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个聪明的倒数第二个男朋友友

> 连续加了两天的班,此刻的我终于明白了工作的意义。
每天都在拼命工作,可啥时候才能成为李嘉诚呢?
查了一下李嘉诚的资产,这么说吧,我每天中奖,500万,连续中100多年,就和他资产差不多了&&还努力个锤子,回家睡觉了。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成功,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失败成你这样???。
昨天,李嘉诚宣布退休。我的第一反应就是,90岁的李嘉诚终于宣布退休,想想自己还有65年要打拼,心累。
刚刚退休要的李嘉诚对媒体表示:?“对于股东来说,我已经尽了我的力。自从我公司第一次上市到现在,46年来我自己没有拿过薪水,我每年只拿5000元(港币)。”
等等,每年只拿5000块?原来首富混的还没微商好啊........
没横幅、没大红花,我猜你不是真的微商。
向微商同学买了些保健品,今天收到了,他提醒我说:“服用期间必须不抽烟、不喝酒、不吃油腻食品、不熬夜,否则无效。”我感觉被套路了,我要是能做到这些还用吃保健品?
普通家庭马化腾,悔创阿里杰克马,不知妻美刘强东,一无所有王健林,年薪5000李嘉诚,现在的大佬咋都这么喜欢装?
年薪5000,这相当于46年没有交税。逃了46年的税,我算是知道有钱人是咋有的钱了。
大家都知道李超人靠房地产发家,可直到小编看了这条新闻,我才感觉房子是真值钱。
最近我也是有点膨胀,这种新闻竟然都敢点开?
销售:这个是实用面积,您那个是带公摊的。小编:我差这点公摊面积的钱吗,我差的是那实用面积的钱!
房地产竟然这么赚,难怪房东现在都这么牛。说最近,湖北武汉洪山区一居民家中被盗,民警通过视频追踪找到小偷租住处,民警遂在其房间附近布控,可直到次日上午8点,小偷也没回来。正当民警一筹莫展时,小偷却在某酒店被抓获。原来,女房东陶某害怕民警把龚某抓了无人支付房租,会给自己造成损失,于是曾偷发短信为小偷报信。最终警方因涉嫌包庇将女房东与小偷一起刑拘。
真是要大喊一声666,怕收不到房租,竟为小偷报信?这下可以当着警察的面和小偷好好商量房租的问题了,还能剩下一笔水电气费呢。
自己违法的原因是指望一个贼遵守契约精神?这位房东厉害了!
除了“吐槽”自己工作多赚的少,李超人还针对年轻人的房子和爱情,发表了自己看法。李超人表示:不能把买房看得太重要,如果女孩子说没有房就不结婚,那如果是我,我就会说,不如趁年轻你再找一个吧。
听君一席话,就知道您没怎么读过书。年轻人总是换女朋友不去买房,请让谁来撑起房地产市场呢?
女人:我没胸没颜你还会爱我吗?男人:会。男人:我没房没车你还会爱我吗?女人:你猜。
讲真,现在大城市的情侣分手成本简直太大了,没钱还是先别谈恋爱了。我一朋友昨晚和同居女友吵架,一气之下摔门离去,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没地方住,乖乖回去给女朋友道歉了。还有个朋友,最近刚分手,男朋友搬走了。结果家里都是男朋友剩下的东西和回忆。今天看见个剃须刀明天收拾出来一包烟,心贼痛特别想搬家,但是奈何没钱,于是每天回家体会一遍失恋。太惨了,我看在大城市,没钱还是先别谈恋爱了。(城南邮局)
【小调查】没钱就别谈恋爱,你认同这种说法吗?有时候,好羡慕父母年代的爱情。跟老妈聊天,问她当年是如何看上我那木讷的老爹,老妈说,当年日子过得苦,别人给介绍你爸,一见面,长得肥头大耳,就寻思,这人家肯定伙食好,以后嫁过去会吃的好!哪成想,他啃窝头喝凉水都比别人胖!
厦门单身女强人陈女士今年30岁,自称相亲近60次都不成功,对圆润身材有偏好,而且喜欢有肚腩的。她说喜欢@高晓松 这种身材与智慧并存的。“相亲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感谢他们在这段时间的陪伴。
这姑娘,您是隔空跟矮大紧表了个白吧?大紧看到后,晚上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的笑出了声。
好看的灵魂夜战八方&其中没有你,有趣的灵魂日行千里&也不会路过你。
各位胖哥哥,冷静一点儿,人家是喜欢有肚子的高晓松,可不是喜欢高晓松的肚子。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小编现在真的不是很懂你们耶。
现在的女生真让人搞不懂,就比如这位大姐。说厦门一28岁女子自编自导自演超真实荒唐“绑架案”,就是为了测试男友会不会拿钱来救她。结果,因为女子太爱演也演太像,到最后所有人都信了。厦门警方成立专案组,启动大案、要案侦查机制,几十名警察通宵办案&最终,这位女子被海沧警方处以行政拘留10天,并处罚款500元。
感情以前可能爱你,但现在绝对爱钱。试探完了吧,如意了吧,可以分手了吧?真,不作死就不会死!
“你老婆还真有点漂亮”,百忙中还强调下自己的颜值,看到这句我笑了。
大智若愚,这词一看就是常犯傻的人安慰自己编出来的。
小编的生活经验,有些事万不可自作聪明。昨天,下班路过一家肉夹馍店,门口打着横幅:“5点以后肉夹馍4元一个”。我果断在门口等了半小时,5点后进去点了两个,付钱时我问收银员:“为什么肉夹馍5点以后4块?5点以前多少钱?”收银员:“5元两个。”
当然双方交往,男生也要聪明一点。别问你女朋友等下还是今晚想吃什么 跟她说 “猜猜我们今天晚餐吃什么?” 等她猜了一堆食物之后,再带她去吃她第一个猜的东西就好了。
测试男友进了局子,这水平简直不如一个考16分的歪果仁。最近,杭州西湖公安接到报警称,称西溪路411号附近有一个外国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民警赶到现场发现,一个年轻的外国小伙躺在地上,浑身散发着酒气,边上放了1瓶啤酒,还时不时地呕吐,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喝多了不新鲜,有意思的是,在等120急救车来的间隙,民警查看了外国小伙的书包,包里还有2瓶白酒,一个学生证,还有一张16分的中文模拟卷。
答题卡踩一脚都18分!所以,这是到底是中文太难,还是酒真的不好喝?
请说明“己,已,巳”的不同含义和读音!老外用尺子量了半天~晕过去了!
听见隔壁老外用极流利的略带口音的中文点单“给我来一杯意大利咖啡,double”。然后服务员给了他一份打包的。
然而,当小伙子醒来后,闻讯赶来的辅导员正准备好好教育这名学生,可小伙却表示自己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书包和学生证还有考卷和白酒都是自己另一个留学生朋友的。
老师竟然没认出自己的学生?看来那句话说的没错。现在的大学老师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念PPT的,另一种是念课本的。
本来想吸根烟跟大家说再见,可看见烟灰缸我却突然又想起了个事儿。
最近,岛国麻生老师因为涉毒再次被抓,所以大家可以彻底和麻生希老师说拜拜了。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真该好好看看别人是怎么活的了。2018年平昌冬残奥会轮椅冰壶决赛,中国队与挪威队战成5-5,加局赛中握有后手优势的中国队成功击败对手,创历史夺冠!这是中国代表团自2002年参加冬残奥会以来夺得的首枚金牌!
靠实力赢得尊重,靠汗水赢得掌声!致敬!
请记住他们的名字:一垒王蒙、二垒刘微、三垒陈建新、四垒王海涛、替补张强、教练员岳清爽!
以上就是今天的一刻,我们下期再见吧。【推荐:关注“胖编怪聊”公众号(pangbian163),满足你的生理需求!】【新浪微博搜索关注“曲湿湿”,和曲湿湿进行深入浅出的交流!】【轻松一刻招人啦!】
微博网友投稿:【老婆在外面漂了一年,我要离婚岳父岳母却要杀了我!?】易友们怎么看呢?
上期情感问题解答:【老婆在外面漂了一年,我要离婚岳父岳母却要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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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的男人明明很渣,却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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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开学上完第一节课,发现自己不是爸爸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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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是一个男人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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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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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易友来吐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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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智商捉急的我。。。
这是直男的特殊表达方式吗!?
喜欢这种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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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7 08:15两个凶手(中篇小说)
  李师江
&选自《福建文学》2018年第3期
  闽东沿海地区,民间活跃一种叫“互助会”的经济活动。互助会的组织者叫“会头”,会员叫“会咖”。互助会一般来说一个月标一次,也有半个月的,疯狂的时候,每天一次,叫“日日会”,这基本上已经离开了经济互助的本意,变成非法集资的陷阱。
  说说互助会的玩法。比如说五百块钱的互助会,会头组织了五十个会咖,每个月标一次,要五十个月,也就是四年零两个月才标完。第一个月每个会咖出五百元,整个两万五千元给会头,会头以后可以每个月还五百块,无利息。从第二个月开始,会咖开始竞标。互助会有标高和标低两种玩法,标高的会,假如一个急需用钱的会咖以一百块钱中标,那么回头从四十九个会咖和会头那里收集两万五千块钱给他,而他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还六百块,还到最后一次。也就是说,他中标的一百元标的是利息。标低的会,比如说中标会咖的标的是一百块钱,那么他能收到每个会咖的四百元钱,总共两万块钱。而他以后每个月要还五百块钱。
  总体而言,早期标到的人要付出利息,而后期标到的人会得到利息,中间时段标到的人可能会不亏不赚,但不管什么时候标到,都能够把零钱化成整钱。早期的互助会,极有好处,老百姓起房子、结婚、做生意要本钱,往往标一两场会就能搞定,以后每个月慢慢还,就能把家庭大事给做成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我的语文老师追求女友。但女友父母嫌他家里穷,出不起彩礼,极力阻止。老师回家标了三场“会”,提了一摞钱,砸到未来的岳父母面前。岳父母眼睛一花,说不出话,被拿了户口领了结婚证。
  我大学的时候,一个老乡到北京闯荡,倒腾古玩字画。有一次,他看到一个老革命家里有一副古画,四十万出手。老乡觉得是捡漏了,可是哪里凑得了四十万呢。还是采取传统的办法,让家里亲戚朋友的会全部标来,终于凑齐,把古画入手。隔年到拍卖会上两百万倒出去,成为他在北京捞到的第一桶金。
  对于不着急用钱的会咖来说,会钱的利息相当可观,算是一笔不错的投资。
  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对金钱的需求和欲望越来越大,互助会没有法律的支持,没有不动产的抵押,不诚信和敛财目的混入其中,互助会失去了互助的功能,演变成敛财骗局,出现了“倒会”现象。倒会现象一种会会咖造成的,比如会咖标了会跑路了,甚至有的会咖会以亲朋好友的名义登记了几个会咖,全部标走后跑路了。按照通常的原则,跑掉的会咖的还款,要由会头负责。如果只是一两咖的话,会头就咬牙盯着,如果失信的会咖多了,会头顶不住,每个月该收的钱收不齐,后面的会咖就难以执行会款,或者导致会头无力把握局面,会就倒了。也有一种情况,由于标会并不完全透明,会头也会冒用会咖的名额,收了多次的会款后跑路,这个会也就黄了。再比如说,日日会,标数达到千元以上,每天标一次,利息很高,可能你当天出一千块钱,别人的标的是五百块,你的利息就达到五百元,那么会咖在贪心之下,会到处筹款注资日日会,然后有一天会头失踪,导致血本无归。这种会就完全是一个非法集资、敛财的坑。
  近十来年,宁德地区的互助会如火如荼。因为上海的钢贸市场是宁德人主控的,这些民间的资金基本上也汇入钢贸市场,争取更大的产出。2010年后,受银行银根紧缩政策的影响,钢贸泡沫破裂,钢贸企业纷纷破产,主体经济的震荡,加上六合彩、赌场等一系列元素,导致了宁德地区一波极大的“倒会”风潮。“倒会”形成会头潜逃现象,身上背着几十万甚至上千万的负债会款。
  以倒会风波最严重的摇头镇为例,根据政府提供的数字,会头有两百家,会咖有三千人,涉及资金两个亿。而根据民间的数据,会头有两千家,会咖达到四万人,涉及资金达到五十亿。摇头镇几乎无人不参会,会连会、会套会,会众更辐射到整个宁德地区。倒会风潮爆发之后,摇头镇已变成一座绝望的小镇,几乎一多半的房子在标价出售而又无人问津,所以民间的说法更可靠。高级别的会头携巨款蒸发,会咖跑到会头家里逼债,有两个低级别会头因看不到任何希望、又不堪忍受逼债者的暴力逼债,跳河自尽。会咖的绝望情绪因得不到正确疏导,发生了严重的打砸抢烧及流血、伤亡事件。
  标会属于民间集资行为,没有法律的保障,为此,市政府专门成立了“清会办”,“清会办”分为业务指导情况收集组、标会案件受理侦查组、恶势力专项整治组、治安防控信访维稳组、宣传组、组织人事纪检监察组以及后勤保障等七个工作组,全力以赴开展各项工作,营造社会稳定环境。潜逃的会头以非法集资的罪名,被立案通缉。
  资深的会头,从业二十来年以上,从八十年代的五块钱的会标,到现在数千元的日日会,手上把持的会超过几十家,池底资金巨大,在投资亏空后拆东墙补西墙,表面也能做到光溜。也有会头的初哥,做到了几年,就碰到断崖式倒会,被潜逃的会咖连累,也做到走投无路,不得不遁走的。
  城关的一个姑娘,叫苏贵媚,原来是开零售商铺的,后来做了会头,算是新会头,也在这次风波中潜逃。早先的标会,都会写好会标,聚集到会头家里,然后开标。后来的会,与时俱进,很多不标的会咖,直接把钱转到会头卡上。苏贵媚一消失,会咖马上警觉,意识到会头卷款潜逃了。一些会咖还是知道苏贵媚的住处,撬开门锁冲进去,把能搬走的家具搬走,不能搬走的,砸个稀巴烂,接着立马去派出所报案。
  在整个市里,苏贵媚的潜逃,只算会头里的百分之一,根本不知道大惊小怪。但是此人潜逃后引发的一桩奇案,却是成为街巷奇谈,为人津津乐道,亦令人唏嘘不已。虽然事件本来惊心动魄,曲折离奇,若要知晓原委,只能老老实实,从头道来。
  倒会风潮席卷而来,人心惶惶。苏贵媚手上有三场会,蓄意标会逃跑的会咖达到十来家,金额达到一百来万,其中六家在上海做钢贸,用民间借贷还银行贷款,银根紧缩之后再难贷款,导致破产。另外一些也是在外投资生意,血本无归。可以说,银行借贷的多米诺骨牌最后倒在民间借贷手里。
  按照常理,会咖逃跑,所欠的部分当有会头来处。这么大的窟窿,苏贵媚是没法填的。摆在她面前的,其实只有一条活路,就是跑。在彷徨许久之后,她最后明白,如果自己不跑,也会被会咖们剥皮吃肉的。于是,她跑路之前,假冒三姑等会咖标了四场会,卷了一百来万,准备不辞而别。
  苏贵媚二十六岁,单身,老家在城郊岛屿浮鹰岛,父母早已去世,亲人里只有一个孪生姐姐苏贵妃。两姐妹外表长得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个头,肤白貌美,一头秀发,脸上略带点还未褪去的婴儿肥,美艳中带着一丝妩媚,是这个南方小城里不可多见的美女。虽然外表不分彼此,但是比内在,姊妹俩有天壤之别。姐姐苏贵妃师范大学本科毕业,拥有稳定的工作,完美的家庭,内在理性,聪慧;妹妹苏贵媚呢,高中毕业就摆摊了,没有稳定的工作。贵媚有一个男朋友,在养鱼,但这一桩恋爱一直被姐姐阻止。当然,最重要的区别就是脑子笨,智商和情商姐姐要差一大截。上中学的时候,姐妹俩同班,姐姐成绩是中偏上,妹妹是倒数前十名。连老师有时候都忍不住道,你们是亲姐妹嘛,你父母的遗传也太不公平了吧。在父母亲都过世后,姐姐一直像个母亲一样管束着妹妹。因为,像这样的一个漂亮姑娘,没有约束力的话,稍一不留神,就被社会带歪了。
  苏贵媚做会头的事,最早是不告诉苏贵妃的。苏贵妃觉得,这种事是等而下之的理财方式,是很多家庭妇女干的,年纪轻轻的姑娘,干什么不好。但苏贵媚没有学历,没有足够的智慧,在社会上无法闯荡,原来开个小卖部不死不活的,赚俩钱吃个饭,租个房,形势好一点还能买点化妆品,免得天天被姐姐吐槽连自己的脸都不懂收拾。后来纸包不住火,苏贵妃知道了,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会要是开始了,就得一直做下去呀,只是骂骂咧咧两句,说其不务正业,品位低下。现在会倒了,跟其他会头一样,不得不跑路了,她犹豫着要不要跟姐姐说一声。恋爱的事,自己本来就被姐姐骂成没眼光,现在事业失败,在她眼里更不是人呢了。这一走,有可能是生死离别,不告诉姐姐吧,不对,告诉姐姐吧,心虚。不管如何,这次有可能是生死离别了。她鼓起勇气,在离家的前夕,把姐姐约到家里。
  本来以为要遭来一顿狗血喷头的痛骂。但奇怪的是,苏贵妃异常冷静,没有发脾气。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她的头脑比苏贵媚冷静一万倍,不轻易动情绪。何况,事已至此,痛骂一顿卵用都没有,何必费口舌呢。
  苏贵妃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高跟鞋发出想钟表一样均匀的滴答声,也许是觉得妹妹只剩下跑路这一条路了,她便不要啰嗦,直接问道:“你想跑哪里去?”
  “这……还没想。”苏贵媚被这一问,才发觉一头雾水。她想事情不会那么周全,有点靠本能生活。
  苏贵妃叹了口气,道:“哎,就是猪被人撵,也懂得逃回猪圈,你这脑子连猪脑都不如。还记得吗,妈妈临终前当着我们的面说,你们的日子还长,贵媚脑子笨,将来总有一天会碰了一鼻子灰,贵妃你到时候一定要拉妹妹一把。你看,这就给妈妈说中了。”
  贵媚点点头,默默无语。是的,母亲在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跟姐姐比起来,自己确实是个低能儿,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偏偏姐妹俩长得无甚区别,所有的人都会拿来对比,这是贵媚需要忍受一辈子的事,有时候心中虽然愤懑不平,为什么人要比来比去呢?
  贵妃在屋里踱来踱去,片刻,胸有成竹道:“你这金额上这么大的窟窿,我也是没法给你填了,跑路必不可免。后面的事,我来安排,这几天呢,你不要打我手机,等最后一期会款收到,全部提成现金,你再用公用电话联系我,后面听我的就行了。”
  苏贵媚默默地点了点头,眼里流露出疑虑,但别无他法。她无法确定姐姐会不会妥当地安排她。
  苏贵妃交代完毕,开门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悄悄地溜出去。
  苏贵媚冒领了三轮会钱,共计一百万余,作为潜逃资金。也就是说,她冒用一个会咖的名义收了会钱,放在自己的腰包,但该会咖却无从所知,如此三次。继续下去就会露出破绽了。她把一捆捆现金去黑色塑料袋包好,再放进一个黑色背包。会面的地点是码头。苏贵妃在码头上出现的时候,带着黑色的墨镜,围着口罩,肩上背着坤包,手里提着一大袋日用品。两人在码头雇佣一艘快艇,直奔浮鹰岛。这一天是十月十六日。
  浮鹰岛离陆地有四十分钟的快艇水程。其上有一个小村庄,就是浮鹰村,苏贵妃一家就是岛上的原着名民。在两姐妹九岁那一年,苏父出去打渔,再也没有回来。两姐妹每天在鹰嘴岩上巴巴等待希望能出现奇迹,看到父亲的渔船出现在海面上,等着等着天色暗下来,就抱头痛哭了。还好,母亲是一个有见识有毅力的母亲,一人辛辛苦苦把两个女儿拉扯大,看别人的孩子能上学,自己也不落后。所有的辛苦、无助、劳累,靠着吸食自己种的卷烟来承受。在姐妹俩上高二的那一年,母亲也因为肺癌而去见父亲了,姐妹俩成为自食其力的孤儿。
  多年前,当地政府将浮鹰岛租与一家有背景的公司,签订了四十年的租期,开发旅游项目,并将当地的村民迁移出来。等到迁移任务完成之后,那家公司出现问题,项目也就搁浅了。而浮鹰岛也成了一座荒岛,静静伏在海面上,再也无人问津。
  姐妹俩回到原来住的石屋里,物件倒是依旧,就是物是人非了。那个土灶台,常年被烟火熏出的黑色灶膛里,满满年少时的回忆。从山上引下的清泉水依然通过水管流淌到屋前的井里。苏贵妃大了一锅水,烧了起来,昔日母亲在世时的情景恍然重生。
  苏贵妃一边烧火,一边叹道:“你婚姻的事我还没把转过弯来呢,又摊上了倒会这样的事,这一跤跌下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爬起来。”
  姐姐现在是妈妈的口气,或者说,代替妈妈来管束,自己虽然心中不服,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如果姐姐不管,自己并不是没有办法。但顶嘴有什么用,嘴上的较劲,她远远是不如姐姐的。有时候,有些事情明明觉得自己在理,跟姐姐掰着掰着,就被姐姐给说服了,虽然是口服心不服。
  “这几天呢,你就岛上呆着,我想了很久,没有地方比这里最安全更熟悉。我没有来接你,你千万不能出岛,万一让会咖看见,他们还不把你生吞活剥了。前天我就听说,有个跑路的会头被会咖逮住,差点被淹死。在这儿呢,妈妈要是有灵,还会保佑你。”
  原来的旧床架还在,姐妹俩对这里的感觉,好像只是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一样,一点儿也不陌生。贵媚烧了开水,泡了茶,姐妹俩歇息片刻,定了定神,然后取了香烛,到鹰嘴岩祭拜父母。鹰嘴岩是一处巨石高崖,底下惊涛拍石,临海远眺的绝佳地方。父亲出海失事,尸骨也不知飘在那片海里,母亲只能年年带他们去鹰嘴岩祭拜。此处的位置,不论父亲的灵魂在哪片海域游荡,一定会看见母女们的思念。母亲临走前,吩咐把骨灰从鹰嘴岩撒下去,这样就可以在海上与父亲重逢了。每年清明,姐妹俩就以鹰嘴岩的那块巨石为墓,祭拜双亲。
  姐妹在岩壁上点起香,香烟袅袅,海风阵阵,底下浪花轻抚礁石,似乎父母的灵魂,也在此刻飘飘而来。
  “把钱给我,藏到我户头去。”苏贵妃指着苏贵媚背包,那里有一百一十万的会款。
  “不,我要放在自己身上。”苏贵媚警惕道,好像是第一次对姐姐拒绝。
  “你不信任我?”
  “这是我最后的保障了,我必须放在自己身上。”现在这笔钱就是苏贵媚的命了,离开片刻都不安心。
  “我帮你去办理出国手续,我为你操碎了心,你居然不信任我!”苏贵妃突然恼怒起来,“钱给我,我帮你换成外汇。”
  “我出什么国,又不会外语。况且,如果他们一报案,我的身份就不能用了,出省都不能,还出国。”苏贵媚也觉得恼怒,姐姐为了拿到钱,信口开河,简直把自己真的当成傻瓜。
  “你管那么多脑子够用吗?你考虑的问题我就不会吗?你的身份当然不能用,我就不会用我的吗?”苏贵妃咄咄逼人,显然被激怒了,伸手过来硬抢。
  由于他们姐妹俩长得相似,打扮也是妹妹跟着姐姐,所以她们上飞机什么的,经常因为各种原因互相用省份证,从没出过差错。
  苏贵媚一把护住包,道:“不,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得靠这个跑路呢。”
  苏贵妃气得胸部起伏,叫道:“你连我都不相信了,还叫我帮你。”
  “你可以不要帮我,我自己能想办法。”苏贵媚赌气道。
  苏贵妃盯着她,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突然醒悟道:“好,我知道了,你是想把钱给钟细伢,跟他一起跑路,是不是!”
  钟细伢是苏贵媚的男朋友,苏贵妃一直反对。
  “是的,最后不行了,我就跟他一起跑。”贵媚诚实地赌气道。
  “你为了他,开始做会头,如今还不知道觉悟。”苏贵妃暴怒道,“你信不信他把你钱吞了,甩手不管。”
  “他才不是这种人,他尊重我,什么我为我着想,你才不会,你都是为自己着想。”苏贵媚被激起反抗,终于把多年的郁闷发泄出来,“你说我辍学做买卖,供你上大学,以后咱姐妹一块同甘共苦。可是你有吗?你还不是把我当成傻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有尊重过我的想法吗!”
  苏贵媚回忆起那段岁月,就憋了一肚子委屈。妈妈走了,自己辍学,在校门口摆摊,供姐姐学费,受了多少人的欺负,最终都是钟细伢来摆平的。而姐姐所谓的同甘共苦,就是什么事都由她来安排,完全不考虑妹妹的感受。
  “你居然这样想,一点都不了解我的苦心,你的良心让狗吃了。”苏贵妃愤怒至极,“要不是妈妈临终委托,我才懒得管你。”
  “妈妈临终时告诉我,姐姐比你聪明得多,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你一定守住自己的东西。”苏贵媚愤怒道。
  “你胡说!”苏贵妃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傻乎乎地把钱送给别人的,妈妈也不允许我这样做。”
  苏贵妃扑了过来,姐妹俩为了抢那个包包,一个躲,一个冲,在悬崖边扭在一起。苏贵媚的背靠着大海,被苏贵妃紧紧逼迫,显然处于劣势。
  “你要是这么蠢,还不如去死。”苏贵妃恐吓道。
  “我死也不会给你。”苏贵媚哭道。
  苏贵妃气到头上,作势狠狠推过去,显然想把苏贵妃逼到险处逼她就范,嘴里叫道:“好,我就让你在这里死,好去陪着父母”。
  “你太狠,原来就是要我的钱!”苏贵媚在瞬间恍然醒悟。她看见苏贵妃扑过来,真的要置于她于死地,那一刻怒从心起,多年来积郁的愤懑喷薄而出,下意识地顺势拉住苏贵妃,自己侧身躲开,却把苏贵妃朝外一带。苏贵妃冲得太猛,惯性加上高跟鞋不得劲,绊了一个趔趄,控制不住,就势头摔下了悬崖。
  苏贵媚在瞬间也惊呆了,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苏贵妃的身体像一片叶子飘下去,在下面的礁石上一动不动,直到被涨潮的海浪托起。
  这一幕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她揪心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揪心的疼痛,她几乎昏厥,瘫倒在悬崖上,潜意识中她希望自己也这样死去。一切都可以了解了。
  醒过来后,她在崖边呆立很久,无助地大哭。现在世上再没有至亲的亲人了。她希望母亲的灵魂目睹了这一幕,并且来评评理。
  她突然想起,若不是自己手劲儿大,现在掉下去的,有可能是自己。苏贵媚又是心悸又是庆幸。可是,自己杀死的是亲姐姐呀,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选择!
  十几岁的时候,姐妹俩在礁石上撬海蛎,山崖的松树上,老鹰的窝里突然掉出一只小鹰,尖叫着,扑腾着尚显稚嫩的翅膀,掉在水面,被海浪吞抹。残忍的过程令人心悸。她问姐姐:“为什么会掉下来?”姐姐说:“窝里有一只最大的小鹰,必须把其他小鹰踢下去,它才能活着。”“就不能一起活吗?”“老鹰带回来的食物只够养活一只小鹰。”
  那次对话令她心寒,长久地不安,潜意识中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被踢下去。现在,被踢下去的,竟然是姐姐。她在瞬间感到一阵惊愕。
  接下去自己怎么办?这世界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她的意识渐渐清醒。苏贵妃说,给自己留的退路是送她出国。她冷笑一声:这简直是说给孩子听的大谎言,明摆着是要摆布自己的款项。这么说来,姐姐自己也是作死的,不算冤,自己没必要陪她死。之前对姐姐所有不满,此刻在脑海复活,成为她活下去的动力。
  现在自己是一个杀人犯,怎么活下去?即便没有杀人,也是一个携款潜逃的经济罪犯,没有立锥之地呀!
  姐姐不在了,她的脑子突然被炸开似的,灵光毕现:贵妃说用她的身份给自己办理手续,现在贵妃死了,何不用她的身份活下去!
  这个想法可能是她一辈子最聪明的想法了。天哪,这简直是贵妃临死前给她的一份厚礼。是的,把贵妃的死伪造成自己自杀的局面,自己的虐债也一了百了!互换身份,解决掉所有的问题,笨人一辈子也有可能聪明一次呀。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为什么姐姐死后,自己一下子这么聪明?莫非是自己原来就挺聪明的,只是被姐姐比下去,比笨了?
  是的,自己从小就渴望成为姐姐一样的人,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她现在必须像姐姐一样智慧,有主见,才能把握自己的人生。她一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平添了勇气,露出跟姐姐一样自信的笑容。
  她开始布置了遗书等现场,把自己的手包和身份证等留在这里,布置成自己自杀的现场。把钱藏在石屋里,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取。姐姐不是觉得自己笨吧,现在,我就用自己的能力,来一场瞒天过海。姐姐若有灵,应该只是一个咬牙切齿的鬼,后悔自己低看了妹妹。
  一切的布置相当完美,她拎上姐姐的拎包。现在,她要以姐姐的身份开始登场了。人生如戏,这是最重要的一场戏。
  姐妹俩坐快艇来的时候,快艇的船主老飞给了一张名片,放在贵妃的包里。她掏出名片,边走边给老飞打手机,让他来接自己,并且随手把名片扔在岛上。
  不过三天,讨海的渔民在浮鹰岛的鹰嘴岩下摸深海牡蛎,发现搁浅在礁石上一具女人尸体,经过警方鉴定,此人正是潜逃的苏贵媚。其头部后脑勺遭到撞击而死,疑是跳崖自尽。浮鹰岛是一个宛如一只盘旋海面的大鸟,鹰嘴昂起之处,正是一个六十米多高的悬崖。崖壁直通海底,不知多深,经常有穿着潜水服的渔民沿着崖壁潜入海底,攫取深海牡蛎。鹰嘴岩是岛上最高处,可远眺海面,底下怪石嶙峋,若是跳崖,自然是绝佳场所。
  岩壁上方,正是跳崖之处,放着苏贵媚的手提包,手提包里有遗书、身份证等物件。遗书上的字大且歪歪扭扭,字迹拙笨,像是文化程度不高且平时很少写字的人写的。遗书上写自己因为还不清会钱,压力巨大,日夜不眠,选择自尽,希望乡亲们原谅。
  公安机关从她家中搜出会咖记录笔迹,经过对比,确认无误,正是她的笔迹。
  会咖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傻了。他们最不希望会头死亡。
  冤有头,债无主。
  上学时,姐姐苏贵妃伶牙俐齿,思维清晰,回答老师的问题井井有条,但苏贵媚一碰到知识就头疼,回答问题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也就是说,两姐妹的智商,天然之别。老师常常感叹,看起来你们肯定是一个妈生的,可是两个脑子里装的东西怎么不一样呢!苏贵妃虽然得意,但也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妹妹而苦恼,更可恨的是自己也常常被人误认为是妹妹。上到高二,母亲病故,家中再也没有顶梁柱了,姐妹俩只能独立了。
  “现在没有人能供我们俩上学了。”苏贵妃擦干眼泪,直面问题,倒是冷静。
  苏贵媚点了点头,姐姐不说,这一点她也能明白,也没有什么亲戚能帮上忙。
  “该怎么办,你想过吗?”苏贵妃问道。
  “要不,咱们一块儿去打打小工?”苏贵媚道。
  “哎,你就是不会用脑子。咱们俩都辍学,以后就没法出头了,只能一人辍学赚钱,一人继续读书。”
  “那谁继续上学呢?”苏贵媚还没明白姐姐的意思。
  “你能考上大学吗?”苏贵妃问贵媚。
  贵媚摇了摇头。
  “我指定比你有希望考上。虽然看起来有点自私,但只能是这样选择了。我不是代表一个人,我们代表我们两人考上大学,以后同甘共苦。”苏贵妃道。
  苏贵媚就辍学了。
  苏贵媚在即将毕业的时候,一下子从书本里解放出来,整个人也活跃了。苏贵媚便在学校门口摆摊卖马蛋,还别说,生意特别好,好像在社会上做点小生意才是她的长项。
  苏贵妃高考发挥得并不好,但还是上了本省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回来当了数学老师。苏贵妃的聪明并非表现在考试上,而是对自己人生的规划。毕业后,她回到家乡,在本市一中当数学老师。在大学里,她就和中文系大专班的同乡邱聪恋爱,毕业之后便修成正果。邱聪是本市企业家邱长发的儿子,邱长发在本地有一个卫生巾厂,别看这产品是个小玩意儿,确是本地企业的纳税大户。邱聪回来后字本地报社工作两年,没什么意思,就到厂里去任职了。在苏贵妃毕业不到一年,他们便举行了盛大的婚礼,酒席办了八十四桌,随之生下一个宝贝儿子邱天,苏贵妃的人生顺风顺水。生完孩子之后,苏贵妃辞掉了教师的工作,当了全职太太,当然属于通过关系停薪留职,也就是薪水给其他代课老师,但是职务还留在学校。当然,早熟的她对妹妹也十分关心,并决心用自己的智慧为妹妹设计一条未来之路,姐妹俩见识有高低,但姐妹情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苏贵媚虽然时刻被姐姐敲打,但还是以姐姐为榜样。
  苏贵媚从岛上回来,手上拎的是姐姐的爱马仕包,陡然觉得有姐姐附体之感。她去美发店做了下头发,把头发留得稍短,显出一点知性。她闭着眼睛,脑海里在预演这自己的角色:姐姐说话的声音比自己要清晰、要慢,更严谨;走路更端庄;眼神比较犀利。她坐在躺椅上,嘴唇在轻轻地演示,一种全新的挑战即将而来。姐姐总是提醒自己笨,现在她倒要看一看,到底是不是真的笨。
  家里的情况比较简单,一家三口,丈夫邱聪,整天在企业里忙,儿子邱天,差两个月两周岁,还有一个保姆吴姐,平时带带邱天玩,有时还忙点家务。苏贵媚一进家门,紧张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有一瞬间甚至在内心宣布放弃了,她无法完成挑战。但吴姐开口的瞬间,她的紧张感反而消褪下来。
  “头发剪了,挺精神的。”吴姐赞叹道,她时不时都能找到女主人身上值得赞美的地方,情商颇高。
  “嗯,透气多了。”贵媚低着头回答,眼角却瞟着吴姐,看看有什么异常反应,而且,她必须话越少才行。
  吴姐没有丝毫怀疑,而是朝里间叫道:“天天,妈妈回来了。”
  天天在玩具屋里,踉跄地跑了出来,一把扑在贵媚怀里。贵媚抱住他,吻了吻他的脸蛋,尽量不面对他。平时她到姐姐家里来,跟天天倒是挺亲的,有时候甚至想,自己将来也要生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一想到这个孩子此刻已经没了妈妈,她突然一阵心酸。但是理智很快让她警觉,这个时候不是伤感的时间,是表演的时间,是自己能够活下去的保证。天天说话特别迟,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着什么。贵媚模仿着贵妃的语气道:“妈妈身体不舒服,你去玩玩具吧。”吴姐倒是识相,把天天抱回去了。
  邱聪想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穿着睡衣睡裤,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道:“怎么这么迟回来?”
  “有点麻烦事。”苏贵媚很认真地模仿贵妃的语气,中间特意咳嗽了两声,不敢看邱聪的脸,道,“我妹妹联系不上了,我怕出事。”
  “嗨,都那么大人了,她有她自己的办法,不用你整天跟妈似的操心。”邱聪道。
  由于邱聪没有丝毫怀疑,贵媚的胆子大了起来,道:“今天我去看医生,说我有点神经衰弱,跟你商量个事,晚上你睡客房,免得我老是睡不安稳,好吗?”
  邱聪正要把毛巾拿回去,猛地回过头来,叫道:“不对呀。”
  贵媚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假装难受以手托额,遮住面部,道:“怎么啦?”
  邱聪看了看玩具屋,确定吴姐听不到谈话,便压低声音道:“以前你说,只有我抱着你,才会睡得安稳吧。”
  “最近都烦死了,情况特殊,你听我的,忍一忍好吧!”贵媚虽然模仿姐姐的口吻比较费劲,但还是一丝不苟。她知道邱聪平常都听姐姐的,不像那些飞扬跋扈的富二代,或者说,姐姐把邱聪调教得服服帖帖的。
  “好吧,不过交公粮可还是要交哟。”邱聪顽皮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事。”贵媚装作厌烦道。
  她闭上眼睛,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她一头仰面躺在床上,好像卸了八百斤中的包袱。而重生之路,刚刚开始。
  贵媚接到警察的电话,贵妃的遗体已经在太平间了。由于证据链和跳崖的动因相当明显,没有任何破绽,警方已经认定是自杀,就等着家属签字。
  贵媚随着警方走进太平间。当警察掀开裹尸布,贵妃的面容栩栩如生。贵媚一阵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感觉贵妃坐了起来,怒目圆睁朝她扑了过来,她一身惊叫,往后退了两步,被推车绊倒,摔在地上。警察扶她起来,她已经是头晕目眩,惊吓可不小,就地被送进医院。在医院的检查,脑部并无大碍,医生认为只是因为悲痛而造成的虚弱症状,建议留院观察,这样倒好,可以避免在家里的活动。
  邱聪十分后悔没有跟妻子一起来,也就是说,没有预料到此事对贵妻子的打击程度。在苏贵媚失踪的几天,妻子就惶惶不安,预感有事要发生,性情大变。而这次住院,则是所有不良情绪的一种爆发。另一方面,对邱聪而言,也是松了一口气,妻子原来惶惶不安,夜不安宁,现在苏贵媚的死也算是另一只鞋子落地了,过了这道坎,应该能够恢复如初。
  次日,医院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叫钟细伢,在鱼排上养鱼。常年的海风使得他皮肤黝黑,胳膊上一块块肌肉疙瘩,那是繁重的体力活造就的。勉强来说,他算是苏贵媚的男朋友,但是苏贵妃一直不承认。苏贵妃一心想为妹妹找到一个吃公家饭的男人,或者至少是个成功的生意人,绝不对鱼排上的渔民。苏贵媚呢,一方面迫于姐姐的意志,另一方面,跟钟细伢又有感情,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在暗处,躲躲闪闪的。钟细伢常年住在三都澳的鱼排上养黄瓜鱼,虽然时刻关注苏贵媚,但得到的消息自然是滞后的。
  他穿着一件背心,浑身像一块橡胶,在护士门的衬托下,像个黑人一样闯进来。
  病恹恹的贵媚一眼瞅见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如见了一直野兽闯进来,眼露惊恐,吓得大叫起来。一方面,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朝思暮想的,恨不得脱身后就直奔他那里去,向他说明真相;另一方面,现在还不是时机,要是被他认出来,换身计划被捅破,则前功尽弃。
  想来钟细伢已经得知苏贵媚的死讯了,一脸痛惜,愣愣道:“苏贵媚在哪里?”
  苏贵媚躺在床上,身子往后缩,捂住自己的脸,叫道:“赶走他,我不想见到这个人。”恰好邱聪从水房回来,一把护住妻子,安慰道:“别紧张,他只是来问问情况。”苏贵媚叫道:“你让他走,快让他走。”
  邱聪把钟细伢从房间里拉出来,到了走廊上,劝慰道:“我知道你们感情比较深,但是人死了,无法复活,你就认了吧。她现在在太平间,你看了她也不能复活。哎,本来呢,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这种暴死,要做个仪式,找人念经超度的。但现在情况特殊,那么多会咖恨不得把剥她皮吃她肉呢,怕搞不好还出事呢,我跟贵妃商量了,也就尽快火化,把事了了。贵妃呢,现在伤心过度,失魂落魄的,我都怕提到贵媚的事,你也就别在她面前再问七问八了,问了也没用。”
  “我就想看看她。”
  “看她,你得找警方,我们也是没有这权力的。”
  钟细伢睁着一双白眼,直愣愣道:“贵媚是怎么死的?”
  “哦,你还不知道状况。她是跳崖自杀呀,回她老家自杀,大概也是一种寻找归宿吧。”邱聪说着,不仅伤感起来,道,“一个女孩背负那么大的债务,确实是压力很大,你呀,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不懂得关心,死后也多关心有什么用。”
  钟细伢很认真道:“她不会自杀的。她跟我说过,她不会想不开的!”
  邱聪疑惑道:“难道是他杀?不过你可别乱说,即便有证据,你也跟警察说去。贵妃现在精神状态很差,你可别再来找麻烦。”
  钟细伢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再看了一眼苏贵妃:和苏贵媚一样漂亮,微微丰满,但她一头短发显出知性的精干,远不如苏贵媚的真诚可爱。钟细伢的眼里含着恨意:苏贵妃是她最痛恨的人。要不是她,或者他现在已经跟苏贵媚成婚了。
  钟细伢只觉得晕沉沉的,像一只风筝被拽回鱼排。确认苏贵媚死亡的消息像一顿闷棍,他实在无法接受。他本想躺在排屋的床上,排屋建在泡沫塑料基座上,泡沫之下是海水,托着他一起一伏。闭上眼,就出现苏贵媚被遗体飘在海水上,在礁石之间一起一伏,海鸟在其上盘旋,锥心的疼痛使得呼吸急促。在海鸟盘旋的海面上,即便是水波不兴,水下必有蹊跷。海风仿佛带来了苏贵媚坠崖时的哀嚎。但是风中另一种声音突然回荡在钟细伢的脑海:“我不会想不开的,我姐会帮我。”这是他几天前和苏贵媚通话时,苏贵媚明明白白说的话。苏贵媚的性格直来直去,不去明话暗说,她怎么可能跳海呢?钟细伢的思维一步步清晰,那种不甘心再一次冒了出来,不,他坚信她不会做这种蠢事的。钟细伢猛地坐了起来,越来越坚定了一个思路:她不会主动寻死。
  退一万步来说,她因为机缘巧合,万念俱灰,也会给钟细伢做一个诀别的。
  边防所的李安全是一个年轻的警察,常年在鱼排上处理各种纠纷,使得他事无巨细又条理清晰。
  “苏贵媚不可能去寻死的。”钟细伢几乎是冲到所里,俯着身子双手撑子在办公桌上,站在他对面斩钉截铁道。
  李安全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取过笔记本,决定记得他有用的部分。
  “你是说她没死?”李安全抬头问道。
  “我是说她不可能自杀?”
  “你的意思是他杀?”
  “对,她是被害死的。”
  “有证据吗?”
  钟细伢觉得找到了知音,双手扳住李安全的肩膀,说起自己的疑点:从死前与苏贵媚的对话,到苏贵媚的性格,以此证明自杀绝非苏贵媚之本意。
  “你认为谁杀死苏贵媚?”李安全疑惑道。
  “她姐姐苏贵妃。她见了我就歇斯底里,我知道她一定是怕我揭穿。”钟细伢笃定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所有的指证都要证据。”李安全合上记录本,道,“今天你说的事,没有一个是有证据的,我就不做记录了,你出去也不能乱说,否则别人会告你诽谤!”
  “不,你要相信我。”钟细伢哀求道,“如果你经历我这种心如刀割的样子,你就会帮助我的。”
  “你太小看我了。”李安全推心置腹道,“我曾经有一个喜欢的同桌,她离开我之后,我也疑神疑鬼,怀疑是不是得罪了她,又疑心是她喜欢上别的同学。多年之后,我才发觉,原因非常简单,是因为她父亲的工作调动而导致她转学了。你现在的心情,大概与我类似吧。”
  钟细伢道:“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多此一举,现在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你一定要调查苏贵妃,她一定知道内幕的。”
  李安全叹了口气道:“我把陈年的秘密都说出来了,还是劝不了你。就事论事,你要调查的话,先要立案,立案呢,要有证据,有苏贵媚被谋杀的证据,而不是主观臆想,人证、物证、谋杀动机,你拿不出来,谁也没辙。”
  钟细伢终于明白程序了。他必须拿出证据,而不是靠警方去证实自己的推断。在绝望的一瞬间,他一咬牙,也横下一条决心。
  “后来你那同桌怎样了?”要走出边防所的一瞬间,钟细伢回头问李安全。
  “挺好的吧,现在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李安全道。
  “你后来没找过她?”
  “失去的缘分,怎么找都找不回来了。她离开机关幼儿园后,我就再没有见到她。”李安全惆怅道。
  苏贵媚的会咖里有一个称三姑,算是远亲,是个五十来岁的家庭妇女。她被苏贵媚坑得比较惨,之前她风闻倒会的消息,颇为警惕,想把会标了,但屡次受到苏贵媚的劝阻,道:“三姑,你怕什么呀,你我的关系,会倒了也倒不到你头上呀。”三姑一想,对呀,自家亲戚,撑不住了也苏贵媚也会预先警告的,把自己的先标到手。哪想知道,信任越大,伤害越大。三姑探听了苏贵媚跳海的消息,便跑到医院来找苏贵妃。理由如下:第一,姐妹亲如一家,妹妹走了,遗产鬼姐姐,债务也归姐姐,天理使然;其次,怎么着也要把三姑这一家的钱还上,其他不管,否则三姑必然缠住姐姐不放。第三,姐姐家是有钱的,这点三姑一清二楚。第四,还不上钱,会咖会去闹苏贵媚的灵堂。
  医院也是住不下去了,也没大毛病,还是回家更清净。邱聪悄悄拉着贵媚出院,到了小区门口,正碰上同意小区的景芳。景芳叫道:“你终于回来,我告诉你,上次我们看的那款紫色风衣,已经有货了,周末到福州吧……”苏贵媚却愣愣地看着景芳。
  贵妃跟景芳是因为她孩子在小区里认识的,因为两人家境都不错,偏好中产的趣味,成天聊衣服呀,房子呀,度假呀,变成好姐妹。
  景芳看着贵妃一副茫然的样子,与往日的热情机敏大相径庭,道:“怎么啦,你傻了?”
  邱聪看着妻子,她眼神空洞,对于景芳的所问一片茫然。他连忙对景芳道:“贵妃悲伤过度,状态不好,改天再详谈。”景芳知道贵妃最近发生的事,但没想到这么严重,悄悄附着邱聪耳边道:“我看你还是带到上海大医院去看看吧。”
  家务和孩子邱天,都是保姆吴姐在操持。三口之家,邱聪经常在外吃饭,家务倒不见得繁杂。吴姐见女主人回来了,忙对正在玩玩具的孩子道:“妈妈回来了,还不快叫妈妈。”邱天口齿不太利索,以吴姐的经验,有的孩子就是说话晚,有一天开窍了反而的不得了。邱天见妈妈,笑了起来,含混地喊着“蚂蚁蚂蚁”走过去要妈妈抱。苏贵妃似乎十分疲惫,苦笑着把孩子抱起来,只哄了几句,就面色苍白,把孩子交到吴姐手里,回房休息。
  吴姐是个伶俐人,趁着邱聪从房间出来,悄声问道:“孩子他妈得的是什么病,对孩子都生疏了。”邱聪指了指头,道:“她压力很大,这里受刺激的,你跟她说话也悠着点。”吴姐吐了吐舌头,有点难以置信,一边安抚着邱天。邱天吵着要妈妈呢。
  作为一家之主妇,平日里家里都是她的气场。现在她喝了一点吴姐早已准备好的粥,进房休息。邱聪见妻子睡下,悄悄地退出来。
  邱聪资质一般,从小到大,成绩属于中下游的学生,既无大过,也无大志,性格温和,倒是父母眼里听话的孩子。个子高挑,长得像个豆芽菜。当然,作为企业家的独子,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接过爸爸的厂子,也不必有太多的想法和奋斗,显得无欲无求。他自己最大的成就就是娶了苏贵妃。在这件事上,邱聪还跟家里闹出一些别扭,家里预想给他介绍一个门当户对的,但邱聪就是喜欢苏贵妃,不仅因为她人长得妩媚而不失理性,既成熟又不失少女的趣味,是百里挑一的姑娘,更因为她有主见,有想法,与邱聪的性格极为互补。邱聪说服家里,对方家庭关系简单,岂不是更好,最后邱聪胜利了。怕夜长梦多,两人毕业后早早结婚,很快生下一子。在此地重男轻男的民间气氛中,算是十分圆满。邱聪认为,自己最成功的事就是娶了苏贵妃。
  凌晨三点的时候,邱聪醒来,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边,空荡荡的。睁开眼睛,房间里居然一片静谧的月光,原来是自己忘了拉上窗帘了。他无法再睡,悄悄起床,进了苏贵妃的卧房。幽暗中,苏贵妃突然哇地一声大叫,身子直挺挺从床上坐起。邱聪急忙上前抱住,道:“怎么啦?”
  “她……她要杀死我。”贵媚一身汗,连睡衣都是湿润的,想来在梦境中恐惧良久了。
  “谁,谁要杀你。”
  “我不知道,她是恶魔……”贵媚因恐惧而不由自主靠着邱聪,瑟瑟发抖。
  “叫你跟我一起睡,就不会做恶梦了。”邱聪道。
  “不。”苏贵妃平静下来,突然推开邱聪道,“我要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
  邱聪提起一颗心。他觉得现在是答案揭晓的时候了。
  “我得了失忆症了。”苏贵妃严肃道。
  “不会吧,那玩意儿是韩剧里才有的。”
  “真的,很多事很多人我都忘了,我现在感觉自己是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
  邱聪突然想起白天她见到景芳的样子,感觉这事儿不是开玩笑。
  “你是不是不记得景芳了?”邱聪问道。
  苏贵妃点了点头,道:“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不记得跟她之间具体的交往。”
  邱聪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儿子你记得吧?”
  苏贵妃点了点头。邱聪松了一口气。
  “我你也记得吧?”
  “记得,可是我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发生过什么,我也记不清了。”
  邱聪这才恍然,想起这阵子妻子跟换了个人似的,连吴姐都认生,他虽说认定是伤心过度,但心里也还是打鼓。看来电视剧也不全是瞎编的。
  “还真有这种病。”邱聪道,“不过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还记得爱我和儿子就好,其他忘记了也没什么。”
  贵媚怔怔不语,显然,对她而言,失忆症现在是一件最重要的障眼法,必须全力以赴地运用。
  “要不,我们分手吧。”贵媚酝酿之后,忍不住向邱聪提出来。
  这是最重要的一步。能离开邱聪,她才有复活的条件。
  邱聪大吃一惊,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可以是上海治疗。”邱聪急道。
  “你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我对这个家,都变得陌生了。就像,你忘了这个人是你母亲,忘记了她抚育你成长的过程,你只是一觉醒来后,别人告诉你她是你的母亲,那你能够你她有母亲的感觉吗,会有对母亲的爱吗?”贵媚显然考虑良久,做了一个比喻,“简单地说,我忘记了对你,对孩子的爱,我已经没有做妻子做母亲的资格了。对我而言,你跟一个街上的陌生男人并无本质区别,我们能够再生活在一起吗?”
  邱聪没有想到这种病的后遗症如此严重,显然,自己低估了其后果。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是可以治疗的。”邱聪强调。
  “爱是无法治愈的。”贵媚摇了摇头。
  “不管如何,我不会分手的。”邱聪斩钉截铁道。
  贵媚心里咯噔一声。那一刻,她也感受到原来姐姐家庭的和谐与幸福。虽然过意不去,但她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姐姐,你有这样的圆满的家庭,为什么就不让我也有呢?为什么要逼我做出丧尽天良的事呢?
  三姑在小区里堵住贵媚,当时她正下来散心。三姑的目的很单纯,要苏贵妃替苏贵媚还钱,还的也不多,就是三姑的那一份,十来万。三姑说:“苏贵媚跳海前,肯定把余钱给你了,即便她没给你钱,你也是应该还我的。你看,你这住的小区多高档,只怕家里一个马桶就顶得上给我的钱了。”
  贵媚只好努力扮演姐姐的角色,道,“我妹妹是我妹妹,我是我,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没有道路承担债务。”
  三姑道撇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们俩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你娘临死前就交代好了,你们姐妹俩一定要互相帮衬,特别是你这当姐姐的,学历又高,有又正式工作,一定要替妹妹着想。你看,你妹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架不住压力一死了之,有你一半原因吧,你现在替她还点债也是善事。我是跟你有亲戚气,这是来跟你和气谈钱的,如果你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可别怪我撕破脸皮了。”
  三姑是中年妇女的厉害角色,能呼风唤雨的头儿。
  “那你想怎样?”贵媚怯生生道。
  “说出来只怕吓破你的胆,我要组织会咖,来你家要钱,你不给,我们轮班守着,直到你给钱,到时候就可不只给我一咖那么简单了。”
  “可是这没道理呀?”
  “现在不讲道理,就讲门路,我们的钱跟死人没法要,只能跟活人要。有一点你要明白,跑路的会头都给自己留一笔的,这个账也能算得出来呀,你不想还钱,就把你妹妹的这笔跑路钱拿出来也行。”
  贵媚并不想跟三姑过多纠缠,只想脱身,摆脱三姑道:“我不跟你扯那么多,我使我,她是她,她的事你找她去。”
  三姑要挟道:“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儿戏了,好,今天开始,咱们就没有亲戚气了。”
  贵媚突然想起了从前的日子,有点生气,回头道:“三姑,本来我们姐妹紧迫的时候,你也没把我们当亲戚,你爱怎样就怎样。”
  “好,撕破脸皮了是吧,我组织人马去!”三姑气得浑身发抖。
  贵媚回来,把遇见三姑的事跟邱聪说了一遍,但没说自己最后与三姑的冲突。邱聪道:“这个老婆子,想钱想疯了,居然算到我们头上,那是哪路子想法,你甭管她,法律肯定不支持她。”
  邱聪现在上心的倒不是三姑的问题,而是她的失忆症多严重的问题。他到卧室取出一个相册。如今这时代,相册这东西不多人用了,像个古董,当然也充满了怀旧的气息。邱聪翻开一张姐妹俩的合影,大概十来岁的合影,两个姣好的少女,青春年少,姐姐右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照片虽然陈旧,姐妹情深扑面而来。邱聪道:“这张照片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贵媚看着照片,道:“还有故事?”
  “哎,果真忘了。我来给你慢慢恢复记忆吧。”邱聪道,“仔细看,这张照片你的眉弓上有一道疤痕,那是你妹妹被男孩子欺负,你为了保护她,跟男孩子干起架,眉弓被木棍砸中。你说当初还流了很多血,因为这里的毛细血管特别丰富,当时你都以为自己要瞎了。还好你皮肤好,后来一点儿疤痕也没留下。所以呀,你是个又勇敢又有爱心的人,一直在保护亲人,这个是你最大的品质,你可别忘了。”
  贵媚心里一阵抽搐,看着旧照,大概一阵伤心涌上心头,眼睛不由自主湿润了。昔日情深,如今阴阳相隔,曾经的姐姐是那么好。
  邱聪道:“我给你讲这些往事,是为了让你恢复记忆,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是勾起你伤心事的,来,继续。”
  相册大概是一个人的成长史,邱聪娓娓道来,贵媚不住拿纸巾擦眼泪。她越听越有几分伤感,成长的过程,姐姐并不只是呵斥她啥,更有保护和关爱。她的心渐渐软了,像深入海水,是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有一瞬间,她有一种冲动,想对邱聪说出真相的冲动。冲动像一只小兽,想从体内越出时,被理智生生拉回去了。
  邱聪则耐心地讲述,像面对一个孩子,他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既能让她想起往事,又能恢复夫妻感情。
  三姑的组织了十几个人,打着横幅,横幅上书:“苏贵妃姐妹还我们血汗钱”,浩浩荡荡往小区来。这种阵容,在城市里并非少见。清会办、妇联,关于互助会的上访人员多得数不清,吵吵闹闹的,所以见怪不怪了。
  苏贵妃所在的金城小区物业费死贵,安保不错,上班期间保安都多余业主。保安把手大门,死死不让进去。三姑拿着一个大喇叭,高声控诉苏家姐妹的诈骗史,总之姐妹俩捆绑在一块。三姑的口才是绝好的,朗朗入耳,中国最不缺的就是观众,于是小区门口像来了个马戏团,保安赶也赶不走。
  保安通知了邱聪,邱聪下来,义正言辞道:“我老婆和苏贵媚财务室分开的,我们家又不穷,不可能要苏贵媚的钱,你们就不要造谣,造谣的话要负法律责的。”
  “我们被卷走了那么多钱,法律都不管,还管我们造谣,这法律是不是太闲了。”三姑叫嚣道。
  “这是两码事,互助会是民间经济组织,不受法律保护的,虽然我也同情你们,但这锅我们一定不会背的。”
  邱聪非常理智地说出了自己的态度。他知道,只要自己退让一小步,马上掉进粪坑洗不清。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正是钟细伢。他径直走到邱聪面前道:“苏贵媚临死前跟苏贵妃是在一起的,她肯定被是苏贵妃害死,我有证据。”
  三姑听了一愣,猛地醒悟过来,拍手道:“太好了,我就说什么亲姐妹,原来就是谋财害命。”
  邱聪气坏了,道:“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要叫警察了。”
  “对,我希望你叫警察。我去报案,但警察不给我立案,这事我希望你来干。”钟细伢道。
  钟细伢的说法得到会咖们的附和,大伙儿围过来,鸡一嘴鸭一嘴,群情激昂,简直要把邱聪生吞活剥。邱聪知道这样闹下去,是裤裆里沾黄泥,不是屎也是屎,只好仓皇逃窜。
  三姑叫嚣道:“不把你老婆交出来解决问题,你的工厂也要遭殃。”
  邱聪一进门,就看见贵媚已经吓得不轻,原来她在从窗户里看到了外面的架势。
  “他妈的,偏偏这个时候,连钟细伢这个家伙也赶来凑热闹,凭空诬陷你谋财害命。你不让苏贵媚嫁给他,他就怀恨在心,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早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邱聪恨恨道。
  “哦,他怎么说?”
  “他说找到你谋财害命的证据,我看就是想浑水摸鱼,跟着会咖们来敲诈一笔。”邱聪道。
  “我们还是分开吧。”贵媚含泪道,“要不然他们会纠缠下去,连累到你的厂子。”
  “这点事就分开,我还算男人吗!”邱聪伸手,欲把贵媚揽在怀中安慰,道,“没关系,只要在法律上我们有理,我就搞得定。”
  苏贵妃一把躲开,哭道:“不,这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不是爱你的苏贵妃了,我记不得许多事了,我也不爱你了,那怎么生活在一块?”
  邱聪沉默了。现在面临的尴尬境地是,对于邱聪而言,苏贵妃是爱妻,想一辈子厮守的的女人。而自己在爱妻眼里,却是个相当陌生的人,昔日一点一滴积累的情感已然忘却,很难再行夫妻之实了。
  邱聪踱来踱去,尽量从双方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以求万全之策。孩子的房间关着,因为妻子的原因,邱聪让吴姐送到爷爷奶奶家住。他是绝不忍心把自己这个完美的家庭拆解掉的。
  “要不,你到新加坡的同学那边去散散心,你不是说她已经安排好了吗?”邱聪想来个过度,建议道。
  “哦,新加坡同学?”
  “哎,你连这事都忘了。出事前,你说你有个高中的女同学,跟你交情很好,如果你妹妹这边实实在无路可走,就把她送到新加坡,你已经跟同学联系好了,可以安排她的生活和工作。现在你妹妹走了,把尾巴留下,不如你自己到那里一段,他们也就不好惹我了。”
  “真的吗,我给妹妹留了后路?”贵媚一脸愕然。
  原来姐姐给安排自己出国是真的。那一刻,像有一柄大锤撞击胸口,她简直喘不过气了。
  “不是真的难道我能编嘛!”邱聪反驳道。
  “可是三姑她说我对妹妹那么刻薄。”
  “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呀,对你妹妹你平时你严厉了些,怒气不争,其实是想让她上进。对了,你那同学名字叫什么你记得吗?”
  苏贵妃摇摇头。邱聪叹了口气。名字都记不起来,还怎么去?
  “你再想一想,你会记得的,她答应能照顾好你妹妹,你更不在话下。现在这里乱,到处都是倒会的消息,人心惶惶,你出去一段时间,等待水落石出,一切就能恢复原状。”邱聪眼巴巴地鼓励道。
  贵媚的心在滴血,她捂住脸的双手里,眼泪不争气地渗透出来。自己错怪了姐姐,还误认为是姐姐要谋自己的财。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再也无法表演下去。她想说出真相,让自己的心不再负罪。
  在崩溃的边缘,她现在想起了钟细伢,是的,必须找个男人依靠了。
  贵媚抹了一把眼泪,更坚决地摇了摇头,双眼真诚地盯着邱聪:“我们一定要分开,不论从会钱的角度还是从情感的角度。你一定要明白一定事实,那个曾经爱过你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就像一个刚出生的人,是不会爱你的。”
  争执了半天,在贵媚的坚持下,邱聪做出了让步,假离婚,即向会咖们宣称离婚,但不办离婚证,让苏贵妃先离开一段日子。
  “要不要给你去外面旅游一圈?”邱聪问道。旅行一趟,说不准对记忆的恢复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你让我安静一下,我要把三姑的问题解决掉,否则她会揪住你不放。”
  “那你就到酒店里住吧,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邱聪体贴道。
  邱聪感觉,应该让她清净一段时间,也许一切都可以恢复。
  钟细伢驾着自己的渔船,上了浮鹰岛。这个岛屿虽已荒无人烟,但他很熟悉,苏贵媚家的石头房子也保存完好,他以前来过,现在看着它,就好像能感觉到苏贵媚正住在屋里,那种熟悉的味道,既让他有一丝甜蜜,又让他揪心。他不忍打开,不忍打扰。
  他来到鹰嘴岩,这里是浮鹰岛的高处神迹,可以极目远眺海面。岛民们在岩石上摆下祭品,点上香,敬献海神,期望打渔的家人可以安全回家。那巨大的岩石上,留下香火的痕迹,亦使人浮想联翩。
  他和苏贵媚姐妹是初中同学。初中读完,因为家境不好,读书也吃力,便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干过这种杂工。数年后,有一次路过一种校门口,苏贵媚正在摆摊卖马蛋,被几个高中学生欺负。他去教训那几个小子,没想到那几个小子团结一致,合力揍了他一顿,鼻青脸肿的,最后被苏贵媚送到诊所。这一次不成功的英雄救美,却让钟细伢和苏贵媚重新联络起来。钟细伢对苏贵媚的尊重和细心的呵护,使得苏贵媚拥有安全感,渐渐地陷入了爱河。而后苏贵妃发觉,觉得这桩婚姻不值当,强烈要求两人解散。苏贵妃比较强势,在母亲去世后,有点长女为母的味道,苏贵媚比较憷她,因此爱情转入地下。苏贵妃给苏贵媚介绍过几个,要不然就是苏贵媚觉得不乐意,要不然就是对方嫌弃苏贵媚不是大学生,这事一直就僵着。钟细伢认为,苏贵媚没有门户偏见,是难得的女子,虽然老被苏贵妃说傻,其实钟细伢觉得那不是傻,是善良。不论怎么阻扰,他会耐心地等待。倒会之后,他问她能不能撑得住,她说没有问题,找到妥善的解决之道,再来找他。
  钟细伢沿着小路走下悬崖,到了水面,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海浪拍打着岩缝,风生水起,如此温柔而幽秘,不,贵媚不可能会在这么熟稔的地方轻生的。钟细伢似乎从海浪中得到启示:她绝对是被害的。
  在岛上,他四处寻找蛛丝马迹,在靠近小码头的小路上,突然有一张卡片在阳光下晃眼,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张覆膜的名片。这个名片是个快艇的名片,写着承运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他心中一动:如果这张名片的快艇是苏贵媚上岛的快艇,那就知道当时的状况了。
  快艇的主人叫老飞,在县城码头上用快艇载客。很幸运,老飞记得当天的情况。他说当天有载着两个女人去浮鹰岛,两个女人长得漂亮,样子也很相似。他给了她们一张名片。到了下午,有个手机叫他去浮鹰岛接人,只有一个女人回来。当时他心里还嘀咕,另一个女人怎么不回来了。当时老飞不是多事的人,也不上心,所以没问。
  “你确定是两个人来,走的时候只有一个?”钟细伢问道。
  “千真万确。”老飞道,“你知道那个女人去哪里了吗?”
  钟细伢摇摇头没有回答,他怕说出来自己的心会裂开。
  钟细伢第二次找到李安全报案。这一次,多了一个证人的证词,确证了钟细伢的直觉。
  “老飞有直接的证据吗?比如说照片或者录音什么的?”李安全问道。
  “没有,他只是记得。”
  “苏贵媚自杀一事已经定性了,尸体也已经火化,现在要翻案,需要确实的证据,光凭你的猜疑和老飞的口述,这没法立案呀。另外,报案应该是她的亲属来,你跟她实际上没有法律上的亲缘关系呀。”
  “她就是被她最亲的人害死的,凶手怎么可能来报案。”
  “那我跟你实话实话,你要的是直接的证据,能证明苏贵媚被杀的证据,比如说凶器呀,现场照片呀。”
  钟细伢叹了口气,道:“行,法律这一套我玩不起,我自己来破案,我不会让贵媚白死的。”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需要的是更客观的证据,立案侦查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
  钟细伢心想,只有从苏贵妃身上入手,才能找到直接的证据。
  他没有多想,直接去找苏贵妃对峙,碰上三姑正在小区门口大闹,他一下子觉得终于找到盟友了。情绪一激动,便把苏贵妃谋财害命的真相说出来。邱聪见越来越扯不清了,在报安的保护下仓皇回去,以守卫攻。
  三姑见了半路杀出个钟细伢,特别高兴。听说钟细伢有苏贵妃谋财害命的证据,自己的会钱显然更有着落了,道:“你把证据拿出来,我们一起起诉她。”
  钟细伢道:“现在证据还不成熟,警方不肯立案。”
  三姑道:“什么不成熟,是关系不硬吧,各位,你们谁有公安方面的熟人,赶紧贡献出来。”
  大家安静下来,但没有人反应。钟细伢道:“我可以肯定,苏贵媚是被害死的,害死她的人,是为了得到她最后的钱。这个凶手是不是苏贵妃我不敢讲,但是绝对是苏贵妃有关系。你们是为了钱,我是为了给苏贵媚的死要一个说法,谁有办法都可以说出来。”
  三姑道:“难怪,早前我就听他娘说,贵妃是个人精,贵媚是个傻姑娘,贵妃若是把贵媚卖了,贵媚都会给她数钱,果不其然。”
  一伙人你一言我一眼弄了半天,虽然没有一个结果。但是要告倒苏贵妃的同盟已经形成。他们约定,各自想到门路的,便集结前进。
  鱼排上,钟细伢把鱼饲料喂完,回到排屋,坐在床上休息片刻。此时有一点点浪花,排屋随之晃动,像个摇篮。只要一停下来,他就胸闷,就心痛。不得已,他只好一头跳进水里,水淹没自己头顶时,他感觉巨大的痛苦在抚摸他,此刻稍微好受一些。
  三都澳的鱼排,像是一座海上浮城。钟细伢最好把别人养鱼,学了几年经验。后来买个几排网箱的位置,自己养黄瓜鱼。养黄瓜鱼一是靠技术,二是靠天吃饭,比如说国际市场的价格,还有会不会碰上台风等等。钟细伢希望自己赚一年,在县城买个房子,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追求苏贵媚,也不至于让苏贵妃翻白眼叫嚣:没房没车你还好意思追我妹妹。
  在他知道苏贵媚倒会风波时,他还为她担心。问她要不要躲到鱼排上来。她很乐观,说姐姐会安排的,实在没辙的时候,会来找他。他了解苏贵媚的性格,简单,乐观,虽然有时候情绪冲动简单粗暴,但大体而言,还是个心理健康的人,不会有事藏在心里。她心窝子浅,藏不住事,想不开的事会告诉他。
  他很后悔自己在她倒会后没有陪伴她。每个倒会的会头,一般都会卷走一笔钱,这笔钱既是自己的跑路的保障,也是一个隐患。不义之财,人人都可以取之。但谁能想到,她会死在自己的亲姐妹手里。知道苏贵妃是个厉害角色,谁又能想到如何心狠手辣。在两个女人上岛后,发生了什么呢?苏贵妃是怎么杀死她,最后又逃过警察的验尸呢?
  他在水里,脑海里尽是这些问题。但没有办法想清楚,只有面对苏贵妃,当面质问。他想,如果她不回答,自己可以用命来逼迫她松口,否则,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让贵媚蒙受不白之冤。
  天色渐渐暗了,海水比地面更温暖。他泡在海里,就如婴儿泡在子宫里,不知多久了。当悲伤的情绪渐渐被海水消融,他才感觉到饿了。一整天没有一粒米下肚。他回到棚里,从角落的啤酒箱里取了一瓶啤酒,咬掉盖子,咕嘟咕嘟地喝。以往他能喝四瓶,现在空腹喝了两瓶后,他已然有眩晕的感觉,从窗外看去,天上的星星在一颗颗往海里掉。
  一阵马达声由远而近,继而一阵缓慢的熄火声音,似乎在边上停下。鱼排的水道上,白天舢板进进出出,搬运饲料、货品,并不奇怪。但是晚上绝少有船进来,一是危险,二是鱼排上的生活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渔民绝少在晚上活动。但钟细伢脑子昏沉沉的,半睡欲睡,才不管外面昏天黑地呢。
  门被轻轻推开。借助屋里的节能灯,钟细伢睁开眼睛,看见苏贵妃进门。钟细伢揉了揉眼睛,心想看花了,再次睁开眼睛,千真万确是苏贵妃。自己琢磨了一天怎么才能逮到她,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钟细伢霍地从床上翻起来,眼前一阵眩晕。他心中疑惑,唯一的理智是想有没有可能她带人来灭口。他下意识地举起枕头,盯着苏贵妃,道:“你来干什么?”
  贵媚没有回声,嘴角颤抖,似乎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眼泪已经从眼角渗透出来,但灯下闪闪发光。苏贵妃突然扑向钟细伢,保住了他,泣不成声道:“我……我对不起你。”
  钟细伢没想到她来这一招,愤怒一把推开,道:“你到底耍什么花招!”
  但他看见苏贵妃却紧紧抱住他。钟细伢因愤怒而拥枕头砸向她,厉声叫道:“贵媚是不是你害死的,你快告诉我。”
  苏贵媚见到钟细伢圆睁开双眼,一副要吞掉自己的样子,哭诉道:“你别动手,听我说……”
  苏贵媚被他推开,只好瘫坐在地上,一点一滴地从头说起。一阵陈述之后,钟细伢简直不能相信,是的,死而复生的事情,在这世界上太罕见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形象上是苏贵妃,她所说的,是真的吗?难不成又是一个骗局?
  “你还是不相信我吗?”苏贵媚指着自己,是的,很难置信。
  “我不知道。”钟细伢抓住头发。他只能半信半疑,还是一半是怀疑苏贵妃为了封口而搞的鬼。
  “你记得吧,有一次,你被我姐从我家里赶出来,我后来追到鱼排上,就在这里,我说,不论我姐给我介绍谁,我最终都会选择你。你问我爱你什么,我说你只有你尊重我,疼我,而其他的人,包括我姐和她介绍的人,都因我没学历没工作,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低看我一等,我才不会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你说,可是你没法摆脱你姐姐的控制呀。我说,我姐姐是狗眼看人低,就看到钱和权,看到社会地位。你不是一直想养殖来翻身没有成本吧,我去当会头,给你拢十几万资金,你有经验,养起来,钱慢慢还,这就是翻身的机会,等咱们有钱买房买车,就能堵住她的臭嘴了。这些事,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难道你忘了?”
  人们很奇怪年纪轻轻的贵媚,为什么会去当会头。但贵媚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钟细伢的眼睛溢满了眼泪,终于遏制不住,抱住了苏贵媚,像狼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是的,这个在已经死去多时的让他无比悲痛的女人,现在全面复活了。苏贵媚也抱住他,长久的紧张在此刻释放出来,像一滩鼻涕一样软,脸上也哭成了花。
  海上的夜很黑很浓,氤氲的热气像巨大的海的灵魂。而人类的那点悲欢离合被它包围,似乎微不足道。黑夜的海使得一切都很渺小。黑丝绸一样的海水一波波荡漾,鱼排随着摇晃,如摇篮,一切都那么美好,像不曾发生过。
  平静下来,已是下半夜。
  “我该怎么办?”苏贵媚含泪问道。
  “活下去。”钟细伢道。
  苏贵媚掏出一张照片,那是跟她姐姐十几岁的合影。
  “我姐姐是爱我的,我原以为她要害我,原来她为我安排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害死了她,我不想活了。”因为心里难受,苏贵媚不断喘气。
  “你去认罪她也不能复生。”钟细伢道,“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你我决不让你去死的。”
  “我有罪,我害死了亲姐姐,我有资格活下去吗?”
  “你有罪,但有罪的人也可以活着,你必须为我而活,如果你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会死的。答应我,别再找死,好吗?”钟细伢大声质问道。
  “我已经没有勇气做任何决定了,你要怎样就怎样,我只是行尸走肉。”苏贵媚捧着照片,姐姐的真实意图把她精神彻底打垮了。
  “你就在这里,我再也不会让谁带不走你。”钟细伢抱着她,像抱住自己的婴儿。
  良久,思绪平复之后,钟细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了起来:“糟糕,我把你们姐妹上岛的情节告知三姑了,她还会纠缠不休或者报案,迟早会把你身份给折腾出来,我必须把她摆平,你才能以苏贵妃的身份生活下去。”
  三姑是个厉害角色,会走各种关系,她折腾下去,绝对让苏贵媚无法藏身。
  钟细伢皱着眉头,走来走去。他现在太后悔自己一时莽撞,跟三姑达成联盟,真是扔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贵媚看着钟细伢难受的样子,眼里恢复了以往的爱意。是的,这样一个爱着自己的人在一块,即便是苟且偷生,也是值得的。
  “你过来。”苏贵媚柔声道,“我有话说。”
  三姑喝了一杯枸杞茶,然后张开双手甩胳膊拍掌,掌声响亮,拍上十分钟。这是一套养生的训练,据说坚持一年,生命能延长一个月。然后闭目养神,这是她脑海里生成一个计划:笼络老飞一起去报案,若事情成功,则让会咖们出资给老飞报酬。此计大妙,她睁开眼睛,决定给钟细伢打个电话,一块去怂恿老飞出山。
  她刚刚拿起手机,手机就响了,是钟细伢的手机。她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摁开接听键,呵呵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钟细伢约她有事相谈。三姑道:“你不约我,我也要约你了,就先锋广场,广场舞那边,我们见。”
  钟细伢道:“那里太闹了,我们谈的是严肃的事,约个安静的地方。”
  “哎哟,你个土老帽,要求还好高呀。你要是请我喝咖啡的话,我们也可以学着年轻人,去咖啡厅呀。”
  “咖啡厅也不行,我们需要一个封闭的房间,没有人看见的地方。”
  “封闭的房间?难道你有什么坏心思?”
  “你别想多了,对你来说绝对是好事。”
  “我一个侄儿,在东湖市场对面开个饭馆,叫成龙海鲜排挡,现在不是吃饭时间,我让他借一房间给我们谈事?”
  “那再好不过。”
  “哎,记得来的时候鱼排上带点小杂鱼过来,对老人家要有礼貌是不是。”
  一个小时候,他们在海龙海鲜排挡的房间见面了,由于钟细伢没有带见面的伴手礼,三姑老大不高兴。
  “我给你想出天大的主意了,你对我可是一点都不礼貌。”三姑臭着脸,坐在椅子上。
  钟细伢背着一个黑色的包,把包间的风扇开起来,呼哧呼哧往脸上吹,说话也带着颤抖的声音,道:“你别计较礼貌的事了。我问你,你的会钱,拢共是十一万呢?”
  “对呀,养老钱都在这儿呢。”
  “你当初跟苏贵妃说,如果把你的钱还上,你就了了这事,不告她了,现在这话还算吗?”
  “那当然了,我的钱回来了,我还操那么多心干嘛,我又不是个多事的人。”
  钟细伢到门口,把门反锁上。从黑色的包里掏出几摞钞票:“每叠一万,你看看有没有错。”
  三姑瞪着圆眼睛,看了下钟细伢,又看了下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钟细伢低声道:“我告诉你,这事苏贵妃委托我,给你私下的条件。你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也千万别再提会钱的事,好好养老去。”
  三姑数了数钱,眉开眼笑,指着钟细伢道:“地道,你这事办得地道。”
  数分钟后,两人从包间出来,分手道别。三姑的脸上像开了两朵菊花,不住地夸钟细伢:“你长得你土里土地,办事却这么活络,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个是钟细伢和苏贵媚想到最好的主意:把三姑摆平,她消停了,追会钱的事就消停了。
  恶梦纠缠着苏贵媚。在钟细伢兴冲冲地回到鱼排的时候,苏贵媚正从恶梦中醒来,浑身是汗,她哭道:“我梦见我姐姐在到处找我。”
  “那只是你负疚而已。”钟细伢叹道,“这世界上,与你相爱相杀的人,不是你负她,就是她负你。从前你为了她上大学,牺牲了自己;现在,她为了你能活着,做了牺牲,也算是因果。”
  “不,我不能原谅自己,她确实为我找好了路子,可是我却了害她,她死不瞑目的。以她的性格,是不会放过我的。”苏贵媚已经瘦了许多,负疚像一根绳子勒住她。
  钟细伢把她抱在怀里,抚慰道:“你现在需要的,是失忆,真正的失忆,只有失忆,才能有明白——任何的负罪,我来替你承担,就算是报应,也报在我身上,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相爱而起的,我愿意承担这一切。”
  苏贵媚满脸泪花往钟细伢身上钻,好像钟细伢是一座山,山里有一个洞,她必须钻到洞的深处,才能躲避鬼魂的追捕。她哭道:“你不知道,心痛的而感觉像一把刀在挖,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想活了。”
  尽管钟细伢精心呵护,但苏贵妃恐惧的症状越来越深,时不时神经质地大叫。晚上睡觉不能熄灯,一熄灯就心惊胆战。
  她的手机一响,她就心惊,特别是手机上尽是邱聪打来的号码。对于妻子暂离自己,邱聪还是很担心的,他只想让他离开后能恢复好一点,并不想失去她。苏贵媚不敢接他的手机,圆一个谎言,就要圆更多的谎,现在她的精神面貌根本无法做到。所以她只能关掉手机。关掉之后,就越发心慌,不知道邱聪会采取什么行动——她知道邱聪爱着苏贵妃,绝不会离婚的。渐渐地,她的恶梦里,邱聪也追着她。她风声鹤唳,钟细伢时刻也离开不了,钟细伢想带她看医生,被她拒绝——她已经无法再见到任何人了。
  这一天钟细伢又接到三姑的手机,钟细伢看着来电显示,心头一惊。三姑让钟细伢老电话见面。钟细伢婉言拒绝,说现在实在是走不开。三姑也不勉强,道:“你如果不来的话,事儿遮不住,到时候可别怪我。”
  钟细伢感觉头上有一块乌云压了下来。
  三姑买完菜回来,不由自主地哼着“日落西山红霞飞”走进楼道。推着轮椅出去的老齐,与之插肩而过,皱着眉道:“发横财了?”三姑斜了他一眼,挑衅道:“是呀,发老大横财了,眼红不?”老齐撇嘴道:“小心欢喜死了!”
  三姑回到家,坐下来休息片刻,因兴奋而脑袋空落落的。会钱失而复得,这在全市的会咖来说,无疑是幸运儿。转念一想,其实这些钱是我应得的,是自己的钱,何以跟捡了宝似的?发横财?根本一毛钱也没得到。钟细伢被苏贵妃指使来跟自己周旋封口,这里面猫腻很大。她再想里一想,娘的,我都被当工具使,还穷开心呢。
  不行,重新谈判!她当机立断。
  她气咻咻地在成龙海鲜的包间里等着,越想越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是的,自己的智商受了侮辱。钟细伢匆匆进来,手里提着四只新鲜的黄花鱼。是刚才网箱里捞上来的。黄瓜鱼属于深海鱼,虽然已经可以被驯化成网箱养殖,水深浅了不少,但一出水就死了,软绵绵的,但新鲜的很。
  “这是刚捞出来的,给你尝尝鲜。”钟细伢把黄瓜鱼递给三姑,不自然的谄媚道。
  三姑厌烦地撇了撇嘴,接过来扔在地上道:“你呀,以后不要跟我来这种小恩小惠,没用,咱们今儿把话挑明了,直接说。”
  “什么事呀,让你发那么大火?”钟细伢总是有求于人,还是一副低下的姿态。
  “苏贵妃谋财害命,贪了几百万,为了掩人耳目,把你收买了,肯定是给了一大笔封口费,你一毛也没给我,这还有天理吗?”三姑咄咄逼人。
  “不存在什么封口费,你不是拿走十一万了吗?”
  “十一万事该我的钱呀,可是给你的封口费,我一个子儿也没有,你那口是口,我那口就不是口么?我的口不会报案么?”
  “你听我说,我跟苏贵妃之间不存在交易,是我冤枉了她。她觉得该你的钱是应该还你呢,便委托我这件事,好让你别去找邱家的麻烦,就是这样。”
  三姑站了起来,像眼镜蛇一样嗤嗤冷笑,道:“当初说苏贵妃谋财害命,现在又说冤枉了她,不会只是给你灌迷魂汤吧?今天我不跟你啰嗦,明码标价,给我五十万封口费,我以后绝口不提这事。不然的话,我去报案,我组织大家去报案,到时候连她贿赂你的事都会被捅出来。我说了这话,就有这个能耐,你信不信。”
  钟细伢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气又怒:“你太无耻了!”
  “哎哟,还说我无耻,当初你说多爱苏贵媚,要为她报仇申冤呀,现在收了钱,抱苏贵妃的大腿去了。咱们比一比,谁无耻?看你一副老实的样子,其实就是个滑头,以报仇的名义来敲诈一笔而已。苏贵媚死前还死心塌地地爱你呢,我看她是瞎了眼,一个蠢得不能再蠢的蠢货!”
  “不准你骂她!”
  “哎哟,还装得很爱她是不是,我替她妈骂她,不该爱你这样的烂人!”
  钟细伢一股怒火从心头起,猛地揪住三姑的衣领,疯了一样抽她的嘴巴,口中喃喃道道:“我让你骂,我让你去报案,我他妈抽烂你!”
  三姑被一顿狠抽,咧着嘴哭喊道:“打人啦,打人啦!”
  三姑意欲逃窜,被钟细伢狠狠摁住,质问道:“你再敢说去报案,信不信不弄死你!”
  三姑不忿道:“来呀,你弄死我,你也逃不了,我一命换你一命,你敢不敢!你要是不弄死我,我绝对报案,让你们全部完蛋!”
  一个女服务员看门探头,见了一副打斗场面,惊慌失措,回身跑到厨房叫道:“打起来,打起来了。”
  三姑见有人去报信,嘴角留着鲜血,叫嚣着狂笑,道:“你打压,继续打,这次医疗费让你赔到内裤都没得穿,哈哈哈!”
  钟细伢头上青筋暴怒,喘着气,拎起一张凳子,朝她砸下去。三姑的微笑还留在唇边,但已经没有了声息。
  三姑的侄儿冲进来,意欲扑向钟细伢,钟细伢顺势将凳子一甩,侄儿侧身让过,钟细伢趁机跑了出去,冲往大门,看热闹的服务员急急退让两边。
  侄儿鱼一个厨师在后面追,边叫道:“你跑不掉的,我知道你是谁!”
  钟细伢像疯狗一样,穿过东湖市场,穿着城隍巷,直奔码头,引得路人侧目。不知何时,已经把后面两个人甩掉,但他还在奔跑,跑到岸边,直到跳进自己的舢板,已经累得要散架了,弯着要喘气,好似把五脏六腑都翻了个儿。
  晃过劲儿,他把身子能站直了,想要松开缆绳的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上了岸,在人群中鬼鬼祟祟地观察周围,确定没有人在跟踪自己,便走进一家医药超市。他买了两盒天王补心丸,急急上船,马达一声轰鸣,舢板破开一条水路消失在海面上。
  钟细伢走进鱼排,苏贵媚连忙扑了上来,抱住他,眼里是疑问。钟细伢一边剥开天王补心丸的蜡皮,送到苏贵媚嘴里,道:“嚼烂了,吞下去。我娘跳楼走了那几年,我经常心悸,就是吃这个,特别管用,吃个一两天,胆就肥起来了。”
  钟细伢说着,一边给苏贵媚倒开水。
  “怎么样了?”苏贵媚边嚼着丸子边轻声问道。
  “三姑想以报案勒索我们,还骂你,被我拍倒了,不知道死了没有。”钟细伢轻描淡写道,“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要把你安排好了,再去自首。”
  苏贵媚无力地把头埋在钟细伢怀里。所有坏的结果,她已经能预料,但还是无法接受。
  “是我害了你!”苏贵媚道,“让我去坐牢吧。”
  “不,现在你给我听你,现在你要自己靠自己,即便警察审问你,你也一定不能承认,一定要靠苏贵妃的身份活下去,为我活下去。”钟细伢道,“我在牢里,希望你能来给我送牢饭,这也是我渴望的生活。”
  “本来应该是你来给我送牢饭的。”
  “我更愿意这样对换。”
  “你怎么对三姑下得了手,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呀。”
  “我也不知道我坏起来会这么残暴,总之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再伤害你,她想让你死,我就像让她死。”
  钟细伢抚摸着苏贵媚的头,道:“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们很快会到这里,我必须做点事了。”
  钟细伢推开苏贵媚,麻利儿把食品等装进袋子里,放到舢板上。舢板启动,朝着浮鹰岛方向开去。
  邱聪并没有把假离婚的事情公之于众,他只想在三姑等人上门闹事的时候,把离婚的事摆出来,为了还做了一本假离婚证。但是三姑好像调转了方向,并没有在小区门口坚持战斗。邱聪也不知道她要耍什么花招,内心也是严阵以待。
  邱聪几天联系不到苏贵妃,急得失魂落魄。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关机,他没有想到自己是这样离不开这个女人。他甚至想去寻找三姑,打听苏贵妃的下落。
  邱天有时候想妈妈了,也哭闹起来,吴姐怎么哄也哄不好。邱聪看着就觉得心疼。吴姐也直叹气,道:“妈妈就是妈妈,小孩子要母亲,这是天性,是别人不能代替的。”
  邱聪只好把忐忑和思念寄托在邱天身上。他几乎不去厂里,天天陪着邱天,孩子的可爱让他减轻焦躁。在小区的游乐区,他碰到了景芳。景芳问起苏贵妃的情况,邱聪正一肚子苦水没地儿倒,便把具体情况说了,道:“不知道怎么搞,非得要离开我,我也没干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呀。”
  景芳眨了眨眼,道:“既然到了这一地步,要不要听我一些实话。”
  “那说吧,我就是需要点拨呀。”
  “女人说什么失忆症之类的,都是托词,我看你真正原因,就是想离开你。”景芳坦白道。
  “为什么呀,我们一直好好的呀。”
  “为什么,谁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呀。”景芳白了一眼道。
  “不可能,贵妃不是那样的人。”邱天否定道。
  景芳冷笑道:“不可能,上次她买的那个爱马仕限量版的包,老在我面前炫,不会是你买的吧?”
  邱天摇头道:“我从来不管她购物的事,不过你要说他外边有人,我是打死也不信的。”
  “行呀,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信不信,你还是找她回来问吧。”
  景芳说罢,摇着屁股踩着高跟鞋像一匹马滴答滴答地走了。邱天眨了眨白眼,更加困惑了。
  保姆吴姐打了来电,说家里来了两个警察。邱聪心里一咯噔,慌忙抱了邱天上去。
  来的警察是李安全和小周。
  钟细伢到所里投案自首,坦言自己一怒之下把三姑打了。李安全做完笔录,把钟细伢交接给东湖派出所后,突然想起钟细伢曾经来报案,说苏贵妃谋财害命的事,便向兰所长做了汇报。兰所长沉思片刻,道:“这个事你,不足以立案,但当它不存在也说不过去,万一将来真的这件事有什么猫腻,就是咱们的失职。我看你和小周去调查一下苏贵妃,看看这件事具体如何,她能否解释得通,解释得通的话,也要做个笔录来备案。”
  李安全和小周这才跑上门了。邱聪听了原委,道:“你们找苏贵妃,我比你们更想找到呢,打了几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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