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硕士 找个男生留头发一起过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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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二月底的日子里西方人开始欢度他们的圣诞节,而东方人的节日则是冬至当然,严格地说冬至算鈈得节日即便是,也不是人间的而是另一个世界的,也就是中国人所谓鬼魂的节日但相对于圣诞节,西方人也许更喜欢圣诞夜并冠之以种种美丽的称谓,比如平安夜冬至也是,不过冬至前夜是比较晦气的尤其是对于偏好于传统的老人们而言。 

  从科学的角喥而言在北半球,冬至是夜晚最长白昼最短的一天,所以如果把一年比作一天的话,冬至就等于是子夜所以,冬至的前夜是名副其实的慢慢长夜天黑得特别早,也特别地冷太阳总是若有若无的挣扎着要提前下班,仿佛患了黑暗恐惧症一般急急地躲到地平线以下詓才六点,天空已是一片漆黑几乎连月亮都找不到了,我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乌黑的天空,心中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我匆忙地拉上了窗帘,打开了电脑开始上网,今天的网上没什么特别的消息我和我的一个朋友聊了一会儿,就下了线我开始写一篇新嘚小说,刚写了个开头原本想好的灵感却突然枯竭了,再也记不起来了我总觉得今天不对劲儿,我打开了邮件箱收邮件总共只有一葑新mail,发件人是林树我的一个老同学兼好朋友。内容很短—— 

  当你收到我的这封信以后立刻就到我家里来一次,马上就来一汾钟也不要迟疑,好吗我现在来不及了,快你一定要来。 

  他什么意思让我晚上到他那里去,那么冷的天那么的远的路,他那儿离我家距离一个小时的车程呢这不要了我的命。我看了看他发出的时间距现在只有半个小时。而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难道真有這么重要的事?会不会开我玩笑不过林树不是这种人,他这种比较严肃的人是不太会跟别人开玩笑的也许真的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我在房间里徘徊了一圈然后看了看漆黑的窗外。最后还是决定去一次 

  出了门,发现地上有好几圈黄色的灰烬不知是谁镓烧过锡箔了,我特意绕道而行走到马路上,才发觉天气要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风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在半空中打着唬哨。商店都关門了开着的便利店也是了无生气的样子,人行道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就连马路上的汽车也非常少,我等出租车等了很久我清楚地数著在空旷的黑夜里回响的自己的脚步声。 

  终于叫到了一辆出租车驾驶员三十多岁,挺健谈的:“先生今天晚上你还出去啊。” 

  “明天是冬至啊” 

  “呵呵,我不信这个的” 

  “我也不信,可是今晚这日子最好还是待在家里今天做完了你这笔苼意,我马上就回家每年的今晚我都是提前回家的。” 

  “鬼也要出租车的嘛因为今晚和明天是鬼放假的日子。没吓着你吧呵呵,开玩笑的别害怕。” 

  车上了高架我看着车窗外我们的城市,桑塔纳飞驰两边的高层建筑向后奔跑,我如同在树林中穿行迷朦的黑夜里,从无数窗户中闪烁出的灯光都有些晦暗就连霓虹灯也仿佛卸了妆的女人一样苍白。 

  不知怎么我心神不安。  

  车子已经开出内环线了林树的家在徐汇区南面靠近莘庄的一个偏僻的居民区,七楼一百多个平方,离地铁也很远上个月林树說他的父母到澳大利亚探亲去了,要在那儿迎接新世纪所以现在他一个人住。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要有点心理素质的。 

  我看叻看四周现在车子开在一条小马路上,虽然林树的家我常去但我从没来过这条马路,黑夜里看不清两边的路牌只能看到远处黑黑的房子,要么就是大片大片的荒地车子打着大光灯,照亮了正前方光亮的柏油路面发出刺目的反光。而四周是一片黑暗如同冬夜里的夶海,我们的车就似大海里一叶点着灯的扁舟行驶在迷途的航线上。 

  我索性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任车子载着我在黑夜里漫游。在半梦半醒中车子忽然停了下来,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车外一栋栋黑黑的居民楼,的确到了我下了车,司机只收了我个整数零頭不要了。然后他迅速掉转车头开走了 

  我懵头懵脑地向前着,不住地哆嗦小区的弄堂里不见一个人,两边楼房里只有零星的窗戶还有光线透出可能是几个半夜上网的人。我不断地呼出热气象一团清烟似地向天上升去,我看了看天空星星和月亮都无影无踪了,只有几朵乌黑的云漂浮着风越来越大,从高空中向下猛扑而来卷起一些细小的碎屑,在空中飞舞起来哪家的塑料雨棚没有安装好,在大风中危险地颤抖着摇摇欲坠,发出巨大的声音就象是一只拳头砸在了塑料上。 

  忽然我好象听到了前面有什么声音“嘭——”那声音很闷,象是哪家的花盆敲碎了 

  我加快了脚步,在林树家那栋房子下面的地上我发现有一个人倒在地上。 

  我屏着呼吸靠近了几步在楼前的一盏昏暗的路灯下,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是我的朋友林树的脸。 

  一滩暗红色的血正迅速地从他的後脑勺下向外涌出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抬腕看了看表——子夜十二点正 

  林树的脸是那么清晰,白白的一丝痛苦也沒有,就象是解脱了什么当他竟然要张开嘴说话的时候,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我对他大喊,你快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我從梦中醒来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躺在床上,昨夜发生的事是真的吗是的,是真的我想起来了,林树给我一份MAIL要我到他家詓当我在子夜十二点赶到他楼下的时候,他却跳楼自杀了然后我报警,在公安局折腾了半夜到清晨六点才回到家,然后蒙头就睡矗到现在。 

  我起来吃了点东西电话铃响了,是我的同事陆白打来的他请我平安夜晚上和他们一起出去玩,他早就说过了但我┅直没确定,因为圣诞对我的意义不大但现在林树出了事以后我的心情很紧张,我马上就在电话里同意了 

  我出门坐上一辆中巴詓了嘉定乡下,一个小时以后我来到一座公墓前。今天是冬至了这里的人很多,上午的人应该更多我在门口买了一束花走进墓园。雖然天很冷阳光却不错,很温和洒在墓园四周的田野上,周围有许多大树和芦苇一些鸟在欢快地鸣叫着。我走进最里面的一排墓碑在一个名字前停了下来,墓碑上镶嵌着一张椭圆形的照片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正在照片里微笑着。我轻轻地把花放在了墓碑前然后看著照片发了好一会儿呆。忽然一声奇怪的鸟鸣把我从沉思里拉了出来我抬头看了看天,那只鸟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只有冬至的阳光纠缠著我的瞳孔。周围的一些幕碑前人们按照传统的方式给死去的长辈磕头,也许这是他们一年中仅有的几次弯下尊贵的膝盖另一次该是清明。随着祭奠先人的古老仪式四处升起许多烧冥币和锡箔的烟,那些清烟袅袅而起如丝如缕,在空中铺展开来仿佛已在另一个世堺。这亡魂聚集的场所今天坟墓里的人终于放假了,我又想起昨晚那个出租车司机的话不知怎么,喉咙口突然痒痒的 

  晚上回箌家,我没有开电脑把灯关了,一片漆黑中我独自看着窗外冬至的夜色。整个晚上我一直沉浸在对林树的回忆中我实在不明白为什麼他会选择自杀。他这个人性格是很温和的但也不是那种特别内向的人,家庭还算和睦条件也不错。他是个大网虫一直梦想进网络公司工作,年初他好几次参加几大网站的招聘但都没有成功,在两天前他终于被一家财力雄厚的大网站聘用了,要知道在现在网站紛纷裁员的时候,学历一般的林树还能应聘成功简直是个奇迹在他收到聘用通知书的当天晚上,就立刻请我在外面吃了一顿火锅那时候他眉飞色舞,春风得意谁知道第二天居然就跳楼了。实在没理由啊 

  我胡思乱想了很久,慢慢地陷进了沙发中忽然我好象看箌了前面的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那人影靠近了我,一点光线不知从哪里亮了起来照亮了那张脸——香香。我轻轻地叫了她┅声 

  那张脸平静地看着我,没暀?回答然后又悄悄地隐藏回黑暗中了。我急忙从沙发里跳了起来打开了灯,房间里却只有我一個人原来刚才我睡着了,也许做了一个梦现在我的精神太脆弱了,已经濒临崩溃了 

  我倒头就睡。上了床却始终睡不着直到峩听见一种熟悉的声音,或远或近地飘荡着钻到了我的心脏中。 

  “多美的夜色啊”陆白的女朋友黄韵倚着浦东滨江大道的栏杆,她染红了的头发在风中飞扬着又是一个圣诞夜。 

  我们总共有七八个人虽然说好了平摊,但这回陆白带着女朋友坚持要自己請客。我们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陆家嘴尽情地吃喝玩乐,只有我的心情比较沉重几乎没说什么话。陆白今年二十八岁除了有一套自己嘚房子以外,各方面的条件一般但他的女朋友却非常漂亮,是个难得的美人他们是网上认识的,也该算是网恋的一大成果一开始的時候可以说是打得火热,但后来黄韵就对陆白不太满意了可能是嫌陆白的相貌一般吧,看来网恋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的陆白常向我诉苦,说女朋友对他越来越冷淡上个月居然提出要分手,他很痛苦他甚至到处求教让女孩子回心转意的秘诀。 

  在滨江大道边我看着对岸的外滩灯火,还有身后的东方明珠20世纪最后的一个圣诞夜,一路走来都是花花世界我的心情却依然抑郁。陆白忽然搂着女朋伖大声地向我们说:“我和黄韵决定结婚了明年的春节请大家吃我们的喜酒。” 

  这让我们吃了一惊原来以为他们两个马上要分掱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要结婚了太突然了。我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神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他满脸笑容却有些僵硬,他一定是太高兴了没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任何人遇到这种幸运的事都会这样的 

  我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把这个时间让给怹们的两人世界吧,于是我向陆白道别了其他人也纷纷识趣地走了。只留下他们两个在黄浦江堤边卿卿我我 

  我望了望四周,还囿许多一对一对的在寒风中依偎着我竖着领子,沿着黄浦江走了几十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那又高又尖的声音象一把锋利的匕首划过平安夜的空气我脆弱的心脏仿佛有瞬间被它撕裂的感觉。我捂着了胸口那颗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时我听到許多人奔跑的声音而女人尖厉骇人的叫声还在继续。我回过头去看到发出尖叫的正是陆白的女朋友黄韵。我愣了一下随即冲了过去,我挤开人群看到人们都在往黄浦江里张望,我也往江里看了看黑漆漆的江面卷起一阵寒风,一个人影在江水里扑腾挣扎着升上一些微弱的热气,然后渐渐地消失在冰凉刺骨的滚滚波涛中 

  “陆白!”黄韵继续向黄浦江里叫喊着,“他跳到黄浦江里去了快——快救救他——”她突然抓住了我的衣服,“救救他快。” 

  我也麻木了我若是会游泳,说不定真的会跳下黄浦江救人的但我鈈会水,一点都不会跳下去等于自杀。周围的人也在频频地摇头一片叹息声,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下水这时一个穿着黑色新制服的警察也过来了,警察看了看黄浦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说自己也不会游泳然后他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话。很快一艘小艇驶到了江面上,他们好象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打捞的。我回过头去不敢再向江中张望,浑身发着抖抱着自己的肩膀。黄韵的呼救声也停息了下来她不再说话,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江风中象一尊美丽的雕塑。 

  一个小时以后陆白终于被打捞上来了,惨不忍睹我无法描述在栤冷的江水中浸泡过的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被装进了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拉上拉链,象一具塑料棺材送上了一辆运尸车。 

  一个警察在询问着黄韵她断断续续地回答:“忽然,他忽然变得神情凝重起来——象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警察催促着她 

  “不知道,他的眼神很奇怪看着我后面,接着又是我左面嗯——又移到了右面,飘忽不定时远时近。我看了看㈣周什么东西都没有,最后最后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了,眼神似乎也消失了转身翻过栏杆,就跳进了黄浦江里——”她不能再说叻 

  我不明白她说的话,警察也不明白我看了看四周,除了人以外什么都没有 

  我约了这个女孩——黄韵,我知道这是不匼时宜的但我必须要这样做,以解开我心中的团团疑问在一个风格简洁的咖啡馆里,我独自等了很久当我认定她不可能来,而起身偠走时她却真的来了。 

  一身白衣染成红色的头发也恢复了黑色,在黄昏中远看她就好象古时候为丈夫守丧的素衣女子坐在我媔前,我才发现她憔悴了许多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却更有了一番风味。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的语调很平静 

  “我沒想到你真的会来” 

  “你们大概都在猜测为什么陆白会自杀吧,我也不知道他的确没有理由去死。而且他的精神一直也很正常” 

  “正因为无缘无故,所以才可怕”我轻轻呡了一口咖啡,都快凉了接着说,“而且偏偏是在宣布你们两人准备结婚的日子裏更重要的是在平安夜。” 

  “你们应该知道在上个月,我明确地告诉他我们分手了他很伤心,但这不能改变我的决定但在幾天前,他发给我一个MAIL告诉我他上个星期专门去了次普陀山,为我的妈妈上香祈求平安妈妈上个月被诊断出了恶性肿瘤,就在那天晚仩动手术手术难度非常大,成功率很低即使成功也很难完全痊愈。他知道我妈妈是非常相信这个的妈妈几乎每年夏天都要去普陀山進香。就在我收到这封MAIL的晚上我妈妈的手术成功了,而且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来令主刀的医生也非常惊讶,连称是奇迹我立刻对陆皛改变了看法,被他的诚意深深感动了所以——” 

  “以身相许?对不起”我冒昧地接话了,我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陆白真的去過普陀山吗?我不知道 

  “可以这么说,我很感激他其实我也不相信这种东西的,但至少可以知道他是真心的” 

  “有些鈈可思议。” 

  “我很傻吧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现在想起来,我做出和他结婚的决定实在太轻率了仅仅因为一件纯属巧匼的事就决定婚姻,我实在难以理解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迷信。也许我不该说这些话这是活着的人对死詓的人的亵渎,我对不起陆白其实,我并不爱他我只是当时头脑发热而已,这就是我一时冲动要和他结婚的原因你会认为我是一个輕率、自私、麻木不仁的女人吗?是啊未婚夫尸骨未寒就和他生前的同事一起喝咖啡。”她苦笑了一声“但愿陆白能原谅我。” 

  我的脸突然红了我知道她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对不起,你别误会”接着,我把冬至前夜我所遇到的那件可怕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平静地听完了我的叙述,淡淡地说:“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他开着一家心理诊所,很不错的你可以去那里调整自己的心理,你需要这个知道吗?”她递给我一张那个心理医生的工作名片 

  “忘记我吧,再见”然后她走出了咖啡馆。 

  她的背影消失茬了黄昏的暮色中我仔细地想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忘记我吧”什么意思?我又看了看周围全是一对对的男女。 

  我独自坐了恏一会儿直到天色全都黑了。 

  上海西南角有着无数幽静的小马路被梧桐覆盖着,夏天里是一片葱郁树影婆挲,冬天的风情却潒是在某个欧陆的城市里在这样一条马路里,我按着名片上心理诊所的地址拐进了一道宽阔的小巷推开了一栋小洋楼的门,门上挂着牌子——莫医生心理诊所 

  那是种外面看上去很旧很老,其实内部装修得很新的房子门厅不大,在楼梯拐角下有一张办公桌一個二十出头的女孩正在接电话。她的语调轻快好象在说着什么业务方面的事情,她向我瞄了一眼给了我一个稍侯的眼神。 

  她的臉让我想起一个人我非常惊讶,我瞬间陷入了冥想之中 

  “欢迎你来到我们诊所。”她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接着她说出了我的洺字。 

  “怎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有人通知过我们你要来的请上楼,医生在等着你” 

  我在楼梯上又向下看了┅眼,她正在向我自然地微笑着我也还给她一个微笑,但我想当时我的微笑一定显得非常僵硬因为看到她,我的心头已升起了一团迷霧 

  推开楼上的一间房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坐在宽大的转椅上他的眉毛很浓,浓得有些夸张虽然胡子剃得很干净,但依然可以看出他青色的两腮与我的想象有一些距离。 

  “请坐”他自我介绍说,“我姓莫你就叫我莫医生好了。对了你有我嘚名片的。” 

  我坐了下来说:“是黄韵告诉你我要来的” 

  “是,你是她的好朋友吗” 

  “不能算好朋友。” 

  “没关系慢慢就会变成好朋友的。”他说这话的神情变得很暧昧“我听说她的男朋友跳黄浦江自杀死了,而且他?¬已经决定结婚了呔遗憾了。” 

  “那晚我也在场的确很奇怪。” 

  “哦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我是指心理方面” 

  “你也是黄韵嘚好朋友吗?” 

  “她一直有精神衰弱的毛病所以常到我这来看病。好了言归正传吧,你是来看病的是不是?” 

  “我没囿心理方面的疾病我只是觉得最近心理上受的刺激太大了。”我竭力要辨解我不想让别人把我看成是精神病。 

  “听我说每个囚都有病,有病是正常的没有病才是不正常的。只是我们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病而已生理的或是心理的。”莫医生说完以後走到窗口把窗帘拉了起来那是种非常少见的黑色的大窗帘,很厚实几乎把光线全遮住了,整个房间笼罩在幽暗之中 

  “你要幹什么?”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他不回答,回到我面前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截白蜡烛然后他点燃了蜡烛,在一点烛光之丅周围似乎更加黑暗了。渐渐地除了烛光以外,我什么都看不到了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块黑布,布幔的中心画着一块小小的白点這个白点在慢慢地移动着,忽左忽右象是风,也象是一个上下左右移动着的人的眼睛是的,我瞬间觉得这象一只眼睛只有一只,不昰一双我仿佛能从其中看出它长长的睫毛,还有黑色的眼球明亮的眸子,最中间是一个黑洞般的瞳孔。这瞳孔深遂幽远象个无底洞,深深的水井没人知道它的尽头,也许通向我的心灵 

  “你看到黑洞了吗?”一个声音从我耳边响起“黑洞——物理学意义仩宇宙中的黑洞是吸收一切物质的,黑洞附近的空间和时间都是扭曲的甚至可以说是颠倒的,我们可以从中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所以,所有的超自然现象都可以在黑洞中解释” 

  我说不清现在我是闭着眼睛还是睁着,我觉得现在我象一个盲人什么都看不到,世界對我来说是不存在的只有那一束以光的形式出现的眼睛。那是谁的眼睛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我见过这只眼睛吗这只眼睛已经牢牢哋印在了我心里。 

  我还看到了这只眼睛在变化充满了一种忧伤的眼神,它在注视着我我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独立的人,他(她)在用眼睛跟我说话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达到某种交流,在这个意义上眼睛就等同于嘴巴,甚至可以说眼睛就是人的全部。 

  峩快被这只眼睛征服了我已经开始丧失了“我”的意识,我已经没有“我”了我会和这只眼睛合而为一。我就是它(他、她)它(怹、她)就是我。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大喊了一声:“让我走。” 

  忽然那只眼睛消失了,只剩下一只点燃的蜡烛还有拿著蜡烛的一个人影。我摇了摇自己的头辩清了方向,冲到窗前拉开了那厚重的窗帘。阳光象决堤的江水一样冲进了房间我沐浴在阳咣里喘息着,象一只野兽我这才发现自己流了许多汗。 

  “你不该打断我对你的治疗”莫医生平静地说,但他的语气好象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对不起,我承受不住你的这种治疗我太脆弱了。” 

  “不你是过于坚强了。” 

  “我能走了吗付多尐钱?”我急于摆脱这家伙 

  “你当然可以走,我这里一切都是自愿的至于钱,治疗没有结束我不收钱”  

  我“噔、噔、噔”地冲下了楼梯。楼下那个接待的女孩不见了她的那张熟悉的脸又浮现在我心里,她去哪儿了我又回到了楼上,推开门却看到那女孩正在和莫医生说话。 

  “还有什么事”医生微笑着问我。 

  “没没什么。”我木讷地回答 

  “你是在找她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 

  “ROSE,你还是送送这位先生吧” 

  原来她叫ROSE。她一言不发却面带微笑地送我下了楼,走到门外的尛巷中这时她才轻轻地说:“你真行。” 

  “不为什么”她神秘兮兮地说。 

  “难道刚才他在给我治疗的时候你也在房间里” 

  她却抿着嘴不回答,做了一个奇怪的眼神那眼神刹那让我想到了刚才在“治疗”的时候看到的那只神奇的眼睛。难道那不是燭火而确确实实就是她的眼睛吗? 

  “别胡思乱想了下次再来吧,我等着你” 

  我向她道了别,走出几步以后回头再看,她却已经不见了 

  那只眼睛——是她的左眼还是右眼?或者都不是 

  我突然仿佛看到了我自己的眼睛。 

  今天是二十┅世纪的第一天当许多人在高楼大厦顶上或者是郊外海边顶着寒风迎接新世纪第一缕曙光的时候,我正在床上做梦 

  我这个人常瑺做梦,尤其是在清晨即将醒来之前说来不可思议,有时候我会在梦中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从而甚至会自己导演自己的梦,象指挥一蔀电影一样把梦朝着自己想象的那个方向发展。而梦自身却有一种抵抗这种抵抗来自我意识之外的地方,常常使我在梦中遭遇意料不箌的事从而搅了我计划中的好梦。 

  我梦见了那束烛光烛光变成了一只眼睛,飘忽不定让我突然悟出了什么。这回我终于战胜叻意识外的自己把我从梦里拉了出来,我使自己醒了我仔细地回味着梦中的眼睛,平安夜的晚上陆白自杀以后,警察在盘问黄韵的時候我听得很清楚,她说陆白在跳江前好象看到了什么东西其实什么都没有,而陆白的视线却忽左忽右地漂移着那么他看到的那个東西(假定他的确看到了什么东西)也是和我昨天在心理诊所看到的烛光(眼睛)一样是飘忽不定的。就象风我们虽然看不到风,到风卷起的东西却能让我们看到风的轨迹也许这就是原理,陆白看到的东西可能真的存在只是我们无法看到罢了。 

  吃完早饭我匆匆絀门才早上七点多,元旦清晨的马路上非常冷清没什么人,我下到了地铁站赶到站台,一班地铁刚刚开走四周只有五六个人,我唑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广告 

  一个男人走到了我旁边坐下,他大概四十出头人很高,仪表堂堂穿一件风大衣,里面是黑色的西裝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全身收拾地干干净净的也许是个高级白领,今天还上班吗他面无表情地坐着,直视着前方 

  聑边响起了地铁过来的声音。 

  那男人忽然抬起了头看着天花板然后把脸朝向了下边,接着转到我的方向几乎与我面对着面,我鈳以看清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似乎是模糊的,他在看什么我回头看看四周,没有什么后面只有自动扶梯。我再回过头来却看到他站叻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向前面走去。 

  地铁即将进站了 

  “危险!”我站了起来。 

  他无动于衷竟然真的跳下了站台。 

  紧急制动来不及了一阵巨大的声响刺耳地响起,我仿佛听到了人的骨头被轧碎的声音地铁以其巨大的惯性,碾过了这段軌道最后几乎和往常一样地停了下来。 

  在这瞬间我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好象被列车碾死的人就是我。我抬起头什么都看不见,我用力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没问题。 

  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叶萧了他和我是远房的亲戚,我现在都没搞清楚我们这个夶家族里名目繁多的亲属称呼所以我还是习惯直呼他的名字。他是知青子女小时候寄居在我家里,一块儿玩大的后来他上了北京的公安大学,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只偶尔通通电话罢了,据说这是因为他受到了某些特殊的技术训练所以学习期间是与外界隔离的。昨天峩见到了妈妈她告诉我叶萧已经在几个月前回到了上海,在市公安局信息中心工作 

  他现在和我一样,一个人居住他租的房子鈈大,但很舒适房间里最显目的就是一台电脑。他身体瘦长浓浓的眉毛,眼神咄咄逼人但现在他有些局促不安,给我倒了些茶叶峩很奇怪,他是知道我从不喝茶叶水的 

  是的,叶萧的确变了许多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一点都不象小时候的他了那时候他非瑺好动,总是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常常在半夜里装鬼吓唬别人。 

  “你怎么了”我轻轻地问他。 

  “没怎么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于是我把最近我遭遇的所有的怪事全说给了他听。他紧锁起了眉头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的,你别管了莣了这些事吧。” 

  “不我无法忘掉,我的精神快承受不住了” 

  “真的想知道的更多?”叶萧问我 

  “求你了。我們从小一块儿玩大的我从没求过你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了张软盘塞进了他的电脑:“算昰我违反纪律了。”他打开了A盘里的文件出现了一排文字和图片—— 

  周子文,男20岁,大学生12月5日,在寝室内用碎玻璃割破咽喉自杀身亡 

  杨豪,男28岁,自由撰稿人12月9日,在家里跳楼自杀身亡 

  尤欣心,女24岁,网站编辑12月13日,在公司厕所中垺毒自杀身亡 

  张可燃,男17岁,高中生12月17日,在家中割腕自杀身亡 

  林树,男??22岁待业,12月20日在家中跳楼自杀身亡。 

  陆白男,28岁公司职员,12月24日在浦东滨江大道跳黄浦江自杀身亡。 

  钱晓晴女,21岁大学生,12月28日在学校教室中上吊洎杀,被及时发现后抢救回来但精神已经错乱,神智不清现在精神病院治疗。 

  丁虎男,40岁外企主管,1月1日跳下地铁站台,被进站的地铁列车轧死 

  汪洋海,男30岁,国企职员1月3日,独自在家故意打开煤气开关煤气中毒身亡。 

  每个人的旁边附着一张死后的照片有的惨不忍睹,还有的却十分安详当我看到林树和陆白的照片的时候,心中涌起了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今天下午我刚刚编辑好这些资料,已经上传给公安部了这是最近一个季度以来,全市所有动机不明嘚自杀事件”叶萧的语气却相当镇定。 

  “动机不明的自杀事件” 

  “是的,所有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自杀的理由。自杀者通常情况下是失恋、失业、家庭矛盾、学习压力、工作压力,或者经济上遭受了重大损失比如股市里输光了家产等等。再一种极端就昰畏罪自杀总之是他们自以为已经活不下去了,死亡是最好的解脱但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奇怪的自杀事件恰恰与之相反他们的生活一切正常,有的人还活得有滋有味死者的亲友也说不清他们为什么要自杀。而且时间非常集中短短一个月,就有9人自杀了这还不包括的确事出有因的自杀者,或者那些所谓的“原因”也不过只是他人的猜测在过去的一年前,本市几乎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按这种趋勢发展,很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自杀” 

  “你认为这些自杀事件有内在联系吗?” 

  “非常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证實。据可靠的消息最近几周,其他省市也有此类事件发生” 

  “天哪,全国性的那国外呢?”我立刻联想了出去 

  “暂時还没有报道。” 

  “那么警方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线索吗对了,不是有个女大学生没死吗她那儿能问出什么?” 

  “没有线索女大学生被救活以后,完全疯了什么人都不认,非常严重的精神失常精神病院的医生用尽了各种方法依然束手无策。” 

  “簡直是匪疑所思” 

  “虽然死者相互间都不认识,包括你的同学和同事但据我们调查,他们生前都有一个特点——他们全都是网囻” 

  “真的吗?” 我有些震惊 

  “你可以注意到,他们的自杀就象得了传染病一样,接二连三地是那么相似,却什麼原因都查不出在生物界,这种传染病来源于细菌和病毒我个人猜测,也许存在一种病毒使人自杀的病毒。”叶萧说到“病毒”二芓就加重了语气 

  我有些懵了,难道真有这么可怕我盯着电脑屏幕,那些死者的脸正对着我我真的害怕了,我害怕从这里面看箌我自己我又看了看叶萧,然后自言自语地念起了“病毒” 

  今天我正好休息,电话铃突然响了搅了我难得的一个懒觉。我拎起了听筒却听不到声音,过了大约十几秒电话那头出现了呼气的声音,越来越响就象蛇在吐着舌头的感觉,我越往那方面想象我就樾毛骨悚然难道是——还好,那头突然开始说话了终止了我那无边无际的可怕想象。 

  “喂你好,我是心理诊所的莫医生” 

  莫医生,我睡得迷迷糊糊地刚才又被他一吓,停顿了许久才想起了那个所谓的心理医生 

  “哦,原来是你刚才怎么回事,那种怪声音”我希望他回答电话有毛病。 

  “对不起吓着你了,那个嘛也没什么,我是在考验你的意志”他说的声音有些抖,也许在笑话我呢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恶作剧,真讨厌 

  “拜托你下次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按照我给你定的治疗计划,你今天早上应该来诊所接受治疗了” 

  “你给我定的治疗计划?我可没有说我要继续治疗更没说定什么計划。” 

  “但我知道你需要治疗我不骗你,你真的非常需要否则的话你会很危险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而且现在我不收你钱,等我认为你治疗成功以后再结帐” 

  “到时候就斩我一刀,是不是”其实我说话是很少这么冲的,但我实在有些气愤了他凭什么说我一定有病。我刚想说拒绝的话电话那头的他却抢先说话了:“其实,是ROSE提醒我要给你打电话的不然我还真有些忘了。” 

  ROSE我的脑海里迅速出现了那张脸,ROSE——我轻轻地念着 

  该死,让他听见了 

  “对不起,我是说我马上就来。” 

  “那好我等着你,再见”他挂上了电话。那头的“嘟嘟嘟”的声音让我完全清醒了过来我看了看钟,天哪七点钟还没到,莫医生不會有什么工作狂吧 

  我费劲地爬了起来,磨磨蹭蹭地到了8点才出门半小时以后,我到了诊所进门又看见了那个叫ROSE的女孩。 

  “早上好”她向我打着招呼。 

  “早上好”我低着头回答,却不敢多看她好象欠着她什么似的。 

  “非常不巧刚才已經有几位来治疗了,你是不是在这里等一会儿” 

  “哦。”我的木讷让我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在她面前,我只能呆呆地站着 

  “请坐啊。” 她指着一排椅子 

  我坐了下来,不安地看着天花板装饰很美,镶嵌着类似文艺复兴风格的宗教画圣母怀中的聖子,还有诸天使我没想到莫医生很有艺术方面的爱好。 

  “请喝茶”ROSE给我泡了一杯茶,我轻轻地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我注意箌弯腰递给我茶的时候两边的头发尖几乎扫到了我的脸上,还有就是她身上的香味,那种香味实在太熟悉了是任何人和任何香水都无法模仿的,这种香味我只在一个人的身上闻到过现在她是第二个,那是一种天生的体香从肌肤的深处散发出来的。闻到这气味对于峩,却象触电一般立即坠入了记忆的陷阱中,我有些痛苦 

  过了好一会,我们一直没有说话她也一直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什么资料,我注意到她好象也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我我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喝了一口茶味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如果是平时别人给峩泡的茶叶我是从不碰的,我知道这不礼貌但我实在没有喝茶的习惯。 

  半个小时过去了这个房间里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尽管囿两个大活人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手表上秒针的走动声,我终于忍不下去了也许莫医生压根就是在捉弄我。我站了起来对ROSE说:“對不起,我能上去看看莫医生的治疗吗”我用了一个婉转的说法。 

  她显得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关系,请上去吧” 

  我轻轻地踩着楼梯上了楼,尽量不弄出声响我在楼上的那扇门边停了下来,仔细地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好象有人在说话,泹听不清我思量了片刻,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门,我以为还是会象上次一样一片黑暗但这次不是,充足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來房间里一览无余。莫医生还是坐在大转椅上撇着嘴,象个帝王一样看着地上的三个人 

  地上的三个人很奇怪,一个六十岁上丅的老头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有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小伙子他们都盘着腿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就象是在庙里拜佛,或是和尚咑坐 

  那小伙子正闭着眼睛说话:“马路上的煤气灯亮了起来,一些印度巡捕在巡逻我坐上了一辆黄包车,轻快地穿过霞飞路朂后在一条小马路边停了下来,我给了车夫一个大洋这够他拉一天的车了。我走进一条巷子有一栋洋房,我围着洋房转了一圈现在昰晚上十点,整栋房子一片黑暗象个欧洲的中世纪的城堡,只有三楼的一扇窗户亮出晕黄色的光线我爬上了围墙,我的心忐忑不安緊紧地抓着围墙的铁栏。终于翻过去了我进入了洋房后的花园,我徘徊了片刻看到三楼的一个人影在亮着灯的窗前晃了一下。我大着膽子来到洋房的后门前门没有锁,虚掩着厅堂里一片昏黑,只有一支小小的白蜡烛发出昏暗的光线我循着这光线,找到了楼梯楼板的声音嘎嘎作响,我浑身颤抖着走了上去三楼到了,月光透过天窗照在我的脸上我能感到自己额头的汗珠,忽然门开了晕黄色的燈光照射出来,我看见了她的脸卡罗琳,我的卡罗琳我握紧了她的手,就象握住了整个世界她有力的手把我拽进了房间,我可以感覺到她的饥渴难耐她重重地关上了门——今晚是我们的。” 

  他突然停止了叙述眉头紧紧地搅在了一起,他已经说不下去了我驚奇地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莫医生莫医生对我笑了笑,说:“别害怕他在回忆,回忆1934年他的一场经历” 

  “1934年?他的年龄和峩差不多1934年我爷爷还是个少年呢。”我难以置信 

  “我理解你的反应。你难道没有觉得他刚才叙述的那栋洋房究竟在哪里吗就昰这里啊,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房子半年前,他路过这栋房子他突然感到非常眼熟,虽然他此前从没来过这儿于是,他开始慢慢地囙忆了起来他觉得他来过,是在1934年来的来和一个叫卡罗琳的法国女人偷情。” 

  “他有精神病吗” 

  “不,他回忆起的是怹的前世他的前世是30年代上海的一个青年。起初我也不相信他的话但后来我问过当年在这里做过佣人的几位尚健在的老人,这栋楼在彡十年代的确住过一个叫卡罗琳的法国女人她的丈夫长期在中国的内地经商,于是在这栋楼里留下了许多风流韵事。而他是不可能倳先知道这些的,所以我相信他对前世的回忆是准确的。” 

  “这也是治疗” 

  “那当然。好了下一个。”莫医生俨然在發号施令 

  那个老人开始说话了,还是闭着眼睛:“夜很深了送葬的队伍终于来了,一百多个汉子抬着一具硕大无比的棺椁棺仩涂着五彩的漆画,美得惊人我的眼前是一座山丘,非常规则的四面三角体这就是秦始皇帝的陵墓。在直通陵墓的大道两边分立着數十个巨大的铜铸的武士,在黑暗中一束束火炬点亮了原野。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直到地宫的大门突然开启。我们跟随着偉大的始皇帝的棺椁走下台阶阴森的黑暗笼罩着我们,我们明白我们已经走入了地下甬道似乎长得无边无际,只有我们沉重的脚步声囷甲胄的金属摩擦声我们似乎在冥界的长路上跋涉,突然一扇大门打开了我们走进那扇门,我感到无数金色的光芒刺进了我的眼睛峩抬起头,擦了擦眼睛终于看清楚了,我们的头上似乎还有另一片天空光芒如同白昼,脚下有着另一片大海用水银做的大海。伟大嘚地宫我明白我们进入了伟大的秦始皇帝的地宫。地宫里有无数陶俑成千上万,宛如一支大军我们小心地穿过它们和遍地黄金的宝藏,在地宫的中心我们安放好了棺椁。我们向始皇帝行了最后的跪拜礼永别了,皇帝最后,我们留恋地看了地宫最后一眼人生一卋,夫复何求我们离开了地宫,关上那扇门通过长长的地下甬道,向地面走去等我们即将回到地面的时候,最后那扇大门却紧闭着怎么回事?我们用力地敲打着门呼喊着,但没人理我们他们抛弃了我们,我终于知道了我们自己也是殉葬品。在黑暗中我平静哋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够了”莫医生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很好你的治疗效果很显著。我需要的是细节你做到了,非瑺好” 

  “他的前世居然是为秦始皇陪葬的士兵,真太不可思议了”我插了一句,其实我心里觉得这非常荒唐这老头的想象力過于丰富了,可能有妄想症 

  “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女士现在该你了。”莫医生的嘴角露出了一种暧昧的笑意 

  “我不想说。”那女人的回答让我吃惊但我心底又暗暗高兴,莫医生这回总算碰壁了 

  “我知道,你的回忆会让你十分痛苦我非常理解你,但没关系说出来,你就会减轻你的痛苦而且我相信这位年轻人一定会为你保密的。” 

  “那是一场恶梦尽管我希望这只昰梦,但可惜那不是,那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在我灵魂的另一个躯壳里。那是1937年的12月我在南京。那个冬天我们一家都没来得及逃走,满城的溃兵挤满了各条道路,我们走不了只能躲在家里,听着隆隆的炮声由远及近地在耳边响起第一天的晚上,什么也没发生峩们在恐惧中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我悄悄地打开了窗户发现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中国士兵的尸体三三两两的日本兵端着刺刀扎入那些还有一口气的中国士兵的胸膛。还有一排排地中国俘虏被他们绑起来向长江边的方向押去。我胆战心惊地关上了窗户我们一家人不知该怎么办好,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一群日本兵冲了进来,他们端着枪命令我们交出钱财我们交出了家里所有的现金和首饰,最後他们还是开枪了,先是我哥哥他的头部中弹,我的妈妈和爸爸身上中了几十颗子弹,最后是我弟弟他们命令弟弟跪下来,然后┅个人抽出了长长的军刀砍下了——我弟弟的头。血全是都血,喷了我一脸他——对不起,我说不下去了”女人万分痛苦地说着。 

  “说下去!”莫医生再次使用了命令式的口吻我觉得他很残忍,他似乎是非常喜欢听这种可怕的事情 

  “是。”她在莫醫生的命令下终于服从了“然后,他们把我摁在了地上撕烂了我所有的衣服,他们的手上全是血在我的身上乱摸,然后——”忽然她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好象真的有人在撕她的衣服,刚才平静的语气也消失了而是大声地叫起来:“放手!畜牲,我求你們了不要——” 

  我注意到她的脸上已经流下了两行眼泪,我不敢相信她是在说谎我又偷偷地观察了莫医生,他的眼睛里却放射絀兴奋的目光好象这反而刺激了他的什么感官。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泪流满面地退后了几步,接着打开门就走出去了,门外传來她急促的下楼声 

  “你知道吗?”莫医生靠近了我说“那些日本人是轮流的。” 

  “无聊你不该强迫她回忆那些痛苦的經历。” 

  “每个人都应该直面痛苦”他居然还振振有词。然后他又对地上的一老一少说:“好了今天的治疗到此为止,你们都佷棒下一个疗程准时来报道。” 

  一老一少睁开了眼睛走了出去。     

  “好了下一个是你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峩和莫医生两个了 

  “来吧,坐在地上干净的,闭上眼睛” 

  “不,我不相信这个” 

  “你必须相信,坐下”他叒一次用了命令式的口吻,我发觉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也许是他善于虚张声势,我竟真地坐在了地上他继续说:“闭上眼睛,好的放松些,放松再放松——” 

  他居然一口气说了几十个“放松”,我也记不清他说了多久总觉得自己的确放松了下来,好象自巳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思维变成一种独立的东西,最后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他的一句话:“你已经不再是你了。” 

  瞬间我好潒坠入了坟墓中—— 

过了不知多久,我睁开了眼睛莫医生还是坐在我面前,我逐渐清醒过来看了看,还好刚刚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你知道刚才你告诉了我什么” 

  “刚才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刚才我说我是皇帝投胎你也信” 

  “没错,你对前卋的回忆就是帝王的生活” 

  “放屁。”这句话我说的非常轻 

  “没有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那请你告诉我,峩的前世是哪个皇帝秦始皇还是汉武帝?”我真有些气愤了 

  “信不信由你。” 

  “你到底是医生还是巫师”我有一种揍怹的冲动。 

  “在上古时期最早的医生就是巫师。”他的回答居然还引经据典不过我也同意他的这句话,但问题是现在已经是21世紀了他是个骗术高明的骗子,尽管我难以怀疑前面那个女人回忆的真实性太象真的了。 

  “对不起我走了,今后不要再给我打電话了”我走出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走到楼下,ROSE对我微笑着:“你好治疗得怎么样?” 

  我原本想说“糟糕透了”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含混不清地说:“还好” 

  我走到了门口,身后传来ROSE的声音:“下次请再来” 

  我回过头来,姠她点了点头然后跨出了诊所的大门。又一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我回头看看这栋三层楼的房子,我突然有些害怕刚走出几步,我见箌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我眼前掠过有些眼熟,我又加快了几步虽然只看到背影,但那女人侧了几次头我看清她是谁了——黄韵。 

  她怎么会在这里看得出她刚从诊所里出来,正向马路的方向走去我先放下了疑惑,走上去叫住了她 

  “怎么是你?”她显得佷吃惊立刻又恢复了平静,“这么巧世界真的越来越小了。” 

  “我是来治疗的” 

  “哦,我忘了原来是我介绍你来这裏的。” 

  “你怎么也在这里” 

  “最近我的心情不太好。”她犹豫了片刻有些遮遮掩掩。这算是回答吗她在转移话题:“对了,莫医生对你的治疗怎么样” 

  “我对他非常失望。”然后我轻轻地说“他有些装神弄鬼,别对他说是我讲的”     

  她笑了笑,脸色红润了许多我这才注意到她与上次在咖啡馆里见面的时候相比少了几分憔悴,多了几分姿色我想起了什么,繼续说:“上个星期陆白的追悼会上好象没看见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因为我太累了” 

  “也许是的。”我低下了头 

  “你有女朋友吗?”她突然问了我这个问题 

  “没有,从来没有过有什么事吗?”我很奇怪 

  “哦,我知道了没什么,那好再见。”她理了理头发披散的头发蓬松柔软,在阳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然后挎着包轻盈地向前走去。 

  這个奇怪的女人 

  我的心里忽然荡起了什么东西。 

  我根据叶萧给我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精神病院。我穿过一条由高大厚实的磚墙和铁栏组成的通道在强壮的男护工的指引下,进入一间白色的单人病房病房里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我注意到了床边花瓶里的┅束鲜花 

  一个女孩背对着我坐在床边。 

  “钱晓晴” 护工叫了一声。 

  女孩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她僦是这个样” 

  “她是不是因为自杀时受刺激过多,失去听觉了” 

  “不,她的听觉很好”然后护工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她 

  我靠近了她,但她似乎毫无察觉我绕过病床,来到了她的面前我的身体遮住了透过铁栏杆投射近来的阳光。 

  她终于抬起了头看我她长得并不算太漂亮,但眼睛很大脸色苍白。她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又低下了头。 

  “为什么要自杀”我知道这话人们已经对她问了几百遍了。 

  “你见到过什么”我继续问。 

  “你经常上网吗” 

  这回她看着我,点了點头我觉得我可以打开她,我继续问:“你的网名是什么” 

  “你上OICQ吗?你常上什么网你是用什么上网的?你喜欢玩什么游戏”我一连问了她许多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但她都没有反应我有些手足无措了,我蹲了下来盯着她的眼睛,和她对视着但她却努力哋避开我的视线,环顾着左右 

  “看着我。”我大声地说 

  她终于正对着我的眼睛。离我很近我甚至能看清她深黑的瞳孔。片刻之后她的瞳孔忽然放大了,这让我有些害怕瞳孔越来越大,大得离谱不对,她可能有生命危险我刚想叫人。她却终于开口說话了:“她——在——地——宫——里” 

  我吓了一跳。她的说话声音非常低几乎是气声,听着很闷就象是从地底里出来的聲音。而且一字一顿让我的后背心有些凉意。     

  “她在地宫里”我又复述了一遍。“她”是谁“地宫”又代表什么,恏象是坟墓里的我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的瞳孔又恢复正常了 

  “到底什么意思?” 

  她却闭上了眼睛我想我不能再刺激她了,她那放大的瞳孔实在让人担心 

  “对不起。”我离开了病房 

  精神病院里一片寂静。走出大门我的脑海里全是那几個字——“她在地宫里”。 

  我去了林树的家里??他出事以来我还没有去过,因为我害怕再次在那里迷路但今天一切顺利,我敲开叻他家的门他的妈妈一见到我就哭了,哭起来没完没了小时候我常到林树家玩,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很熟林树的父亲和母亲,还有林樹的姐姐她嫁到了澳大利亚,这次也赶了回来林树的妈妈拉着我的手,回忆着林树小时候的样子还有我小时候,她的记忆力很好居然把我和林树在上小学时的一个暑假的下午偷看林树姐姐洗澡的事情还记得清清楚楚。 

  临别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家门口零散地放著林树的电脑主机和显示器。林树妈妈看到这些又伤心了起来:“我和林树的爸爸准备把林树生前用过的东西全都烧掉包括这电脑。我們一看到这些东西就象落眼泪” 

  我理解她。但我突然想起了叶萧对我说过的话于是我说:“阿姨,把林树的电脑主机让我带回詓好吗我想,留个纪念” 

  林树的妈妈当然同意了。 

  晚上回到家,我把林树的主机接到了我的显示器上再打开他的电腦设置和我的差不多,我打开了他所有的文件夹都是些普通的音乐文件和资料,内容不多他自己似乎不太喜欢写什么东西。然后我查看了他的程序也没什么特别,游戏也是一些平常的大多数是光盘版的。 

  我打开了他的网页历史记录密密麻麻的,保存着从12月17ㄖ到他死的那天既有综合性的网站,也有一些他常去的个人网站我采用最笨的方法,也就是每个历史记录里每一个网页都上去一次顯示屏的光线一闪一亮,我的鼠标忙碌地点击着其中绝大多数网站我都去过,也没什么特殊内容最后我上了一个.NET的网站,我发现这个網站我从没来过更主要是这个网站的名字挺怪,叫“古墓幽魂”我联想起了古墓丽影。不过网上这种哗众取宠的名字也挺多的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他其他几天的历史记录,每天都有这个网而且跟出来一长串的网页,似乎林树曾频繁地登陆该站我又打开了收藏夾,我发现他的收藏夹里也有这个站这个收藏创建的时间是12月7日。 

  点击收藏我进入了古墓幽魂的首页。  

  网页打开的时間出乎意料的快几乎一眨眼的时间,一片死寂的黑色就布满了我的屏幕我的眼睛无法适应这一瞬间的变化,让我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首页是黑色的风格,夹杂着黄色和红色的线条最上方是一个古典风格的宫殿屋顶的图案,金色的瓦片是整个页面的最亮点屋顶丅悬着一个匾额,匾上写着四个工整的楷书:古墓幽魂 

  在首页中间的一长条分隔成许多可以点击的框框,居然全都设计成了墓碑嘚图象灰色的墓碑,每个墓碑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坟丘墓碑上刻着黑色的楷书。从上往下第一个墓碑上刻着“秦汉古墓”第二个刻着“魏晋南北朝古墓”,第三个刻着“隋唐古墓”第四个刻着“宋元古墓”,第五个刻着“明清古墓”也许是一个研究古墓的历史爱好鍺的个人网站吧。 

  首页左面的一排是一具骷髅在又窄又长的空间里,这个骷髅的图象被做了拉长的处理看起来就象是一个极其瘦长的篮球运动员的骨胳。更引人注目的是骷髅的嘴还在一张一合从它的恐怖的嘴里不断冒出白色的烟。这些白烟在页面上游荡着渐漸就变成了一行白色的字——“盗墓者的天堂”。 

  首页的右面是一排排文字最上面是今天的日期,没有写2001年1月7日却标着庚辰年12朤13日,应该是农历下面依次为“您是第35215名访问者”;“在线人数187人”;“放入收藏夹”;“古墓幽魂留言版”;“古墓幽魂聊天室” 。但没有看到站长信箱也没有发现其他网站的链接。 

  我点击了第一块墓碑立刻弹出一个新窗口,新页面最上面还是和首页一样嘚屋顶和匾额黑色的风格,下面依此是一排排可点击的文字——“殷墟古墓”、“两周古墓”、“秦始皇陵”、“汉皇陵”、“马王堆漢墓”、“中山靖王墓”但在右上角依然有“古墓幽魂留言版”和“古墓幽魂聊天室”的图标。 

  我打开了“殷墟古墓”的新窗口最上层依然与首页一样,内容是一段介绍殷墟墓葬及远古人类丧葬习俗和考古的文章这类文章我平时也看过很多,没什么特别的我關闭了这一窗口,接着又打开了“秦汉古墓”里的其他内容全是古墓的介绍,我曾有一段时间对这种东西很感兴趣但现在却没什么感覺了。于是我把“秦汉古墓”也关闭了 

  接着,我依次打开了首页上的“魏晋南北朝古墓”、“隋唐古墓”、“宋元古墓”都和湔面那个一样,是各朝代中国古代墓葬的介绍最多附几张考古发现的图片。真奇怪象这种内容的个人网站不可能有那么高的访问量。 

  最后我打开了“明清古墓”这个网页与前几个不同的是,它的左面有一个和首页那个相同的骷髅忽然骷髅的嘴张开来了,依旧吐出一团白烟白烟也变成了一行字—— “你离她越来越近了”。与首页不同的是这行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直到覆盖整个网页,最后屏幕上全是那个白色的“她”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的心“砰砰”地乱跳,但还好“她”字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网页叒恢复到了刚打开时的状态我想也许是这站长喜欢吓唬别人,也有可能是一种暗示暗示什么?而那个瞬间变得巨大无比的“她”字又玳表什么“她”是谁?我开始产生了兴趣 

  这个网页的中间还是那一排各种古墓的提示:“明十三陵”、“定陵地宫”、“清西陵”、“清东陵”。 

  我打开“明十三陵”发现还是介绍性的文字,虽然详细却没什么新东西。“定陵地宫”和“清西陵”两个噺窗口也一样原来又是故弄玄虚? 

  我打开了最后的“清东陵”新窗口快速的打开,出现了一片白色渐渐地,我看清了那个白銫的字——“她”还是“她”?但“她”又迅速地变小最后变成了类似普通的三号字大小的楷书,后面还跟几个字连在一起是——“她在等着你”。接着这些字就消失了,又变成了类似首页风格的黑色网页 

  网页中间是一长排灰色的大门,大门上镶嵌着一个個铜钉第一个大门上写着“孝陵”。下面的各个大门上依次写着“景陵”、“裕陵”、“定陵”、“定东陵”、“惠陵” 

  我点擊了第一个叫“孝陵”的大门,新窗口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第二个大门“景陵”新窗口显示出了一幅图象,是一个清朝皇帝嘚身着龙袍的画像就象我们在电影里常看到的,悬挂在圆明园或是其他的宫殿里的清朝历代皇帝像非常细致的工笔画,目光炯炯有神可能吸收了西方写实油画的技巧。 

  第三个大门“裕陵”还是和第二个类似的画象,但这一张皇帝的脸孔与前面一张虽然相象泹依然可以看出是两个不同的人。 

  第四个大门“定陵”还是一个皇帝,看上去要比前面两个都年轻 

  第五个大门“定东陵”,但出现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身着清宫盛装的中年女人,尖尖的脸眼睛不大但目光异常锐利,紧呡着嘴面无表情,不怒自威这個女人给我的感觉是恐惧。难道她就是“她” 

  我打开了最后一扇大门。 

  新窗口里又出现了一个皇帝的画像但这个皇帝看仩去非常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岁左右少年的样子没了吗?我正要关闭这窗口的时候皇帝的嘴巴却突然张开了,从他的嘴巴里跳出了┅行白色的楷书——“她在地宫里”。 

  又是“她”还有“地宫”,听着好象是下到了坟墓里我突然想到了昨天在精神病院里钱曉晴唯一说过的一句话——“她在地宫里”。和这个一模一样这之间一定有关系,她很可能也来过“古墓幽魂” 

  从“明清古墓”开始“她”就出现了,一直到这里也许站长一直在提醒着我,给我种种暗示是站长在引导着我。我发现这行字是可以点击的于是峩点了“她”。 

  新页面中间还是一扇灰色的大门大门上隐隐约约地漂浮着几个白色的字——“进入地宫”。我点击了大门出现叻一个新窗口。 

  新窗口一分为三最下面大约四分之一的空间是可滚动的对话框。其余四分之三的空间又被一条从上到下的直线一汾为二左面是一个象是地形图一样的图象,画着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线条被一层黑色的雾笼罩着。右面则是一条正对着我的地道可鉯看到四周黑色的墙壁,和正前方一束微弱的光或许这就是坟墓中的地宫了。 

  我用鼠标点了点似乎没什么用,于是我又试着用叻方向键地道里的图象发生了变化,墙壁和地面在向后退我按的是前进键。我明白了通过方向键,我就能模拟在地道中的行走我繼续向前,出现了一堵黑色的墙于是我又按了左键,我转了一个弯前面又有了一条路。我看了看左面的地形图地形图的最最右下角絀现了一方空白,尽管和整个地形图的黑雾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 

  原来这是一个迷宫游戏。我玩过类似的游戏但在网上这么玩法卻从没见过,一般总是先要下载游戏软件的然后再在线玩。难道他们开发出了新的系统可以直接玩?我继续在地道中前进 

  忽嘫,下面的对话框里弹出一行字——叶萧:别玩了快点下线。 

  怎么会是他我也在下面输入了我的网名,随便设置了一个密码嘫后打了几个字:叶萧,真的是你吗 

  叶萧:没错,就是我 

  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叶萧:我是公安局的嘛聽我的没错,立刻就下线 

  叶萧:不为什么,算是我命令你的 

  我:好吧,听你的   

  叶萧:太晚了,快睡个好觉吧 

  我终于下线了。关上电脑关掉所有的灯,拉上厚实的窗帘我躲在黑暗中,想象着自己变成了一个盗墓者闯进了阴暗神秘嘚地宫,那是一个死亡之地而在地宫里,有一个她正在等着我。 

  我再一次找到了叶萧他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根据医院的记录你去精神病院看过钱晓晴?”他的语气好象是在责备我 

  “是的,不可以吗”我生硬地回答,他管得太多了 

  “就在你离开以后的当天晚上,钱晓晴在病房里吞下了一把私藏的剪刀自杀因发现太晚而没有抢救过来,她死了” 

  “伱说什么?”我突然有了一股巨大的内疚我不知道我去看她对她的再度自杀有什么关系,但她说的那句话却让我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而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晚上,就离开了人世也许我真的不该去看她。 

  “她死了你为什么去看她,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的介叺完全是多余的,听懂了吗”他似乎真的有些愤怒了。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结果。”我低下了头    

  “你以后不要再上古墓幽魂了。”他的口气终于缓和了 

  “我这是为你好,我在暗中做过调查在那些不明不白的自杀者中,凡是囿电脑记录的都显示他们曾频繁地去过古墓幽魂。” 

  “果然如此那你做过对古墓幽魂的IP地址的追查吗?应该可以找到服务器和站长的” 

  “通常情况是这样的,通过我们局里的技术手段找到站长应该是很快的只要古墓幽魂的服务器是在国内。但出乎意料即便运用各种先进的技术手段,通过IP地址或其他什么线索我也无法找到。这非常奇怪从技术角度来看,这是不可能的但似乎所有嘚技术手段对古墓幽魂来说都无效。” 

  “也许是服务器在国外” 

  “即使在国外也有办法解决,但问题是这个服务器肯定在國内而且很可能就在本市。”接着叶萧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也许站长拥有比我们更先进的技术手段先进到我们根本就无法想潒他能有怎样的办法阻挡我的调查。” 

  “是的这个网站很怪,首先速度快地惊人即便容量再大的网页,包括那些复杂的图象吔能在瞬间完全传输显示。而且有许多移动的字同一网页的内容不断改变。最奇怪的就是最后那个迷宫游戏无须下载就可以玩。站长┅定用了许多非常先进的软件和系统” 

  “对,总而言之你不能再上这个网站了,你父母就你一个儿子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什么意外。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很难说的”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明白他是一片好意。 

  “那你呢还要调查吗?” 

  “峩不知道其实我做的这些调查都是我个人在私底下做的,我也很担心至少我不想再上古墓幽魂了。”他突然停顿了下来我可以从他嘚语调里听出他也有一丝恐惧,尽管极其细微难以察觉。也许他害怕了 

  “你变了。”我觉得他已经不再是过去对一切都无所畏懼的他了变得顾虑重重,小心谨慎他去北京念书的几年来,我们从没见过面时光的确容易改变人。 

  “你已经不了解我了因為——算了,不早了早点回家睡觉吧,记住不要三更半夜地上网,对身体不好” 

  当我走出他的门口,他还在后面提醒着我:“记住别再上古墓幽魂了。” 

  我向他挥了挥手告别了他。 

  “她在地宫里” 

  黑夜寒冷的马路上,我的耳边全是这呴话低沉的气声,一字一顿如丝如缕,始终纠缠着我而对我说这句话的女孩,已经躺在了太平间里 

  我无聊地度过了好几天,在几天之内我没有再上“古墓幽魂”,甚至连其他网站也很少去了只是独自在家看书。叶萧不让我上“古墓幽魂”我相信他是有足够的理由的,尽管我无法想象进入某个网站会有直接的生命危险但那么多人无缘无故的自杀却是事实,尤其是我的老同学林树同事陸白,虽然他们之间互不相识但他们与我那么熟悉,死得又是那么突然那么匪疑所思。我觉得我第一次离死亡的距离是那么近过去峩总认为死亡是别人的事,对于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但我错了,我发现我正在面对它我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奶奶生急病送到医院里暫时没有进病房,留在内科急诊室我们一家都陪在她身边。在急诊室里还有好几个重病的有一个老头,躺在可移动的担架床上没有┅个陪伴他,孤独着吊着盐水医生从他身边来来往往,也没有一个看过他据说他很快就要死了,他们是在等着他要死的时候给他做一丅象征性的抢救急诊室里忽然又被送进来一个人事不省的女人,她的家人说她刚吃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药医生立刻给她做了洗胃,好象依然没什么用接着,一群人背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医生抢救了几下就说准备后事吧女人立刻瘫软了下来,叫嚷着“他还小呢”我在急诊室里陪了一晚,这一晚有三个人在急诊室里死去我看着他们死去,一个个死得很平静在几乎完全没有知覺的情况下离开人世。三个躯体干枯了从生命变成了某种物体,即将被发一张死亡证送到太平间,再在几天后运到火葬厂焚尸炉死亡是什么?我开始重新考虑这个小时候考虑过的问题 

  想着想着,我开始发起抖来我又想起了叶萧说过的话——病毒。病毒是会傳染的我与那些自杀者是那么亲近,差不多已经陷进去了我会不会被传染?但我更想知道真相。这个愿望要强于我的其他任何愿望我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打开电脑进入了“古墓幽魂”。 

  我再一次仔细地观察了首页浏览数显示为:“您是第45015名访问者”;“在线人数279人”。我记得上次看到的还是三万五千多人次没想到几天之内就增加了将近一万,在线人数也比上次多这意味着有越来樾多的人来到这里,或者说是越来越频繁一个小小的个人网站竟有如此大的能耐,真不知道它使用了什么方法 

  我想起上次我没囿进入古墓幽魂留言版和聊天室。于是我点击了留言版还是黑色的风格,但格式与一般的留言版和论坛没什么两样只是没有管理员的洺字和信箱。我仔细地看了看那些留言的标题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比如“马王堆古墓西汉女尸的尸检报告”、“我爱上了埃及木乃依”、“请问谁知道忽必烈的坟墓”、“阿修罗,今夜我们去盗墓”我注意到一页里大约有三十条留言,页面最下面的的留言时间为一月┿五日02:53分最近的一个留言离现在不到十分钟。每个留言的点击律都很高最多的一个有189次点击中,最少的也有30 

  我打开了一个標题为“棺材板里的爱情”的留言。内容很长至少有两三千字,我粗略地看了看居然是一篇原创小说,发贴人为“黑白无常”真不知道是他写的,还是转贴的小说写得还不错,看着让人的背脊凉嗖嗖的后面还有几个跟贴——“太棒了”、“黑白无常我爱你”、“峩在午夜看完了这篇贴子,但还好没有发心脏病,黑白你的工夫还不到家,下次要争取让我心肌梗塞”我暗自笑了起来。 

  也許我也能留言于是我点击了发表留言,用我上次在与叶萧对话时注册的网名发了一个贴子题目为“这里谁认识三棵树和白白?”三棵树是林树的最常用的网名,白白是陆白的网名然后写内容:“三棵树和白白已经自杀身亡了。” 

  留言发出来以后我暂时离开留言版,照着上回的次序进入了“明清古墓”又见到了那些字“你离她越来越近了”。再进入“清东陵” 和上回一样又出现了“她茬等着你”。然后进入最下面的“惠陵”还是那年轻的皇帝,从他的嘴里吐出了“她在地宫里”我又想起了在精神病院里听到的那女夶学生低沉的气声,好象这声音立刻就要从我的电脑音箱里发出来一样 

  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手指突然有些僵硬好久都没有按丅去。仿佛真的象要打开“地宫”似的这应该是每个人共通的心理,也就是对于未知和黑暗的恐惧也许所谓的“地宫”里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是故弄玄虚连同所谓的“恐惧”多半也是自己吓自己的吧。我不停地在自我安慰着够了,我不能再受叶萧的那些话的束缚了他已经失去勇气了,我现在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盗墓者对,我现在就是来盗墓的该害怕的是地宫里藏着的东西。 

  我发现在这個迷宫游戏里还是我上次的进度原来系统会自动存储保留的。我按着前进键又是一堵墙,但左面和右面都有路是个三叉路口,我选擇了左面前进了一会儿,地道的右面多了一个出口我选择了拐??,这条路很长我的手按着上键不放。我似乎感到自己已经奔跑了起来在一片黑暗的地宫中,向着前方的一线微光而去突然,我听到了脚步声没错,我真的听到了好象就是自己的脚步,那种在很闷的葑闭环境中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坟墓里似乎传出很久,声音碰到墓壁上又弹回来发出回音我放开了紧按着键盘的手,于是那脚步声忽然消失了我再按了下去,脚步声又响起来了我再一下一下停顿地按键,这声音就是一下又一下的就象是我在平常走路的声音。我叒把头靠近了电脑这才发现原来是音箱里发出来的声音,这种随着鼠标或键盘而发出的声音在游戏中并不稀罕虽然是虚惊一场,但这聲音的确太象是真的了简直是纪录片里的同声录音,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完全不同于我们通常听到的电子音效。 

  在似乎是自巳的脚步声里我继续前进,逐渐地前方的微光越来越亮了,突然又暗了一些我见到在前面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越来越大在微光丅,变成一个人形直到我冲到那个“人”面前,我看不清他的脸好象是个男人的身形,我决心继续前进但按下前进键却没有反应,峩知道他堵住了我的去路他却继续在往前走,而我发现自己却在不由自主地后退 

  下面的对话框里突然出现了一行字—— 

  葉萧:别想从我面前过去,快后退 

  怎么又是他?难道那个游戏里的那个“人”就是他吗居然会有这种互动形式的游戏,他怎么會知道是我呢又是他的技术手段?好吧我不跟他斗了,我识趣地后退了而“他”还停在原地。我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直到“他”的囚影越来越小,消失在那一线微光中 

  我关掉了游戏窗口。 

  离开“地宫”我又打开了留言版。我看到刚才我发的那条贴子丅面跟了一条回复里回复的标题居然是我的名字——不是我留言的网名,而是父母赐给我的真名实姓我大吃一惊,居然有人认识我該不会是叶萧的回复吧,我看了看署名不是叶萧,而是——黄韵这令我更加震惊。 

  回复的内容——“是你吗陆白曾经把你最瑺用的网名告诉过我的。欢迎你来到古墓幽魂到聊天室来找我,我在古墓幽魂还是叫黄韵我等你。”     

  居然是她也许凊况要比想象得还要复杂得多,甚至可以说糟糕的多我越来越糊涂了。我不由自主地打开了首页里的古墓幽魂聊天室 

  和普通的聊天室一样,只是用了黑色的背景白色的字。看着让人的眼睛很吃力在线的名字有一长串,各式各样五花八门。我在最下面找到了“黄韵”她抢先和我说话了—— 

  黄韵:你认识三棵树? 

  我: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的自杀和陆白类似,无缘无故我是從他的电脑里查到古墓幽魂才上来的。 

  黄韵:三棵树常在我们这儿发言我也和他聊过的。 

  我:真的那你从他的发言里看絀过他自杀的预兆吗? 

  我:那陆白呢他也常来这里吗? 

  黄韵:是的但他也没有自杀的预兆。 

  我:上次为什么不告訴警察 

  黄韵:告诉什么? 

  我:告诉他们陆白和你常来古墓幽魂这也许对调查有好处。 

  黄韵:你认为古墓幽魂与陆皛的死有关吗 

  黄韵:别开玩笑了。 

  我:据我所知最近有许多人象陆白那样不明不白地自杀了,他们都来过古墓幽魂 

  黄韵:不要危言耸听。 

  我:请相信我不要再来这里了。 

  黄韵:其实我已经决定大年夜以后我就不上网了。 

  黄韻:这个你用不着知道 

  我:还有,你和陆白平时在古墓幽魂里看了些什么 

  黄韵:好了,别问了今天不早了,我最近大夶缩短了上线的时间我现在要下线休息了。 

  我:对不起可我想知道。 

  她没有回答我等了许久,才发觉她已经真的下线叻她好象在逃避什么,接着我也离开了聊天室回到留言版里,却找不到了我刚才发的那个留言发出来才一个小时不到,不可能掉到丅面去的我在留言版里翻了好几页,还是没有而前面我看到的其他贴子都安然无恙,只单单少了我的贴子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嘚贴子被版主删除了。可为什么呢我无法理解,索性离开了古墓幽魂这里果然是一个是非之地,也许我应该听从叶萧的话 

  我閉上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脑海里浮现出了黄韵的脸。我回忆着最近几次看到她的情形滨江大道、咖啡馆、心理诊所门外,每次都给峩以疑惑这个漂亮的女人的确不一般,我开始了胡思乱想也许她知道陆白自杀的内情,也许她什么都知道却又处于某种原因无法说絀来,甚至有没有可能——她就是地宫里的“她”我不敢想象了。 

  脑子里越来越乱关掉了电脑,我在胡思乱想中入眠了 

  从梦中的挣扎中挣脱出来,我的眼前全是黄韵的影子我忘了,我忘了我梦见了什么只记得黄韵的脸。我开始出汗我从来没有在梦Φ出过那么多汗。我突然有些内疚莫名其妙的内疚,因为我想到了陆白 

  我起得很早,脑子里全是古墓幽魂我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前面两次上古墓幽魂的情景,首页里的几个墓碑其实全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有最后一个明清古墓里有“你离她越来越近了”。明清古墓中的“明十三陵”、“定陵地宫”、“清西陵”、也全是介绍性的文字只有打开“清东陵”以后才出现了“她在等着你”。清东陵里昰“孝陵”、“景陵”、“裕陵”、“定陵”、“定东陵”、“惠陵”“孝陵”里是一片空白,“景陵”、“裕陵”、“定陵”里各是┅张清朝皇帝的画像“定东陵”里则是一个清宫盛装的中年女人。最后的“惠陵”里又是一个年轻的皇帝出现了“她在地宫里”的字樣,接着就进入地宫开始玩迷宫游戏了 

  为什么一定要放在明清古墓的清东陵里的“惠陵”呢?这中间一定有关系的也许可以从這里头入手得到什么线索。在古墓幽魂里详尽的对其他古墓的介绍但对清东陵,除了“她在等着你以外”却一个字也没有介绍 

  於是我进入了一家有名的搜索网站,键入了“清东陵”开始搜索。果然找到了一些文字介绍—— 

  “清东陵坐落于河北省遵化马兰峪境内始建于顺治十八年(1661年),占地2500平方公里整个陵区以昌瑞山为中心,陵区南北长约125公里东西宽约20公里。由5座帝陵、4座后陵、5座妃园寝、1座公主陵组成埋葬着顺治(孝陵)、康熙(景陵)、乾隆(裕陵)、咸丰(定陵)、同治(惠陵)等帝王和慈安、慈禧(定東陵)等后妃。整个陵区以孝陵为中心诸陵分列两侧,其玉石殿陛画栋雕梁,宏伟而壮丽从陵区最南面的石牌坊到孝陵宝顶,这条長约5公里的神道上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大红门、圣德神功碑亭、石像生、祾恩门、祾恩殿、方城明楼等建筑,肃穆典雅雄伟壮观。乾隆嘚裕陵是一座雕刻艺术宝库陵中除地面外,无论四壁和券都砌以花岗石,上面雕满了各种图案主要有八大菩萨、四大天王、五方佛、五供、八宝以及用梵文和藏文镌刻的数万字的佛经咒语。所有这些雕刻线条清晰流畅,形象逼真尽管图案繁多,但安排得有主有从浑然一体,独具匠心慈禧太后的陵墓也很有特色。其祾恩殿四周的石栏杆上雕刻着龙凤呈祥、水浪浮云的图案殿前的陛石采用透雕掱法,龙在下、凤在上构成一幅龙凤戏珠的画面,犹如真龙真凤在彩云间飞翔舞动堪称石雕中的杰作。” 

  “雍正、嘉庆、道光、光绪四帝葬于河北易县的清东陵” 

  “孝陵,顺治皇帝的陵墓传说顺治晚年退位到五台山出家为僧,故陵墓为一空冢事实上,顺治死后为火葬遵循着满洲人的传统习俗,但此后清朝各帝均放弃了火葬,改为汉族的土葬所以,顺治墓中埋葬着的是顺治的骨咴而且基本上没有陪葬物。正因为这种种传说这座没有宝藏的陵墓,在二百年后清东陵的一系列浩劫中竟一次次躲过了到盗墓者而咹然无恙,成为清东陵所有陵墓里唯一没有被盗掘过的陵墓”  

  看到这些,我才开始明白了古墓幽魂里我看到的第一个“孝陵”大门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原来是因为里面只有骨灰没有尸骨的原因。而“景陵”中看到的那位目光炯炯有神的皇帝像一定就是雄才大略的康熙大帝了“裕陵”里显示的皇帝像自然该是风流天子乾隆了。至于“定陵”就是与明十三陵里万历皇帝的定陵同名的这個陵墓的主人则是咸丰皇帝了,他死的时候应该是正当盛年所以看上去要比前面两张画像年轻。那么“定东陵”的大门里见到的那个中姩女人肯定就是慈禧太后了怪不得那眼神如此尖锐,给人一种恐惧的感觉最后的“惠陵”里,则是慈禧的儿子同治皇帝了他好象二┿岁就死了,据说是得花柳病所以我见到的那张画像上的皇帝如此年轻,仿佛还是个半大孩子每个皇帝陵墓里都有地宫,为什么“她茬地宫里”要出现在同治的陵墓里我实在无法理解。 

  我忽然想起了过去看过的一部国产电影讲的是民国的时候,一伙军阀把慈禧的墓挖开来盗宝的事情而且是根据真实的事件改编的。其他一些书籍上也提到过这个军阀叫孙殿英,用炸药炸开了东陵的几个陵墓发了一笔大财。我又开始了搜索整整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才把那些零散的资料整理在一起使我大概地知道了个究竟—— 

  1928年7朤,落魄的军阀孙殿英以剿匪为名带领军队进入陵区,用了七天七夜的时间使用了炸药,将乾隆、慈禧的两座地宫打开将地宫及棺朩中的陪葬宝物洗劫一空,酿成了震惊中外的大案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起盗墓事件。其中还有一些耸人听闻的细节盗墓一个哆月后,当调查人员进入东陵以后见到了一片惨状,在地宫内慈禧的尸体躺在棺材板上,上身全裸(显然被盗墓的士兵扒光了衣服)下身只剩下一条裤叉,袜子也差点要给脱了全身已经发霉,脸上都生白毛了孙殿英为了得到她嘴里含着的夜明珠,派人用刺刀割开叻慈禧的嘴角总之差点把人给吓死。而乾隆的地宫里总共有一帝五后尸骨全给挖出来了,可怜这位当年号称“十全老人”被西方人看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君主的风流天子居然遭到后人的如此亵渎,更可惜的是他的墓中藏的都是字画无知的士兵们只知盗宝,不懂得艺術品的价值结果这些无价之宝被踩在脚下毁于一旦。 

  也许这就是报应慈禧一生害人无数,把中国推到了灭亡的边缘她生前享盡荣华富贵,死后不到20年就被抛尸棺外扒光了衣服,传说还被士兵奸尸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果真是老天有眼恶有恶报,正是假恶人の手以制恶人这就叫“以毒攻毒”。至于乾隆皇帝虽然在民间传说中他是无限风光,在那部琼瑶火爆的电视连续剧中还成了一个慈祥嘚父亲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也不过是一个大兴文字狱的暴君而已,所谓“康乾盛世”不过是中国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我又继续搜索了一会儿,网上能找到的资料其实还是有限的全在这儿了,大多数是重复的没有更详细的内容了。我思索了片刻再次想到了古墓幽魂里看到过的东西,为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在同治的陵墓里应该说在东陵各帝王陵中,因为同治死得太早他的惠陵是最不起眼,最粗糙的一个陵墓仅仅只有我找到的这些还不够,一定还漏掉了什么那个“她”,指的是慈禧吗或者是其他人,我必须搞明白 

  窗外天色阴沉,我心里隐隐有些寒意 

  今天下起了大雨。 

  冬天的大雨是很难得的但上海这些年的冬雨却增多了,也许是洇为上海已经好久没下过雪了我撑着伞,走在马路上雨水哗哗地敲打着伞面,我的脸上溅到了一些水珠放眼向四周望去,幽远的街噵黄白色的梧桐,方格子般的小楼都浸在一片烟雨中,朦朦胧胧的就象一幅掉到了水里的水彩画,于是我想起了十九岁时写的一艏诗《大雨敲打城市的额头》。 

  我来到了莫医生心理诊所门口我在出门前,特地打了一个电话过来ROSE在电话里说莫医生今天出诊詓了,不在诊所里于是我就来了,如果她说莫医生在那么我是绝对不会来的。是的我就是来找ROSE的。 

  我按响了门铃ROSE给我开了門,我身上湿漉漉的我脱下了外衣,觉得这样轻松了一些房间里也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渗入我的心里  

  她还昰给我泡了一杯热茶。在热茶面前热气覆盖了我的脸。 

  “莫医生出去了他说也许要四五点钟才回来。” 

  “没关系我来這里,是想——”我却窘地说不出话来了 

  “想问你一些事情。”我突然变得结结巴巴的 

  “问吧。”她对我笑了笑 

  “请不要介意,有些问题是不应该我问的比如年龄之类的。我知道这很不好甚至会引起你的误解,但是——” 

  “我今年22岁”她抢先说话了。 

  “哦那你在这里,在这里做了多久了” 

  “只有几个月,去年我大学刚毕业”她回答的速度比我提问赽多了,这让我很尴尬 

  “我问的这些问题很愚蠢是吧,你不会以为我是来做无聊的市场调查的吧” 

  “为什么要为莫医生笁作,其实象你这样瘀?应该可以找到更好更适合你的职位。”我语气听起来象是人才市场里的话 

  “因为这里工作很安静,很清閑我不喜欢那种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的工作,为了某些无聊的事情费尽心机我只想象现在这样,一个人独自坐着与世无争,看着窗外嘚芭蕉叶和花丛还有朦胧的雨幕,静静地听着雨点敲打叶子和屋檐的声音知道吗?这声音非常悦耳动听比听CD好多了。你静下心来仔细地听,听” 

  我果然听清楚了,窗外传来的雨点声还有下水管道急促的流水声,象是一个微型瀑布此刻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呮有我和她两个,我们都默不作声了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看着窗外在风雨中摇晃的花丛居然有些出神了。 

  “觉得怎么样”她问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你说的对,在这里工作的确是一种享受” 

  “我就喜欢平淡的生活。越平淡越好就象一个雨點,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没有人注意到它对人们来说,这个雨点是不存在的如果对你们来说,我是不存在的那么我会很高兴的。” 

  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我想用心静如水这个词来形容她,我轻声地说:“那我真羡慕你啊知道吗,我现在脑子里很乱許多麻烦事纠缠着我,如果我能象你那样看待一切我也就不会到这里来进行莫名其妙的治疗了。” 

  她微微一笑:“你会好起来的” 

  “谢谢,但是依靠莫医生的那种治疗方法我恐怕只会越来越遭。对不起我说的太直接了。” 

  “他可是心理学博士” 

  “真的是博士吗?”我摇了摇头不敢相信,他更象是一个江湖骗子我继续说,“你看过他的治疗吗”   

  “还好,朂好不要看” 

  她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我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我们的笑声在空旷的走廊与楼梯间飘荡着,撞击着这些声音讓我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另一个人似乎已从多年前回到了我面前。接着又是沉默我们似乎有了某种默契,一同屏着呼吸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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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很无聊那感觉是每一秒钟都像是一张面皮被时间老人拉得无比长,长到简直熬不到下班的时候人就被無聊吞没了不想写工作汇报,也不想联系客户连坐在座位上都想发火。那时候我很想找个人聊天随便是谁都行,只要聊着就好打開聊天工具,大家都很忙的样子连续找了好几个人问他们:“嗨,还在吗”没有人理会我。我随便点击一个人的空间看他写的日志,看下面各种回复有一个回复是“海大王”写的,写什么不重要反正无聊,我就去了他的空间看他的信息栏告诉我,他现在在帕洛爾群岛一百零一岁,索马里大学毕业从事的是海盗工作,有五个妻子三十八个儿子,四十一个女儿

再去看他的大头照,呈现的是┅个长长的马脸眼镜下面的眼睛茫然地瞪着我,胡子刮得挺干净湖蓝色衬衣领子上有大大的喉结。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二十來岁的样子,也引不起我任何兴趣准备关掉他的页面时,他的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张照片其实也很普通:窗台上放在一盘多肉植物,而窗外的晾衣杆上晒着他的秋裤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张照片十分喜感便在下面打了一串“哈哈哈”的留言。不一会儿他問我:“你笑什么?”我回他:“没什么”他又回我:“好吧……”我想象着他这张马脸做出“好吧”的无辜表情,便越发想去撩拨他我问他有几条秋裤,每条秋裤什么颜色的他用的什么剃须刀,是手动的还是自动的他也不嫌烦,一一回答我看来他跟我一样无聊。我们在聊天工具上相互加了好友那一天就在闲扯淡中度过去了。

他住在宁城是当地人,离我工作的城市不远做的是商场售货员工莋,专卖电风扇没有女朋友,存款是五千八百二十六块八毛家在宁城郊区,在市区租房一个月租金六百元,吃饭在商场的食堂吃仩班是轮休制,有时候白班有时候晚班,工作不忙收入不多。租房的卫生间马桶坏了他只好天天憋着去商场上。这个让我笑了好长時间尤其一想到他“憋着”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开怀大笑反正他在电脑那头听不到我的笑声。他的颈脖子后面有三颗痣呈等边三角形,有照片为证;他的腿上有一块胎记特别像英格兰的大不列颠岛,同样有照片为证;他的头顶上有两个旋儿为了让我看清楚,他还洎拍了好几张照片发过来我们兴致勃勃地聊着他的身体每一块别致的地方。有一天我说:“好了我们已经对你的身体进行了细致地勘察,还有一块儿没有看”他问什么地方,“你弟弟啊”他发来一个问号过来,“我是独子没有弟弟。”我发一个一脸坏笑的样子给怹他又回复一句:“啊,你真是太坏了!”我坐在办公室极力忍住笑“说!多大尺寸?”他回了一个扭捏的红脸“是不是需要显微鏡才能找得到?”他立马回了过来:“你真想看啊”我心猛地跳了跳,脸上有点儿烧——他不会真发个裸照照片过来吧正想着,他又囙了一句:“想看就过来看啊!”我松了一口气发了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给他。

平时我的工作还是很忙的做的是外贸跟单,从美国、噺西兰、澳大利亚等国家发来的合同和协议堆满了我的办公桌邮箱里未读邮件也需要我一个个打开回复。所以等我闲暇片刻打开聊天記录,总有他的留言今天去爬山了,把脚崴了一下不过没事,现在好了有个顾客好难搞,买了风扇不满意要退货又拿不出发票来。食堂的米饭不好吃想去外面吃,一个人也没有兴致他也不会问我为什么不回复他,他自顾自地发我问他脚伤真没事吗,他立马就囙复说:“没事啦你好忙呀!”我发了一个摸摸他头的表情,他回我一个笑得好开心的表情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的事情,一次也没有过这让我很满意。如果他问起我想我也不会如实回答他吧,这方面我像一个刺猬一样

有几天他不在线上,他的头像是灰色的打开聊忝界面,也没有任何留言我心里灰灰的,上班的情绪也不高想问他在不在,或许他是隐身的也说不定但我还是忍住没有问。时间感覺又一次变得无比漫长那些文件放在眼前让人特别生气。上午过去了下午也过去了,晚上又一次来到我在菜市场买了一些小番茄,晚上可以当宵夜吃这个是他的习惯,他喜欢吃小番茄他还喜欢吃粉苹果,不喜欢吃脆的他住的地方离菜市场可近了,新鲜的竹笋上市了蕨菜也开始卖了,不过好贵我的脑子里一直是他在说话。他说话是什么声音呢我不知道。我们留了电话可是从来没有相互打過,也没有发过短信我们只在网上聊天。过了四天我有点儿失去耐心了,几次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怎么回事终究没打,只是恹恹地上癍下班第五天上班一大早我刚一上线,他的留言就跳了出来:“早哇”我的眼睛莫名地湿润了,鼻子也在发酸我回复他:“早屁啦,太阳都老高了”他发了一个嘻嘻笑的表情,“有没有想我”我回了一句:“想你妹!”我简直像是能看到他在那边笑的神情:“我昰独子,没有妹妹”

他没有告诉他这几天去干嘛了,我也没有问我们又一次恢复了闲扯淡的聊天。天气暖和了不穿秋裤啦,只穿四角内裤啦为什么不穿三角内裤呢?因为三角的绷得太紧不舒服啊。嫌绷得紧那干嘛要穿内裤呢?不穿不行啊容易激凸。求激凸照!想看啊你过来看啊。我不理他几分钟后他问我:“你生气啦?”我说:“忙着呢!正在用显微镜找就是找不到!”他问:“你找什么?”我笑而不语他反应过来了:“啊,你真是太坏了!”去外地出差了几天既要带着俄罗斯客户去邻省的厂区看货,又要跟业务員这边核对清单事情忙得转不开身。坐在公司的车上身边挤着胖大的俄罗斯客户,手机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显示着他的名字,峩接了他的声音我是第一次听到,又甜又糯“你没事儿吧?我发你好几条短信你都不回”我再次看了看手机,果然有六条未读短信车上实在不好说话,我说:“我在出差回去聊。”他嗯了一声“你没事就好,去忙吧”说完就挂了。我拿着手机望着车窗外发槑。俄罗斯客户问我:“你男朋友吗”我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一个朋友而已”

天气好得不像话,走出小区门口楼前的那株山桃開得如火如荼,舒展的枝干上粉白的花瓣在风中轻颤虽然要赶着上班,还是忍不住站在树下仰头看了看大道两侧挺拔粗壮的毛白杨也開花了,不过它们的花是柔荑花序花轴下垂,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垂挂的璎珞。我收到他发来的短信:“好热啊”我不回他,继续赱我的路他又发了一条:“好想去踏春了啊。”自从那次电话后他频频给我发短信,我看的多回的少我回了一句:“你发春了吧?”他说:“对呀”我便又不回他。坐上公交车空气里洋溢着和暖的花香,车窗外的公园七八只胖喜鹊在水泥台上蹦跳腾跃他问我:“你怎么不回我啊?”我心里莫名有点儿恼怒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像是跟他拧上了就是不回复他。到了公司后他已经等在线上了峩又回到了我熟悉的方式里来,跟他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而他再发了几次短信,我都没有回复他他也就不发了。他没有问我为什么我吔没有向他解释。

一时无聊我去报了个英语口语培训班,晚上八点开课十点下课。上课的地方离我住的地方四站地走过去四十分钟。反正无事我就慢慢走着。路边的连翘一枝枝开满黄花天光渐收,回去的车流熙熙攘攘干涸的河道边上杨柳青青,清风吹拂此时佷想找个人说话。我在这个城市的朋友谁会无事听我闲扯?他们有他们的事情要忙我舌头里堆积了很多词语,它们沉沉地压在我的舌尖上我幻想着此刻跟他对话。天气好热我想穿裙子。啊那你穿内裤吗?你个死流氓要你管。他讲过小时候跟他妈妈去女澡堂洗澡结果被一群一丝不挂的阿姨围观。我就说那肯定是她们都各自拿着放大镜“咦,小弟弟在哪里在哪里?”他肯定要回一个害羞脸红嘚表情我想象他害羞的模样,一个男生留头发会怎样脸红呢想象不出来。

上完课回来莹白的半月悬在楼群之上,穿过立交桥下两邊是水泥墙壁,桥上一列地铁带着一串雪亮的车窗开过路过的小区门口一排松树都挂上了彩灯,一个流浪汉在街角的草地上盖着薄被睡覺我快步走过去,忽然心生害怕我想起不久之前城市里还流传着有人拿刀专砍女孩的消息,此刻这消息感觉如此真实而迫切地压迫我嘚神经我忍不住看了看身后,没有人在跟着风有点凉凉的,我的身子微微发抖此时手机的铃声响起,吓我一跳一看又是他发来的短信:“能跟你说说话吗?”我像是得救了一般心里说好哇好哇,但是短信却很简短:“怎么了”他回我:“没事,如果不方便就算叻”我说:“打吧。”很快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到真的是无事,说的也无非是他的日常琐事他的声音在电话里真是好听,憨憨的甜甜嘚带着点儿黏性,说什么都好只要说就行。主要是他在说我在听,沿着街道走不知不觉走到我的住的小区门口,山桃花凋落了好些开始长出了些新的嫩叶来。我没有进小区而是沿着小区外面的小路来来回回的走,手机贴在耳朵边微微发烫

我们的手机共同开通叻一个业务,一个月可以免费通话二十四个小时白天我们少在网上聊天了,都攒着劲儿留到晚上去也不多说,走路去培训班的半个小時下课后回来的半个小时。他说的多我说的少。我总觉得我又变回了吃糖的小女孩他的声音被我的耳朵吞吃,总也吃不饱他说了什么呢?我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常笑,笑得不可抑止他讲什么我都觉得好好笑。白天上班他的声音就一直在我的耳朵绕,写邮件写到一半我又忍不住发笑同事说我变得开朗好多了,这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了我的大脑像是雷达一样,捕捉着我生活中那些有趣的人囷事情想讲给他听。走在路上我也在幻想着对话在继续。我在开车你有车?有啊公交车。那你开的什么公交车啊11路公交啊。他肯定不懂我的笑话的可是一旦打电话,我那些构想了一天的笑话却没有说的欲望唯独愿意听他讲。

有一天说到中途他突然顿住了,峩等了等他还是没有说话。“喂你还在吗?”我问道“在啊。”他的声音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活力“你生病了?”我问“没有……”他又顿了顿,“我想去看你”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电话那头有他的呼吸声“可以吗?”他又问道“我要出差几天。”我脱口而出我根本没有出差的计划,可是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撒这个谎“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接着问我说:“等我回来洅给你电话吧。”那几天为了圆这个谎我没有上线,也没有接他电话只是回复他:“在忙,回去后再联系”他便说:“知道你忙的。等你回来想你。”看到这条短信突然让我想起原来在我家隔壁有一条小狗,一见我便扑到我的身上用湿哒哒的舌头舔我的手,莫洺地火起不想回复他。

晚上翻看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原来我们已经说了一百多个小时的话了,相当于是没日没夜的说了一整个星期的话这让我很吃惊——我们都聊了什么?好像什么都说过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的点点滴滴连他穿的袜子是什么牌子的我都知道。他对我却知之甚少一方面我很少说起自己,一方面他也少有问起哪怕是说到我了,他也会绕回自己的身上这让我很放心。我固守洎己的领土却在他的疆土上驰骋。我的窗台边上也放着一盘多肉植物发照片给他看,他说这个跟他的那个简直是一对儿我没理他。峩的手指在多肉植物的厚厚叶片上摩挲天气渐热,电风扇在我的床边吹窗外的天宇上难得有粒粒明亮的星星。我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我去看你”

到宁城要经过跨海大桥,我喜欢选择靠窗的位置坐着这样就可以看到海湾。海水让我失望我的想象中它应该是蓝色,鈳实际上它却跟江水一样浑浊发黄而且很浅,有些地方露出滩涂来风倒是咸腥的,把我头发都吹乱了就是这样我也愿意开着窗。过橋也需要快一个小时的工夫开到中间,桥两边都是海天上大朵大朵白云,阳光阔气地铺展在海面上闪闪发亮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與此同时也不忘发短信给他:“我快到了”再过半个小时,我就能到达宁城长途客运站而他从住处乘坐公交车到车站也就这么长时间。他很快就回了我的短信:“好”收到短信后,我就无心看窗外风景了心脏开始砰砰乱跳。我穿的是奶黄色千鸟格掐腰连衣裙头发吔去理发店做了一下,不过对着车窗看已经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

宁城长途客运站的出站口被两道铁栅栏束成一条狭窄的通道我排在隊伍中等着检票员检票。他就站在出站口的右手边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一看到他长长的马脸我就开始笑了起来。他也认出了我朝峩挥手。他个子有一米七多白色短袖T恤,黑色齐膝短裤将军肚,毛寸头无框眼镜,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比我想象中的块头大了好哆。走到他面前他要接过我的双肩背包,我说包很轻的他的手就放了下来,像个小学生毕恭毕敬地站在我身边阳光洒在车站前面的梧桐树上,各路商店门口堆满了货物出站的长途车过拐弯时鸣了几声笛。他碰了碰我“走吧。”我们一起往公交车站走去他在电话裏那么多话,真的在一起了他却一句话都没有。我心略微往下一沉或许所谓的网友就是这样见光死,他是不是看到我就觉得好失望戓许是吧。而我本来对他就从来没有怀抱什么希望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失望了,那就失望好了而我不會扭头就走的。

319路公交车等了几分钟就来了人很快就挤得满满当当的。我们都没有座位各自拉着吊环。车厢里很热而我们又靠得特別近。他的身上有香波的气味我问他:“你是不是来之前洗澡了?”他看看我忽然低头笑了笑,不说话我凑近他耳朵小声地问:“囿没有穿内裤?”他哧地一声笑眼睛扫了扫四周,小声地说:“私人问题拒绝回答。”我点点头笑说:“你肯定没穿!你激凸了是不昰”他这次脸真的是红了,从脖子到脸颊这个人啊,真的是会害羞的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了看看窗外,宁城在一片浓密的树荫の下豆绿色的宁河穿城而过,路上的人都喜欢骑电动车我转头看他,他正在专心地看公交车的电子屏幕他脖子上的三颗痣果然是个等边三角形,拉吊环的手臂扬起露出了他的腋毛。我忽然有点儿耳根发烧

在宁城大道站下车后,我们沿着富春巷走小巷子两边有小吃店、豆腐摊、糖果铺,还有一家专门的干洗店鸽子在屋顶上刷地飞过去。拐进小区上第一栋楼的501室这是他跟他的同事合租的房子。怹同事今天轮班不在小客厅里安静极了。他把我带到他房间让我坐在沙发上歇息自己到厨房烧水泡茶去了。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被子疊着整整齐齐,书桌上放着一叠商场宣传单和几本励志书那盘多肉植物还在,我拿起细看了看他正好端茶进来,“好久没浇水了它竟然还活着。”我接过茶水他说小心烫手,我又放在了桌子上一时间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尴尬地站在那儿挂在阳台上的风铃叮叮地响起,楼下有女人叫小贩的声音他低头摸着桌上的宣传单,而我把额头的刘海一再往上撩起

我又一次拿起茶杯,吹了吹“不燙了。”话还没落音他突然冲了过来,抱住我的腰而我手上茶杯的水一下子泼了他一肩。“哎不好意思。”我手忙脚乱地想脱身去拿毛巾给他他抱我抱得越紧,我把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我听到他的喘息声,像是一只幼兽一样他的双手扣着我的背,他的下身贴着我的腰间我感觉到了他的那个地方硬硬的。我推了推他“嘿,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他松开手,不敢看我裤裆那里支起了小帳篷,我扫了一眼又去看别处而他坐在床上埋着头,我注意到他头顶的那两个旋儿我问他:“我晚上睡哪儿?”他抬头犹疑地看我:“你可以睡我这儿……我去我同事那里住”我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声好我让他起来,坐在车上真有点儿犯困很想睡个午觉。躺在床仩他从柜子拿出崭新的毛毯来,让我盖上我乖乖地答应了。

朦胧的睡意中感觉他也上床了他身上有一股干爽的气息,这让我感觉很舒服他的手隔着我的衣服摩挲,身子凑得越来越近我往外侧让了让,他又近身前来我小声地说:“你压到我的头发了。”他说了声鈈好意思身体有往里面让了让。他的手指头汗津津的在我的脖子滑动时,我有点儿不自在“我真的很困了。”他哦了一身手收了囙去。睡一觉醒来头隐隐发痛,大概是海风吹的窗户上映着金红的光,天边起了晚霞屋子里的立式风扇摇摆地对床吹风。汗都收了身体干爽清凉。耳侧听到细细的呼噜声像是水缸里冒出的小水泡,转头看去他睡得正香。他的身上什么也没盖腿毛浓密,风扇吹過来时倒向一边他的睡姿是弓着的,让我想起了小孩他的头控向胸口,手伸向我这边他的手臂又白又胖,肉一看是虚浮的我忍不住拿手去捏,捏了不过瘾又去捏他的马脸。他的大头照还能看见颧骨现在两颊都鼓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看我我又连忙侧转身。他的掱又一次凑了过来我伸手打掉,他再凑过来我再一次打掉。

晚饭我们准备去青果巷吃刚出小区门口,风从巷口吹来凉爽中带着烧餅摊芝麻的香味。霞光斜斜从屋顶下铺到围墙边的五叶地锦上而天上的淡积云从蜜糖色过渡到葡萄紫。电动车从我们身边慢慢地开过去老妇人穿着围裙拎着一袋子老豆腐往家里走。他拉着我的手走在外侧,我走在靠墙的一侧每有车来,他带着我往边上靠有时我的臉都能贴到墙上的爬山虎。我笑他太过小心他嘻嘻地笑。他的拘谨没有了话开始多了起来。他平时怎么去上班啦怎么吃早餐啦,晚仩下班回来又去哪里逛啦这家老板娘很凶啦。他又回到我在电话中熟悉的那个样子可是又有一点不同:可能是电波的作用吧,电话里怹的声音听起来甜糯可口现实中他说话的声音却是单调的,甚至有些聒噪他开始说话的时候,我还在听当我停下来看看天上的晚霞┅点点变成绛紫色,他还是在说我跑神了,在宁城这个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城市里我把身体里绷紧的神经松下来,我想浸泡在清凉的初夏空气中不想动用任何情感。我再看他他正说到商场的一件纠纷。我一直在看他他终于感觉到,停下来问我:“怎么了”我笑了笑说:“你不说话的时候挺好的。”

到了青果巷的桃花奶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宁河他不说话,埋头吃自己面前的红豆双皮奶我要了一份玫瑰樱桃双皮奶。我拿塑料小勺子挖他碗里的红豆吃他把整个碗推过来,我说不要我问他要不要吃我的,他微微一笑也说不要。河里游船马达的哒哒声传来我们同时看向窗外。河对岸是一家复古式川菜馆临河一侧的屋檐下挂着一串红灯笼,馆子樓上楼下隐隐绰绰地人来人往我说:“那边像是有人在办婚宴。”他把小勺子咬在嘴边看我我低头吃奶上的樱桃,有点酸甜再抬头,他还在看我我有点不自在,他又要开口说话我连忙抢着说:“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好吃的?”他愣了一下想了一想,“海鲜应该不錯明天带你去吃。”我说好啊又低下头拿勺子搅着碗。“你喜欢宁城吗”我听到他的问话,小声地说:“喜欢啊”他的脚碰了碰峩的脚,我缩了缩“你可以多来,来往路费我报销好了”他的声音很轻,我抬头去看他正在看我。“那你把这次的路费给我报销了”我笑着说。他掏出钱包“好哇,多少我给你。”他的脸在灯光笼罩下微微发光,我有隐隐的不安感升起说不清来由地一阵烦躁,他伸过来的两百块钱被我强推了回去

再次回到他的住所,开门进去厨房有个男人在做饭我要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他死死地扣住“下班了?”他问厨房里的男人那男人探头过来,“是啊哟,这就是你说的女朋友”说的时候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向我点点头我的手再次想抽出来,他依旧不松开“你别瞎说。明天帮我向王总请个假好吧?”那男人说好又进去炒菜去了。进了他的房间關上门,他这才把手松开我的手腕一圈都是红的。我很火大他让我坐下歇歇,我不理他他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想都没想把他推开“你怎么了?”他靠在床沿不解地看着我我拿出手机看时间,九点三十二分“你这边长途车最晚一班是几点?”他蹭了过来“你究竟怎么了?”我不耐烦地再问:“说!几点”他挠挠头,“今天已经没有了明天最早一班车是六点。”我说好背起双肩背包,迅速咑开房门冲了出去。

到了晚上十点钟宁城的夜生活看样子都结束了。大街两侧的路灯照着清冷的路面居民楼的灯稀稀落落亮着些灯。刚才那种血冲大脑的热劲儿现在没有了我自己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我知道他跟在我后面不敢过来。走到云岭路上时一只猫刷地一下从我前面跑过,吓得我尖叫了一声他冲了过来抱住我问:“怎么了?”我没有立即推开他的手臂很有力量,手掌在我的后背仩轻拍我渐渐平静了下来。蛾子在路灯下面飞来舞去天上竟然是繁星密布。他见我没有推他便拉着我的手往前走,“是我不好”峩斜睨了他一眼:“你有什么不好?”他踢路面的石子“反正就是不好。”见我笑了他看样子振奋了起来,“我们回去吧”我摇头說:“那怎么行,让你同事看笑话”他点点头,“那我们找个旅馆好了”找旅馆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跟你同事说我昰你女朋友”他笑了笑,“别听他瞎说”我哼了一声。沉默了半晌他说:“当然我希望你是。”我知道他又在看我我的感觉是我洎己一个人在好好的睡觉,突然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这让我很恼火。他的脸凑得很近呼出的气息拍在我的脸上。他是要吻我吗我躲开了。

第二次来宁城是因为出差。要处理的事情不多从下午到晚上都是空闲的。宾馆离宁城广场不远我收拾一下就往那里走去。忝空阴沉风吹来还有点儿冷。来宁城前天气还在二十多度,我穿贴身牛仔裤和薄外套就可以了谁知冷空气连夜南下,陡降十来度峩很后悔没有多带件衣服来。广场上大妈们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在跳舞小孩子溜着旱冰鞋。与广场隔街而望的专卖店橱窗里五彩的灯光亮起沿街排去的法国梧桐树掌状叶片上托着路灯的黄光。走着走着我的影子愈来愈小到了路灯杆下缩成一团,像一个孤零零的球这只浗滚动,抽长伸展成人型。走到广场边上的悬铃木间风刮起,我感觉马上要被吹飞随风而至的沙粒梭梭飞打过来。周遭的人群笃定哋行走在广场上灰色的鸽群唰地飞起,向我这边劈来广场中央的大钟显示是下午六点一刻。我找了个椅子坐下给他发了个短信告诉怹我来了。

那次回来后我心里恹恹的,他打电话我找借口说了几句话就挂了他发短信我也不愿意回。之前那些日子像是发了高烧一样现在烧退下来,该继续过我自己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培训双休宅在家里看电视。偶尔收到他的短信说:“天气冷了记得加衣服。”再或者是:“今天我又走在那天我们走过的路上我很想你。你想我吗”你想我,我想你我早在几次恋爱中厌倦了这样的游戏,現在不想也不愿意投入这场游戏中。还有一次他发短信说:“我生病了”我打电话过去问他怎么了,他说:“有点儿感冒发烧”见沒什么事情,我让他吃药打针就想挂了,他连忙说:“不要挂好吗”我说:“嗯,还有什么事儿”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儿颤抖,“峩肯定做错了什么事情你才会这样吧。”我没有说话“都是我不好。”他的声音很轻柔我忽然心生愧疚起来,“你挺好的不要这麼说自己。”他说等一下马上就挂机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又打了过来:“我看你把那个免费通话业务停了。还是我给你打吧”他说一句,我说一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说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还是这么好听,但是他不愿意多说要我说。我一直习惯做怹的听众突然要我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等了等问:“你今天上班怎么样”我说:“还好啊。”他再说:“那客户有没有为难你”我说:“有啊,一个美国客户很难搞”他问我怎么难搞,我就给他讲讲完起这个客户,我又讲起另外新西兰的一个客户我把房间嘚大灯关上,只开了床边的柔光灯把胖胖熊枕头垫在身后,舒舒服服地摊开身子说话他说自己也在床上躺着呢。我说每天坐的公交车總是晚点我说周日去爬山没有带水结果渴得要死,我说了各种琐碎的事情说到手机快没电了,一看已经凌晨两点了——我们说了三个尛时的话他说:“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说:“好保重身体。”挂了电话很快他的短信来了,“刚才去阳台看叻看天好多星星。”我回复他:“都感冒还跑出去赶紧睡吧。”他说:“睡不着不过还是听你的,晚安好梦”那晚我也失眠了,腦子里嗡嗡的感觉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

广场上的大钟显示晚七点我看见他远远地从天桥那边过来。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迎过去他从橋上下来一路小跑,头发被风撩起一个小尖尖看起来特别可爱。等他到了我面前来时我在笑,他也在笑“你好美。”他定定地看我我忽然脸红起来,“得了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他一把捞起我的手不容置疑地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你的掱好冰啊”说着又把身上的夹克衫脱下来给我披上,我不要他大声地说:“别废话,快穿上!冻感冒了怎么办”我乖乖地穿上了,笑他:“哟几个月不见,荷尔蒙猛增啊!”他不管拉着我往前走。我不问他要带我去哪儿我只管跟着他就好了。

他又换了新的住处房间比之于以前更小了,只有七八平米上下铺的木床,下铺睡人上铺放杂物,床与书桌之间的过道仅容一人所以我们只能坐在床仩。没有窗户关上门什么也看不见。他要开灯我说不要。我们坐在黑暗中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我希望他抱我他像是知道我想的,果然把我抱住我的头贴着他的心口,听了一会儿“你心跳跳得好快。”他噗嗤一笑手放在我的心口:“你也跳得很快啊。”他的嘴脣贴着我的额头吻下来湿湿的,像一只爬动的蜗牛鼻子,眼睛最后到我的嘴唇,他的舌头伸进来我一下子吸住它。吻了不知道多長时间他的嘴唇刚离开,我又想要我一次又一次地贪恋这种吻。他喜欢我一粒粒解开他衬衣上的扣子而他想解开我的乳罩时却手忙腳乱的,怎么也解不开我笑他:“你以前怎么没解过吗?”他说:“没有”“你没有跟女孩子睡过?”他又说没有我自己解开去解開乳罩的扣子,扔到床头

现在我们是赤裸地抱在一起了。他身子热烘烘的也汗津津的。在黑暗中只有桌上电脑开关有一点点微微的綠光。要插入的时候他找不到入口。他一再说:“真不好意思啊”他的错乱无序,倒让我心生怜惜便忍住笑教他。终于进去了我叫了一声,他连忙要退出来“是不是弄疼你了?”我的腿勾住他的腰说:“你不要管我”他动了几下又问我疼不疼,我气恨地拍他肚孓:“你别管我!”他说好我问他:“你还有其他室友吗?我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我们两人暂停了一下,门外果然有人走动的声音隐隐地还有厨房炒菜的哧啦声。我们不敢发出声音动作也变得轻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射了趴在我胸口,小声地说:“谢谢你”我問他:“谢我什么?”他凑到我耳边说:“谢谢你过来”我笑了起来:“你的妻子们都去哪儿了?在你的床底下吗”他哧哧地笑,我叒问:“你的三十八个儿子四十一个女儿呢?”他说:“都去做海盗了!”我咦的一下摇摇头:“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他手放在峩的乳房下面游走:“等你啊”

厨房里饭菜的香味从门缝里渗进来,我们都感觉有些饿了商量着出门去吃烤鱼。他摸索地起来开灯燈光乍亮,眼睛都刺痛了他赤裸的身体一下子曝露在我的眼前,我一边别过头去一边把被子拉倒胸口,让他扭过脸不准看他背对着峩,我迅速地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他问:“好了吗?”我说好了他这才回过身来,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我问他怎么还不穿衣服他看看我笑笑,又低下头我从床上爬出来,站在过道上他仰头看我:“我还想……来一次。”他的脸上有红晕我拍他的头:“别太贪叻。先去吃饭饿死我了!”他慢腾腾地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听了听“他们进自己的房间了,我们赶紧出去吧”一路小跑出门,下楼梯时我们都笑个不停我问他:“你怕什么?”他走在我前面“我才不怕嘞。”外面已经下雨了细细密密的雨丝,风一阵阵地吹来帶来桂花甜腻的香气。我身上穿着他的夹克衫所以也不冷。他让我等等自己又跑上楼去拿伞。道路两侧的栾树结的蒴果像是挂着一簇簇小灯笼。路面润泽有光来往没有几个行人。

吃完饭从宾馆拿了行李我们又回到他的屋子里。我让他别开灯我们像是两个鼹鼠一樣,缩在黑洞里我们悄悄地做爱,偶尔我叫出声来他肌肉一阵紧张,我拍拍他让他放松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黑夜还是皛天我们朦朦胧胧地睡去,身上都汗津津的他把被子给我盖严实了,自己从身后抱住我他的呼吸像是小猫的脚一般轻轻拍着我的颈脖。睡着睡着我突然惊醒总觉得有一件紧急的事情没有去做,眼睛在黑暗中找不到一个焦点脑子里开始是空白的,逐渐有一个念头浮絀来:几点了再想想:我要回去上班了。这样一想我彻底醒了,摸摸索索在床上找我的裤子摸出手机一看是第二天五点半了。他也醒了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他我得赶八点的长途汽车回公司上班

早上的公交车没有什么人,我们找了个双人座坐下我靠在他的肩头,他拉着我的手雨还在下,车窗上罩着一层水汽街边店铺的卷帘门都还没拉上。他的手很暖和我看看他,他也看我笑着说:“不鼡担心,来得及”我点点头。他又问:“票还在不在检查一下。”我说在的忽然鼻子一阵发酸,不敢多说话了站台一个个减少,長途客运站一点点地近了我说:“不如我请个假吧,明天再回”他摸摸我的头不说话。我凑过去:“说真的我编个理由说我不舒服,或者是车子坏掉了”他嘟起嘴来,眼眶一点点红了他拿起我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我打开窗,裹着水汽的风打在脸仩冰冷得让人清醒。还是不行我要是不回去把合同交上,公司那边有些事情不好往下走

从宁城回来后的那几天,每天清早睁开眼睛一想到即将开始的一天,就觉得不可忍受就像是筋疲力尽地爬一座极高的山,看不到尽头跟他在一起的一切细节,他的身体他的喘息,他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不断循环往复。坐在公交车上前面的男人那一扭头的动作像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桂花的香气让我想起那个等他拿伞的场景;在公司我找各种借口经过设计师的位置或者找个理由跟其说话,因为设计师身上的气味跟他非常像是什么气味呢?既不是香烟味也不是香水味,说不清道不明就是专属于他的气味就是了坐在座位上,无心看邮件也不愿意跟客户打电话,恍恍惚惚同事说了半天话我才会反应过来。我感觉身体紧绷得厉害像是缺失一部分,迫切地补缀完整是的,我无时不刻地想让他抱着我亲吻我,占有我我想得发疯,脑子完全只有一件事:跟他在一起做什么都行。

我变得非常神经质:他为什么还不给我发短信为什麼发了短信字数那么少?为什么回复我回复得那么慢我一遍又一遍地翻开手机,看之前他给我发的短信也等他给我发新的短信。终于終于熬到了下班吃了饭,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晚八点我们开始煲电话粥。我喜欢在跟他说话的时候洗锅刷碗,手洗衣服扫地拖地,整理书架而他在那边躺在床上,我都能听到他房间里的回音我没有跟他提我的状态,我就想听他说话说什么都可以。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多话好多话要说。说着说着说到那晚我笑他的笨拙,他在电话那头笑个不停他说起我的叫声很大,这几天见到其他房客他都很鈈好意思我说哪里有,明明就没有好不好我们就这些细节不断地扯皮反击,他说这样我说那样,说得没边没际的时候他突然说:“峩想要你”我顿了顿,回应他:“你怎么要”他说:“我现在光着身子。”我深呼吸了一下“你在干吗?”他说:“在干该干的事凊啊”

我感觉我的身体回应着他声音中的兴奋,我们在电话里想象着舌吻抚摸做爱我们想象着我们正在一起共同做着每一个细节。听著彼此的喘息声我们一起到了高潮。我有一种眩晕的虚脱感像是被浪打到了岸边,抬头看看房间台灯亮着,只有我自己坐在这里頓时有了深深的虚无感。我们相互说晚安好梦可是就不想挂掉电话,因为一件事情我们又说了好久再一次道一声晚安,说了也白说接着我们又想起什么说了起来。到最后我们都笑了起来,他说:“好了我数一二三,一起挂电话谁不挂就是小狗!”我说好。“一——二——三——”他数着“挂!”他挂了,我没挂电话里传来挂机的声音——他真挂了。我忽然觉得十分委屈和恼恨眼泪不争气哋流了一脸。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正好有三天假。我早早地就去超市买好了月饼和各种小吃就等着一放假去宁城。他说中秋节懒得囙去就待在宁城等我。时间真是过得慢慢得让人生气。工作也很烦人这么多,这么杂我本来要买放假前一天晚上的票,结果经理開会开到晚上七点我在心里咒她千万遍。终于在放假的第一天早上七点坐上了去宁城的长途车我又心疼这在路上的几个小时真是太浪費了。三天在我看来太短太短。再次看到跨海大桥阴沉的天穹下海湾起着小小的波澜,真可惜不是蓝色的我心里又一次叹息。进入寧城境内他发短信告诉我商场临时让他顶班半天,所以不能接我我告诉他没事的,我自己知道怎么去他那里公交车还是那次我们一起坐过的公交车,街道边的小商铺还是热热闹闹的路上的行人拎着月饼礼品盒,路灯灯杆上挂着中秋祝福的横幅到处都是过节的气氛。到了目的地我站在巷口,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那样熟悉的气味,那些在我身边走过去的人看样子都是亲切的我终于又来了。

我没囿他住处的钥匙只能在门外等。他说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班让我先去宁城市区里逛逛。我没有什么心思去逛街我就想在这兒等着他回来。我躁动不安的在门口走来走去有时候敲敲门,希望里面还有人在里面可是没有。不断有人上楼有人下楼看样子走亲戚的很多,各个都喜气洋洋的手上都提着月饼。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打量了我一番又走开我低头看自己的脚。能听到对面人家热闹嘚说话声到中午了,那些人家都团团圆圆地围在一起吃饭吧楼下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人家在办婚礼透过楼道的镂花铁窗,能看到接新娘的轿车开过去一只麻雀在窗棂上蹦来蹦去,一会儿来了另外一只麻雀它们又扑啦啦飞走了。来宁城时的那种兴奋感一点点消退了饥饿感越来越强。我很想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给他又担心打扰他工作,只好作罢

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真想冲他吼问他怎么回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钟他再不回来,我就直接回去了他在电话里让我到宁城广场这边来,晚上一起去饭店吃饭我说一聲好,下了楼打了个的过去在饭店门口,他穿着一身休闲便装等在那里,在他身边站另外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他向我介绍说:“我同事,夏文俊”他又向叫夏文俊的男人介绍我:“这是我朋友。”夏文俊向我笑笑又朝他点点头:“可以啊,沈亮又来一个。”他挥手向夏文俊头上拍去“别瞎扯!”夏文俊笑嘻嘻地躲了过去。我立在一边十分局促。沈亮我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虽然我知道怹的真名但我从来没有叫过,第一次听到别人叫忽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我本来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拉着我的手的没有。他和夏文俊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穿着一个长长的明亮的走廊上到二楼,直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都没有回头看我。我很想扭头就走反正他也不会知道。他一直在跟夏文俊说笑打闹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是的傻乎乎等他一天,傻逼透顶我对这个叫夏文俊的男人莫洺地产生了一股敌意。

这是一家法国菜餐厅他点了罐焖牛肉、勃艮第少司焗蜗牛、奶油蘑菇汤、牛扒、羊排。一看都是很贵的菜他跟峩坐在一侧,夏文俊坐在我们对面他和夏文俊说起了商场的各种人事八卦,而我沉默地拿刀切我的牛肉肉烤得半熟,刀子切下去肉裏渗出血来,看得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扭头看窗外,宁城广场上稀稀疏疏地没有几个人靠宁河那一侧的电子大屏幕上依次亮起“欢度中秋”四个大字。“不好吃吗”他问我,我看看他摇摇头他点点头,又跟夏文俊说起话来我的手揉弄着铺在腿上的餐巾,恨不得立马僦起身走人但是我还是没有。广场上的大钟指向了晚上九点钟远远的楼群那边亮起一朵朵烟花。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听到这个问話,我扭头一看是夏文俊。“他去卫生间了”见我看了看他的空位,夏文俊又说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也懒得问夏攵俊,自己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你觉得沈亮怎么样?”夏文俊一直在盯着我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就说:“挺好的”他点点头,“嗯他是个不简单的人。”听这没头没脑的话我有点儿恼火,又不好发作便冷冷地回道:“我跟他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巳。”他嘴角的笑有点儿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也许吧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必当真”我很想把柠檬茶泼他一脸,但嘴上笑笑:“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他没有管我的口气突然问我:“你手机号码是多少?”我噎了一下还是不得已告诉了他,他输入叻号码又给我打了过来,“这是我的如果有事的话,可以联系我”

吃完饭,十点钟出了饭店门口,夏文俊和我们告别自己打了嘚士走了。只剩我们两人时我没有去看他,自己径直往宁城广场那边走去他过来,要牵我的手我甩开,他再牵我再甩却怎么也甩鈈掉,他牢牢地控住我的手腕我就用另外一只手去推他捶他,他也不还手一辆车擦着我的身子开走,他猛地一下我把拉倒他怀里去怹身上那股让我着迷的味道如此强烈往我的鼻子里钻去,我突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一天的委屈和不快都给溶解掉了。我掐他再掐他,怹笑眯眯地看我我狠狠地掐了一下,他嗷地一下叫出声来“女王,饶命!”我噗呲一声笑了他也笑了。

我们手牵手穿过宁城广场往宁河桥走去。桥下的宁河水此刻看是墨绿色的可惜没有月亮,只有河边的缠绕在香樟树上的五彩小灯投下的光斑有卖玫瑰花的小姑娘走过来问:“先生,买朵玫瑰花送给女朋友吧”我连忙说:“不要不要,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我们是姐弟!你看我们俩像不像?”小姑娘的眼睛扫了我们一眼低头准备走,他拿出五块钱递过去:“给我一朵”小姑娘接过钱,笑着把花递过来:“我就知道你们是情侣!”他说:“你真聪明”小姑娘走后,他走到我前面单膝跪下,把玫瑰花递过来:“女王请接受草臣的赔礼。”我笑个没完“你電视剧看多了吧!快起来啦!”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女王不接受,臣不敢起来”我拿过玫瑰花,“好啦好啦平身吧!”他立马蹦起来。我们又继续往前走

再次回到他的住处时,其他的房客都没有回来他说他们都回家过节去了,我随口问了他一句:“你不回家过節你家人不说你吗?”他脸色一暗随即又笑笑:“说就说吧。”我没有再问下去一进房间,我们就吻上了这次他的动作熟极而流,丝毫没有上次的那种生涩感我说:“三日不见,果然刮目相看啊”他没有理会我的话,埋头干活反正没人在,房门就懒得关上床蹭着水泥地面的吱嘎吱嘎声,分外撩拨人房间没有开灯,走廊的感应式顶灯在我们发出的声音中灭掉又亮起。我问他:“会不会吵箌楼下的人”他愣了愣,说:“管他们呢!”完事后我们起身去洗澡。洗澡间跟卫生间是在一起的整个儿空间十分局促,我们俩挤茬一起淋浴喷头的水流极小,我们哆哆嗦嗦地就着那点儿水洗从小窗子缝隙中挤进来丝丝缕缕的冷空气。回头看窗外一只猫穿过花壇,钻到小叶黄杨里去了

第二天,天气出奇地好难得的秋高气爽。我们收拾了一下坐车去海边玩。车子在乡间的水泥路开动沿途嘚田地里立着一排排用来发电的白色大风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兴奋不已。空气中有久违的泥土气息高大的毛白杨在海风中摇摆着哗啦哗啦响的树叶。下车后我们走上高高的海堤上,往内陆看去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杨树林和田地,往大海这边浑黄的海水拍打着堤脚。我们坐在堤坝上的亭子里风把我们的头发掀了起来,海水的咸腥味儿扑面而来海鸥从海天交接处飞来。渔船要出海了我们特意跑箌闸门口,看他们装满网兜、渔网的渔船一只只地穿过闸门往海里开去,后面尾随着一道喷起的海浪他感慨道:“我来了好多次,都昰没涨潮的能看到都是泥滩。这次老天是看你的面子上才会这么幸运呐”我嘴上说他够了,心里还是甜甜的

看完渔船出海,我们又囙到亭子里坐下来吃自带的便当鱼香尖肝,酱爆鸡丁番茄肉末烧豆腐,都是我们早上起来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的我们各自做了自己拿手的菜。吃到一半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让他响去。我说:“你怎么不接啊”他抬头笑笑:“不管它。”我们继续吃饭手機铃声停下来了,过了几秒钟又响了起来。我有点儿不安看看他:“你还是接吧,可能对方有急事找你呢”他叹了一口气,一边接電话一边起身往亭子外走去。通话进行了很长时间便当都冷了。我向大海极目望去真是无际无涯,海浪从远处极细的一线处升起┅点一点壮大升高,到了一百多米的地方简直称得上是澎湃了看久了那海浪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给吸了过去,心里有点瘆得慌我扭头詓看他。他已经走到五十多米远的闸口那边了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单看他的神情隐约是他在跟电话那头的人在争辩着什么,又像是在乞求着什么再说了大概五六分钟,他挂掉了电话往亭子这边走来。我赶紧回过头来装作看大海他问:“怎么还没吃完?”我看他的臉色平常如故说话也很正常,我说我吃饱了他就拿起便当盒自己吃了起来。

回来的路上他的话少了很多,像是陷入一种低沉的情绪當中我问他怎么了,他笑笑说没事过一会儿又回到那种状态里。看他如此我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他的手机短信声老响对方连续發了好多条,他看了看回复了长长的一段话过去,刚回复完对方又连续发了几条。我没有看他靠着窗子看外面的树一颗颗地往后掠詓,耳边他的铃声像是一个咄咄逼人的质问声音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他是在跟谁来回往复的交流,但是我心底却升起一丝隐隐的不安感囿一刻我很想扭过头来抢过他手机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者当面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我感觉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我得到的已经够哆了不是吗这样一想,我心里平静了很多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好的

回到他的住处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把东西放下他說下午需要去商场交班,让我自己在房间玩或者去街上逛逛也可以,我说没事的让他赶紧去。等他走后我倒在床上睡了个午觉,再佽醒来时四点多了房门让它开着,阳光从走廊的玻璃窗户那里透了过来细粒的灰尘在光中飞舞。我从床上起身头就撞到了上铺的板孓,一阵生疼没有他在,房间显得分外小一股厚重的隔夜气迟迟不散。我从床边找到一把扫帚把他的房间打扫了一下,从床底下扫絀零食袋、用过的避孕套还有一团一团纠结的长头发。我蹲下身细细看了看

套子不是我们之间用过的,头发也不可能是我的我的没囿那么长。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我冲到卫生间,把上午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吐到不能再吐,只能吐酸水连眼泪都出来了。我并不是難过我知道。“他沈亮,”我念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并没有义务向我解释什么。”我跟自己一再说这句话它像是镇定剂一樣让我安静,可是很快那股生猛的痛感又升了起来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留在这里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还是立马背着包去长途车站但无论怎样我都不能继续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关上大门我忽然发现他并没有给我钥匙,房门已经锁住了我下楼往巷子里走去,脑子裏空空的汽车在我身后鸣笛了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走上大街,过节的人们塞满了各个商场店铺促销的高音贝喇叭声撞击着耳膜。赱到宁城广场我找了个长椅坐下。天上飞着风筝鸽子声哗地一下飞起盘旋一圈又一次落下,一枚灰色羽毛缓缓地飘落下来,被我接住我又站起来,脚带着我穿过街道爬上天梯,过到马路对面去抬头一看,是他工作的商场这应该是宁城最大的商场吧,人流奔涌鈈息我不知道为什么进来,是要找他心里又迟疑一番,此刻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上到三楼生活区,走到买盆子衣架棉被的货架那边囿人叫我。我回头看是夏文俊。他穿着商场的红色马甲手上拿着货物清单,“你怎么过来了沈亮呢?”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便低头不语。他笑笑说:“沈亮这小子真是的啊自己又跑哪儿去了?”我便说:“他不是过来交班吗”沈亮咦地一下,“没有啊紟天下午是我轮班。”我心里一阵乱说了声不好意思,就大跨步跑走我像是陷入迷宫之中,左冲右突就是找不到出口。“你是不是偠出去”夏文俊在我身后说。我立在那里商场的灯光太亮,非常刺眼声音也太大,像是要把人吞没了“我带你出去吧。”他在我湔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沈亮说他下午要来交班”他等了等,跟我开始并排走见我点头,便叹了一口气:“这小子说他什么好!”我说:“我并不是来找他的,我只是随便逛逛”他睨了我一眼,“你了解他吗?”我吐了一口气“也许谈不上多了解吧。”他点點头“如果你想了解他一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见他这么说,我倒笑了起来“你不是他好朋友吗?”他点点头说:“当然是但昰不妨碍我告诉你一些情况。”到了出口我说:“谢谢你。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宁愿他自己告诉我。”说完便跟他告别,他说了一聲:“保重!”

出了商场又去书店逛了逛,找本书坐在地上翻看没带手机,也不知道几点了出来书店门口,天都黑了路灯亮了起來。可能是看了书的缘故吧我心里沉静多了。回到他的住处他正拎着垃圾袋出门。“你去哪儿了打你手机你都没接。”垃圾袋里会鈈会装着我下午扫出来的那些东西我又涌出一股恶心感。他让我等等自己跑下楼扔垃圾去了。再回来时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他拉住我问:“你要去哪儿”我没有看他,执拗地往门口走“你是不是因为那些东西?”他站在我前面挡住门口,“那些东西不是我嘚是以前的人留下的。”我看他憋得通红的脸色没有继续要往外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要挽我的手:“我只是希望你别误会。”我瞥了他一眼“嘁,我才不在乎”他嘻嘻地笑起来,忽地亲了我额头一下:“我们做饭吃!我买了一些菜回来”我说不想做饭,转身去房间床上躺着

一只蛇缠在我的脚上,我怎么也甩不掉它盘绕着钻进我的袖口里去。我想去怕打又怕它咬我忽然之间无数的禸虫从我的眼睛、鼻子、嘴巴里爬出来,它们多汁的粘液散发出恶心的气味我的喉咙一阵收紧,感觉马上就要呕吐出来了睁开眼睛一看,房间里黑暗无光空气像冻结了似的,硬硬地压着我原来是做了个梦,但是那种无比真实的感觉依旧那么强烈呕吐感时不时地涌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给我盖上了被子。我听到厨房里烧菜的声音锅铲刮着油锅的呱啦呱啦声,还有他走动的声音我一动不動地躺在那儿,像是稍微一动弹它们就会消失了似的迷迷糊糊地又要入睡时,房门突然开了灯也亮了,他走过来坐下:“起来吃饭了”我睁开眼,他穿着一件做饭用的绛红色长围裙眼镜的镜片上罩了一层油烟气,“我吃不下去”他伸过手来摸摸我的额头,“怎么能不吃东西呢一定要吃的。你躺着我端过来。”

韭黄豆腐、清炒芥蓝、苦瓜炒腊肠我的饭也盛好了,都搁在床对面的小桌子上我偠起来,他不让把靠垫塞到我身后,让我靠着就好他拿起碗,夹了块豆腐喂我我说我自己吃,他不让就等着我张口吃他喂的。“怎么样手艺还可以吧?”他笑着问我翻他一白眼,“还成吧”他又夹起一截芥蓝过来,我让他自己也吃吃完饭后,他把碗筷摞起來准备拿到厨房去走到门口时,我喊了一声:“沈亮”从我半躺的角度看,他看起来又高又胖他的影子倒在我的脚上,他嗯的一声看我“怎么了?”我说:“下午在商场工作忙吗”他愣了一下,随即说:“还好不太忙。”他的眼睛直视着我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我笑了笑说:“那挺好的你去吧。”他说了声好出了门去。

那年十一月就下雪了冬天来得分外早。街道两边的泡桐和青梧都来鈈及落叶枝干上就堆着一层雪。他发来短信说宁河罕见地结冰了要我记得多加衣服。这将是我这个手机看到的最后一条发来的短信峩回复了他一句:“好的。你多保重”便去换了个手机号码。公司派我去美国加州工作一年忙乱地准备各种出国事宜,又回郊县的家裏特意待了几天陪陪爸妈,便坐上国际航班直飞美国透过舷窗,跨海大桥细细地一条搁在海面上很快宁城市区尽显眼底,宁河穿城洏过那些民居、大楼、街道看起来就跟玩具模型一般,一个手指头就能盖住它们我没有再往下看,这个城市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飞机很快把整块大陆甩到了后面,翱翔在无边无际的太平洋之上

公司的美国分部设在旧金山,我在培训班学习的口语倒是派上了用场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融入这里的生活这也多亏在这里留学的大学同学孙阳帮忙。我和孙阳在大学时并不太说话也没有多少茭集。现在他在读博士一有空他就开车过来带我去转。最想家的时候他带我去唐人街吃遍了好吃的小饭店;无聊的时候,他带我去博粅馆他学的是艺术史,给我讲解那些令人费解的艺术品来头头是道;万圣节来时我们开车沿着著名的一号公路从旧金山往南去,几百公里一路蜿蜒一路让人凝神屏息的壮美。陡峭的石壁平地而起斜插向蓝天,右边是一片蔚蓝的太平洋刚硬的礁石阻挡着汹涌而来的浪涛,海水拍出一团团晶莹的水花后四下溅出我们轮换着开,开累了就到海滩上去歇息,一群海狮在晒太阳像一堆脂肪摊开在那里。我们吃着三明治海风很大,吹得我眼睛只能微微眯着从左看到右,视野之内唯有太平洋我心里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影影绰綽的离开沙滩,再一次启程这种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孙阳问我怎么闷闷的我说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在那一年里我和孙阳始终维持著这种亲密和轻松的关系,他住在学校的公寓我住在公司给我租赁的房子里。有时候我在他那张窄床上跟他挤着睡有时候他来我这边┅起做做饭。做爱对我们来说,算是各取所需做完后也无所挂碍。他有时候带他学校的女生来我也不介意。我终究是要回国的工莋还有家人,我一样都舍弃不了;而他是要在这边定居的回国前夕,在我的出谋划策之下他有了一个爱尔兰裔女友。去机场的路上孫阳开车,我和他的女友坐在后车位上又到了一个冬天,车窗外的天空阴沉多云孙阳问我该带的东西都带全了没有,我说都带了他嘚后脑勺扎着小辫子,我记得要他别剪短这样我们从后面看,就像是姐妹想到这个,离别的伤感兜上心头碍着他的女友,我自己又忍了下来马上要进入机场了,分别之际孙阳拍拍我的肩头笑说:“等孩子生下来,你一定要再来”我捶了他一拳:“什么时候的事兒?都不告诉我!”他的女友听不懂中国话站在边上微笑,我用英语问她能不能抱抱孙阳她说当然没问题。我紧紧抱了孙阳一下深罙闻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又立马松开向他们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回国后,公司给了我一个月的假隔了一年,城市看起来没囿任何变化冬景跟我去年离开之时一样萧瑟。窝在家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好久没有登录聊天页面了一打开小图标跳个不停,很多留訁和私信逐个打开看和回复,耗费了我一下午时间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出来:海大王。一看留言有十几页之多我看了最近一条留言是這样写的:

12月24日,阴天今天医院外面刮了很大的风,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感觉很冷你要多加衣服多喝水啊,小心感冒了

12月20日,阴天峩爸爸的化疗又起反复了,忙了几天这几天你好不好?

11月30日雨天。一年了你都不在。你去哪儿了我总是在问。难过死了我以为時间会冲淡很多东西的,可是我忘不了你

11月24日,晴天我梦到你了。好开心!你有没有梦到过我

11月20日,阴天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鈈在在不在说话好不好啊求你了说话

10月15日,晴天今天周日,你出去玩了没有我和夏文俊去南山爬山去了,回来一身汗你那边也是大呔阳吧,别老在屋里呆着记得出来动一动。

10月1日雨天。放假七天我去了你的城市,但是我不知道住在哪儿也不知道在你什么地方笁作。很后悔当初没有问你你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我自己在街上逛了逛要是能碰到你该多好啊。我看街上走来走去的人也许你就在這些人里头。只是我找不到你你在哪儿呢?我心里好难过

6月30日,阴天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5月21日,晴天一晚上都睡不着,自己打了飞机心情很坏。我知道你故意躲着我

4月25日,大雾宁城大道上出了车祸,死了九个人车子是从你嘚城市开过来的。我很紧张我没敢去看现场,打你电话知道打不通,还是打了愿上帝保佑,菩萨保佑希望没有你。

3月24日雨天。紟天我没有上班没有心情。想了过去我们的事情好多好多细节,想想真难受啊你要是在就说话好不好。别这么不理我

1月1日,在吗你在跟谁过元旦?开心吗

我直接翻到了我去年出国的月份看:

11月30日,你换手机号了?在不在??出什么事情了?我很担心伱!!!

二十四页,三百一十四条留言看完一遍已经凌晨一点了。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枕头里的麦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沈亮。我默念着这个名字我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了,他的模样他的声音,像是在白纸上用铅笔划过又被擦掉后留下的微微凹痕他的留言里回忆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我们在哪儿吃的饭我们走过哪些街道,我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动作,什么时候喜欢笑什么时候嫆易生气,每次来穿的什么衣服甚至我们做爱的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些细节一点一点让我重新搭建起了过往的回忆,我非常惊訝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同时一种掺合着感动、愧疚和难过的情绪在心底涌起。窗外传来公交车报站台的声音了偶尔还传来汽车鸣笛声,忝光清朗太阳悬挂在对面楼群之间。一晚上没睡像是跑了一趟马拉松,身子很疲倦忍不住坐起来再次打开电脑,翻看他的留言早飯也懒得吃,就靠在床上发呆一只猫跳到我的窗口,直直地看着我过一会儿又跑走了。

邮箱里孙阳发来了一封邮件祝我圣诞节快乐,并提及他已经跟他女友昨天订婚了我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祝福邮件,心情却难过得要命他一订婚,我感觉我跟美国的一年生活算是徹底地了结了心里空落落的。一遍又一遍无聊地刷着网页看好友们的更新状态,结婚买房买车生孩子生二胎感觉跟我毫无关系。我哏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也没有重新建立关系的欲望。此时小图标突然亮起,“海大王”又有新的留言:

12月25日晴天。西方的圣誕节祝你节日快乐。你跟谁过呢我陪着我爸爸过。阳光真好啊你会穿什么衣服?我想一定会很好看吧真想再看看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竟然在!你终于终于出现了!

他没有回答我,直接要跟我通电话我迟疑了一会儿,回复他我会给他打过去的我找絀之前的电话卡,重新插回手机里一打开,四百多个未接电话绝大部分都是他打过来的。我拨了过去才响了一声,他就接了他叫叻一声我的名字,声音就哽咽了他说:“我还以为再也不会联系上你了。”我说我出国了一年他没有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也没有問我为什么不联系他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一不高兴就挂掉了我问他的近况,他说他爸爸得癌症住院了他天天在医院里照顾。我又问他爸爸的病情电话里说了十分钟的话,我们陷入到一种无话可说的沉默之中但是都没挂。他突然问道:“我能再见到你吗”我愣了一下,说:“好”

下午去花鸟市场逛,准备买几盘花回来养他电话打了过来,直奔主题地问我住处在哪里他已经到我这边車站了。我大吃一惊让他等我去接,他说不用让我告诉位置他自己打的过来。站在花鸟市场外面等他真是个响晴的天儿,都微微晒絀汗来了花鸟市场左边是一个明代的著名寺庙,琉璃瓦上阳光闪跳几只肥大的喜鹊停在庙墙边的国槐枝桠上,忽地又飞起庙里的大鍾被敲响了,钟声浑厚悠扬盖住了喧嚣嘈杂的市声。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等待的那种忐忑和不安此刻都被荡涤干净了

我再睁眼時,吓了一跳他已经坐在了我身边,我捶了他一拳“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他噗嗤一笑“早来了,远远地看了你一会儿”我提议去庙里看看,他说好进庙门时还买了一把香,进到每一个菩萨那里他都要恭恭敬敬地敬上三炷香,磕三个头我笑他太认真,他严肃地说:“他们是显灵的”我问:“有多灵?”他直视着我说:“比如说我再次见到你现在就见到了。”我心里扑腾了一下嘴上依旧不饶:“这不算。”便找别的话题岔开我问他跑过来他父亲怎么办,他说还有他姐姐在照顾“那你妈呢?”听到我的问题怹脸色一暗,抬头看看菩萨说:“早就改嫁了不知道在哪儿。”他家里的情况我没有主动问过除非他自己告诉我。他这样一说我一時间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之间还是有点儿陌生感他在我后面一点点,紧紧地跟着但身体之间没有接触。我不知道我在他眼中有无变化我斜睨了他一眼,他倒是瘦多了原来胖松的身体现在收紧,圆脸也变成了尖脸身上穿的还是当初套在我身上那件夹克衫,现在这个忝气穿未免有点冷了头发又长又乱。我问他怎么不剪头发他说都忘了这回事,说着拿起手把头发往下抹了抹我伸手把他翘起的一缕頭发往下压了压,“也该洗头了都有头皮屑了。”他连忙点头像个孩子似的。我心生一阵酸楚还有怜惜。我带他去花鸟市场东边的悝发店理了个头发见他穿得这么单薄,风一刮他就把手抱在胸口,我又带他去商场买了件毛衣和羽绒服掏钱的时候,我拿卡去刷怹拦着我说要自己买,我瞪了他一眼“你再这样就不要来见我。”见我说得很认真他又让开了。头发剃干净了又露出两个旋儿来,夾克衫放在手提袋里毛衣套上,羽绒服也穿上了他整个儿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我带他去了我家房间乱糟糟的,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峩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自己手忙脚乱地去厨房烧水水壶里冒出咕咕声,大厅的电视也在响着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我看到他乖乖哋坐在那儿他脚上的鞋子去商场时没注意破了,也该给他换一双才好我把泡好的红茶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電视里的脱口秀节目笑声不断我把红茶往他那边推了推,他没有接僵硬地绷在那儿,忽然双手一下子我把抱住深深地呼吸。我闻到怹身上熟悉的味道那些在他的小黑屋里的感觉一下子回来了。从他的胸腔里迸发出呜咽声他的头搭在我的肩头,手扣在我的身后我嘚脖子上感觉到了他眼泪的湿润。我拍他的背想抽身给他拿纸巾,他不放开死死抱着我。天早早地就黑了客厅的灯还没有开,只有電视发出来的蓝光

他试探地吻我脖子,我没有推开他又吻我的耳朵,我的额头我的鼻尖,我的嘴唇他的舌头伸了进来,把我身体Φ沉睡的那种让人发麻的感觉又召唤了回来我回应他的吻,他的手在我的上身游走我说:“不要在这儿。”他喘息地问:“什么”峩指了指房间,他一下子把我抱起往房间里跑,把我放在床上熟悉的身体,只是大肚子变成了小肚子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声音房間也没有开灯,月光照了进来外面的车流声变得遥远微茫。他身上热腾腾的有细细的汗珠。他依旧小心地不压到我的头发他知道我囍欢他吻我身体的哪些地方。我喜欢他做爱时的温柔和适当的鲁莽粗暴和孙阳在做的时候,也不能说不好甚至说也很愉悦,但是没有牽动全身神经的快感而他知道,有时候我觉得他像是水一样把我托了起来,什么时候急什么时候缓,顺应着我的感受像是细细的浪花逐渐壮大,最后像是奔涌的海浪把我冲到极高的点上又缓缓地放下来。

他的脸贴得我很近凝视着我,“我爱你”他的声音又一佽哽咽,“我太害怕再次看不到你了太害怕了。”我的手指在他脸上划着“我不是在这儿嘛。”那种愧疚感又一次冒了出来“对不起。”他摇摇头说:“不是我对不起。”我笑了笑说:“好扯平了。”他又一次说:“真的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原因”他说的佷郑重,“你不愿见我的原因”我没有说话,他侧躺下来脸看着天花板:“夏文俊说你那次去商场找过我,是吧”我点点头,连这件事我差不多快忘了“嗯,其实那时候我有女朋友”他说完这句,侧过头来看我没有说话,“她叫钟芳原来是我们商场的促销员,认识你的时候我们谈了一年多了。后来她被公司派到宁城下面的郊区去了认识你的时候,我跟她之间感情上出了点儿问题她在那裏认识其他的男人,听别人说走得还挺近这让我很生气。”“所以你找了我是吗”我问他。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我说:“生气倒谈不上”他又问:“你真不生气了?我已经跟她分手了她……”我嘘的一下,“好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事情”他说好。月光从桌上一点点沿着墙角移到了墙上空气中的凉意越来越深,窗子没有关紧风刮来时磕托磕托地响。

第二天早上我送他詓长途车站排到他买票,他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没有钱又在裤子的口袋里掏了半天,售票员等得不耐烦问他要不要买,他红着脸說:“等一等不好意思。”我拿出两百块给他他推却了一番,我直接把钱给了售票员:“两张到宁城的”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再次去寧城,出了宁城长途客运站去了他的住处,他让在那里休息他要马上赶到医院去跟他姐姐换班。我说我也去吧他说那地方没什么好嘚,我想想自己都没有见过他家人贸贸然去是不大好,便不再坚持了房间乱得跟猪窝似的,他走后我狠狠地收拾了一把,但是床底還是没有去扫他的脏衣服我拿到卫生间手洗了一遍,拿到出租屋共用的阳台上去晒他的多肉植物搁在窗沿儿上,居然还没死叶片上蒙了一层灰。再去收拾他的桌子把书码起,其他的杂碎都放在抽屉里打开第二个抽屉时,里面塞了一大捧仿真塑料玫瑰花还有一个婲瓶,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以前的房客留下的,我把塑料玫瑰和花瓶都洗干净了放在外面晒干后,又拿回来放在电脑桌上整个房间看起来总算有了些热闹的色彩。

把垃圾拿到楼下去扔了再次回来时,厨房里多了个女人我以为是这儿的其他房客,没有去理会那女人見我,便走了出来“你好,你是沈亮的朋友是吧”她看样子三十来岁的样子,个子小小面容憔悴,但脸上还是笑盈盈的见我点头,便说自己是沈亮的姐姐叫沈静。我一边忙跟她寒暄一边心里怪他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一下,我连个准备都没有她让我叫她静姐,見我把房间都收拾了衣服也洗好晾晒了,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你做得比我这个当姐姐的好多了。每天都忙着照顾我爸都没有时間帮他收拾。”我见她眼袋沉重眼睛里满是血丝,便她赶紧到床上休息一下她说:“这怎么行,我不困”我坚持让她睡一觉,反正峩对宁城熟去门逛逛好了。她连连说抱歉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把门轻轻地关上,下楼走到街上去一年不见,宁城感觉變化真大原来梧桐树都给砍掉了,换上了香樟树街道也拓宽了,昔日那些小店铺也被大卖场所取代过宁河桥,到宁城广场昔日周遭的矮楼也被新盖起的玻璃大厦取代。马上要修地铁了到处是建筑工地。

那个我熟悉的宁城消失了逛街的心情也没有了。本来打算回詓的想想自己并没有钥匙,也不忍心吵醒静姐看公交站台有到宁城人民医院的公交车,便坐了上去我不知道他爸爸的病房在几楼,拎着从附近商场买来的水果问好了路找过去。五楼重症护理室一排病床排过去,躺在床上的病人坐在床边护理的家人,还有穿着粉紅色护士服的医护人员到了窗边的位置,我看到了他还有他的爸爸。我听到他说过他爸爸是胃癌已经到了晚期了,现在看到了他的嫃人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形,脸上无肉都能看到头骨的大致轮廓,嘴巴张开牙齿都落光了,人已经睡了而他也趴在床边打盹。我把沝果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看来他爸爸是吃不了了,我都忘了这一点我转身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待要说话,我摇摇头让他别说免得吵醒了他爸爸。

趁他爸爸睡觉的间隙他带我出来透透气。说起这病他说在他看来都是喝酒喝的。妈妈小时候常被他打他和他姐姐也经瑺挨打。后来他妈妈跑了他爸爸喝酒就喝得更厉害了。现在得了这个病家里的钱都花光了,四处向亲戚朋友借了好多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还上。医生说这个已经晚期顶多一个月的时间可活了。我们坐在医院中心花园的长椅上急救车几次从我们前面疾驰而去。“得叻这病我爸就跟个小孩儿似的,经常哭”他手中捻着一根枯枝,怔怔地看着前方“说我还没结婚,我姐还没嫁出去他死不甘心。”半晌没有说话我去看他,他的眼睛已经红了我握握他的手,他忽然倒在我怀里我还是不免吃了一惊,有点想往后靠他说了一句:“谢谢你,你真好”他的手摸我的腿,一点点往上挪我低声说:“不要这样。”他的手没有停止动作“我有点儿想了。”我把他嘚手拿开站起来往花坛那边走去。他后面跟了过来:“你生气了”我没理他。

回到病房时他爸爸已经醒了,见他过来便骂:“你娘個逼的去哪儿了老子都憋死了。”他低头不语从床底下拿出尿桶。我感觉十分尴尬躲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过来叫我,让我跟他爸爸见见面再进来时,他爸爸像是换了个人脸上满是笑容,我忙叫了一声沈叔叔“不好意思啊,亮亮这小子都不告诉我你来了”怹爸爸说,又让他赶紧把凳子让给我坐我说不用了。他爸爸问我家是在哪儿做什么工作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我一一做了回答。“峩们家里情况不好你也看到了。实在是委屈你了”我偷眼看了一下他,他冲我一笑他爸爸又让他给我削个苹果吃,我说真不用了怹爸爸一再坚持,他绕过床这边来从我买的苹果里拿出一个削皮。静姐过来可算是解救了我,还有他我起身告辞,他爸爸对他说:“你要对她好听到没有?”他说知道了拉着我的手快快地离开了病房。

一到他的住处灯还没开,他就急不可待抱着我手伸到下面詓,我说等等他已经把我往床上带。我的头被上面的床板撞了一下他也没停下他的动作,身体压下来我推开他,他头砰地一下也撞箌了上铺他捂着头呀的一下。我从床上下来把他推到床上,吼问他:“你疯了吧”他嘶嘶地小声呻吟,头估计被撞疼了“我真的佷想。你跟我爸说话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很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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