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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铎微眯着眼,“你这是想逼我来硬的?”
权太太笑意盈唇,眸光纯真又无辜,“那就看你想对我来哪种……硬的了。”
当所有傻窘面目都暴露在一个男人面前时,除了杀掉他便只能嫁给他&&苏曼画不敢杀这个浑身透着清贵气质的男人,便只能……嫁给他
她沉醉于他无法无天的宠溺,最后迷雾散尽才发现
原来这一世她都以别人的身份活着……
他许她一世宠爱,她还他一生缱绻~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主角:苏曼画、权铎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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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土流失
  三月初春时分,新雨后,晨。春光淡淡,经冬的红岭市被涂抹了一层薄薄的暖意,墨色的花枝上水光清清浅浅地晕染,清香柔漫,不经意间,天气渐渐地清和温暖起来。
  红岭市民政局。人还不是很多,室内开着暖气,茶香袅袅,婚姻登记处的几个工作人员围坐在茶桌前,惬意谈笑。
  “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啊?要不……”
  工作人员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不远的门口处站着一男一女,男人正对着他们,一身黑色西装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身材,器宇轩昂,迎着光的缘故,脸上的轮廓看得不是很清晰。
  女孩子穿着一件嫩黄色外套,同色的围巾里露出一小截细嫩白皙的脖子,黑亮的眼眸闪着似雪梨花般的盈盈波光。
  “嗯?”男人微微挑眉,不轻不淡的尾音却带着惯有的霸道,生生把苏曼画接下来的“下次再来”堵在了唇边。
  “好吧,都听你的。”女孩子轻耸了耸肩,越过他走了过去,柔软的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她的身后,男人的眸色越发深沉。
  他是不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似乎……也不是很久,权铎笑了笑,也跟着走了过去。
  或许,只是因为他不习惯等待。
  婚姻不是儿戏,不像手抓春雪,融化后掌心微凉白雪无痕,婚姻是携手时光,踏遍山水,相守相依,在红尘烟火中把彼此熬得白发苍苍。
  苏曼画才二十二岁,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不谙世事,还太年轻的年纪,她没有把握,承受得住“婚姻”这一份深重的意义。
  俨然是俊男美女的组合,赏心悦目,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简单询问后,便要求他们出示相关证件,包括常住户口簿,居民身份证等。
  听说男方非中国国籍后,工作人员几不可见地轻皱了一下眉头,语气也变得比较公式化,“外国国籍的话,这个比较棘手,需要出具本人的有效护照或其他有效的国际旅游证件,所在国公证机构或者有权机关出具的、经中华人民共和国使(领)馆认证或者该国驻华使(领)馆认证的本人无配偶的证明,或者所在国驻华使(领)馆出具的本人无配偶的证明……”
  说完,他夹在指间的钢笔轻轻敲着桌面,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神色有些幽然,似乎有些惋惜。
  这不得不说起十几天前,一对情侣来登记,女方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性感高挑,挽着男人的手臂,一颦一笑间尽显风情,一听说外国国籍的手续那么繁琐复杂,男方便不依了,叽里咕噜粗口成章,闹了一会儿,干脆说不结了。
  女方也是个爽快人,不哭也不闹,甩了男方一个响亮的耳光,往日情分痛快逃窜,只剩那五根鲜红的手指印,依然历历在目。
  这场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在这一声明晃晃的“啪”声中……结束了,当然也成为了一帮工作人员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实话,老陈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见过形形色`色来登记的人,看人的眼光虽然说不上精准,但也从未看走眼,这一对倒真的是“合”,要是也因为这个分了,未免太可惜……然而,政策条分缕析地列着,他也不好违背。
  眼皮突然跳了一下,老陈心里一咯噔,便听见女孩子清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既然这么麻烦,不如我们还是……”轻咬着唇犹豫地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暗自嘀咕了一句,“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苏曼画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抓住,他的力气有些大,有点疼,她不由得抬头,撞入男人黑亮幽沉的目光中,心里一怔!
  “我们必须结婚,而且越快越好!”语气不容置疑,更没有反驳的余地。
  呃……
  觉察到工作人员别有深意地落在自己腰间的目光,苏曼画急着解释,“不是我的问题啊,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话,反而更容易引人寻思。
  在男人越发灼热的目光中,苏曼画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歧义,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哎,反正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意思啦!”
  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他的问题,其实到底是哪种意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苏曼画只能低下了头,窘迫尴尬的样子,连老陈看了都有些忍俊不禁,他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小姑娘,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麻烦,只是,弄好那些证明材料需要一定时间……”
  话声未落,老陈张大了眼睛,摸了摸下巴,接过男人从随身的包里取出的一叠纸质材料,前后仔细翻了一遍,藏在细微皱纹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好了,相关证件和材料查验完毕。”
  “权先生,苏**,请问你们是自愿结婚吗?”
  苏曼画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心绪恍惚,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已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而且,速度惊人,或许在很久以前,她就应该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只是……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不过仅是一朝一夕,他竟然……
  微凉的手心被一种质地沉厚的触感包裹,苏曼画回过神,镶嵌在小脸上黑色珍珠般的大眼睛闪了闪,似是不好意思地伸手压了压白皙的额头上微翘的几缕发丝,看起来有几分俏皮可爱。樱唇轻启,声音透着羞怯,柔柔地应道,“是。”
  “这是《申请结婚登记说明书》,你们先去填一下。”
  填好说明书后便是当着监督员的面宣读《结婚誓词》。
  权铎虽然是美籍华人,但苏曼画担心他常年居住在国外,对中文不甚熟悉,便临时当起了语文老师,勾着他的手臂,教得很是耐心,“这个是濡(RU)……”
  鼻尖阵阵馨香,淡淡挑拨,扰人心绪,加上女孩子的声音柔软动听,仿佛春泉流过雨后青石,权铎只觉得心猿意马,只留了一分心思在“识字”上,偏头在她含粉的脸颊亲了一下。
  本来教得认真,突然被温柔“偷袭”,苏曼画气鼓鼓抬头,瞪了某人一眼,心里不免腹诽,叫你现在不认真听,等一下出丑可千万别怪我,哼!
  只是,想象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男人身形笔直地站在她旁边,眸底含笑,嗓音低沉,声调准确。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在未来的岁月里,包容和理解对方,彼此珍惜,同甘共苦,相亲相爱,相濡以沫,牵手一生!”
  从民政局出来,日光铺满天地,两人走在林荫小道上,绚烂的光影乘风从稀疏的枝叶间摇转而下,影绰生姿。
  苏曼画从包里拿出一本红本本,打开来,又看看旁边眉目俊朗的男人,嘿嘿笑道,“证件照都这么上镜,看来是我赚到了!”
  权铎看着她脸上的绚烂笑容,心底的某些莫名沉重仿佛被瞬间柔和了生硬的棱角,笑着牵过她的手,“走吧。”
  春风相送,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步履轻缓。
  “哎!”苏曼画停下脚步,突然惊呼了一声,权铎回头,或许心情很好的缘故,眸子色泽微深,柔声询问,“怎么了?”
  苏曼画状似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粉唇嘟着,眼睛却清亮得动人,数着手指说,“他们都说三年一个代沟,你比我大了五岁,唔……不占你便宜,四舍五入,也有两个代沟,你说……”
  其实对于这个男人,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拥有一半中国血统、以及背景不简单之外,其他的基本上一无所知,包括他的年龄,也是刚刚填写材料的时候才知道的。
  爱情来的时候,一切似乎根本没有道理可言,莫不是如此。或许爱一个人,没有前因,也不问后果,只是因为……爱了。
  这是嫌弃他……老了?权铎垂眉低笑,修长的两指轻捧着她的脸,俊脸压下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秀气的鼻尖,语气半真半假,“现在才知道啊?”大手占有性地扣紧她的纤腰,拉向自己,“可是,晚了啊!”
  苏曼画有点怕痒,靠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偏头一看,不远处,一树碧桃竟然含了几朵欲绽的花苞,枝头绿意湿润,花开照水,有一种鲜妍的美丽,微微失神间,她听到男人在耳边低语,“其实,要缩小代沟,也不是没有办法。”
  “啊?”苏曼画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权铎笑而不语,搂着苏曼画的腰,把她身子往上提了几分,某个邪恶的部位暗示性极强地蹭了蹭她双腿间最柔软的地方,她听到他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代沟怕什么?只要这里多流点水,不是可以加速水土流失吗?”
  “轰!”苏曼画迅速红了大半边脸颊,心虚地看了一眼周围,然后用力在他腰上掐了几下,却发现这是自虐行为,只能咬牙切齿作罢!
  不是没有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事情,甚至昨晚……而且他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苏曼画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气质清贵的男人也会说这么轻佻类似调情的话。
  道貌岸然和衣冠禽兽,果然只是一墙之隔!
  “好了,别生气了。”权铎戳戳她鼓起的嫣红脸颊,神色温柔地哄着,“跟你开玩笑呢!”
  苏曼画生生撇开脸,其实她没有生气,只是……很害羞,还有一点不确定,权铎却眉眼都笑开,揉了揉她的头发,心中如水底青荇般温软无比。在一个复杂的家××大,从小便知晓人情凉薄,他的小妻子这么纯真可爱,都不知道怎么疼才好,得之真是他人生一大幸事。
  “曼儿,我想,”男人把她更紧地拥进怀中,轻柔唤着她的名字,万千情意凝结于三个字中,“我爱你。”
  所有的不确定,所有的挣扎,都因为这个温暖而有力的胸膛,缴械投降。
  苏曼画也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鼻间是他清冽的气息,安然而平静。罢了,人生苦短,何不肆意一场?何况,她相信,这个男人值得!
  许久后。
  “权太太。”男人的声线清浅,仿佛在耳边轻吟,苏曼画微红着脸抬起头,看到他英俊的脸映着晨光,俨然笑得很是春风得意。
  她眸光明亮而纯净,唇边笑意仿若春花初绽,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嗯。”
  女孩子声音轻柔,仿佛清晨的春露滑过花叶,于清晰的脉络间弥漫开丝丝缕缕甜蜜的缱绻。
  从今以后,他的姓氏,她的名字,密不可分。
2.洞房花烛
  虽然从小在红岭市长大,但由于登记得匆忙,两人结婚的消息还来不及通知父母,回到小公寓后,苏曼画便拿着衣服冲进了浴室。
  香雾袅袅,两条纤细的手臂搭在浴缸边沿,苏曼画犹豫着该先给谁打电话,妈妈?不行!自己这种冲动的举动一定会吓坏了她,到时候连耳朵都会长茧,那么爸爸……似乎也不行。
  苏曼画难于忘记,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和别人打架,起因是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在下楼梯的时候故意推了她一把,膝盖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那人非但不道歉,还盛气凌人地叉着腰骂了一句她活该。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苏曼画从地上爬起来,抡起小胳膊,一把揪住了那个女孩子的头发……
  后来闹到了教务处,还喊来了家长,原本下班的班主任也赶了回来,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和双方家长沟通。
  苏曼画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听着对方家长先声夺人,颠倒黑白,什么道歉……医院验伤,赔偿……退学,而自家那位却只是皱着眉头平静地听。她垂下头,看见左脚上的鞋子不知何时不见了,原本干净的袜子也脏兮兮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苏曼画感觉自己的小腿都隐隐发麻,一道冷静得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突然传入耳际,“过来。”
  她红着眼眶抬起头,看向那个被泪水泡得模糊的严肃面容,眸中有着恳求,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了过去。
  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圈住,那人蹲下来抱住了她,熟悉的怀抱温暖得让她想哭,对方家长双手抱胸,居高临下,显然胜券在握,她听他轻声问,“疼吗?”
  苏曼画捂着被打肿的脸,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他摸摸她的头,拉她站直了身,扫视了一下周围几人,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苏曼画你给我听着,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在保证自己是安全的前提下,你随便打,只要不把人打残,打死,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即使爸爸不能护你一世周全,但只要还活一日,便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一分一毫!
  班主任连同教导主任原本以为这个从一开始便默不作声的男人比较好说话,不过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心想让他道道歉便可了事,谁知道人家一张口就是这种威胁的话,而且听起来还真不像假的,和那些混道上的有什么区别?顿时心里也没数了,面面相觑,吹胡子瞪眼睛,就是没有人敢再开口。
  先前咄咄逼人的家长愣是没反应过来,但气势硬是生生被去了几分,估计怕面子上过不去,他强装着拍了一下桌子,粗嘎着声音,“你谁啊?凭什么这样跟老子说话?!”捋起袖子,“老子今儿倒是不信了,你敢拿老子怎么样……&老子上面也是有人的!
  “张主任,”赵力卓转过身,收敛了一身寒气,声音淡淡,“我女儿从小乖顺,连和人吵架都不会说重话,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她主动挑起事端,我相信错不在她,如果今日我先低头认错,等于告诉我的女儿,这个世界不分是非黑白,受了委屈只能往肚里咽。这是一个为人父亲的失职,所以,我不能。”
  听到这里,苏曼画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没有人比赵力卓更清楚这个社会有多现实,先前的不过是气话,但任何一个父亲都不会忍心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女儿,受了委屈却只能红着眼睛忍着泪,但必须承认,之前是他冲动了,即使他有这个能力,也不能当着年幼的女儿的面说出来,那个世界太复杂太残忍,他不该……
  记不清后来的事了,但是对苏曼画而言,那个时候,她的父亲,不亚于一个盖世英雄。
  然而,这个英雄是负过伤的,在赵力卓的左肩有一个陈年伤疤,经不住女儿的多次追问,英雄告诉她,那个伤疤,是他前世欠某个小冤家的。
  经年往事清晰浮现,苏曼画忍不住笑了出来,直至今日,她也没有想明白,谁是那个可恶的小冤家,竟然害她的英雄负伤!
  最后还是拨通了父亲赵力卓的电话,略心虚地表达了让他转告母亲这个消息的意思,通话结束后,苏曼画又给在A市读大学的弟弟发了一条短信,“安安,我今天结婚了!”
  浴室的门被从外面轻轻敲了几下,苏曼画看看时间,竟然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连忙应着,“好了,就好了!”
  权铎看着从浴室冲出来的人,白色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的,或许泡太久的缘故,白嫩嫩的脸颊被蒸出了些粉红的颜色,瞬间眸光明亮如星,直接压在门上吻了下去,唇舌交缠,攻城掠地,一会儿便放开,推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反正,迟早都要吃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此时,新加坡某家高级疗养院,灯火辉煌的走廊处,一身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静,只有吊液缓慢滴落的声音,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眉目安详,完全看不出两天前才从鬼门关回来的样子。
  赵力卓一脸凝重,在床边站了不知多久,终于开口说,“她今天……结婚了。”半晌,又加了一句,“是和……权铎。”
  “嗯。”老人翻了个身,轻轻应了一声,便再没有声音。
  沉默,加上那瘦削的后脊背,看得人心酸,赵力卓抬手,发现眼眶有些热,想说些什么,发白的唇动了动,最后只出来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打开门慢慢走了出去。
  唉,造化弄人。
  从浴室出来,看见某人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趴在床边,权铎不由得眉头一皱,“怎么不先吹干?”
  苏曼画抬头,眸光闪闪,笑意嫣然,“我等你啊!”我等你来帮我吹啊。
  权铎在床边坐下,轻叹了一口气,某人见状,立刻讨好地蹭过去,“权先生。”
  他们两人也算是赶了把闪婚的潮流,以前她便是这样称呼他的,现在一时还改不了口。
  不过关系改变后,同样的称呼,软声软语,权铎却听出了一丝撒娇的味道。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以后不许再这样,要是感冒了……”权先生难得面色严肃地教育自己的小妻子,要是换了别的女人,他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苏曼画郑重点头,两根白净的手指做交叉状,吐了吐舌,“保证虚心接受小错误,但……”坚决不改!
  从小,察言观色几乎成了一种本能,她那点小心思又怎么会瞒过他?权铎无奈笑了下,和女人相处的经验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清丽鲜活的女孩子,此刻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男人面硬心软,正面交锋反而讨不了好,唯有抓住软肋,百炼钢也可化为绕指柔,苏曼画也算是摸清了一点夫妻相处之道,笑得眉眼弯弯,似一轮新月,随手拿过吹风机塞到他手上,“权先生,不如这一次的错误你先帮我改正,我发四……&
  下一刻有模有样地挺直小腰板,苏曼画憋着笑正色道,“我发四,下不为例!”
  有一半中国血统又如何?中国汉字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平上去入不说,还分平翘舌,成语也是世间独一无二,加上听说他从小接受的是鸡肠文教育,虽然会说几句简单的中文,但又怎能听出这其中的高深莫测,平流急湍?
  文化代沟,那可是精神与灵魂的高级代沟,门槛高着呢!哪有那么容易……水土流失啊?始终忘怀不了白天他那句“有伤风化”的话。
  想到此,苏曼画得意得小辫子都快翘起来了,在床上打滚,笑得很是开心,权铎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见她香腮染赤,双眸熠熠,他眉间也透出些许的愉悦,轻哼了一声,“你的错误,为什么要让我改正?”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权太太新官上任,晃晃手中的鲜红小本本,强词夺理道,“人都是你的了,自然连小错误都是你的!”
  这样说来,似乎也……没有错。权铎突然被堵得无话可说了,认命地打开吹风机,“呼呼”的声音伴着热气,喷薄而出。
  唉,终究还是担心她会感冒。
  明明两人才领证,还只是“新婚燕尔”,可这相处间,似乎有了多年夫妻的味道,其实,这莫不是一件好事?
  在这个世界上,无需拘泥,只需展示真正的自己,哪怕是缺点,总会有一个人毫无原则地全盘接受。生命地某些式样,或许并不入别人的眼,其实只是因为它是特地为那个人描摹的。
  不知何时,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空气里隐约浮动着两人沐浴后的淡淡清香。苏曼画察觉异样,睁开眼睛,见男人瞳仁漆黑如墨,近在咫尺,连呼吸都染了一丝暧昧的气息,而她……并不陌生。
  “你,你要……做什么? ”苏曼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平时引以为豪的一级乙等普通话,这次却生生把“什”念成了“Sen”。
  “不是说人都是我的了?”权铎笑得高深莫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要亲自验收一下。”也免得白担了这个无辜罪名,白改了这个所谓错误。
  小聪明误了大事!这下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苏曼画闭了闭眼睛,虽然知道这一刻迟早都会到来,但真的到来,心中到底有些惶惶不安。
  法律上的一纸婚书无法把她的心真正束缚,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从小受温婉母亲的影响,深受着伦理道德的约束。“从一而终”四字,一笔一画,早已深入骨髓。
  韶光易逝,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世间不知多少人,辗转流离,午夜梦回,发现枕边人已换。执守这样的陈规,或许有人觉得可笑。但苏曼画,始终就是跨不了心里的那一道坎儿。
  “那……那你……轻点儿,我,怕疼。”
  声音极轻,仿若初羽沁入清水中,令人酥'痒难耐,却是权铎听到过的、这个世界上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那是她对他的全然接纳,没有一丝保留的。
  修长的指轻轻挑开她的睡衣,露出白皙的脖子,她低头含羞,似乎邀人品尝,男人呼吸渐渐加重,埋入那泛着莹莹光泽的馨香雪肤中,唇一寸一寸地亲下去……极尽温柔与疼惜。
  那个陌生的世界,只要有他,她便……不怕!
  树掩幽窗,碎花窗帘,遮去了一角银白纤素……身影交叠,娇吟低喘,暗香浮动。
  巫山后,云雨初歇。
  苏曼画觉得自己仿佛小死了一回,喘了半天才平复呼吸,也没有多余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勉强动了一下腿,身下传来的陌生酸疼,让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还说会轻一点儿,!简直就是……
  素淡灯光下,女孩子清眸微瞪,波光盈人,有说不出的动人心弦,尽管初尝,然而食髓知味,权铎感觉身体又热了起来,但还是怜惜她初经情'事,便悄然隐忍了下去。
  压抑自己的欲'望,于权铎,几乎又是另一种本能。像他这样的人,不能有弱点,也不能对任何一种东西有超过自己控制范围的“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窗外,春光明媚。
  吃饱餍足后的男人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想些什么,把怀里的人搂得紧了些,低头埋入她胸前两团白皙的柔软中,芬芳素净,他轻咬住白雪上的红樱,声音低沉,仿佛带着笑意,“关于这里的评价,我收回那天说的话。”
  经男人这么一提醒,苏曼画也想起了那次的情景,脸红得似红霞浸染,赶紧捂住他嘴巴,“喂!不许再说了!!”
  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真是……丢死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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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香水戒指
  几个月前。法国巴黎,罗什珍皇家艺术馆。
  由于开馆时间才过去不久,人并不是很多,一个白衣女子站在一幅画前,长发黑色瀑布似地垂下来,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隐约可以窥见唇边的一抹樱红,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画不知看了多久。
  对于这种朦胧而深婉的画风,苏曼画只在中学历史的时候略微接触过,谈不上多熟悉,此刻说不出为什么,她却完全被这幅画深深吸引住了。
  背景是由中心渐渐幻化出深浅不一的黑色,画面中间一朵浅色的莲花,花瓣颜色是那种几近透明的白,纯净剔透,像是经过无数鲜为人知的挣扎从周围的黑暗中迸破出来般……
  苏曼画目光一偏,眸中映着两个字——《并蒂》,心猛然一惊,连呼吸都慢慢轻了下来,原来在那朵莲花的后面,还藏着另外一朵小小的莲,它实在是太小太微弱了,以至于很多人以为它只是一抹微弱的光影。
  这个时候,一边的讲解员走了过来,热情地介绍道,“这是华人画家陈清林先生的遗作……他非常了不起,是唯一一个作品能在罗什珍皇家艺术馆占得一席之位的华人画家……这幅《并蒂》,只是简单的黑白色,与高贵华丽无缘,却给人一种生命力量的鼓舞……”
  非常专业的介绍,简洁流利,无可挑剔,可苏曼画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不,这个画家并不只是在宣扬生命的力量,他是在表达一种……爱,一种简单而永恒的爱。
  所有的黑暗独独于我,而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光明。这一句话像行云流水般舒缓流过心间,自然得没有任何理由可言,可苏曼画就是这么固执地认为着,想想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早上还飘着淡淡的雾气,中午时分太阳出来了,天地仿佛一刹那间明亮起来,苏曼画从罗什珍皇家艺术馆走出来,身后跳跃着一缕灿烂的阳光。
  这个城市本身浪漫而多情,几个月前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某个著名公司旗下的香水,在一次展览会中不慎被工作人员碰落在地,淡雅的香气整整飘了巴黎三天,经久不绝,引起时尚界的高度关注。
  该公司从中觅到天大的商机,趁热打铁,炒作“香与永恒”的话题,很快推出一款名师设计的香水戒指。女人向来对香水和钻戒没有与生俱来的抵抗力,上流社会的名媛贵太太们无一例外地被征服,多亏了潜伏在周边城市的仿制品工厂,很快,连街头卖花女的手指上都套着这样一款香水戒指,指间芬芳淡淡,回眸一笑,百媚生。
  加上这个时期又是各种秋冬时装发布会、商业酒会“撞车”的白热化阶段,时尚名流、商业巨子云集,好不热闹,对女士们而言更是如此,从商业酒会出来,把晚礼服的长裙摆一剪,露出纤美的小腿,补个妆,便又可以重新赶赴下一场时尚发布会了。
  巴黎之行,是爸爸送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行程经过精心安排,衣食住行样样无忧,不然,对于这个最远到过首都的女孩子而言,独自一人或许会无缘和这座充满妖娆风情的城市有着这样美丽的邂逅。
  周围渐渐热闹了起来,苏曼画沿着小道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感觉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张长椅子坐下,抬手去挡高大的梧桐树间投下的缕缕阳光,风很轻,仿佛是从树上流泻下来,还带着淡淡的植物的清香。
  异国,熟悉的阳光、微风,惬意的午后,苏曼画慢慢闭上了眼睛,听风在树叶间的低语,颊边漾起了浅浅的笑容。
  坐了好一会儿,感觉旁边有人坐下,苏曼画一开始并不在意,然而,随着阳光渐渐地热烈,那道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也开始有了异样的温度,她心里一咯噔,异国他乡,孤掌难鸣,自己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
  这样一想,苏曼画握紧了拳头小心藏在另一边,屏着呼吸睁开了眼睛,没有想象中外国大汉凶神恶煞或色眯眯的眼神,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老人,眉目慈祥,甚至还友好地对着她笑了笑,便偏转了目光,礼貌而绅士。
  苏曼画开始为自己先前的小心思感到有些惭愧,咬了咬舌头,悄悄观察起旁边这个老人来。他是那种典型的东方人,黑发黑眸,穿一身栗色外套,里面搭着一件灰色毛衣,额头上的皱纹很深,颊边深陷进去,她暗自猜测这是因为他经常皱眉而且不喜言笑的缘故。
  突然,老人猛地转过头,苍老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之光,又复被迅速掩盖,换上了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毕竟这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苏曼画赶紧收回目光,很不好意思地扯开笑容,“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他是否听得懂中文,又换成英语说了一遍。
  她英语倒是学得不错,无需中文字幕便可以看完一部完整的电影,基本上可以和外国人做浅层次的交流,但对法语,却是一窍不通。
  “嗯。”老人发出一声沉重的鼻音,算是作了回应,他的回答模拟两可,苏曼画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有,只能尴尬地笑笑,翻了翻口袋,拿出一颗棒棒糖,递到他面前。
  苏曼画性格单纯,尤其体现在这种“自来熟”上,语言无法跨越的,行动可以弥补,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相信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老人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唇边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然后……点了点头。
  苏曼画这个时候才敢看向他的眼睛,眼眶很深,色泽却很淡,此刻和她对视着,目光柔和,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受,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苏曼画离开后,老人独自在长椅上坐了许久,直到一双黑色的皮靴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中,他才慢慢抬起了头。
  来人是一个中年女子,精致的妆容,却遮掩不住岁月的痕迹,她说话的时候,眼角浮起细纹,“董事长,我和多克医生约好了下午两点,您该回去了。”
  听了她的话,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眸底一片平静,问得云淡风轻,仿佛和自己没有一丝关系。
  “医生说,我还有多少年。”
  “董事长……”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哽咽,“您,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还没看到孙**结婚生子……就算为了孙**,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
  “罢了!”老人摆摆手,苍老的脸上有着看破红尘世事的淡然,“昨晚你和医生的话我都听见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一世我也无憾了……对了,安宁呢?”想起什么,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她和她,长得可真是像啊!”
  这番毫无章法和逻辑的话,听在白宛兰耳中,又激起了心底的一片凄婉,她,怎么会听不懂?但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安宁,她,我通知她了,正在路上……”
  白宛兰口中的安宁,正是眼前这个老人,乔老先生的唯一外孙女,也是和庄未来的继承人,乔安宁。
  “宛兰,”乔老先生笑了笑,“怎么连你也学会骗我了?我虽然老了,但眼睛可没瞎,前几天电视不是还曝光过天北市的……什么派对,那时候,安宁就在那里,是吧?”
  白宛兰深深地沉默了,这些话,她的确无法辩驳,前几天,乔安宁的确陷入了天北市的**派对风波中,原本,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的,没想到……
  “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乔老先生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天,“这个孩子变成今天这样,我难辞其咎哪!”
  回答他的,是阵阵从远处吹来的清风,然而,风,没有告诉他答案。
  傍晚,苏曼画回到下榻的酒店,大厅被包场正举办着商业酒会,她透过光洁的落地玻璃往里看了一眼,格局布置得极为高雅,乐音动听,美女穿梭如云,衣袂飘飘,还有各类顶级美食……忍不住心中大叹,太奢华了!
  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也只是看看饱饱眼福罢了,苏曼画转过身,看到一辆银灰色加长版的凯迪拉克缓缓停下,等在一旁的侍应生立刻上前,打开车门……
  一双修长的腿首先映入眼帘,笔挺的黑色西装,把男人的身材映衬得更为颀长,脸部线条优美精致,仿若精心雕琢出来的般,他朝人淡淡点了点头,举止间优雅高贵,一看便知非凡物。
  有那么一刻,苏曼画心底清晰地浮现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形容词:美人如玉。然而,他面容清冷,几近面无表情,倒是可惜了这样一副英俊的眉眼。
  微弱的“咔嚓”声响起,在苏曼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按下了相机的快门,把“美人”的魂摄入其中,心中不免沾沾自喜。
  如果男人可以用茶来形容的话,那么此刻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无异于武夷山大红袍,堪比稀世珍宝,可遇不可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曼画自然也不例外。
  环境使然,权铎的警戒心很强,当闪光灯冲入大厅柔和的灯光中时,他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目光落到窗外那一抹淡淡的白色,他眸底仿佛笼罩了一层寒烟,弥漫着阴冷和狠厉。
  “银天。”
  只是淡淡的两个字,站在他旁边的白色西装男人很快反应过来,“是,三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跟在他身边已经好多年,知道他最不喜泄露自己的隐私,何况又是这样的关键时期,或许暗中有人正虎视眈眈想取他的性命,银天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安全后,很快退了出去。
  苏曼画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穿着白色西装双手环胸的男人,又看看摔在地上成碎片的单反相机,捂着胸口,心痛不已,那可是她爸爸送她的成人礼物啊!现在竟然被这个陌生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砸碎了?!
  “你凭什么这样做?”苏曼画把相机从地上捡起来,黑眸里涌出了点点水光,厉声质问道,巴掌大的小脸上,指责之色甚重。
  可问完了才深觉后悔,异国他乡,和周围的人连肤色发色都不同,想找个帮手都没有,面前这个男人高大魁梧,隐约可见衬衫下肌肉的起伏,要是惹怒了他,被毁尸灭迹都有可能!
  她虽心性纯真,却也知人心险恶,这样想着,苏曼画不免觉得后怕,哆哆嗦嗦地把剩余碎片装进包里,可还是没忍住泪水,“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她也顾不上什么,猛地站起来,迅速跑开了。
  而那一边,听到满意的结果,权铎嘴角浮现淡淡笑意,然而,却是没有一丝温度的。
4.春光乍现
  心思简单的苏曼画,自然不知道这件倒霉的事,是和那个陌生男人有关。接了母亲打来的电话,汇报了一天的行程,母女俩开开心心聊了好一会儿,她便把相机无辜被砸的不快抛之脑后。
  不愧是海景酒店最顶级的总统套,偌大的主卧、休闲娱乐区,花园阳台……一应俱全,看来这次父亲送的生日礼物真是诚意十足。苏曼画满意地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坐下,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是安安这个时候也在就好了。
  从小到大,对弟弟赵宁安,父亲除了严厉还是严厉,尤其在零花钱上捂得滴水不漏,对自己却是另一番模样,只要是她想要的,几乎眉头都不皱。姐弟俩有了小摩擦,他也是毫无理由地站在她这一边。不过,倒是能理解,女儿嘛,掌上明珠,就应该富养,你把她宠成公主,将来才能遇到王子。
  然而,苏曼画还是觉得,父亲对自己宠溺得太过分了,为了这个,弟弟可没少跟她“争风吃醋”。
  暮色`降临,薄薄的黑色把温柔的夜轻轻地包裹,从远处吹来的海风仿佛含着一种清新的凉意,拂在脸颊,淡然舒适。想想时间也差不多了,苏曼画站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带的睡衣,便进了浴室。
  精致的雕花木门轻掩上,中间镶嵌着的磨砂玻璃,模糊了浴室里一抹出水芙蓉的身影。在那一扇门外,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想和匆匆跋涉的流光一争输赢?
  “三少,莫玲叶的人一直在附近,看来她已经知道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依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男人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揉了揉眉心,半晌,薄唇中才缓缓吐出四个字,“以静制动。”
  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显得多余。
  “是!”靳上干净利落地应了一声,对于这个人的命令,无论是非对错,他从不说二话,向来只有服从。
  “明天还有什么安排?”权铎斜躺下来,颀长的身躯压了大半边沙发,略微扯开领带,雪白衬衫下隐约露出弧线优美的锁骨,或许忙了一天的缘故,声音带着淡淡的疲倦,听起来低沉而性感。
  连那边都愣了一会儿才有回应,“呃……是这样,明天早上九点,您和明通集团的总裁约好了在高尔夫球场会面,下午五点的飞机,回纽约。”
  “嗯。”以一个简单的音节结束了通话,权铎又在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儿,大半个人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指间传来一阵疼痛,他才回过神来。
  烟突然掉在地毯上,冷清的厅里失去了最后一点猩红的光,却多了一丝诡异的香味。权铎把西装外套脱下,随意扔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地板看了一会儿,笑得有些苦涩。
  烟酒这些东西除非必要他很少碰,可是此刻,他太需要一种东西来麻痹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危险,危在旦夕的父亲,在他的周围,有太多人希望他死……命运残忍地赋予了这一份沉重,而他,却不得不接受。所以,他走的每一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其实,麻木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麻木之后,还会感到疼痛。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权铎瞬间紧绷了身子,本能地警戒起来,摸着黑暗,无声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水是世间最洁净之物,人在水中,任其舒展每一丝脉络,如同花儿般徐徐绽放。
  镜子前站着一个长发微湿的年轻女子,肤色若似雪梨花,眼波潋滟,她只静静站立着,背影美得让人心神迷离。
  苏曼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眸底仿佛藏了一抹娇羞的晚霞,正是风华绝代的年纪,胸部虽然说不上十分丰盈,但胜在纤合有度,精致可人。
  手轻轻移开,在接近心脏的位置,有一个淡粉色的胎记,形状像极了含苞欲放的花朵,苏曼画看了好一会儿,对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有说不出的明媚动人,以手作梳刚梳了几下头发,便听见轻轻的“哒”一声。
  好像是开门声?
  苏曼画对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浴室门外的陌生男子,猛地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尖叫!
  春光乍现,犹如曙光劈开黑暗,随后化作熊熊烈火。
  如果是你的房间,你的浴室,你刚洗完澡,未着寸缕,全身赤`裸,发现门被突然打开,门外站着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男子,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首先尖叫一声,祈祷高能量的破音能震破造访者的耳膜,顺便干扰他的大脑系统,造成他短暂性失忆?或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浴巾把自己粽子似地包裹起来,然后催眠彼此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苏曼画的反应并不在平常人的意料之中,当意识到自己被一个男人看光光之后,她的第一个想法是——冲过去戳瞎他的眼睛!然而,下一刻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只不过事情的进行和想象中的有点偏差,在刚冲到那男人跟前时,她似乎被他周身散发的冷气冻了一下,力度自然也减小了几分。
  当那双温暖而柔软的小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眼睛上时,权铎有那么一刻的怔忪,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反手按住她的手臂,用力往墙壁上一推。
  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把黑色**重新收好。
  随着他的动作,苏曼画胸前的柔软被硬生生挤了出来,呼吸不均匀的缘故,还一上一下一颤一颤的。
  权铎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然而,尽管如此,由于两人的姿势,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停留在那一抹轻颤的嫣红上。
  “难道,莫玲叶没有告诉你,我喜欢胸大的女人?”权铎眯了眯眼,幽黑的眸底悄然酝酿着危险的气息,虽然声音清淡,却令人不寒而栗。
  不知道和多少专业杀手交过手,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浴室里的女人,攻击力几乎为零,那么……权铎唯一想到的原因,便是“美人计”。
  不过莫玲叶也太不专业了吧?竟然找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美是美矣,那张脸蛋倒是有勾引男人的资本,不过那胸前,绝对无关“波涛汹涌”,充其量也只是两颗生涩的青桃。
  苏曼画从小被呵护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当疼痛袭来的时候,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听了男人的话,不用细想也知道自己受了侮辱,他是在嫌她……
  胸小。
  不过,这个跟他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什么见鬼的莫玲叶?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
  左手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想到自己不仅被看光,而且还被这样莫名其妙羞辱,苏曼画咬了咬牙,趁着身后的男人不注意,回头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权铎不经意吃痛,下意识松开手,苏曼画重获自由,大大呼了一口气,偏头看了一眼,手臂已经淤青了一片,下手可真狠啊!
  “穿好衣服,立刻消失在我眼前。”权铎倚在门上,好整以暇地双手环着胸,俊脸上一片寒意,“另外,转告莫玲叶,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
  美人计对他根本没用,更不用指望他会怜香惜玉,反而,如果激怒了他,后果……那个女人,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他们都清楚,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不过,那一天,应该也不远了。
  又是莫玲叶!他虽然说的是标准美式英语,但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刻意咬重了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发音,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苏曼画哪里顾得上这么多?迅速穿好了衣服,但是片刻,冷静下来后才觉得不对,这明明是她的房间,凭什么要她走?!
  由于是总统套房客人的投诉,事关重大,接到电话后,客房部的部长亲自上门了解情况。
  经细查后才发现这个房间在同一时间有两次订房记录,而且最奇怪的是,客房部的系统竟然没有任何异常!?
  错毕竟在他们这方,哪一边都得罪不得,客房部长不由得左右为难了,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男人,气势压人,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而小姑娘年轻面善,比较好说话,他脸上带着礼貌而得体的笑,说:
  “**,相逢就是一种缘分……我们酒店这几天都在举办商业酒会,这位先生一看就是商界的成功人士……要不这样,您退一步,我们会赔偿所有的损失。”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一番话说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苏曼画的确有印象之前这个男人从那辆凯迪拉克出来,衣冠楚楚,看样子就是来参加酒会的。不过,如果要是在以前,她怎么都会让,可是这次就是不行!!
  她的心很小!她是个记仇的人!苏曼画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反正哪个理由都行,她不可能对这个无端用眼、出言冒犯自己的男人这样轻赦,何况,错又不在她。
  权铎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识好歹,非要把事情闹大,眉色更是冷了几分,站了起来,“希望三分钟之内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客房部长当然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不由吓得冷汗涔涔,吞了吞口水,犹豫着建议道,“既然你们都不肯退让,不然……一起住下来,反正,总统套房间很多,将……”
  接下来原本属于‘将……就一下也是可以的’这句话的声音在那道凌厉的眼神中,仓惶四窜,只留下饱满的颤音……ang……
  对于一个爬了好久才爬到客房部长职位的他而言,瞒着上级、昧着良心把他们酒店最顶级的豪华总统套贬低成“将就”,需要多少的勇气?可是那个男人,偏偏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手机响了起来,权铎低头看了一眼,走到外面的阳台。
  “三少,我们刚刚发现了莫玲叶的人,大概有几十个,全都是黑市上聘来的练家子,个个要钱不要命……”
  那边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另外,您刚刚要我查的事查清楚了,由于之前为了隐瞒您的确切位置,在莫玲叶的人入侵酒店客房部系统企图窃取资料的时候,我们采取了反入侵……两方激战之下,导致了系统的崩溃,虽然我们在最短时间内修复……”
  这样一来,事情便水落石出了。
  “现在外面都是莫玲叶的人,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建议您……”
  “知道了。”权铎应道,“我会留下来,事情解决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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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干柴烈火
  “知道了。”权铎应道,“我会留下来,事情解决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挂断电话后,权铎没有立刻走进去,夜还不是很深,临海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色雾气,衬得天上的月越发朦胧。几颗稀疏的星子,零星分布,是深蓝色夜空苍凉的点缀。
  权铎倚着栏杆,目光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天边最为璀璨的那颗星,在他眼前瞬间滑落,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承受不住几百万年漫漫生命的重,还是承受不住瞬间绚丽绽放解脱的轻,总之,落了,灭了,便是一个结局。
  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人。
  权铎想起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笑起来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如今却……长眠冰冷的地下。他眼底突然涌出一股森然的恨意,随后像火花般,碰撞,噼里啪啦,毫不掩饰、毫无顾忌地燃烧。
  他失去的所有,必定从他们身上讨还回来,千百倍地!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那颀长的背影,仿佛背负了世间所有的重,却依然高傲地挺得更直,让人看了……无端生疼。
  双方僵持不下,见他们两人对第三种结果基本上没有什么“异议”,客房部的部长功德圆满地退下了。
  其实和陌生男人在同一个房间共度一夜,对苏曼画来说绝对是空前绝后的新鲜经历,更何况这个男人还“非礼”过她,不过到底还是年轻,一口气哽在心头咽不下,洗漱好顺手反锁了门,便直接跳上了主卧的大床。
  听说总统套要好几万块一个晚上呢,她家赵总开的是小公司,赚点钱也不容易,以后也可能再没有这样奢侈的机会。相反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哪里会在意这些呢?这样想着,苏曼画心安理得了。
  她不指望那个男人有绅士风度会自动把主卧让给自己,也不稀罕!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小气到跟她争吧?如果真的要争,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
  苏曼画倒是不怎么怕的,酒店有客人记录,而且出了事有客房部的部长做证,更何况,能出什么事啊?不过她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枕头底下悄悄藏了一根防狼棒,细心检查了一遍,这才卷着被子睡下。
  权铎以为之前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那个女人稍微识相点便知道最好不要来招惹他,没想到……当他转动门把,发现门被反锁了的时候,心底竟然藤蔓般滋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是愠怒的,却不尽然是这样,似乎还有些……
  两人萍水相逢,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既然她脸皮这么厚,而且累了一天,权铎也没想跟她计较那么多,但是,他的睡衣还在里面。
  权铎这个人有些洁癖,在外也习惯带着自己的睡衣,所以,这道被反锁上的门,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再打开的。
  好在服务人员细心,把主卧的备用钥匙放在显眼的位置,权铎毫不费力地开了门,长腿刚一迈进去,便停了下来。
  白色的大床上,穿着粉色睡衣的女孩子只占据了一小角,裹着被子睡得很是香甜的模样,而中间则是横着一个长枕头,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所以……她是事先为他留出了另一边的位置?准确地来说,她是代替他做出了决定。权铎嘴角露出寡淡的莫名笑意,很……好!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
  恍然不知,一个不过初次相见的女子,竟然无形中改变了他的决定,而且不自觉地勾起了他潜藏的,应该可以称作“恶趣味”的陌生玩意儿。
  男人存在感实在太强,当他在床的另一边躺下时,苏曼画似乎受到惊动,幽幽醒了过来,灯光有点刺眼,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当那张陌生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苏曼画吓得连连退到床沿,“你,你……”太惊讶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
  不是吧,原来真的这么小气啊!
  权铎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靠在床头,半躺了下来。
  苏曼画则是悄悄握紧了手中的防狼武器,听说有些人穿着衣服就是绅士,脱了衣服就成了禽兽,更何况这个男人根本连绅士的边儿都挨不上,谁知道他会不会……
  “收起你脑中所有龌龊的想法。”一道淡淡的嗓音,猝不及防地飘入苏曼画耳际,吓了她一跳,她瞪大了眼睛,准备和这个无理的男人讲讲道理,却听他说,“闭上眼,睡觉。”
  苏曼画干脆把防狼棒抱在怀里,心想他要是敢有什么动作她就电死他!又想起什么,“拍”的一声关了灯。
  灯关上的那一刹,权铎全身倏然闪过一丝僵硬,神色也随之紧绷,连语调都变得有些不自然,“把灯开了!”
  那声音仿佛从冰水中沁出来,透着漫不经心的寒气,苏曼画轻颤了一下,以为他有什么事,立刻重新开了灯。
  结果他却只是拿出手机来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刚刚那道奇怪的声音,只是苏曼画的错觉。
  灯光撒了一床的柔和,男人低头垂目,眉毛修长而清隽,几缕发丝慵懒地贴在额前,鼻梁高挺,俊美得有些过分了,只是那微抿的薄唇,总透出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味道。
  但不得不说,他的眉眼真是长得极好的,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足以轻而易举地勾出一个女子心底的所有粉色心思,苏曼画看得眼睛都直了,久久回不过神,直到:
  “好看吗?”男人偏头,直直地对上她怔忪的目光,嘴角似笑非笑,语气不咸不淡,似乎洞悉了一切。
  偷看被当事人当场抓住,苏曼画微窘,掩饰般咳了一声,却没遮住脸颊娇羞的嫣红,只得翻过身,把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了些。
  苏曼画隐隐有一种预感,要是她敢点头说“好看”,下一秒一定会被他扔出去!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人愿意被人用“好看”来形容的,完全记不起自己先前用的更为荒谬的“美人如玉”了。
  苏曼画睡觉的时候,最不喜欢有灯光了,无奈旁边的男人还拿着手机上网,看样子一时半会关不了灯,只得把头闷进被子里,折腾了这么久,她也是真的困了。
  其实权铎并没有在浏览网页,在苏曼画背对着自己睡下的时候,他拿着手机正在看靳上传过来的关于她的详细资料。
  苏曼画,女,22岁,毕业于A大建筑学院,目前是红岭市某个建筑公司的助理景观设计师……父亲赵力卓,经营一家小公司……身家背景清白,找不出一丝可疑之处,和他之前的猜想南辕北辙。
  看来是他多虑了,原来她真的不是莫玲叶派来的人,权铎看着那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半张清丽面容,红扑扑的,睡得乱糟糟的长发,有几根还打着卷儿,睫毛又长又卷,像两把优美的小扇子,似乎……连空气里都晕开了温柔甜美的气息。
  权铎看着那张小脸,直到窗外天色微明,他终于禁不住浓重的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他明明生性谨慎,警惕性极强,从来无法忍受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旁边的人还清醒着,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心机算计让他心寒,所以,像苏曼画这样的,几乎算不上威胁的“威胁”,他也要把她掌握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因为,稍微一个不小心,睡着了或许再没有睁开眼的机会,这是他的运命。
  可是,这次,他如此轻而易举地缴械,是……为什么?
  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床头手机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苏曼画不耐地翻了个身,重新把头缩回被子里。
  突然,感觉一股股热流从两腿间流出来,苏曼画随即吓得睡意全无,不会是……这么倒霉吧?!下一刻赶紧跳下床,谁知道太急,脚被被子绊了一下,她整个人滚在地毯上,赶紧又爬起来。急急忙忙,找不到鞋子,不对,她记得昨晚自己是睡左边的,怎么醒来却是在右边?
  疑惑地往床上望去,却和一道清亮的目光撞上,看来他应该醒了有一会儿了,苏曼画羞红着脸,连鞋都顾不上穿,迅速冲进了洗手间。
  这次亲戚来得太匆忙太不准时,内裤几乎湿透了,连睡裙都沾染了一片红色,偏偏她还没有准备好卫生棉,苏曼画简直羞愧死了。最为羞愧的,是那个男人啊,不知道他……
  在手机响的时候权铎便醒了过来,见她手忙脚乱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目光落到白色床单,上面绽放了朵朵鲜艳的红梅,瞬间……冷笑。
  在洗手间磨了许久终于硬着头皮出来的苏曼画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头低着,简直要垂到地下,脸更是燥热不已。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现在又有那啥为证,真是百口莫辩,实在无颜面对客房部的工作人员整理床单时脸上微妙的表情,苏曼画简单收拾了东西,决定先溜为上。
  不过把这个烂摊子留给那个男人,会不会太不道义了?但细想之下,怎么说他也占尽了一切“便宜”,先是被他看光光,然后再是那么糗的……
  世界这么大,此生,最好再不相见便是了!
  听说,当所有的傻窘面目暴露在一个男人面前时,除了杀掉他便只能嫁给他。苏曼画,如果你也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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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情人节快乐,祝姑娘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色情人节和中国情人节交叠,意义独特,权三少早早准备好了礼物(当然是作为收了礼物后的回礼),谁知道被不解风情的某人……
权三少对着满浴缸飘着的红色玫瑰,愣住了。那是送她的情人节礼物之一啊!却被她撕了……用来泡澡!
算了,把泡得全身染粉的某人抱了出来,直接扔到床上,压了下去……
“你不是应该送我两份礼物?”某人质问道。
权三少挑眉,“我自己是其中一份。”
“另一份呢?”苏曼画懒懒地问,反正他每年都在礼物清单里,也见怪不怪了。
摸摸她柔软平坦的小腹,权铎笑得很是温柔,“第二份,估计在来的路上了。”
6.结婚生子
  “三少爷,您回来了。”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却隐藏着无法压抑的惊喜,成功打断了在客厅聊天的两人。
  权铎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漫不经心得仿佛只是一种敷衍,“吴管家。”
  吴源心里明明激动万分,却碍于某些原因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重重点头,然后退到一边。
  欧式真皮沙发一轻,一个衣着高贵的妇人站了起来,待看清从门外进来的人时,妆容精致的脸抽搐了几下,鱼尾纹突破厚重的香粉暴露了出来,她美艳的眼中布满了不敢置信,仿佛见了鬼一般!
  这个女人便是权铎的继母,也就是权氏集团权云城的现任妻子,同时又是中东某石油大亨的女儿,莫玲叶。
  集荣耀与光环于一身,却不尽是上帝对这个女人的宠爱,用张爱玲的比喻来说,她和世间所有的美人一样是从一个模子出来的,只是因为发酵粉放多了,发得东倒西歪罢了。
  加上如今上了年纪,难逃发福,嘴角那颗显眼的痣,也被肥肉生生挤到了眼角,成了名符其实的“美人痣”,当然有点夸张,但莫玲叶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个美人。
  厚厚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莫玲叶眼底闪过疑惑,瞬间云集了无声的愠怒。
  他,他为什么还没死?那帮真是饭桶!无可救药的蠢蛋!!
  这个时候原本坐在莫玲叶旁边的年轻男子也站了起来,笑着喊了一声,“三哥,你终于回来了!”
  “嗯。”权铎轻应了一声,声音比之前的更淡,“我回来了。”
  话是对权赫说的,可权铎说的时候冷冽的目光却是偏在另一个方向,直直地迎上那双阴毒而诡计多端的眼睛。
  我回来了,你一定……很失望吧?你一定没有想过,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前往戴高乐机场的路上,和预料中的一样,他们一行人遭遇了伏击,一帮亡命之徒带着武器,枪战,子弹在寒风里“咻咻”地飞,在阻击的时候造成了连环追尾,交通瘫痪,前来维持秩序的交警被如数击杀……
  在银天和靳上的掩护下,权铎趁乱登上了前来接应的车子,然后乘私人直升飞机,安全返回纽约。
  这些都是莫玲叶始料未及的事情,尤其是那道狠厉的目光,仿佛洞穿了她所有的计谋,此刻她的心情万分复杂,强装镇定地扯开一个笑容,只是还没开口,眼前的人便转身离去。
  站在一边的管家吴源急急地跟了上去,“三少爷,您要去医院看看总裁吗?我……”
  吴源口中的总裁,正是权铎的生父,权氏集团的总裁,权云城。
  “吴管家,”权铎回过头,眸底闪着阴冷的光泽,森然笑着说,“以后除了死讯,否则……那个人的事,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
  “……是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冷淡的声音吓到,吴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连应着,“我记下了!”
  两人的对话,语调都不约而同地提高了几分,倒像是……刻意说给某些人听的。
  “妈,您没事吧?”在权铎离开后,权赫注意到自己的母亲脸色发白,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近来照顾爸爸,您辛苦了,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
  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莫玲叶到底心绪难平,又不好在儿子面前表露出来,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哪!
  “赫儿,听妈妈说,”莫玲叶犹豫了好久,终于找了一种委婉的方式,“你以后一定要小心权铎,他……”
  忧心忡忡而别有深意的话却被权赫一声轻笑打断,“妈,您说什么呢,他是我亲哥哥啊!”
  乍闻儿子的话,莫玲叶目光闪烁,似乎有些心虚,咬了咬唇,却只徒留无声叹息。
  “三少爷,病房的监控程序已经被成功干扰,我先去把他们的人支开。”吴源走了十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切记,您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嗯,吴叔,注意安全。”
  深夜,医院的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随后一扇门被轻轻推开。
  “爸。”
  听到熟悉的声音,病床上的中年男人突然醒了过来,在看清来人时,不禁面露喜色,“铎儿,你回来了!”
  父子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权云城身子虚弱,只能半躺在床上,细细地打量了儿子一番,“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权铎的眉间抹去归途中的惊涛骇浪,笑容奇异地有了温度,云淡风轻道,“现在那个女人还不敢拿我怎样。”
  “唉!”权云城低低叹息了一声,“这都是我的错,铎儿,是我连累你了。”
  “不,爸,”权铎握紧他的手,认真地说,“不是您的错,因为母亲和二哥,我曾经误会过您,也怨恨过您,但您是有苦衷的,相比您承受的一切,现在这些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权云城嘴角浮现一缕苍白的笑容,在淡淡灯光下看起来有些飘忽,声音憔悴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铎儿,你从小到大一直是我的骄傲,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仰头褪回眸底的湿润,然后发出一声哀叹,“相信您的母亲如果泉下有知,也会深感欣慰。而我有朝一日和她黄泉相见时,也不至于无颜以对,只是,苦了你……”
  “爸……”不知道是否夜过于温柔,权铎的声音听起来有一股温润的暖意,“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再也说不出多余安慰的话,因为那个结局,是他所能预知的。
  “我的身体我自然心中有数,估计剩不了多长时间了,”权云城无谓地摆摆手,眉间皱纹深陷了下去,“莫玲叶谋害了你二哥的性命,现在又对我赶尽杀绝,看来她对权氏集团是势在必得,你千万要小心……”
  莫玲叶仗着有娘家撑腰,也是权氏集团的大股东之一,但她狼子野心,妄想独吞整个权氏,策划一场意外车祸夺去了权云城第二个儿子权铭的生命,查清真相后,权云城迫于无奈只能保持缄默,因此权铎和他反目,险些断绝父子关系。
  父子反目,无形中却保护了权铎。后来误会澄清,父子依然表面假装不和,连权云城的心腹管家吴源也配合着他们演戏。
  到了后来,莫玲叶更是丧心病狂,收买了医生在权云城的药水中加入慢性毒药,企图置他于死地。权云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而近来,那药的剂量,似乎更重了,他几乎一天都要躺在床上。
  “不必感到难过,其实死亡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我唯一的遗憾是……”权云城慢慢伸出手,手背上布满了针孔,目光和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我遗憾的是,这辈子没有机会看到你结婚生子……”
  我终其一生,前半生有你母亲相伴,看尽繁华,也尝却悲欢,理应无憾,如今把这个重担交到你肩上,你却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高兴的时候,没有人与你分享,伤心之时,也没有人听你诉说。喜乐伤悲,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本生在云端,应该意气风发一世顺遂,如今沾了这趟浑水,能否全身而退尚不知,叫父亲,如何去得安心?
  结婚生子?这四个字,对权铎来说,何其陌生?他几乎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人生怎么会有这两件事?但……如果会有呢?
  权铎抬眸,看楼下明明灭灭的灯火,脑中却不自觉浮现那一抹纤细的身影,那天早上她背着包轻手轻脚、偷偷摸摸地离开,像个做错了事想逃避的孩子……
  怎么会突然想起她呢?权铎想,大概是因为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而她却可以……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偷偷摸摸。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三少爷,时间到了。”
  从巴黎回来,苏曼画倒在床上睡得日月不分,总算把时差掰了过来。
  红岭市突然降温了,冷风呼呼地吹,苏曼画窝在沙发里,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连忙起身把窗户关了。
  这趟巴黎之行,苏曼画回国后向家人提起时,自动隐去了相机被砸的意外,以及……后面发生的一连串不愉快的窘事,毕竟真的太丢脸了!
  阳台的透明落地窗里倒映着窗外的一轮寒月,苏曼画发出一声叹息,那个人好像也是这样清清冷冷的,不知道后来,他怎么样了?
  摇了摇头,那即将清晰浮现的面孔在苏曼画脑中渐渐涣散。茫茫人海中,萍水初见,重逢最是奢侈。
  有些缘分,深入骨髓,缠进生命,而有些不过是浮光掠影,转瞬成为萍踪过往。
  只是苏曼画没想到,第二次见面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以这么一种……
  惊心动魄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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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入室劫色
  苏曼画毕业出来工作后,并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在外面找了一间小公寓,离公司不远,交通便利。
  不过,苏母不放心自己女儿一个人住外面,经常过去帮她打扫卫生和做饭什么的,即使没时间,也会事先熬好汤,然后再亲自送过去。
  苏曼画是红岭市某建筑公司的助理景观设计师,刚过实习期没多久,自然要在工作上多费心力,加班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这天晚上难得不用加班,她特意回家吃晚饭,苏母见女儿清减不少,又是担忧又是心疼,做了满满一桌的菜,母女俩吃饭聊天,直到八点多才依依不舍地把苏曼画送出了家门。
  坐公交经过一个超市时,苏曼画想起家里的水果吃完了,便寻思着去买些,反正这里离家也不远,走回去也不过十五分钟。
  超市的小番茄又大又红,卖相喜人,苏曼画挑了一些,又称了几斤苹果和脐橙,然后到蔬菜区买了一些新鲜的金针菇和生菜。天气冷了,可以用来下火锅。
  寒冷,像一泓清泉,濯洗月华,一轮明月,宛若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镶嵌在天边。苏曼画提着三五个袋子,独自一人走着,风渐渐大了起来,她迅速裹紧了外套,月的清辉装作不经意般撩过她素净的衣角。
  “曼画!”经过转角一家小巧别致的花店时,苏曼画突然被人叫住,回头一看,脸上绽开笑颜,“老板娘。”
  叫住她的正是花店的老板娘,外乡人,刚来红岭市不久,说一口不是很准的普通话,但为人殷实而朴素。
  由于不善经营,花店的生意并不是很好,苏曼画学的是景观设计,对花艺也有所涉猎,先是成为花店的常客混个脸熟,然后有意无意地指点三分,花店的生意便渐渐好了起来。
  老板娘对这个善良的女孩子,除了感恩,更多的是喜欢,打从心底的喜欢,为生计在外漂泊的人,永远最懂一个陌生人善意的美好。因此,每次遇到苏曼画,总是热情地挽留她吃饭或者送各种花束,多次之下,弄得苏曼画很不好意思,只能借着闲暇时间帮忙辅导她儿子的功课。
  从花店出来,苏曼画怀里抱着一束玫瑰,还是敌不过老板娘的热情,毕竟是小本生意,哪里禁得起这样多次免费送,看来以后只能找别的方式回报她了。
  寒冷吞噬了灯光浅淡的暖意,灯火阑珊处,苏曼画回过头,老板娘忙碌的身影几经明灭,而柜台上,她的孩子,脸蛋儿冻得红扑扑的,正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写作业。
  不知道为什么,苏曼画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温暖,她捂了捂手,呵出一口朦胧的热气,便开始往家的方向走。
  苏曼画住的是五楼,采光好,也方便上下出入,冬天的时候还可以锻炼身体,一举几得。
  从包里翻出钥匙准备开门,周围冷清极了,连风吹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晰,突然楼道处传来一阵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然后一片骇人的黑影笼罩了下来,苏曼画惊慌地回过头,淡色的双眸闪过一张轮廓分明的男人的脸,猛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东西纷纷掉到了地上……
  只是,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嘴巴便被捂住,男人的手很大,却是冰冷的,仿佛来自没有温度的地下世界,如果刚刚没看错的话,他的脸也是苍白如雪的,苏曼画脑中倏然闪过吸血鬼和僵尸的画面,身子禁不住抖了几下。
  尽管知道呼叫救命是徒劳,但几近窒息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苏曼画从男人密实的手指中发出模糊的“唔唔”声,像极了受伤小动物穷途末路时的哀嚎。
  终于……清新而带着寒意的空气涌入肺腑,苏曼画刚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腰间突然抵上了什么,低头一看,不禁花容失色!原来替代他大手束缚她的,竟然是一把黑色的**!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所以……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那一刻,苏曼画思绪极端混乱,难道不是错觉或幻梦中的吸血鬼或僵尸?而是她真的被坏人挟持了?而且这个坏人,还是随身带枪的!
  “开门!”伴随着男人霸道而显得命令式的低沉嗓音的,还有连续几声“哔”的声音,如果没错的话,是刚刚掉在地上的小番茄,被他踩碎了!
  很快,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然而,除了番茄的味道外,似乎还混杂了一种可疑的腥味。
  是的,腥味,血腥味,此刻正鲜活而生动,近近地飘在她鼻端,苏曼画紧张地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受伤了!?”
  “闭嘴!”男人压低声音,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赶快开门!”
  门打开又被迅速关上,没有开灯,满室的黑色嚣张地汹涌而至,仿佛要把他们淹没般,男人一边反扣着苏曼画的手,一边用枪抵着她的腰,两人艰难地向前移动着。
  毕竟是自己家,熟悉的环境,苏曼画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眼前的东西也开始慢慢看得清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曼画觉得紧贴着自己后背的男人全身僵硬了不少,连动作也慢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仰起头,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清晰地听到胸腔“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更激烈的跳动,“那个,你要是看中了什么可以随便拿走,我们好商好量,千万不要……”伤害我!
  钱财乃身为之物,千金散尽当可还复来,此刻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当然是保住小命要紧!直面歹徒这么危险的事,应该交给英明神武的人民警察,而不是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啊啊啊!
  咦,没有反应?他不是要抢劫吗?难道……他是想劫色?苏曼画混乱地想着,上次从巴黎带回来的防狼棒放哪里了?客厅,还是……不,好像是在卧室!不过,就算有了防狼棒,怎么也是不敌他手里那把枪的。
  现在入室抢劫的都这么高端了吗?居然还用上了**!想到不小心擦枪走火把她的小脑袋崩了然后脑浆迸裂,或者把肚子打穿一个洞肠子流出来什么的画面,苏曼画心里害怕极了,眨眨眼睛,隐约有温暖的液体流出来,她好不容易才平安顺遂长这么大,要是年纪轻轻就去了……
  不知道撞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男人突然一个重心不稳,慌乱中,苏曼画感觉自己的腰被紧紧扣住,然后两人直直地往前面沙发栽了下去。
  那是皮制的迷你小沙发,哪里承受得住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力?细微地“吱呀”呻`吟一声便扭着腰儿九十度角倒了下去,两人也顺着惯性往前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男人立刻从她身上翻下来,苏曼画仰面躺在地板上,反应极慢地伸手摸摸自己晕乎乎的脑袋,刚刚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疼死了……
  阳台的落地窗忘了关,刺骨的冷风吹开窗帘探了进来,同时也抖入淡淡的灯光,苏曼画微眯着眼睛下意识看向趴在旁边的男人,这不经意一瞥,她瞬间呆住了!
  其实,这张冷峻的面容她并不陌生,虽然也说不上熟悉……世界原来真的这么小,这,这不是上次在巴黎遇到的那个男人么?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会有枪?在大陆携带**不是违法的?还有……他究竟是谁?!到底是想把她……怎么了?
  有太多东西需要弄清楚了,因为角度问题,苏曼画的目光只能紧锁着他刚毅的下巴,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防止他的下一个动作。
  似乎觉察到什么,权铎偏头,双唇煞白,唇线抿得极紧,胸前的白色衬衫被血染红了一片,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冷厉,很快转了过去。
  他……不认得她了?那一刻,苏曼画心底倏然划过一丝莫名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失落,还是其他别的什么情绪,然而,下一秒,她再也顾不上怅然若失了!
  “三少,我们发现了狙击手!大概有……”随后声音便中断了。苏曼画只感觉那道声音离自己很近,还没反应过来……
  突然,隔壁传来一阵清脆的“砰”声,好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又传来一声隔壁女主人的尖叫,男主人跟着惊慌失措地叫嚷,孩子随后也大声哭了出来……乱成一团了。
  “唔!”苏曼画忍着头皮阵阵发麻,耳边嗡嗡地响,下意识也想跟着叫,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嘴又被捂住了。
  不仅如此,他还用自己的身体压着她。两人的身体上下交叠,呼吸相融,陌生的男性气息萦绕,苏曼画甚至能感觉他喷在自己脖子上的热气,脸颊莫名爬上一丝燥热……
  小腹也不知道碰到什么硬物,此刻隐隐生疼,估计也淤青了!
  你八辈祖宗的!!苏曼画箍住他的手,使劲摇晃起来,零零碎碎地说,“放……放开、我……”
  “想死的话,”男人语带威胁,“你尽管动。”
  苏曼画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冷冷的语气,提醒了她一个事实,刚刚隔壁人家的碎玻璃好像还溅到自己的阳台上,如果是朝着这边,射穿的就应该不是玻璃,很可能就是……她的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苏曼画听到上方男人淡淡的声音,“没事了。”
  所有黑暗隐藏的禁忌和危险仿佛因为这三个字解开,苏曼画清澈的眸底闪过一丝悲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个巴掌朝他脸上甩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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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鬼迷心窍
  “没事了。”
  所有黑暗中隐藏的禁忌和危险仿佛因为这三个字解开,苏曼画清澈的眸底闪过一丝悲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个巴掌朝他脸上甩了过去……
  或许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个动作,权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硬生生受了她的这一巴掌,脸立刻火辣辣地疼起来,清脆而响亮的“啪”声近在咫尺地回旋荡漾,和他眸底晦暗不明的危险波光,交融。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别人以这样的方式……侮辱,而且竟然还是个女人!权铎脸上若千层冰霜覆盖,眸光却像烧着的团团红色烈焰,仿佛要把她挫骨扬灰、燃烧殆尽。
  “我……”苏曼画也只是一时冲动,不敢直视他灼灼的目光,双手无助地缠着衣角,刚出声却发现声音干涩不已,“我……”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一个强势霸道,甚至还随身带枪的男人,竟然会……躲不过她这一巴掌。
  苏曼画生活的世界一直是那么纯粹美好,人心大多都是善良的,没有威胁,没有枪声,没有流血受伤,更不会有……杀戮,而这可怕的一切……她却在短短的时间里,一一历经……理智不受控制地决堤,完全是正常的。
  然而,此时此刻,任何用语言包裹起来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苏曼画坐在冰冷彻骨的地板上,低垂着头,突然听到男人一声轻微的闷哼声,她猛地反应过来什么。
  果然细看之下,男人的白衬衫都被染成了暗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他英俊的眉眼仿佛被一层朦胧的白雾笼罩,脸上的表情看得不是很真切。心性使然,苏曼画也顾不上害怕,向前一步,跪在他前面,“你受伤了!”
  那渐渐靠近的温热而馨香的陌生气息让心绪涣散的权铎猛地清醒了过来,他用力地甩开她的手,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凭着与生俱来优于常人的直觉往门的方向慢慢走去。
  “喂!你的手还在流血,那些人说不定还在外面等着杀你,难道你不想要命了吗?”那一刻,苏曼画也说不上为什么,明明心里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害怕到了极点,却还是想……挽留他。
  不为别的,寒冬腊月,他受了伤,外面危险重重,虽然苏曼画心里清楚牵涉到狙击手,事情就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从小到大母亲教她心存善念,种善因结善果,何况,他看起来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他也没有伤害她,不是吗?
  不知缘何,苏曼画心底有一种莫名的笃定,她相信他,不是一个坏人。因为极恶的人,不会有那么沉稳平静的眼神,虽然清冷无温,但是……她从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丝的恶意。
  权铎的呼吸渐渐加重,连日的奔波已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加上受了伤,他微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冷气,“我的生死,不用你管!”
  他的来去,向来不必跟谁交待,进来这里也只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或许是他一开始的鬼迷心窍,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错误罢了。
  他毫不犹豫拒绝的话一点都不令苏曼画感到意外,仿佛这就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她也从地上站起来,甩了甩手,感觉手心有点疼,眉头轻蹙,“好吧,我也是一片好意,既然你不领情,那就……”
  她也不见得一定要他留下来,他要是走了自己还能省下一笔麻烦呢!
  突然,不远处一阵诡异的声响沉重地传来,苏曼画站在原地,眸子瞪得极大,嘴巴微微张着,似乎很不敢相信,那一米八几的男人,前一刻分明还骨气凛然,此刻竟然当着她的面直直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真是……天意!
  “夫人,”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背手而立,整齐地排成两列,为首的男人弯着腰,恭敬地向沙发上一个贵气的夫人汇报道,“据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我们的人在中国沿海某省的红岭市发现他的行踪,并按照您的计划……”
  “是吗?”莫玲叶眼中大放光彩,从沙发上站起身,急急地问道,“那他死了吗?”
  呃……汇报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是这样的,为保万无一失我们出动了狙击手,但他们实在太狡猾了,最后我们的人行踪被发现,全部被击杀……”
  “废物!”莫玲叶大喝一声,瞬间变得恼羞成怒,直接把手里捧着的一杯热茶往男人身上扔了过去,他也不闪不躲,被泼了个正着,脸上沾着几片泡得肿胀的茶叶,清香的茶水混着他不断冒出的汗水沿着微红的脸颊流下来,有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他舔了舔嘴角,继续说,“在追击过程中,我们的人也击中了他,如果没错的话……”
  “你的意思是,他受伤了?”这个时候,一直站在莫玲叶旁边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突然插`进话来,“那真是好极了!”
  他开心地朝莫玲叶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那么亲爱的,你何必生气呢?只要我们的人暗中封锁红岭市所有的医院,除非他想等死,那么……只要他去医院,便是插翅也难飞,我们就等着……”森田光得意地摸摸胡子,“坐收渔翁之利了。”
  听他这么一分析,莫玲叶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不少,“你们按照他说的话去做,要是这次再失败……我定饶不了你们!”
  “是是是!”几个属下诚惶诚恐地领命出去了。
  “亲爱的,”等门轻轻关上后,森田光轻佻地执起莫玲叶的手,落下一吻,“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大手重重捏住她胸前晃动的巨`乳,“暗示性极强地问,“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很快,房间里传出淫靡的呻`吟声。
  没想到这个男人看起来一副清瘦的模样,竟然那么重,苏曼画几乎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依然无动于衷地躺在地上,伤口因为她之前的挪动又重新汩汩流出血来,地板上濡湿了一片红色。
  流这么多的血,会不会死掉啊?
  屋里开了暖气,渐渐温暖起来,但让他躺在地上始终不是个办法,又不能让别人来帮忙,苏曼画想过打120的,但是受了枪伤这种特殊情况,难道不会引起别人的大肆关注吗?
  算了,还是先帮他把血止住吧!苏曼画匆匆跑进卧室,拿了剪刀、止血药和绷带,蹲在他旁边,她大学的时候有空就去医院当义工,简单的包扎难不倒她。
  伤口有点深,周围的皮肤有些灼伤,苏曼画不确定子弹还有没有在里面,不过,流了这么多血的原因,估计是伤到了血管吧?
  苏曼画深呼吸,手里的药还是因为她的轻颤整瓶往他的伤口上撒了下去,凑得太近的缘故,她被纷飞的过量药粉呛到,偏头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一整瓶云南白药都没了,但好在止住了血,苏曼画帮他做了简单的巴扎,热得出了汗,气喘吁吁,在地上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她迅速跑进了厨房。
  泡了一大杯热牛奶喝下,苏曼画总算觉得气力恢复了不少,勉强能把躺在地上的男人扶起来,她又在一个艰难的问题上徘徊不已了。
  是该把他放到床上?还是直接扔在客厅的沙发,让他自生自灭?不过,他长手长脚的,那张小沙发估计也……?算了,苏曼画咬咬牙,看在他受了伤的份上!
  窗外,曙光初现。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权铎伸手揉揉酸疼的眉心,突然想起什么,他眉头紧蹙,迅速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一片淡淡的粉色,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床单……甚至,阳台上还挂着粉色的内衣内裤。
  这里是……什么地方?权铎目光一偏,落到窝在床尾处小沙发上的纤细身影上。
  年轻的女孩子裹着白色羽绒被,缩成一团,黑长的睫毛静静地垂下来,清影覆盖在白皙的肌肤上,像是山水画般淡淡晕染勾勒,线条优美,她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唇边微弯,梨涡浅浅……
  权铎心里先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后明白了过来,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随后,他的唇边缓缓溢出一抹淡笑,笑得那么……遗世独立,云水千年。
9.含情脉脉
  天色渐渐放明,落地窗隔开了一片嫣红色的天光。枝上花开淡芬芳,清晨的空气里飘着一股清浅的甜味,沁人心脾。
  权铎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白色绷带裹着的左臂,俊眉微微蹙起,她替他处理过伤口了?好在子弹只是擦过,不然的话……
  权铎一行人刚抵达红岭市,在前往酒店的路上便遭遇伏击,看来莫玲叶这次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了。
  在靳上的掩护下权铎得以“全身而退”,不过,左手还是受了伤,因为进口子弹的特殊性,虽然只是擦过,但伤口比较深,而且完全复原需要一段时间。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权铎摸了摸头,感觉一阵阵眩晕感袭来,不一会儿,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昨天晚上把那个男人搬到床上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量,苏曼画这一觉睡得极其沉熟,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坐在一颗高大的法国梧桐下,享受着习习清风拂过脸颊,唇边露出淡淡的笑,只是,没想到有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他毫不讲理地抢了她的相机,冷笑着往地上砸去……
  “砰”一声响,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苏曼画猛地惊醒,揉揉眼睛,片刻还反应不过来。原来,她已经在家里了,刚刚的都只是个梦啊!
  从巴黎带回来的水晶球摔在地上,苏曼画弯下腰把它捡起来,捧在手心里转着看,那时候香榭丽舍街头的老太太神秘兮兮地跟她说,这是一个神奇的水晶球,在因缘巧合之下,她可以透过它看到自己未来的丈夫。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苏曼画不信老太太的话,当时全当一个笑话听了,但最后还是敌不过她的热情,便掏钱买下了这个水晶球。
  手转啊转,在水晶球那片透彻的晶莹中,依稀闪过一张模糊的男人的脸,苏曼画整个都愣住了,不会真的这么灵验吧?她立刻瞪大了眼睛,手紧紧地握住,竭力想看清楚里面的男人,可以不用太帅,但至少不要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吧!
  镜中男人的面容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苏曼画“呀”的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水晶球,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张脸,俨然就是……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的!
  真是……太邪门了!
  等等!苏曼画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回忆起来,那个男人,不正是刚刚的梦中砸她相机的……
  她一定是魔怔了吧!不然怎么会什么事儿都和他扯上边儿呢?苏曼画光着脚从小沙发上跳下来,踩在地毯上,轻手轻脚地进了浴室梳洗。
  片刻后,苏曼画弄好了一切,心想一个女孩子的家,突然住进了一个陌生男人,要是被别人知道……不,光是让爸爸妈妈知道……后果……
  不行!她必须要让他赶紧离开,反正过了一夜,再大的危险都应该解除了吧?而且看他的样子,非富即贵,还牵涉到枪杀,背景后台一定够硬。她这座小庙,可容不下这样的大佛。
  刚想叫醒他,谁知道才走到床边,苏曼画便细心地发现他脸上有着异常的潮红,条件反射地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摸,天啊!那热度,竟然奇烫无比!
  他发烧了!苏曼画咬着唇,急得在原地打转,发烧应该是由伤口引起的,现在该怎么办?她唯一想到的方法是用冰袋或者湿毛巾,立刻冲进厨房……
  慌忙之中,苏曼画不小心打翻了一盆水,撒了厨房一地湿漉,也顾不上那么多,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卧室,直接在床边坐下。
  看着男人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透着红晕,薄唇失却了水分,有些干燥,但人看起来还是清俊无双的,苏曼画心底不免腹诽一句,谁叫你无端闯入梦中砸我的相机,现在发烧了,报应来了吧!
  撩开遮在男人额上的发丝,苏曼画心底不经意闪过一个念头,他的头发真柔软啊,倒是和他冷硬的气场格格不入……
  只是,刚想把湿毛巾平铺上去,苏曼画的手腕便被人扣住,然后被一个用力,身子向前一倾,直直地往床上栽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撑着手想起身,最后,却被一个带着滚烫热度的躯体全然地压住……
  男人刚刚无疑像是一只动作敏捷的豹子,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的反应时间,可是,就在他扑过来的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里,苏曼画清晰地看到了他眸中闪过的杀意,冰冷而阴狠的,仿佛没有人的温度,隐隐之中,似乎又透着穷途末路的绝然……
  总之……太复杂了!
  哪怕沉睡,权铎都存留着一丝意识,只要有人靠近,距离不超过三米,他也会立刻清醒,以前他不知为了这个效果尝试了多少种安眠药。可是,这一次太反常了,他竟然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允许一个说不上熟悉的女人靠近,甚至近距离地触摸自己……
  然而……怀里的小身子香软而温暖,纤腰更是不盈一握,尤其是胸前的两处,少了内衣的阻隔,更是柔软万分,和他的刚硬完全不同,那乌黑优美的双眸,此刻正含着脉脉水波静静地凝视着他,楚楚动人……
  是不是,这个房间的气息太让人安心了,以至于,他放下了戒备的盔甲,把自己的生命和安全,全然交付?
  权铎蹙眉低头,眸光深深锁着身下的人,似乎认真在思索着什么。
  苏曼画依然沉浸在他带给她的又一个新鲜的震惊中,失着神,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头无意识地往左边一偏,全然不知道这个动作无形中竟然触怒了这个男人。
  “你在……怕我?”苏曼画听到男人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地问着自己,瞬间感觉全身的小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会不怕?他刚刚明明是想……苏曼画转了转眼睛,落在权铎眼中,却有了另一种别样的意味,他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随着男人低沉笑声的溢出,苏曼画感觉上方的重量渐渐减轻,她利落地撑着床坐起来,却发现下面的触感怪怪的,不由得疑惑地伸手一摸……
  下一刻手猛地缩了回来,苏曼画的脸迅速涨红,“你……你……”你了半天倒是没发出另一个音节。
  这一个漫不经心的小插曲倒是缓和了气氛,苏曼画深吸了一口气,十指交缠,脑中一片混乱,“你,那个……发烧了,我……我是想帮你……”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权铎半靠在枕头上,神色疏淡,嘴角隐约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定定地凝视着她,“你不怕我?”
  苏曼画慌乱的心因为他淡漠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她也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声音很轻却语气认真,“我怕,”她握紧拳头,脸上红晕半褪,语调重了几分,“但是,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坏人。”
  相信你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我能给出的第三个原因,是因为……我愿意相信。
  他过去二十七年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么一双纯净堪比清泉的眼睛,用千分真诚告诉他,“我相信你。”
  信任,对他而言,多么陌生,多么奢侈!可是此时此刻,却有这么一个人,用这么简单的方式,把这种万分珍贵的东西交付给了他。
  权铎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曼画,可是,眼底早已多了一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动容,他嗓音低哑地问,“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还会继续信任我吗?”
  “不会!”苏曼画看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人都死了,还谈哪门子信任啊?
  还真是……诚实。权铎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哦!”苏曼画如蒙大赦,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门。
  那块被扔在地板上的白色毛巾,再也无人问津,久久。
  良久后,客厅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苏曼画坐在沙发上,猛地想起,这,到底是谁的家啊?凭什么他让她出来她就出来啊,捋起袖子气呼呼地冲向自己的卧室,脚步却无骨气地刹住……
  还是……算了!她大发慈悲,才不会那么幼稚跟一个病人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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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得寸进尺
  良久后,客厅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苏曼画坐在沙发上,猛地想起,这,到底是谁的家啊?凭什么他让她出来她就出来啊,捋起袖子气呼呼地冲向自己的卧室,脚步却没骨气地刹住……
  还是……算了!她大发慈悲,才不会那么幼稚跟一个病人计较!
  外面一声恍然大悟的尖叫,权铎自然也听到了,他闭上眼睛,似乎心情不错地微扬唇角,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真是个傻女人。”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他都威胁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是这样对他不设防,真是天真得可以,可是,又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她……有点可爱?
  可爱?这真是个新鲜的词,这个念头袭上心间,权铎冷笑了出来,他过去几乎没有走得近的女性朋友,有的只是千方百计想着要他性命的蛇蝎妇人,可是,那是他的对手,而且,是劲敌。
  床头的手机响了几下,权铎才回过神,接通后那边传来靳上略显担忧的声音,“三少,您现在情况如何?”
  昨天晚上权铎单方面断开了通讯器,靳上处理完后事,没有他的命令不敢私自轻举妄动,只能等到天亮。
  “嗯,”权铎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门上,薄美的唇线缓缓松动,“只是小伤,不碍事。”
  靳上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瞬间有些愕然,难道是他的错觉吗?刚刚三少……是不是笑了?轻咳了一声,稳定了情绪,他才继续说,“三少,我们在红岭市的各大医院发现莫玲叶的人在蹲点,看来您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都是我们的错,昨天晚上,最后一个人我们还没来得及击杀,就……”
  “是吗。”虽是反问句,但事情并没有出于权铎的意料之外,他问得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般。莫玲叶那样的人,听说他还没死,怎么可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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