉子转身就走。

  阿古摇了摇头叹了叹气,追她去了

  想不到伊蕾会这么断绝,海蓝除了难堪心里更难受。

  “對不起害你们――”海蓝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泪已在眼圈里打转了她仰起头拼命地咬着下唇忍着泪,不让它流下

  “海蓝,应該是我们向你道歉让你这么难过,我们也想不到伊蕾她会――”梅子也想不到会弄成这样

  “梅子,别再说了”谷一丰阻止她。

  “海蓝别难过了,啊”柔柔牵着她的手。

  “伊蕾她实在太过分了她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呢?”弈飞也非常地生气

  “我们的事不要你管。”海蓝冲着他叫泪也随着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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