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叉女友时,在吹潮过后如果我是梁山伯她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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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和我女朋友说话,她有点生气,之后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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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描述: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症状变化等):我刚和我女朋友说话,她有点生气,之后有点痉挛,然后有点失忆怎么了?
病情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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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
你好,其实就是生气导致的,不是什么疾病,慢慢就好了
指导意见:
建议您还是少生气,多注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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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长:内科护理综合
擅长:心理科综合
擅长:内科疾病
育儿|两性|男性|整形|养生|老人为什么女朋友给我吹来了一次后 她再含住我的小弟弟我就感觉很不舒服?_百度知道
为什么女朋友给我吹来了一次后 她再含住我的小弟弟我就感觉很不舒服?
就是前几天她来大姨妈了 她就帮我吹~吹完射她嘴里后很舒服,但是她吐掉后过来继续含住我的小弟弟 我就觉得特不舒服? 为什么?
我有更好的答案
所以就是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当然不会舒服21.因为你已经用尽了快感,还没有完全恢复
采纳率:21%
你已经冷静下来了,是在害羞
或者是担心她不舒服
放心她不会不舒服的
在嘴里射确实很舒服,舒服的事往往需要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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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出生在70后,无论来自哪里,在城市中默默坚忍成长的同龄人,缅怀我们曾经
的理想和爱情。
疯狂一夏的松花江水终于被成千上万的人民子弟兵用人墙挡在了防洪纪念塔下,城市上空依
然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大势已去的洪水吞没了我们302寝室野餐烧烤的江心岛,苟延残喘地
舔舐着防洪大堤,水天一色映照着夕阳,明明晃晃浩浩汤汤,看上一会就叫人眼晕。
我跳上104路辫子车,朝市中心方向的F大街缓缓移动。
里外三层的民宅商服包裹着车水马龙的大街,这座城池多像一个巨大的汉堡啊,而FOX西餐
酒吧门前的F大街就是汉堡中央那条金黄酥软的鸡腿,在夜色中香气四溢。这城市里数不清
的红男绿女,黑胡椒样撒向鸡腿上的酒吧迪吧KTV,与各式的霓虹灯火粘腻成一体,永不分
夜幕降临时分,我一脸清纯端坐在FOX西餐酒吧八万多块的白色三角钢琴跟前,100多根日本
琴弦金灿灿地晃着我的眼睛,似一江过气的洪水,美丽而残酷。
今天是在FOX上工的第三天。
如今已经在哈尔滨青年文艺界小有名气的陈子衿跟老板推荐了我,一个学中文的业余选手。
当年我和子衿在我们老家那个小县城里上下翻飞着冻僵的手指,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而勤
学苦练的情景还时常在梦里重现,子衿豁了颗门牙的小嘴里飘出来的白色呵气,氤氲在第一
小学冰冷的地下室,穿透了岁月依然那么清晰。
我们在岁月里快乐的穿行着,好像彼此的影子,最后还一起进了省内名头响亮的C大。
我靠不错的成绩和钢琴九级证书保送到百无一用却名声在外的中文系,子衿则凭着一手感天
动地的好二胡考进了艺术学院音乐系,两年时间熟透冰城文艺界,课余在四星级酒店夜总会
拉上一场,轻松进帐200块。得意之余还没忘了铁打的姐妹,在某次汇聚各界名流的酒桌上
替我搞定了这个薪金不菲的差事,每周3次,不用化妆,只消一袭白裙坐在这里弹些浅显的
我哗啦哗啦翻着谱子,痛快的往回赚着当年爹妈从衣食里挤出来的昂贵学费。
托二老的福,我和那些只会用即兴伴奏手法糊弄群众的琴手有本质的区别。汤普森车尔尼和
绕死人不偿命的巴赫先生用不朽作品练就了我扎实的指法,子衿每逢钢副考试逼近就咋呼着
要和我乾坤大挪移。
FOX西餐酒吧的客人大多是城里有身份的阶层,来这儿谈谈生意或约约女朋友、会会情人什
么的,他们中意的是这里格调不凡的装潢,几杯下肚水到渠成都该干吗干吗去了,很少有闲
极无聊整夜泡的。
8点半一到我便收工了,穿金边马甲的服务生们每天都和我说拜拜,路上小心之类的话,让
人心里觉得挺舒坦。吧台那个叫菲菲的漂亮女孩还笑咪咪地告诉我,呼机都响了三遍了。我
从书包里拿出呼机一看:“9点,老地方不见不散,陈紫金。”
呼台小姐好像从来就没把陈子衿的名字完整的打正确过。子衿跟母姓,她这个怪名字蕴意到
底何在我去年刚刚弄懂。当中文系四大美女讲师之一的古代文学老师讲到诗经中的那篇“青
青子衿,幽幽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的时候,我醍醐灌顶般的懂了。
我死党的名字原来是指一个男人的衣领。
红豆屋的气氛永远都这么一浪高过一浪。
红木方桌前围坐着C大儿女,新晋的小情侣们含情脉脉唆拉着红豆刨冰,不时挖一勺填到对
方嘴里,大四的姐姐们把小哈啤挥舞的叮当作响,嘴里还嚷着不醉不归。灯光昏黄的角落里
窝着的永远是艺术学院那群为了颓废而颓废的男生,破烂牛仔裤上用丙稀颜料涂抹着抽象
画,或者我爱XX的标语,最喜欢在桌面的留言本上走笔龙蛇,画出来的乱马比高桥留美子还
正宗。看到他们我就有飞奔到普照寺削发为尼的冲动,因为这些不长进的小青年居然用一样
的橡皮筋扎着和我一样的马尾。
子衿挺着细腰坐在高高的吧椅上大煞四方,举着两根电烤羊肉串正旁若无人的啃着,远远瞧
见我,一个劲儿地朝吧台里的挂钟翻白眼。我说姐姐你催命啊,才过了10分钟而已,小妹我
又不是机器猫,插上根竹蜻蜓就能飞来。
子衿抹抹嘴上的油说:“我们家的小才女呀,今个可有大事儿求你。”
子衿开口求人的时候可不多,这会儿轮到我翻白眼了。
“一个不留神我就背上了振兴音乐系的历史使命,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眼瞅着我成为师门的
罪人!”子衿双手奉上一杯红豆刨冰。
“免礼——多大的事儿啊,值得艺术学院第一号侠女亲自出马?”我接过刨冰抚慰着冒烟的
“哼,还不是闫权那个贱人,把国庆专场这么高科技的工程交给我了,这不成心难为我吗,
就没见过这么酸性的男人,记仇吧他?”
“你们系学生会主席闫权?我记得你们俩私交满不错来着,平时挺照顾你的吧,要不怎么经
常委以重任呢!”我硬憋着没把刨冰喷出来。
子衿用那对杀人于无形的眼睛狠狠剜了我一下,“哼!你当自个没事儿人了是吧?”
那个闫权的确有些小男人。上大二时托子衿约我去动物园,同行的还有另一个男生,闫老兄
放着大门不走,神秘兮兮的带领一行人绕到墙外一个土包上,带头翻进了动物园,大家正面
面相觑的工夫,就听里面一声高喊:“不许动!年纪轻轻的逃票不嫌丢人那!”结果闫权同
学被动物园巡逻大爷训了半个小时,罚了20块钱。这件事被子衿宣扬的尽人皆知,害的闫主
席颜面扫地,几乎要与她绝交,也没再找过我。
“哎,张卓然,既然这份过节因你而起,你就要负责化解!再怎么不惯着闫权我也得跟系里
有个交代呀,节目单在这儿,策划就交给你啦,这个你最拿手,未来的大主持人——”子衿
又双手奉上一根羊肉串。
说话间红豆屋里的人渐渐少了,一看表,九点四十了,我把节目单塞进包里说不早了,回寝
吧,这事暂且答应你,就当报答你给我找的肥差。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子衿白皙的脸上果然掠过一丝绯红的不快,啪的甩出50块钱把帐结
虽然是发小的朋友,可由于子衿的家庭缘故,她有时大大咧咧,有时又异常敏感,像成年猫
咪一样难以捉摸。
“那事成之后我要怎样报答你啊,小姐?”果不其然,子衿听到我报答之类的话心里头不爽
回到寝室,刚跟大伙白活了一下江心岛被淹没的事就熄灯了,正准备钻进被窝进入卧谈阶
段,腹中一阵绞痛,连忙挣扎起身奔向厕所。
老妈早就说过冷饮和油大的东西不能同吃……
40分钟后我绿着一张清纯的脸,拖着两条酸麻的长腿从厕所爬向302,迎面遇上了步履同样
蹒跚的邱雪。
“咋了邱雪,又让人挂了?”
“哦卓然啊,我正统计咱班秋游名单呢,早点回去睡吧,别等我。”邱雪强睁着迷朦的眼
睛叩响310的门。
邱雪和子衿都是天生靓眸,子衿一贯锋芒毕露,充满挑衅,神态酷似王菲。邱雪的双眼却毛
茸茸雾蒙蒙的,满脸人善被人欺的柔弱,班里几位公子小姐时不时地耍耍脾气发发威,动辄
就不参加集体活动,邱雪都要逐个去哄,偏偏全96级的子弟们好像都集中在我们4班,邱雪
这个团支书越发跟家生丫鬟似的了。看她低声下气柔声细语的样子,真想让那班子弟落到子
衿手里体验体验生活。
早饭桌上,邱雪一双烟雨蒙蒙的靓眼下挂着两个大黑圈,记得昨晚睡前又不见她回来,肯定
又碰到钉子户了。
“唉……让咱班人员都凑齐真是难于上青天呀。”邱雪无奈地感叹。
林筝在一边问:“男生那边怎么样了?”
邱雪脸色更差了。“那三个新来的连人影都捉不到。”
一上午的古代文学,只有林筝听的津津有味,我只记得睡昏过去之前,才华横溢却疏于边幅
的唐老师正如若虚再世一般深情吟颂着: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醒来时,
已恍若隔世,又要跟林筝借笔记了。
中午放学时邱雪捅捅我,回头一看吓了我一跳,她黑着一张脸伏在桌子上,正在晕倒与不晕
的边缘挣扎。我搀服她回到寝室,在我的床铺躺下。看看邱雪奶油蛋糕状的上铺,就知道她
是个地道的豌豆公主,属于绝对禁不起折腾的类型,于是我拍着胸脯向她保证,借下午政治
学习的机会软硬兼施拿下三个新来的。
仨人原是95级的,打眼看去就是几个没吃过苦的小子弟,尽情享受着美女如云的S大生活,
直到发生了去年轰动全校的群殴事件,给中文系与体育系的世仇又填上浓重一笔,同时也宣
告了中文系屡战屡败历史的终结。这仨哥们把体育系最嚣张那小子关在寝室里一番痛扁,一
个不留神又让人家顺窗户逃了,刚想乘胜追击,才发现这是二楼。那小子不愧为校篮球队
长,落地比猫还稳,直冲进校保卫处把他们告了。校长一声令下,以“合伙殴打同学,导致
同学跳楼逃生,后果严重,影响恶劣”的罪名将他们勒令退学了。风声一过,在背后几个通
天的老子活动之下,仨人又回来了,不过留了一级,记了个大过。
按说体育系那小子平时挺飞扬跋扈的,确实该有人替天行道,可操刀那仨小子横看竖看也忒
让人来气。在全系百十来双眼睛的睽睽注目下,跟进澡堂子般目中无人地晃荡进来,叫杨光
的那个,挺大人了还跟95级的女朋友穿卡通情侣装,她女朋友前襟是大力水手,他前襟是奥
利弗。名叫路晓滨的,据说两年换了4个女朋友,男模走秀一般紧随其后,走在阶梯教室的
过道上,神情气度却跟迎着海风似的。最后的那个叫韩放,老是面无表情,背着一只墨绿色
的大书包。
“跟他们沟通看来还真有点难。”我琢磨。
“三位同学,我是4班文艺委员,我叫张卓然,受咱班团支书委托,通知你们参加9月20号的
秋游。这次是全系活动,如果没有特殊……”
“我以前在文艺专场见过你,舞跳的不错啊,这届文艺部长我们都选你啦——”杨光拿出他
爸爸接见晚会演职人员的腔调,跟俩同党哗众取宠,立刻招来一阵怪笑,路晓滨小眼眯眯那
一出真让我纳闷怎么他就能泡上校花呢?韩放连眼皮都不抬,在那儿端个诺基亚玩贪食蛇。
“那就多谢支持了。顺便提醒你们早点儿把行装打点好吧,山里好象挺凉的。”我的群众路
线向来是真情互动的。
“诶呀我有关节炎,我妈说连江边都不让我去。”
“多少钱我们照交,人不去行不行?9月20号那天我爷爷过生日——” 这俩人一个装天真一
个扮忠孝节义,跟我抬杠兴致还挺高的。
当我再也没话说的时候,低头看了看一直没吭声的韩放,韩放也抬头看了看我,“锛儿”一
声老长的一条蛇撞墙死了。
任务没完成,看来我的群众工作能力还有待进一步磨练。
接下来的日子里,邱雪像个女唐僧似的,磨唧的大家都想呕吐了,她还打入敌人内部陪吃陪
玩。这群顽固分子终于金石为开,96级4班破天荒全体出席了这次秋游活动,路晓滨同学还
从他爸手下借来一辆漂亮的中巴,29名同学在另外三个班艳羡的目光中体面地踏上了征途。
车子在旷野中飞驰,车里的人都在秋日阳光中慢慢慵懒下来。邱雪在刚过收费站那会就眼皮
打架,这工夫正张着小嘴梦游仙境呢。路晓滨的校花女友脱掉了外套,优雅地坐在墨镜后面
看风景,一件吊带背心勾勒出姣好的身材。
从漫无边际的冥想中醒来时,天色已渐渐阴沉,早晨那轮一丝不挂的太阳这会被乌云缠了个
结实。邱雪换了个舒展的姿势继续酣睡着。我揉了揉被她压的酸痛的肩膀,一抬头,对面一
双眼睛正安静的望着我,撞上我的目光又装作若无其事,继续锛锛地玩贪食蛇。
眼瞅着越过前面高坡就到达那片红砖碧瓦的目的地了,我狠狠心推醒了邱雪。这件事令我很
后悔,因为回来的路上她推醒我两次。
邱雪睁开双眼说天黑了?不能啊,这不才中午吗?说完就冲到超大风挡玻璃前紧张地看天。
“完了,这不完了吗!”只见前方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黯淡。
大家在镇子里下车,女生们住进一幢临街的红砖小洋楼,男生则发扬风格,住在楼后的小平
房。这小镇的人每年靠出租自家房子,接待来往的游客也赚了不少,家家都盖起小洋楼了。
把家当扔在床上,来到露天阳台里极目远眺 ,发现这里视野极好,满眼绿意盎然,要不是
秋风吹的身上有些发抖,真看不出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北方飘雪的时节。
我都陶醉了大半天了,另外三台大客车才驶进了小镇,在楼下一字排开,几个班的人马把行
李搬进了旁边的小楼里。辅导员小康老师高亢的嗓音在四处回响着:“天气有变,大家带好
雨具,加足衣服,午饭后准时在楼下集合登山——”
雨具?真是搞笑,我们系谁看起来也不像诸葛亮投胎转世啊。
每逢集体就餐,我们4班就无端的多出几双碗筷。有人单独下馆子去了,还有人说没食欲干
脆不出现。
邱雪的小脸又拉长了。
2班文艺委员温冰满脸喜庆的凑过来,亲热的拍了拍邱雪的肩膀:“雪儿,大家一起出来玩
多开心呀,你怎么愁容满面的,快给我乐一个!”语罢还微笑环顾四周,带来一阵春风化雨
般的气息,要不怎么叫温冰呢。
可我一听她那声雪儿,后背就陡然怵立一层鸡皮疙瘩。
跟邱雪嘀咕了半天,温冰笑容更灿烂了。“那就说定了,一会我来找你!”
“当然!你要不来我可上2班薅你去!”这么一会儿工夫,俩人混的还挺熟。
“一言为定!”温冰挥舞着春风的翅膀飞回3班领地去了。
待温冰飞远了,林筝悠悠的说:“今年该从咱们96级选系学生会干部了吧。”
林筝永远都比我们这群没心没肺的丫头站的高,看的远。我恍然大悟,跟在先知身后思考
丁小彤从西瓜上抬起脸,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这还用选吗?主席宋家文,团支书汪洋,
文艺部长张卓然,体育部长江涛啊……”
小彤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年四季穿着淑女屋的衣服,提到江涛就两眼放光。
下午1点整,中文系大部队准时向顶峰进发。我只背了个摄影包,邱雪的包却大的让人乍
舌,1班江涛问班长宋家文,说邱雪还带了个活动帐篷啊,你们4班想的就是周到。
我掏出我的老伙计,确切的说是从老爸那儿刮来的一台挺出片的尼康长焦,给大家喀嚓了一
组片子,正调焦的当儿,从取景框里看到了邱雪,正和温冰一起亲亲热热拾级而上呢。
我就纳闷了,这温冰老上我们4班掺和什么呢?挺妩媚一女孩子多叫2班男同胞们牵肠挂肚
啊。按说就算是为竞选文艺部长拉选票,论综合实力她温冰也只能排上第三号,就算我失足
落马了,后面还有3班佟雨馨呢,一气质脱俗和蔼可亲的女孩,呼声绝对在她之上。况且我
张卓然根本没什么落选的理由,现在系里大小活动全由我挑头张罗,也没少在全校拿奖。总
而言之,温冰有点徒劳。
爬到半山腰,除了江涛,大伙都累了。这小子真是好体格,浑身挂满了1班女生们的包包,
沿着山路健步如飞,一眨眼人影都不见了。
丁小彤和林筝在路边一个算命道士那儿蹭座,还问人家祖师爷是不是姓张名三丰,字君宝。
邱雪这只软脚虾垫着背包瘫在了石头上,温冰也坐在一旁揉腿。
见邱雪的惨状,那仨新来的还算够意思,看来邱雪拼了命的一番感化和拉拢确实有了收效,
没有女朋友要照顾的韩放把邱雪的大背包拽过来背自己身上了。
突然,邱雪大叫一声“哎呀!雨点!”
大家纷纷驻足看天的工夫,小雨点变成了大雨点,劈头盖脸砸将下来,掷地有声,空气中立
刻弥漫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大队人马纷纷奔向附近的山洞,霎时间洞内便聚集了百十来
这山洞如涵洞一般两头贯通,山风夹着湿气在其中自由穿行,大伙都打着冷战抱怨天公不作
杨光的女朋友拿出纸巾仔细的擦着脸,又丢了满地,见大家都在看她,啪的把小镜子一关,
郎声给杨光出了道选择题:“暑假刚买的一双NIKE,一千多港币呢,脏成了这样还怎么穿
呀,杨光你说我是扔了还是送给农村亲戚?”
杨光极为认真地思忖了一番,说:“我看怎么都行。”话音刚落,路晓滨和校花就在旁边肆
无忌惮地讪笑起来,学姐见了悻悻的老大不乐意。
大雨稍停,一多半同学蜂拥着朝下山的路去了。邱雪可怜巴巴的用眼神征求我的意见,我说
既然来了,就登了顶再走,宋家文也说人定胜天,邱雪表情立刻无比坚定:“英雄所见略
在班长和支书的带领下,4班剩余的同学发起了登顶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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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说不准。难道你以为温冰是冲你才到4班这个小圈子里混的?她怎么不和别人接近而偏
偏和你泡在一起呀?真笨,没看见人家俩人手拉手下山啊!”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林筝或者
“唔……”邱雪如梦方醒,若有所思地看着温冰的背影。
音乐系的人陆续回来了,个个花枝招展。子衿精神好了许多,还在我脸上一通鼓捣。完事儿
之后我从镜子里看见一个活脱的小花旦,连眼皮都是粉红的。算了,谁让我惹不起子衿呢,
我埋下头深深地窝在了座椅里。
一阵香风吹来,路晓滨的校花女朋友姗姗步入,高雅落座。说她是校花,其实就是外语系一
个模样身材挺标致的女孩,得过校模特大赛冠军,但在这个百花齐放的时代,美女的标准实
在很难界定。杨光的女友来的更晚,傲慢丝毫不在校花之下。一个靠美貌牛掰,一个靠家世
牛掰,互相瞧不上。
“这什么味儿啊,跟三陪小姐来过似的,呛死人了,这破学校怎么什么人都有啊,杨光咱换
地儿吧。”这女人还真是睚眦必报,大概还记得在松峰山上遭到的讪笑。
校花的脸都扭曲了,死掐着路晓滨的胳膊,路晓滨的表情也挺尴尬。
俩哥们的女人在那争强斗狠呢,韩放却依然面无表情,摘下眼镜仔细地擦,好像今天有泳装
表演似的。
S大著名美女吴迪在闫权的陪衬下终于仪态万千地出场了,用唱民族的天籁喜庆地开了腔: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观众席里立刻席卷了一阵热烈掌声。不愧是荣膺冰城白
雪公主的选手,气质更胜校花一筹。
满场的人张着大嘴看美女的工夫,邱雪却在一旁魂不守舍地盯着我旁边的空座。
“你把票给谁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呀?都开始了,还不来……”我话还没说完,邱雪就
慌忙把头摆正,蹩脚地在那儿装若无其事。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左边,安静地坐下。我
扭头一看,这不是系学生会主席郭安邦学长吗?我热情地和学长打着招呼,可学长似乎一脸
茫然。也难怪,有一回我也没认出电视里那个满脸油彩的土著是成龙。
学长认出我右边的邱雪了,继而又认出了我,彬彬有礼地致着歉,说真不好意思实习单位有
事所以来晚了。邱雪脸上立刻盛开了无数朵灿烂的微笑。我微妙地夹在两人中间欣赏着节
目,总觉得自己有点像水母,基本上是半透明的。
算起来,邱雪暗恋郭学长也有小一年了。他们俩是老乡,高中也是一个校的,我怀疑邱雪在
高中就喜欢人家。
台上的节目还真是高潮迭起。闫权用意大利原文高唱《塞尔维亚理发师》的时候,扶着铮亮
的钢琴望那儿一站真是阳刚气十足,演唱声情并茂,连发型都散发着艺术家气息。不少老师
都在台下频频点头,看来他留校的可能性大概十之八九了。子衿的节目是全场唯一由老师担
纲扬琴伴奏的,那一脸的花旦妆被灯光一打煞是光彩照人。其他人都绞尽脑汁选些别人不曾
演过的曲目,子衿却偏偏挑了一首尽人皆知的《二泉映月》。今晚这首《二泉映月》拉的可
谓感天动地,可却只有我真正听的懂。
钢琴王子田野的独奏是倒数第二个节目。无论从哪方面讲,田野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子,今
晚还穿了件白色燕尾服上场,倾倒了台下无数女生。我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给王子的独奏伴
舞。为了突出乐曲主题,我以一个象形符号的形态舞蹈着,做着舒展或跳跃的动作,最后像
一片纷飞的花瓣,旋转着坠落在大地上。我的飘飘长发在掌声中铺散在地板上。田野简直太
王子了,气宇轩昂地走到我跟前拉我起身,然后牵着我的手以芭蕾舞剧里惯有的场面谢了
幕。台下的女生们都恨不能尖叫了。
演出很成功,系主任还亲自握着子衿的手说有前途有前途,再接再厉!子衿说哪里哪里,这
都是领导支持和集体努力的结晶!我都怀疑她到底是学二胡的还是学公关的。
老师们都散去后,子衿原形毕露振臂一呼:“去体操馆跳舞!”俊男靓女们便浩浩荡荡地向
体育馆进发了。
按说这体操馆本是体育系的产业,也不知道那伙热血太过沸腾的弟兄们怎样争得系里的同
意,把间体操馆变成了晚间免费舞厅,晚饭一过便歌舞升平,敞开大门迎接各方美女,其目
的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舞会办了有半年多了,体育系的肌肉猛男们依然只能坐在冷
板凳上迎来送往,过过眼瘾,孤寂之程度着实令人心酸。
恰逢一曲终了,灯火通明,音乐系花花草草的翩然到来让肌肉猛男们眼前一亮,精神焕发,
以至于对我们中文儿女的长驱直入也听之任之。篮球队长带着几个海拔190以上的特招生正
坐在板凳上换鞋呢,看样子刚从旁边篮球馆训练完,迫不及待就跑这边等待爱神拯救来了。
估计丘比特的小神箭往他们身上一射也就跟蚊子盯一口似的,队长拉着鞋带的手突然停滞
了,那双连赵薇和邱雪见了都甘败下风的大眼穿越人群,紧紧地粘在了校花的脸上。可当他
那用来盯紧对方球员的余光下意识地四下警戒时,却极为不幸地撞在了路晓滨身上,而且立
刻被无情地弹了回来。队长张大的嘴巴极不情愿地合上了,在灿烂的灯光下看到了使他痛苦
的一幕:路晓滨得意洋洋地伸出胳膊环住了娇媚可人的校花,杨光和学姐则起劲地秀着满身
名牌,连韩放也一脸坏笑叼着烟卷,双手插在裤兜里让温冰小鸟依人地挎着,三个人全都以
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架势咄咄逼人地盯着他。两伙人对峙了片刻,队长那边就泄气了,好像联
赛上被人盖了个大帽儿般的窘。
一个新生模样的小DJ,穿的挺HIP-HOP的,见一群美女鱼贯而入,挺有眼力件地推上了一张
林忆莲精选辑,准备让学长们伸出一把能捏住一个篮球的大手去碰碰运气。顶灯熄灭,低音
贝司缠绵着浅吟低唱,《伤痕》的前奏从四面八方的音箱里涌出,回荡整间体操馆。
小情侣们和临时搭档们纷纷滑向舞池,篮球队长一班兄弟则愤愤地按兵不动,搁在平时早一
个箭步冲上来了。杨光他们仨得意地搂着身边的花朵随音乐晃悠着,邱雪也小脸绯红地被郭
学长邀过去了,我猜想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田野朝我伸出王子的手,我欣然接
受。早就听说田野的手跟古希腊雕塑般完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手指洁白修长,完全
没有骨节,手指肚还有薄厚适中的小肉垫,好一双天生弹钢琴的手,只可惜冰冷无比。子衿
闫权也跟下场,基本上一直是她在带闫权。
田野连舞步都是一丝不苟的,“谢谢你今天给我伴舞。”
“不必客气,跟你合作真的很愉快。”
“其实我还真有点紧张,因为之前只彩排了一次,所以老是不由自主想去配合你。”
“那不是喧宾夺主了吗?我是绿叶,你才是花朵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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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事实也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观众反应不错。”田野笑起来也跟日本卡通似的,
就叫一个完美。“你们学中文的创意就是多,毕业后打算做什么?听陈子衿说你要当节目主
“恩……现在还说不好,也许吧,从我自己的意愿出发,多半还是会从事跟文艺有关的职
“总之是不会再回老家了吧?小地方也没什么发展。”
我一笑置之。
“我觉得你和普通的外县女孩不太一样,不光是漂亮,可能因为比较出色,气质才好。”
我相信田野的话是真诚的,作为一个在大城市长大的男孩子,这就是他的真实观点。
“谢谢夸奖,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上个月我接到了日本的邀请,可能会出国继续深造,朝流行音乐方向发展。”
“是吗!那先祝贺你了,日本的流行乐制作很成熟,肯定会有发展。”
我们的严肃话题和音乐一起结束了。田野礼貌地送我回到座位上。邱雪神秘兮兮地跑过来把
我拉到门外,一言不发,靠在楼梯扶手上喘着粗气。
“我说你又怎么啦?幸福过度了?”我伸手在她失神的大眼睛前晃动着。
邱雪不吭声,中了邪似的咔吧着眼睛。
“邱雪?邱雪?”
半晌,邱雪跟签了生死状似的,表情凝重地说:“卓然,我要向郭安邦表白。”
我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吧邱雪,人家郭学长是有主的人,女朋友都处了6年了,而且
感情极好,四年天各一方的大学生活都没能把俩人分开,那可是情比金坚呀!再说人家未来
岳父又是你们那儿的副市长,你这第三者当的也太轰轰烈烈了点儿吧,咱再激情燃烧也不能
违背善良风俗,也不能不自量力呀……
说着说着我就没法继续了,邱雪一双大眼已经蓄满了泪水,随时准备绝堤给我看,我沉默
了。片刻,邱雪一抿嘴,唰的从包里抽出一支油笔,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条本,蹲在地上
写了一行字,折巴折巴塞在我手里,“是朋友,就帮我拿给郭安邦。”说完头也不回的没入
了夜色中。
我真苦恼死了,怎么我这么一文静的女孩,身边的死党到末了都跟子衿一个路子,个个不管
不顾的,要说子衿童年不幸愤世嫉俗,另类点也算可以理解,可邱雪一个众星捧月长大的公
主这会儿怎么也自寻烦恼没事找事呢?
我烦闷地回到喧闹震天的体操馆,音乐已经换成的士高了,子衿正在舞池中央人来疯呢,浑
身的零件都快摇散了,那个HIP-HOP小男生在她旁边折着跟头跳街舞,俩人周围团结着一群
拥趸,在闪灯下飞舞着五颜六色的刀削发,放眼望去一片欢乐的海洋。我四下寻找着郭安
邦,发现这老兄正转悠着寻找邱雪呢。我连忙闪身躲进了一根柱子的阴影里,脑袋里激烈地
衡量着我最好朋友的感情出路。邱雪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孩,风平浪静地在父母的怀抱里长
大,20年里遇到过的最大挫折也不过是和我一起在山上迷路,没悲伤,没苦恼,也没早熟,
郭安邦是她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人,却注定是别人的男朋友,暗恋对她来说是种痛苦,可表
白后更是希望渺茫……即使邱雪再可爱再不顾一切,谁也不能确保郭安邦同样会喜欢上她,
即使郭安邦真的喜欢上了她,也不可能头脑发热到放弃一段在岁月中沉淀的坚如磐石的感情
和一片足以使他少奋斗10年的大好前途……邱雪的行为已经是个第三者了,万一郭学长对她
的印象从此一落千丈,她一定会痛苦不堪,万一郭学长抗拒不住激情的诱惑,真的放弃一切
开始这段感情,另一个女孩就会受到毁灭性的伤害,邱雪的心力根本不足以承受这种良心的
谴责……这根本就是一步无路突围的死棋。
疯狂的音乐停下了,我打定主意,决心让今天的事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只有我和邱雪两个
人知道的秘密,尽管邱雪会很痛,可长痛不如短痛,这是我们从小就从拔牙中体会明白的道
我转身去寻郭安邦,准备告诉他邱雪先走了,却差点撞上柱子那头的一个黑影,我连忙说不
好意思啊,真对不起。这工夫大厅的灯豁然亮了,而且是散场的灯火通明。体育系够大方
的。我抬手遮住刺痛的眼睛,可还是看清了前面的脸,准确的说是两张脸,是韩放和温冰。
韩放的手还放在温冰的腰际,两人的脸是刚刚分开的,温冰冷冷地看着我,脸上闪过一丝不
动声色的怨恨,韩放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怔怔地看着我,我从手指缝里看到了那副镜片后
的奇怪眼神,忽然间想起了小时侯亲手养过的那只小狗走失很久之后,被一个陌生人牵着从
我身边经过时翕动着鼻子久久看我的神情,心里莫名其妙的涌上一阵难过。
我低下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完成一项沉重的任务。
我横穿向门外散去的人流,走向对面的郭安邦,心里的难过突然成了气候,专场成功的喜悦
转眼荡然无存。眼前闪现出邱雪大雨中无助的脸,门口甩手而去时的坚定,和刚刚掠过的一
幕。林筝说温冰和韩放是不可能的,可无论结局如何,他们刚才已经拥在了一起。我说邱雪
和郭安邦是死棋,甚至替邱雪考虑到了所有可能的惨淡后果,却没有为她设想过一个短暂的
幸福场景,结局可能是无望的,追求的过程却可以充满着无限的希望和快乐,人的一生其实
并没有多少不顾一切的机会,而邱雪现在只需要一个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机会……我捏着字
条的手已经举到了郭安邦下巴底下。
天天山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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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暖意融融的晨光中睁开双眼,窗外树影班驳,细碎的光线打在脸上,好像吐噜的鼻息喷的
人痒痒,要不是蓝静的冰爪子无情地伸进了我的领口,一个激灵之前我还以为自己正在千里
之外的家里养大爷呢,一伸手就能把大吐噜拎进被窝亲热亲热,然后妖妖道道地喊妈——吐
噜该洗澡了,一股狗味。喊完了准发现嘴里飘进若干狗毛。我怅然若失地看着皮肤光滑的蓝
静,多希望瞳孔里映出的是只毛茸茸的大京吧。蓝静疑惑的表情把我逗乐了,这回她可看不
透我在想什么吧。
“梦里拣了多少钱?笑的那么奸诈。都日上三干了,快起床梳洗梳洗,乖乖给资本家打工去
邱雪她们几个都收拾行装回家休国庆假期去了,几个哈尔滨的也回家过节了。要不是为了
FOX西餐酒吧的差事,我也撒丫子回家跟老爸老妈撒娇发嗲去了,一想到吐噜跟我久别重逢
时飞溅着哈喇子激动万分的熊样,就忍不住想在头顶插根竹蜻蜓往家飞。为了给资本家弹
琴,连摄影协会组织的草原行我都去不成,挺多人不去是因为囊中羞涩,可我在大学这两年
多靠自己的本事也赚了不少零花钱,完全支付的起。林筝她们也做家教,使出浑身解数和那
些精灵古怪的小孩们斗智斗勇,一堂课才十块八块的,而我只要监督一个6岁的小姑娘弹熟
两条练习曲,些微的作一下示范和纠正,一个小时玩儿似的就挣来50块钱。小姑娘的漂亮妈
妈还一个劲儿地留我吃饭下馆子,弄的我心里诚惶诚恐的,要不是子衿搬出行规来压我,差
点就主动和人家要求减薪了。子衿说这个工种就这个价,要是从你这儿坏了规矩,全艺术系
的兄弟姐妹都掳胳膊挽袖子上你们302踢馆去!我登时怕了。子衿又说了,你看那小女孩的
妈咪珠光宝气颐指气使的尊容,怎么看怎么像我想象中的后妈,她又不缺那点银子,你就别
良心泛滥了!一席话彻底扭转了我拿钱时的羞涩,变成给子衿拿抚养费一样理直气壮。没过
多久,子衿怕我在民间一时心软又坏了行规,直接把我运作到FOX大堂去了,工资涨了一
倍,我都有自己的存折了。
蓝静干吗不回家我还真不明白,可我也懒的问,万一她醒过味来突然要回家,寝室里可就剩
我一个了。比在松峰山迷路还可怕。
吃完午饭,我和蓝静一人接了一个电话。老妈在电话里充分抒发着舐犊之情,无限酸楚地
说:“人家子衿都回来了,这孩子越来越懂事,还给家里来了个电话,嘘寒问暖的,为人处
世比你强多了!”我强忍着没说子衿在她们系是怎么飞扬跋扈的跟慈禧似的, 连系主席都
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老妈还说在酒吧弹琴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能和陌生人搭
茬,末了还来一句养你这孩子真是不省心,好像二十年来我无恶不作似的,天地良心我多给
爹妈长脸呀,好学上进,冰清玉洁,连男朋友都不谈。
蓝静接的电话八成又是那个红头发的A大英语系的朋友打来的,俩人神秘兮兮的嘀咕了半
天,只听蓝静说不行坚决不行,今天我得陪姐妹,9点之前必须回来,要不我就不去了。我
在一边感激涕零,心想蓝静真是义薄云天的好姐妹啊,一激动都想陪她抽根烟了。
蓝静放下电话就开始捣扯自己,临走之前还给我也画了画。我一照镜子,嚯,活脱一仙女
儿。本以为又是给人练了一回京剧脸谱,没想到镜子里的人都和韩国化妆品广告上的小明星
有一媲了,尤其是嘴巴,涂上了和蓝静一样的肉粉色唇膏,勾了精致的唇线,立刻饱满丰润
了许多,还挺风情万种的。
我换了一身牛仔,把包往肩膀上一扛就朝奋斗路进发了,自从子衿在小礼堂说了那番话,我
就抵触白衣服。走到舍门口,一抬头看见了韩放,难不成这小子是陪温冰过节来了?我冲他
笑了笑说:“要不要帮你叫温冰一声?”
“不用了。”他看猴似的看我,“怎么没回家过节呀?”
“没有,这边有点事走不开。”我仰着脸从他身边走过,“先走了啊。”
FOX酒吧的候老板今天也来店里了,菲菲在边上一页页地翻着帐簿,呈给候老板看。时间尚
早,客人还没上来,大家全都好奇地看着我的脸。我上前跟候老板打了个招呼,候老板闪动
着两只矍铄的眼珠说张小姐今天真是说不出的漂亮,晚上有活动?我说没有没有,下班就回
学校。菲菲从吧台后边钻出来,亲热地拉着我七拐八拐来到走廊尽头一间隐蔽的小屋。
小屋只有两米见方,没窗户,只能摆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简易衣橱。屋里一些女孩子用的东
西都整齐地摆放着,看样子菲菲就在这儿住。
菲菲每次见了我都很高兴,不停地问这问那,还想让我教她弹琴,我给了她一本李重光的基
本乐理,过了几天她说看不懂,还是学点容易领会的吧。我又建议她学学摄影,她似乎很感
菲菲从床下变出一个挺高级的摄影包,嘶啦一声打开拉锁,取出一架崭新的佳能EOS5递到我
跟前,天真地问:“张姐,这是你说的型号吗?”
“正是!”我惊讶地接过相机仔细端详。说实话,我也只是听学校摄影协会的李老师极力地
推荐过这部机器,这还是第一次拿在手里。同学们都想拥有,可价格实在太离谱,连李老师
也舍不得买。那天菲菲问哪种型号的相机最好,我随口就把EOS5报出去了,没想到她不出一
周就弄了一架搁床底下。这可能是她整整一年的工钱!想到这我就恨自己一时疏忽信口开
河,其实拍作品并不在于相机的好坏,只要自己用着合手,凤凰50也能拍出得奖的片子。
迎着菲菲兴奋的目光,我实在不忍心泼她的冷水,一个劲儿地夸她的EOS5好棒,还给她留了
李老师的电话。让她有什么事直接请教李老师,就说是我介绍的。菲菲欢天喜地的把电话抄
在自己的小本上,一双大眼睛里洋溢着憧憬,好美。
收工的时候,老板把车钥匙丢给小陈,要小陈开他的车送我回学校。我百般推辞也没奏效,
候老板一个劲地说小子衿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大过节的这么晚了送朋友回去是应该的。小
陈平时开一辆松花江小微型跑跑采买什么的,有时也开老板的佳美接送老板和家人,话不
多,车开的很溜,20分钟就把我送到了。
国庆节假期一晃就过完了,同学们从四面八方陆续赶回来,校园里又变的热闹非凡。韩放在
楼下树丛间徘徊着,大概在等温冰,虽然我压根儿没再画韩国妆,他见了我却依然是那种看
猴的眼神。
下午没课,系里决定票选新一届系学生会干部。中文系多年来的惯例是每年国庆节前后从大
三选拔系学生会主席和各部部长,主持一个年度的工作,第二年国庆节自动离职,把工作交
接给下一届。规矩虽如此,可自打开学以来,95级的学生会就基本不怎么玩活儿,全都忙活
着找单位实习,最先撂挑子的就是主席郭安邦和文艺部长陆婷婷。郭安邦借助未来岳父的关
系打进了省里某厅,只等实习结束签正式协议。陆婷婷已经到省台接受上岗培训了。中文系
就像一条生产主持人的流水线,而每届的学生会文艺部长就是包销进省市电视台的免检产
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已经毕业的两届部长一个在省台担纲时尚专栏,一个在市有线编
导主持一肩挑。老爸老妈和亲戚朋友们就等着我在电视上跟他们说晚上好了。可说实话我心
里还真是没什么底,尽管连林筝都分析说文艺部长是最没有争议的,铁定是我的没跑,寝室
里的人还串通好了让我请客。
自从昨晚回来,邱雪就春风满面,见了我欲言又止,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想对我说。果然,她
心不在焉的填完了选票,忽闪着眼睛凑了过来,刚要开口,小康老师就扫兴地招呼各班团支
书到系办帮忙统计选票,邱雪只好颠颠地跟出去了。奇怪,这次居然没唱票。
走到系办门口,正巧遇见小康老师行色匆匆地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不等他抓壮丁,我积极主
动地开口了,说康老师要不要帮忙啊?他眨眨眼说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小康老师莫不是有
女朋友了吧,都学会体贴人了,真是西边出了个绿太阳。
我正天马行空地冥想着,呼机响了,是子衿,又约我在红豆屋不见不散。
下午的红豆屋真清净,只有三两客人围着吧台跟老板闲聊。子衿居然缩到艺术系男生的自留
地里去了,在灯影里搅和着咖啡,对面摆着一杯给我要的红豆刨冰。
“咱妈好吗?”我决心学习一下子衿的为人处世。
“挺好的,还问你为啥不回家,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子衿作一副端庄贤淑状,不紧不慢地
跟我拉着家常。
“几天不见让郝宇给调教成淑女了?”我放出撒手锏。
子衿中招倒地。“你这个阴险的女人!”
我得意地笑了。
郝宇住子衿家楼下,从幼儿园时代就充当子衿的护花使者,像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子衿的
飞刀利嘴完全靠他这个活靶所练就,而子衿每次在外面捅了马蜂窝捱蛰的也总是他。郝宇就
这样无怨无悔地跟在子衿后面直到高二,有一天学校来人招飞行员,郝宇想起了子衿小时侯
常说长大有了钱就坐飞机去找她爸,于是头也不回地报名参加了体检,结果成了全校唯一入
选的学生。郝宇她妈30多岁才生了郝宇,听说这个消息差点哭昏过去,可郝宇说,飞行员的
老婆坐飞机不花钱,为了实现子衿的理想,他一定要去。
虽然如今各奔东西,郝宇对子衿却还是一往情深。可子衿对郝宇从来就没感觉,人世间的事
往往如此。
“郝宇要上天了,在北航天鹅。”子衿爬起来说。
“啥时候带你找爸爸?听说家属想免费坐飞机人家要检查结婚证的!”
“姐妹还能不能做了?”子衿把勺子举起来,又慢慢放下,“他给我打电话了,今天中
“刚见过面还打什么电话?求婚啊?”
“什么呀!我是说……江志强……我爸。”子衿这次没有很激烈的表现,跟刚开始一样端庄
“那他说什么了?”
“他说想资助我,毕业后随便我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他力所能及的,都会帮我办到,让我先
不要告诉我妈。他也知道我妈这辈子都不能原谅他。他还说我以后发展好了,一定要孝敬我
子衿是个倔强的女孩,本来我还以为她会无情地拒绝她爸。
“他还说,想给我寄信。”子衿的眉宇间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娇嗔神态,一闪而过。“你说我
能同意吗?”
“我看,你就同意吧。毕竟他是你的亲爸,这么多年,他心里也不好受。”我打心眼里希望
子衿能接受这份迟来的父爱。
“本来在当时我就想拒绝他,连话都不和他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我长这么大可第一
次听他跟我说话,我还……特别想看一看他的字迹是什么样的。要是我和他通信,你会不会
嘲笑我?”
“怎么会!就给他一次机会吧,子衿。”我抛出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
“知道吗?他的声音比我20年来想象的还要好听,温文儒雅的,好像……王志文。”子衿低
下头去喝凉掉的咖啡,我看见一滴泪砸进了杯子里。
就在我鼻子开始发酸的时候,呼机又响了,我猜一定是邱雪。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小康老
师,要我现在去系办。准是人手又不够了,抓我充军,我说吗,要太阳绿着一张脸从西边探
出头来,除非是在梦里。
系办里只有小康老师一个人,桌上还堆着乱七八糟的选票。
“张卓然,坐。”
他突然这么客气我倒无所适从了。
“什么事啊康老师?”
“有件事老师要郑重的跟你谈一谈。”
“您说。”
“一直以来,你在我的心目中都是一个品学兼优,才华出众的学生,为系里作了不少贡献,
帮了老师很多忙,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康老师您过奖了。”
“今天有件事我认为有必要先让你知道。首先我要申明,并不是你哪里做的不称职,也不是
同学们对你有什么看法,大家都认为你做的很好。但是呢,竞选学生会干部是一件严肃的
事,要权衡各方面条件,综合系里上上下下的意见,可能有些同学就要作一下个人牺牲,你
明白我的意思吗?”
原来呼我就是要我来牺牲的,可是为什么要轮到我的头上呢?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学生会一共有12个职位,你们4班有4名班干以绝对优势当选了包括主席在内的几个重要职
务,为了做到4个班一碗水端平,系里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让别的班的一名票数和你相近的
同学担任文艺部长……就是这样。”
我不得不相信,如此荒唐的事将要落在自己身上。
“你放心,鉴于这种特殊情况,系里会在毕业综合测评的时候把相同的操行分加给你!”
3秒钟的空白后,我明白了一件事,我妈这辈子不大可能抱着吐噜坐在沙发上看她女儿人五
人六的主持节目了。我的笑容僵了。
“谢谢你,康老师。”我强作出平静的样子退出了系办。
虽然我不如林筝和蓝静那么冰雪聪明,可是个人都能分析出来,什么一碗水端平根本就是可
笑的托词。难道佟雨馨的票数真的比我多吗?又或者系里更倾向于她?果真是这样,我也只
好认命。我没回红豆屋找子衿,也不想给邱雪打电话,一个人不知不觉踱到了小操场,坐在
社团联合会门口的台阶上发呆。玻璃窗上又贴了几张影协新作品,拍的全是天似穹弩的草
原,草原上俨然已是一片草黄枫红的景象。这才发现,小操场四周的丁香都开始枯萎了,枝
叶间掠过呼啸的风,把半透明的黄叶掀到我脚前,甬路上,一只僵老的毛虫缓缓爬过。秋
天,越来越深了。哈尔滨落雪的日子不远了。
邱雪追命呼我,准是要跟我讲讲放假这几天的好事,她就是这样,心里藏不住事。可我真的
心灰意冷,没什么心情听她倾诉,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猫着,永远不出来。
就这样在校园里游荡着,直到行人稀少,连三舍门口缠绵的小情侣们也散去了,才揉着冻红
的鼻子回到寝室。一进门觉得屋里暖融融的,丁晓彤和林筝穿着吊带睡衣尖叫着在上空飞枕
头,撞的灯管摇摇欲坠,祝佳音满嘴白沫,老改不了在屋里刷牙的毛病。屋里的一切令我感
到些许舒缓和温暖。
望门后一看,蓝静的床是空的。不知怎么的,这件事目前只想告诉蓝静,虽然我们的关系不
是最亲密的。
我掀开自己的床帘,邱雪忽地冒了出来,笑靥如花地说你的床真硌屁股呀,人家已经等了你
一晚上了。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麻木地钻到帘子后面,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把他搞定了!”
“郭安邦啊!”
“啊?!”我着实吃了一惊。“真的?那他和女朋友分手了?”
“还没有,但是肯定要分的。”邱雪认真地说。
“你是怎么搞定他的?”
“跳舞那天,我不是要你把字条交给他吗?其实我在条里告诉他我在小操场等他。”
“黑灯瞎火的你就一个人跑小操场等他去了?”我心里这个后怕呀,心想万一那天我真把字
条扔了,这邱雪要是遇到传说中的变态,我岂不成千古罪人了吗?
“开始我也挺害怕的,可那天是八月十五啊,月亮大极了,跟小白天似的,我更担心他不
来。当我看见他披着月光,沿着甬路朝我走来的时候,我都快晕倒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
赢定了。”邱雪满脸洋溢着幸福。
“放假回家这些天你们都干什么了?”
“我们一直在一起互相了解啊,我发现我比过去更喜欢他了!”
“那他呢?”
“他……也很喜欢我啊。”
“他女朋友没回家吗?”
“不知道。我干吗要问?反正他天天都和我在一起。”
“邱雪你会不会一直都这么喜欢他?万一有一天……”
“我当然会!”邱雪喊的山响,可我还是心存疑虑。
一宿无话,也没人发起卧谈,大家似乎各怀心事,在各自的帘子后睡去了。
早上醒来,我平静地对大家说:“姐妹们,我欠你们那顿饭恐怕吃不成了。文艺部长不是
我,我落选了。昨天小康老师找我谈了,回来看大家都挺开心的,也没忍心扫大家的兴。”
几张脸从各个方向惊讶地转向我,看我不像是在开玩笑,又七嘴八舌地争就起来。
“怎么回事儿,这里边肯定有猫溺!”
“板上钉钉的事怎么说变就变呀,康老师收了多少好处?”
“有本事当着大家的面唱票啊,为啥不敢?”
“什么时候大学里也玩起社会上那一套了!”
邱雪从意犹未尽的美梦中醒过味来接茬的第一句话就说:“卓然你92票,怎么可能有
人超过你?”大家都沉默了,面面相觑,心照不宣。
蓝静第一个打破沉默,举手当空一挥,“去他妈的,爱谁谁,咱还不跟他扯那个了!这学校
比社会还黑,破部长有什么好当的,可今天本小姐还真就想识见识,那个背后玩轮子的主儿
到底是谁!瞧我能让她好过了才怪!”
“对!看小康老师怎么跟大家交代!”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镜似的,那个搞鬼的人即使达到了目的,同学们也不能买她的帐。”
我突然间很想哭,不为落选,也不为我妈和吐噜不能坐沙发上看我,就觉得大家从愕然到愤
怒的反应很让我感动。其实谁当部长不是当呢?大家在谁的手底下不都是一样的群众吗?真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寝室里的姐妹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谁当部长都不重要了,真的不
重要了。蓝静把那个巨大的化妆包从上铺够了下来,非要再给我画个韩国妆,说要在气势上
把心虚的那一方打倒。说实话,佟雨馨的长相还真不是盖的,名副其实的系花。
我们302自从那次野餐烧烤以后还从来没这么齐刷刷地并排走过,去往文史楼的路上,她们
还七嘴八舌地安慰我,弄的过往同学都侧目相向。
果然系办门口公示栏里已经贴上了新学生会成员名单,不少同学都在围观。字写的很大,文
艺部长那一栏里赫然写着两个字:温冰。
大家面面相觑。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诡异了,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但从此这个系里五光十色的一切都和我再
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甚至无法再去做回一个普通的参与者,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就这样在我
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被一个表面明媚灿烂,幕后高深莫测的女生拦路抢劫了,还做的那么干净
漂亮,甚至在看榜前一秒我还在冤枉佟雨馨。
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温冰居然能和宋家文江涛他们一起振振有辞地发表就职演说,而且表现
的落落大方心安理得,而我却成了一名尴尬的观众。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一番
运做,是小康老师的私心,是温冰深藏不露的背景,还是二者兼有,只是我无法把它看的单
纯,可能从此,连我自己也不再单纯。
这一天是如此的漫长,又在小操场的冰凉台阶上打发掉了半个下午,然后跳上104路,到白
三角钢琴前坐的端端正正,面带微笑,给客人们弹曲儿。我有点觉得自己要是搁在旧社会,
跟唱大鼓书的没什么区别。弹着弹着,好像真在唱大鼓,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几十眼睛都在
我全身上下任意搜索着,过去我竟然都浑然不觉,这些人来这到底是吃喝听琴的还是看猴
的?我的韩国妆早就在眼泪里糊掉了,真的没什么可看的,我是沾在哈尔滨这个光滑的大汉
堡上一粒再平凡不过的小芝麻,没智慧,没远见,没背景,也没依靠,不知道何去何从,不
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在惯性里移动着手指,理查德的谱子逐渐模糊,幻化,所有的音符像
心电图一样跳跃着,变成了韩放的脸,温冰的脸。不是幻觉,这对情侣,以及另外两对,外
加邱雪,此刻正站在我打工的FOX酒吧大堂里,服务生毕恭毕敬地把他们引到一张大台前,
那是离我最近的一张台。
几张女人的脸最有意思,温冰像个得胜的女将军,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上,邱雪满脸忐忑不
安,从进门起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我的脸,校花稍显局促,大概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紧紧
依偎着路晓滨,学姐的表情可以直接解释为幸灾乐祸,兴奋地旁观着眼前局势。那三个子
弟,一齐看猴似的看着我,和FOX的客人没有任何区别。
邱雪和温冰都知道我在这里打工,要带众人来的肯定不会是邱雪,而温冰的目的也不仅仅是
帮韩放消费,她的目标,是我,一个旧社会唱大鼓书的,一颗小芝麻。
我冷冷地望着他们,一群养尊处优的的小青年,他们跟这里的环境太相得益彰了,全都金童
玉女似的,正当如此花样年华的大学生们,除了我这样给资本家打工的,还有几个能不倚赖
旁人的带领而出入这种高级消费场所呢?所以他们那么惹眼,大厅里的客人都不看我了,看
他们。温冰正容光焕发地跟每个人推杯论盏,极力掀起一个个小高潮。
我起身离开了座位,这种感觉真奇妙,径直地朝那张台走过去,拎起桌上一瓶不知什么牌子
的外国啤酒朝温冰举了过去。
“祝贺你,温冰。”我仰头把酒干了,咣当把空瓶立在原来的位置。用力憋进最后一口,在
看猴者们的目光中擦干下巴上的酒,说:“同学们,吃好喝好。”
我得让老板和员工们知道什么是敬业,我要对得起那一百块人民币,尽管我这一晚上的高级
智慧劳动还不够付刚才桌上任意两瓶酒钱,可不到8点半我绝不离岗。
尽管邱雪说我发烧了。
邱雪打车带我到S大门外的社诊所一量,38度5。昏昏沉沉中,我又挨了一针,冰凉的液体从
导管输进了我的静脉。原来这个月我净没事发烧减肥玩呢。
发烧可以让一个人迅速淡忘之前的所有事,恍若隔世。清醒后我听说了两件事。有关温冰当
上文艺部长的内幕,从男寝里传了出来:韩放替温冰拜访了系主任——他爸爸的老同学,打
着父母世交的女儿的名义,轻而易举地让温冰成了内定的部长,一切在投票之前就已搞定。
还有,那天我在FOX灌掉的是韩放的酒。
我以为温冰这种女孩当上了系干部后一定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好象在松峰山傲然旁
观大家帮我处理伤口那出。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温冰一夜之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那副招
牌式的春风化雨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丝毫没有倦怠。反倒是我,对中文系那间大教室越来
越心存恐惧,不愿见到所有的人。全部的生活仿佛只有在FOX的桃木琴凳上端坐的那两个小
温冰很快就策划了一场舞会,还到校外印刷了一批劣质的邀请函,带着几个大一的小文艺委
员到各个寝室分发。
她进来的时候我正踩着桌子趴在上铺听邱雪讲述自己和郭安邦的风花雪月呢。温冰以前来
302找邱雪套近乎的时候都是长驱直入的,这次居然学会敲门了。看见来人是她,而且阵仗
摆的还不小,屋里的人都爱理不理的,邱雪也装作困倦哼哈了事。温冰把邀请函搁桌子上就
讪讪的带着几个小兵走了。
温冰前脚刚迈出门槛,躺在门后下铺的蓝静就从蕾丝里伸出一条长腿狠狠的踹了一脚门板,
温冰的脚后跟被磕到,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歪倒在门框上,门也弹了回来。后面的几个小委
员见状大惊失色,争相上前搀扶,一边还面带惊恐地偷眼朝门后看去。温冰面色青白,双眼
冒火盯了门板三秒钟,她要是架凸透镜,蓝静的床铺怕早就烧起来了。温冰颤抖着从牙缝里
挤出两个字:“轻点——”说完便推开架着她胳膊的两个小文艺委员,僵硬地扬起头走了出
我们几个还没醒过味来,就听咣当一声,门又被蓝静踹了回去,在温冰身后震落一袭尘土。
一切又归于宁静。半晌,邱雪遥望着蓝静的帘子,崇敬地说了一声:“真爷们!”
可这个梁子算结下了。
我建议大家还是应该去参加这次舞会,毕竟这舞会不是温冰的个人行为,而是系里的集体活
动,不能显的咱们302太没气量。大家见我都没什么顾忌,尤其是邱雪还接到了郭安邦的邀
请,正急的跟什么似的,于是都愉快地开始捣扯自己,准备在路晓滨他爸友情提供的高级夜
总会里尽情潇洒一番。
我想全系大概也没有多少人去过那种听上去就很神秘的娱乐场所,夜总会这三个字在我脑海
里翻来滚去,到最后眼前出现了一部旧上海咿咿呀呀的电唱机,在旗袍开叉中隐现的长腿高
跟鞋,和在灯影里嘟着红唇吞云吐雾的交际花。我明白自己一下通感到陈白露那儿去了,而
且冥想中的陈白露和蓝静长的一模一样。今天蓝静脸色不怎么好,用粉底盖了盖,些微的刷
了几笔颜色便出门去了,她好像对今晚的活动一丁点儿兴趣没有,不然以她的个性一定偏向
那间夜总会就在S大正门斜对面,在夜色中闪耀着七荤八素的霓虹。每次从FOX收工,公交车
都经过这里,还看见各色的妖艳女郎在绛红色的夜空下迎来送往着。这座城市就是这样,女
子们披上霓虹灯火便个个风情惹火,回眸一笑百媚生,让人辨不清职业。今天停车场明显冷
落了许多,听说整间夜总会都借给中文系用了,保安和服务员一个都不少,有些茫然地应对
着接踵而至的学生。
我们今天来的还真有点晚,一进门就看见黑暗的场子里挤满了同学,连97、98的也来了,都
在门口站着观望,音响把温冰的声音拐的还蛮动听的,听起来正在致开场辞呢。我们几个好
不容易从人墙里挤了进来,这才看清了夜总会的格局,原来里边还有挺大地儿呢,就是那些
座位设计的太中看不中用,每张台最多容个七、八人,大部分空间还让舞场给占据了。
今晚的阵仗好像明星演唱会一样。温冰打扮的就叫一个妖娆,浑身上下都涂了唇彩似的烁烁
生辉,一个人站在舞场中央娓娓道来,几道粉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万众瞩目。就听郭安邦
问邱雪,那是你们96的温冰吗?她嘴有那么大吗?
温冰长相不赖,就是脖子短了点,少了那么点气质。可大家鼓起掌来还是欢声雷动。这掌声
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就听温冰说让大家尽情跳起来吧!一阵掌声过后舞场上便洒下了无数精怪的灯光,如一群萤
火虫在蓝色的薄雾中飞舞,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惊叹。温冰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懂得挖
掘身边所有的资源,这场舞会的水准足以使她摆脱不利的舆论,在文艺部长的位置上稳稳地
立住脚跟,大步流星地走进演播室。
人头纷纷向舞场攒动。邱雪一手拉着郭安邦,一手拉着我,朝二楼的小包厢走去。
我轻轻松脱了邱雪的手,没入另一个方向的人流中。回头还能看见她瞪着大眼睛寻我,可我
知道她的大眼有多漏神。我踱进了一节黑暗的廊道,静静地等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我知道
邱雪一定要去找那几个人,可我真的不想见他们,尤其是韩放。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全好了,温冰带着人马到302发请柬都没能把我怎
么样,今天这种场面我照样昂首挺胸地带着姐妹们来了,还站在场外对她品头论足,不亦乐
乎。可在刚才的黑暗中我发现自己的心是焦痛的。这种感觉让我慌张,想抓紧所有的人,又
想避开所有的人。
夜总会的音响真是顶尖啊,所有的人都高度兴奋,连平时有板有眼的林筝也跟丁晓彤她们尖
叫着疯作一团,让我想起了大二那年的圣诞节,我们一群冒傻气的丫头在索菲亚广场的热舞
人群中嬉闹着,在面包状的羽绒服里扭摆着腰肢,张开冻麻的嘴去咬对方的糖葫芦,丁晓彤
的烤瓷牙还被粘掉了半颗。可我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大概是那次竞选或感冒的后遗症吧。
在疯狂震天的音乐里回想着安详的往事,直到头痛欲裂。
我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热闹的人群。冷清的大厅里只剩一个门童,面无表情地拉开巨
大的玻璃门。
纷纷扬扬的雪片从绛红色的夜空中飘落,漫盖了台阶和停车场,融化在我发烧的脸上,站在
门口向对面望去,甚至看不到S大文史楼的灯光。
我还穿着薄呢风衣,这个冬天已经开始飘雪了,而且是地道的鹅毛大雪。无比熟悉,又无比
路灯下伫立着一个身影,雪花从那束昏黄的灯光里飘过,浪漫地盖了他一头一肩。
韩放似乎在这儿站了很久了,头上肩上都落满了雪。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谁?我吗?”
“……是啊。”
“没走,跳舞来着。”
“可我在楼上没看见你跳舞。邱雪说你可能回学校了。”
“有事吗?”
“……没事。”
我继续朝前走去,身后跟上一阵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我不说话,那声音也不停,一直跟随
“没事你跟着我干吗!”
“天黑了,你不怕吗?”
“还有什么事没经历过?就不知道什么叫怕!”看着眼前这个男生斯文的脸,我的火突然上
来了,挑衅地白了他一眼。
“……”他脸上倒也看不出一丝愧疚,好象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似的。“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不觉得有什么听的必要。”这小子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一瞬间又咧开嘴傻乐上了,炫耀
着一排整齐的小白牙,“那就不说了,我送你回寝室吧。”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指望某个男生。”
我猜他大概讪到家了。
交警正在马路上疏导着交通,局势一片混乱,所有的车都开着双闪和雨刷,排着长队往前
蹭。偶尔从斜刺里冒出个争道抢行未遂的,尴尬地别死了一干大小车辆,引得受害司机们争
相摇下玻璃伸长脖子痛骂,此起彼伏。脑中灵光一现,冒出一首词尾:争渡,争渡,惊起一
站在道牙子上望着车流博古论今的工夫,韩放忽然一声不响地扯起我的手跳上马路。我只看
见自己衣袂翻飞的影子跟在韩放纤长的身后,被无数盏车灯投射在马路上,耳边掠过风和
雪,还有一连串刺耳的喇叭声。
改造过后的8车道真是宽阔,跳上冬眠的街心绿化带喘息甫定的工夫我认为应该先抽回自己
的手,韩放隔着一团白色的呵气看了我一眼,又不要命地跳上了马路,直拽着我跑到了对面
人行道上才松开手。
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视着。手挺疼的,我想我,一个新时代大学生,大可不必因为被男生
拉了一下手就羞愤而死,一个多月前还被田野拉过呢。可田野怎么说也是我们S大的钢琴王
子,韩放却是一个亲手断送我前程的纨绔子弟。我突然感觉他是背着温冰想泡我,老早就看
他镜片后的眼神有点邪气。TMD臭子弟!
我冷眼看着他撑起一副纯洁的表情,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抿着嘴冲我傻乐,乐的一派天真无
邪,还挺应景地脱下身上那件仿旧棉服递给我,露出一件秃领的白绒衣。我想到底是自己的
衣衫已经单薄到了让人我见犹怜的程度了,还是这小子跟路晓滨似的犯了花痴。我伸手接过
他的棉衣,拎在手里朝前走,任由他咯吱咯吱地跟在后面。想像着那小子被风雪刺透绒衣的
感觉,大概仅次于松花江冬泳吧,心里真是爽到了极点。
就这样我一路飞快地穿越S大的长短甬路大小操场回到了三宿舍门口,回头一看,韩放同学
脸色青白,双手窘迫地插在裤兜里,比冻僵的杰克还可怜,还跟我潇洒地笑,掏出一只冰爪
子撑开宿舍大门,示意让我先进。真有点不忍心,心想这是不是过分了?可一想到我妈和吐
噜失望的表情我的心又碎了,这小子罪孽太深重了。
门厅里全是小脸红扑扑的情侣,给对方打扫着衣服上的雪,缠绵悱恻。我把衣服扔回他怀
里,他伸出冻僵的手差点没抓住。看到这小子满脖子的鸡皮疙瘩,立刻觉得无比快意,仿佛
在他身后的落地镜子里看到一个手拿钢叉头上长角的黑色小恶魔正坐在我肩膀上狂笑。
“音乐系那小子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什么?”我从想象中坠入迷惑。
“弹钢琴的那个。”
“男朋友?”我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迷惑的脸。
“OK,知道了。上楼吧。”韩放一抿嘴,抱着衣服走向了门外的大雪。
“我男朋友是谁关你什么事啊?”我瞪了一眼门板。
走在昏暗的楼梯上,我的左手开始发烧,韩放这个臭色狼!
靠在门板上端详302的一片漆黑,仿佛审视着被光环彻底抛弃的自己。窗外还在无声地飘
雪,脸颊被风雪砸到的地方热辣辣的疼起来,抬手揉了两下,突然满脸发烧,好像给色狼占
了便宜似的。我在黑暗中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左手,冷不防眼前乍现一张晶晶亮透心凉的绿
脸,还和我一起发出尖叫,接着一束白亮的光无情地刺向我刚刚熟悉黑暗的瞳孔,我一边叫
一边想,等寒假到子衿家也这样玩玩她家的猫。
天天山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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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才按到开关,蓝静穿着一件缀满蕾丝的棉睡袍站在灯管下举着手电筒狂
笑,脸上涂着油漆未干的芦荟面膜,我说姐姐你换冬装了,真是闪亮登场!
跟蓝静厮打了一会,她脸上的面膜就开始沟壑纵横,渣都掉到我脸上了。蓝静一边剥着干掉
的面膜,一边诡秘地说:“卓然,你有点不对头啊!”
“没怎么啊我?”
“小脸红扑扑的,还是自个回来的,肯定有心事。”
“别自作聪明了,她们都乐不思蜀了,我在那感觉没什么劲就回来了。”
“那你一个人靠在门上想什么呢?也不开灯。”
“今天温冰捣扯的挺漂亮,光彩照人。我有点觉得……”
蓝静嚯的站起来,班驳的脸比在手电照耀下还吓人。“温冰那个贱人,你们这帮二五零也真
爱捧她的场!”
“蓝静你听我说,现在我真觉得也许温冰比我更适合当文艺部长。”
蓝静二话没说就上来摸我的额头:“卓然你的烧还没退利索吧?”
我正要说下去,那群醉生梦死的家伙便鱼贯而入,看样子还都在兴头上。
“我看今天温冰跳的那段舞肯定是事先排练好的,太有难度了。”
“不管怎么说,一下子把现场气氛带出一个高潮,尤其是那些大一大二的,多兴奋呀!连小
康老师都跟着跳上了,他带咱们两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哪!”
“温冰跳的的确很疯狂,比卓然那个音乐系的女同学还……”
林筝看见了蓝静床上的我,果断地打住了议论。身后的晓彤她们也连忙捂上嘴。
“邱雪呢?怎么没回来?”我明媚地说,“大家玩的尽兴吗?”说完这句话连我自己都快吐
了。于是我张罗着大家赶快洗漱,眼瞅就熄灯了。
熄灯的前一秒,大家都干净利落地钻进了被窝。我和邱雪则站在寂静的水房里各怀心事地洗
漱。我老是感觉自己的左手有点邪行,直到沉沉睡去。
一夜之间温冰的人气迅速集聚,连丁晓彤也跟她有说有笑了,可温冰和韩放的关系却像哈尔
滨的季节一样,在一夜之间突然改变,上课时不再坐一起,课间也不再出双入对,形同陌
最近两个礼拜,总有同学说在后排的桌面上看到我的背影,害的我每天都如芒刺在背,巡查
了多次,却一回也没看到过,跟闹鬼似的。直到邱雪兴高采烈地把一张素描纸带回寝室,在
全体姐妹眼前献宝。大家愣了片刻,异口同声地说简直太像了!谁画的呀?
画是彩铅的,一个女孩听课的背影,头侧向一边,用一根圆珠笔挽起的发髻,淡紫色的毛
衣,微微翘起的鼻尖,不明所以的眼神——分明就是我张卓然。
邱雪卖了半天的关子,最后在武力威胁下立即招供:“是韩放画的。”
“靠!那个罪魁祸首!真出乎我意料。”蓝静当的一脚把门踢上。“那小子啥意思呀?”
“居心不良呗,跟路晓滨一路货色。”林筝斩钉截铁。
“虽说画功不错,可是动机不良!邱雪你能不能不老被人利用?他跟温冰玩完了权色交易又
冲卓然来了,能让他这种人得逞吗?”
“韩放……好像没那么不堪。”邱雪嗫嚅着,偷偷瞟我一眼,把画递过来,诡秘地说:“前
阵子他还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我故意不置可否。他大概是想……反正我把画带到了,这
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页脚标着日期,日。日期下面还有一行蓝铅的小字:月光一样的神情。我的左
手忽然抽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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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师在巨大的黑边眼镜后抑扬顿挫地吟诵着:“记得小颦初见,两重心字罗衣……”正跟
困倦抗争的当儿朝窗外瞥了一眼,只见艺术学院的花花草草们正在文史楼下扫雪。子衿到哪
里都很出挑,准是为扫雪特意穿了一件红袄,在一片巍余茫茫中招风的要命,令周遭女生顿
失滔滔。艺术学院集体劳动本来就是百年不遇的,子衿和那班视双手为生命的未来音乐家们
居然将扫帚铁锹抡的铿锵有声,比那些扎小辫的画家们强多了。
我正伸长脖子看的津津有味,邱雪又在后面捅我。回过头一看,后面坐着的不是邱雪,不知
什么时候变成韩放了。自从收到了那幅画,我给这小子的眼神应该都是比较温和的。可他却
跟我拉长着脸,漠然地瞄了一眼窗外:“别把头转来转去,挺影响我的。”靠!
恨的我牙根痒痒,这个臭子弟居然跟我装三好学生,我就纳了闷了,坐窗口也能影响到他?
正愤懑着,只听唐老师不温不火地发话了:“靠窗第六排的那位同学请把桌上的画笔收起
来,你这是第二次在我的课上画画了,我不想阻止你对美的追求,但作为老师,首先有责任
教会你在适当的场合里做适当的事。明天请把你的古代文学笔记交给我。”我快速一查,第
六排正是韩放,心情顿时无比灿烂,好似三伏天在冰峰冷饮连吃了五个冰花般的爽!
唐老师轻易不爱训人,别的先不说,单是这大半个学期的笔记我就敢拿一月的工钱打赌,韩
放根本就拿不出来!
全体同学都把目光投向我这边。确切地说,是我的身后。我也得意地转过头去,看那小子仓
皇收拾残局的窘相,却发觉周围的同学都把眼光转向了我。一低头,一幅未完成的彩铅画映
入眼帘,轮廓已然清晰,分明又是我。
一股热流瞬间覆盖了我的脸。
下课铃终于响了,我长吁一口气,准备在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可唐老师却不紧不慢地掸掸书
上的粉笔灰,悠悠地说了一句能让人铭记一辈子的话:“一切终将黯淡,唯有那些被爱的目
光镀过金的日子,在岁月的幽谷中闪着耀眼的光芒……”语罢,微笑离场。撇下教室里一片
惊呼和一个窘迫的我。
全寝姐妹给我开了一场批斗会,说我这个恋爱盲大有被韩放那个臭子弟用糖衣炮弹俘虏的征
兆,连唐老师都看出端倪了,且有诗句为证!还有就是我三番五次的脸红,如果没感觉就不
会脸红,这是连初中生都懂的规律。蓝静还危言耸听地给我打了预防针:“张卓然你要是跟
韩放好上了,我们就和你绝交!”我环顾左右,发现邱雪不在,肯定又和郭安邦风花雪月去
我逃出寝室就爬到四楼把陈子衿从床上挖了出来,直奔西侧门。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种能
够迅速排遣郁闷的方法,那绝对是和子衿一起暴吃刨冰和羊肉串,席间狂侃到樯橹灰飞烟
灭。而暴吃狂侃的最理想乐土自然非西侧门莫数,方圆几条街上林立着数不清的饭馆,街边
还层叠着烧烤涮、麻辣烫、烤地瓜、茶鸡蛋和煎饼果子摊,空中蒸腾着滚滚雾气,搀杂着各
式来路不明的香料,最后悉数变成我们额头的青春痘。
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子衿基本没怎么说话,这一点也不像她的个性,更绝情的是她前脚刚踏
进红豆屋就招呼伙计先上6瓶小哈啤。见这阵仗我顿时有了退缩的心,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在
旮旯里坐下。
“下午我从窗户看见你们扫雪了,真难得。”我没话找话。
“听人家说中文系上课的时候干啥的都有,敢情是真的哈。”
“嘿我不就是没让你在寝室睡觉吗?用不着拿话撅人吧,跟吃了呛药似的。”
“我那哪儿是睡觉啊?我要是睡着了,你开着推土机备不住能把我铲这儿来。”子衿无限惆
怅地绉进去一口啤酒,“我躺床上想事儿呢。”
“今个看你穿件小红袄扫雪的时候挺精神的呀,怎么说萎靡就萎靡了?”我捏着杯跟灌药似
的啜饮了一小口。
“真的吗?”子衿一下来了精神,“我特意穿那件红袄的,帅气吧!”
“早猜到了。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耶,快招了吧,是不是看上哪个帅哥了?”我敢打百分之
二百的包票,子衿绝不会看上她们班那帮连高音谱号都挂不明白,纤纤十指比外科医生还干
净的男生,八成她是看上美术系的了。
“看我今晚回去不给郝宇打电话!”我威胁道。
“郝宇已经知道了。”
“啊?那他哭了没有啊?慢着!不对呀,陈子衿你重色轻友,连我都不告诉却先告诉郝
“我哪儿敢叨扰你,早听说你们系竞选文艺部长那点黑幕了,连闫权田野他们都替你抱不平
呢。”子衿一双大眼睛紧着观察我的脸色,没发现什么不对又接着说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大学里就这么回事吧。我知道了以后也替你难受了好几天。闫权他
们从男寝那边早就听说了内幕,那几天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你们中文系一个才情平庸的女生
借助一个高干子弟当上了文艺部长,具体传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她连色相都献出来了,也
不知道真的假的。哎,你张那么大嘴干吗?别怪我笑话你没见过世面,现在什么事没有啊,
再说那种女的为了达到目的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其实我挺理解她,肯定是要背景没背景,
要才华又没才华,才出此下策,就跟古代社会用猪肉换大米没啥区别,不就是跟一臭子弟投
怀送抱吗,一下子就坐上电视台直通车了,何乐而不为?”
“说实话那臭子弟挺一表人才的,还会画两笔呢。”我麻木地凝视着桌上的留言本,上面有
幅卡通人物速写,虽说只是轮廓,可谁都能看出来是阿拉蕾。
“咻,怎么酸唧唧的,你不会是喜欢那种肤浅的公子哥吧?再说你不是答应咱妈不谈恋爱的
“切!我怎么会喜欢他!”
“和你开玩笑的。卓然你和那个女的不一样,你有足够的能力,靠自己也能发展的很好,真
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这个世界上条条大路通电视台,凭你的真才实学肯定能实现理
想!我了解你的个性,什么事都喜欢憋着,可之前我又不敢找你安慰你,怕伤你的自尊心,
今天你能来找我,肯定是憋屈到一定的份儿上了,又不能跟身边的人深说,只好来投奔我这
个死党。放心,今天我陈子衿陪你不醉不归!”子衿把瓶里的酒全干了。可她怎么老改不了
自以为是的毛病呢?其实我找她哪是因为这个,现在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心口还平添一
刀。不知不觉我杯里的酒也没了。
喝到第三瓶的时候,子衿已经历数了在哈尔滨这个大社会和S大这个小社会里历经的辛酸,
从最初如何在系里站稳脚跟,每天怎样挤上拥挤不堪的公车去做二胡家教,到后来怎样在深
不可测的文艺界摸爬滚打出一席之地。而我整晚都在怅然若失地想着一个问题,难道韩放和
温冰真是那种关系?买卖成交之后他又把我当成了下个目标?甚至不惜钉在鹅毛大雪里等着
我还拉着我的手跑过八车道的马路,不惜在老师的逡巡之下摊开满桌子的彩色铅笔画了我半
个月,还有,月亮一样的神情……如果我不是个蠢材,他就是个天才,泡妞的天才。
我和子衿在各自的思维轨迹中不知不觉喝空了桌上的一排酒瓶。我举着最后一杯满溢的啤
酒,努力地数着我们前前后后到底要了多少瓶,数了三遍三个结果。子衿大笑着说你这个笨
女人,我来!说完像托儿所孩子摆积木一样笨拙地把酒瓶子在我们中间排成一排,数了一遍
好像是9瓶,又好像少数了一瓶。我实在头晕的很,把杯举过瓶子墙说不数了不数了,爱多
少是多少,干!
“伙计,再来!”子衿也扯着嗓子要酒。
子衿话音刚落,就见阵阵雪花从我们头顶飘落,雪花的源头是一个路灯映照下的韩放。我想
我真是喝高了,都产生幻觉了。反正也高了,索性今朝有酒今朝醉!把酒杯豪迈地往嘴边送
过来,大不了再去一次厕所。
一只手不知从哪个空间伸出来掐住了我的手腕,接着我手中的杯就被抠了出去,越过酒瓶子
墙,咣啷一声落在了子衿那边的桌面上。天空又飘落了无数团雪花。
我循着撒了一桌子的苞米花,自己的手,他的手,他的胳膊,寻找他的脸——原来真是韩
放,在顶灯的照耀下拉长着脸。
“我说你一挺文静的女孩怎么这么虎啊?没深没浅的!干吗呢这是!” 这小子义愤填膺地
大呼小叫一气,根本不容人插嘴,明摆着欺负我这个末梢神经被麻醉的弱女子,“我的忍耐
可是有限度的,在这儿忍你们半天了!看这架势还没完了是不是?”
子衿瞪着疑惑的大眼睛在我和韩放之间移动着。
“你忍?关你什么事儿啊?你管的着吗?”我也疑惑地说。
子衿一听我这话立刻搞明白了状况,指着韩放的鼻子说:“嘿,说你呢,小眼镜,把我朋友
的手松开,趁机占什么便宜!”
我这才注意到韩放好像跟小狗握手一样居高临下地把我的手腕一直吊在空中。
“朋友?”韩放满脸阶级仇恨般的神情,“张卓然你以后要谨慎交友听见没?这种不三不四
的朋友还是少交为好。”说完在众目睽睽中拉起我就往门外走,中途拍在吧台上一张钞票。
子衿在后面尖叫着“你小子土匪呀?放开我朋友!你才不三不四哪……”
我踉踉跄跄地被韩放拉到了外面,无论怎样挣扎也挣脱不出自己的手,MD这小子简直跟家常
便饭似的了,说拉我的手就拉我的手,不就有个牛掰老子吗,当天下的姑娘都跟温冰一个觉
悟呢!我飞起右手抽了他一个大嘴巴。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半晌,韩放扶正了眼镜,把那件绿棉袄脱下来,半递半扔地丢在我胸
“平时看你真是个淑女,要不是念你喝多了,我……”
“我就这样,要你管!”
韩放狠狠地咬咬牙,“从你们一进来我就看见了,忍着没过去,可后来实在看不下去眼了,
上吧台给你们烤一袋苞米花的工夫发现你们又绉进去两瓶,我可都数着呢,一共10瓶。还头
一回看俩女的这么玩命喝酒呢,有你们受的。走,带你吃点别的垫垫肚子。”说完又不知死
活地拉上我的手。
“你还头一回被人抽大嘴巴呢吧,我警告你,再不把爪子拿开我还抽你哈!”我平静地说。
韩放没撒手。
子衿抱着我的羽绒服踉跄地追了上来,边跑边喊“卓然别怕,我现在就去保卫处报案!”
韩放的手微微动了一下,虽然我是个醉掉的人,可我还是感觉到了。我还知道韩放曾经在那
儿蹲过整整一夜,之后被学校开回了家。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报复的快感。可子衿突然在两步
之外停住了,怯懦地说:“卓然,太黑了我不敢走怎么办呀?再说你跟他单独在这我也不放
心啊!”全然没有了平时的霸气,简直丢尽了我的脸。
我真想找个地缝钻了,世界上有两种女子,一种像我这样越喝越勇,一种像子衿那样越喝越
“你怕什么!就是这小子和一女的搞权色交易,抢走了我的文艺部长,断送了我的毕生理
想……”我煽动着子衿对他的仇恨。子衿的嘴张大了,两只大眼上下左右地扫描着韩放。韩
放的手放开了。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把棉服扔回他身上,和子衿互相搀扶着回寝。
在胃部抽痛中醒来,大家已经里里外外地忙着洗漱了,仿佛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我在被
窝里翻身趴下,再用两只胳膊把自己撑起来,想装作平常那样融入洗漱中去,可一脚迈出去
竟然踩在蓝静的脸盆上。丁晓彤从镜子里挑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说那是昨晚蓝静放在你床边
给你备用的。
我拔出腿一看,盆是干净的,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可我看的出来,屋子里没几个人愿意理
我。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难受过,简直生不如死,昨晚要是肚子里有点吃的垫底大概
就会好的多。
“呐,那是韩放昨晚给你送来的点心。”
“谁?韩放?”我揉着晕眩的脑袋。
没有人回答我。
恍惚记得昨晚跟韩放激烈冲突来着,好像还抽了他一个嘴巴。我端详了一番自己的手,有点
邱雪说昨晚上子衿送我回来的时候把事情大肆渲染一番,说我为了文艺部长的事憋屈了很
久,昨天才终于爆发了,所以喝了很多的酒,还借着酒劲儿抽了韩放一个大嘴巴,大快人
心。我终于明白寝室里的其他人为什么个个都对我那个态度了。淑女变泼妇比泼妇装淑女更
容易遭人厌。我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了。
伏在桌子上,胃部抽痛的愈发剧烈,好像杨过毒发般痛苦。我举起手来向老师示意,在众目
睽睽中,迈着体内残存酒精作用下晕眩缥缈的步伐踉跄地出了门,直奔洗手间,似乎那里是
一个最安全的喘息之所。
刚迈进洗手间的门,就发现一滩红红翠翠的污物正在脚下横流,一阵酒精和康师傅的混合气
味钻进了鼻孔,我立刻舌根僵硬,一个箭步冲到洗手池前差点把胃给呕出来。可呕了半天什
么也没吐出来,只好摒住呼吸冲下楼梯,边逃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喝酒,免的有朝一日也在
洗手间里弄出那么一滩惊天地泣鬼神的方便面,丢人现眼。
回到寝室找了片胃药吃下去,又以饥不择食为借口吃掉了两块韩放送来的蛋糕,喝了半杯热
水,胃部渐渐舒缓下来。看了一眼表,还赶得及去上最后一节课。
走进教室,发觉大家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怎么了我?脸上有蛋糕渣吗?那可千万不能让
韩放看到。可出门前明明照过镜子,除了脸色差点没什么问题啊?韩放又串到了我后面,正
在眼镜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而我的心居然激烈地跳动了几下,真不吉利。
怪异的气氛在我落座的时刻达到了临界点。温冰跟在我后面拾阶而上,破天荒地给了我一个
明媚的微笑:“张卓然你早上吃的方便面呀!”声音洪亮,好像在夜总会主持节目。
我一颗头颅立刻变成三颗大,洗手间里的那一幕……
“我……今早上胃不舒服,什么都没吃。”
“喝那么多酒,当然会不舒服喽,女孩子要自爱才行啊。”
“洗手间里那不是我……”我慌忙辩解。
温冰的脸一瞬间变换了无数个生动的表情,“当然啦,要是我,吐成那样,也会一个人默默
地受着,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班长宋家文关切地说:“张卓然,你现在好点了吗?不行就回去休息吧。”
“你们相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再说一遍,不是我。”我的汗都出来了。
“好了卓然,不是你不是你。”林筝站出来息事宁人,又压低声音贴在我耳边说:
“你也真够傻的,也不知道进了女洗手间再吐,连他们男生都看到了,影响多不好……”
“我……”
连林筝都坚信是我干的,看来再争辩下去也是徒劳,可我的眼泪却忍无可忍地涌了出来。温
冰正叉着双手得意地看着我,身后已经有了几个拥趸,真是今非昔比。我在眼泪绝堤之前拿
好自己的东西,自持地站起来,极尽从容地走出教室,同时无比真切地感觉到,在这短短的
十几米距离里挺胸抬头是那样的艰难。
上课铃在身后响起,与324教室大门合拢的声音一同将我的集体和我隔绝开来。
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孤单的感觉从胸膛蒸发到头顶,眼泪簌簌地拍打在前襟。我不去擦不去
理会,径直走向顶楼,坐在最高几级台阶上,身后倚着历史系文物陈列室的铁门。除了门内
的前朝赝品,我的抽泣再没人听的见。
确定了这一切,我放声大哭起来,对着落地窗外明艳的冬日阳光,格外的虚弱和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韩放墨绿色的书包遮挡在我眼前,慢慢地蹲下来,递来一叠面巾纸。
“你脸色很不好,这下该吸取教训了吧……好好好,我不说了,你爱哭多久都成,我陪
韩放小心翼翼地坐在边上,仍然举着那叠面巾纸。平时不苟言笑只知道一个人坐在旮旯里打
贪食蛇的小子弟谨小慎微的样子,说实话挺可笑的。
“我相信你,洗手间里的事只是巧合而已。”
我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假使真的是你,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没有不舒服的时候啊?其实——酒醒后吃方便
面是最愚蠢的了,十有八九是哪儿进哪儿出。我送去的点心你吃了没?”
“……”一听到点心,我有点心虚,连忙想辙把话题岔开,“古代文学笔记你交上没?”
韩放愣了愣,立刻得意地笑出一排整洁的牙齿:“我把宋家文的笔记改了个名交上去了,唐
老师还问我为啥笔记内容和名字的字体不太一样呢。”
算你狠,真无耻。我失望到了极点,狠狠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望向别处,表示嗤之以鼻。
“我猜你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吧?”韩放又找话题搭茬,“有一次,我也喝了很多酒,喝的
不省人事,一觉醒来后,最想吃的东西就是米旗的鲜奶蛋糕,所以我想你醒来也应该会想
吃,吃了会舒服很多。”
原来韩放也挺温柔的,可现在我却分外想暴怒给他看,狠毒地把他赶走,只剩自己在这好不
容易找到的一块角落里舔舐伤口。要不是他,我这会应该正大光明地站在舞台的中心,被所
有的人簇拥着,也不会有什么原因让我醉成一滩烂泥那么丢人,更不会凭空让人怀疑。心里
虽发着狠,却无法像昨晚那样英勇地抡起巴掌,反而更加汹涌地抽泣起来,落下的眼泪纷纷
扑坠到膝盖上。
韩放慌乱地望下挪了几个台阶,小心观察着,愣了半天才把面巾纸举过来,径直要抹我的
脸。我拽过纸巾,边抹边说韩放我恨你,用不着在这装好人,也许你永远都不认为自己做错
了什么,可你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自打你出现在我们班,我就开始因为你倒霉,我没招你
没惹你的,干吗要跟我过不去?在松峰山,你把我和邱雪丢在荒山野岭里差点滚落山崖,自
己却跑去讨好外班的女孩子,这也就罢了,紧接着又帮温冰在竞选中作弊,也许这对你来说
再稀松平常不过,只不过是讨女孩子欢心的举手之劳罢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人将为此失
去什么,改变什么?你们一帮人还神气活现地到我打工的地方去庆祝温冰的当选,这不明摆
着欺负人吗?这些都可以算了,可你还觉得不够刺激,直接捉弄起我来,那么多的漂亮女生
你为什么不去画,偏偏画我?如果你觉得无聊,大可以像路晓滨那样换女朋友玩,可是拜托
你别用那么老土的招势,而且要选准对象,告诉你,我张卓然即使再潦倒也绝不会,更不屑
于成为第二个温冰!
下面传来同学们下楼的脚步声,唐老师又提前下了课,让大家能在食堂占个好座。这时候下
去一定会被大家看到,于是我索性居高临下地站着不动。
“你说完了吗?”韩放也站起来,眉头拧成S形,“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和路晓滨
其实都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事先要是知道一切,我发誓绝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可现在
似乎已经来不及补救了,我也不想再做些没用的解释。总之……无论怎样,我都会做出补
“补偿?这话可别乱说,还是去补偿你应该补偿的人吧。哼!”我拎起书包从他挖心掏肺的
目光中穿过,到楼下历史系的走廊里去转了一圈,顺便在侧楼梯的窗户上照了照自己的脸,
估摸着同学们都走远了,才向宿舍走去。
远远的便瞧见郭安邦钉在门外的雪地里等邱雪,鼻子冻的通红。待我慢吞吞的走到楼下,邱
雪才满面春风地从楼上下来,端着一对饭盒,径直地朝心上人奔过去,笑容无比灿烂,两只
大眼睛柔媚的只剩下睫毛了。这情景看的我竟一阵心酸,双眼又涌上一股潮热。真不知何
俩人亲亲密密地挎着胳膊转过身来,邱雪终于看见了我,小心翼翼地凑上来,满眼关切。
“听说你被温冰摆了一道?她怎么这样啊,真不讲究!刚才你跑哪儿去了?眼睛红红的,好
象哭过?可千万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啊,不值得。”
“怎么会!我什么事都没有,谁会跟那种女的一般见识!”
“那就好!一起吃饭去吧,快去拿饭盒,我们等你。”
“跟你们一起吃?真搞笑,大白天的,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邱雪和郭安邦相视一笑,要多肉麻有多肉麻。我看着也忍不住想笑,可又觉得应该心情不好
才对,矛盾中只好就这么咧着嘴。真恨不能立刻倒地,别去对着他们两张幸福洋溢的脸。
“诶?韩放你来干吗?”邱雪看向我身后。
我迅速合上嘴,一回头韩放已经到近前了。
“阴魂不散……”我小声嘀咕,话音还没落,背后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来不及把双手
从羽绒服口袋里抽出来便径直地朝前跌过去,一对镜片的光芒在我眼前一晃,如同飞机降落
时弦窗外的星光一般,飞速地向上消逝去……半秒钟后,韩放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双臂。
我的额头和鼻子结结实实地跌在了韩放的肩膀上,仿佛受了鲁提辖兜头一拳,顿时眼花缭
乱。一个女人尖利的喊叫又无情地穿透了我的鼓膜,攫着脑神经将我教训的无比清醒,这时
我痛苦地发现,自己的双手还在兜里呆着,韩放正大大方方地抱着我呢,而且心安理得地承
受着我的全部重量,他要是一放手,我立刻就得跪到他脚前!
我恍惚记得,这应该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投进男生的怀抱,居然是挨千刀的韩放!真是士可
忍,孰不可忍~~~~~~我抽出手来狠狠地推开了他,刚要扬起巴掌,却见他正一幅血海深仇地
对我后面的人喊:“精神不好吧你!”
我咬牙切齿地收回巴掌,恶狠狠地回过头去寻那个推倒我的疯女人,却只那边见手起刀落,
邱雪的脸上闪电般地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立刻将收拾韩放的事抛在了脑后,张大嘴巴傻望着眼前的一切。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一只纤纤玉手,在邱雪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掌印,一双惊噩的眼睛
和两片苍白颤抖的嘴唇。
半晌,我才从邱雪脸上移开眼睛,因为郭安邦冲了上来,把那个女孩拖到了栅栏外的雪地
里,低声怒吼着:“应歌,你想干什么!”叫应歌的女孩也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放开我!让我和她同归于尽!”丁香枝上的积雪纷纷震落在地。
那个应歌有一张灵动白皙的脸,在满头红发和一脸怒气的映照下却扭曲成一副神经质的模
样,尖叫着挣脱了郭安邦又朝邱雪冲过来,那架势像要把邱雪撕成碎片。
我本能地抱住了邱雪,韩放又跳出来挡在我们的前面,可他并不敢伸手去碰那个疯狂的女
人,只好像老鹰捉小鸡里的母鸡一样用身体来回地阻挡着。
“骚货,勾引人家男朋友,真不要脸!你们S大的男生都死光了吗?都抢到我头上来了!真
不知天高地厚!”韩放比那个应歌高出一头,可她跳着,闪着,把不堪的言语从韩放的肩
头,胳肢窝里一股脑地抛过来,还对他连推带搡。看样子韩放真有点招架不住了,恼火地冲
一旁耷拉着脑袋束手无策的郭安邦喊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别逼我打女人!”四周围观
的人越来越多,连门房的大爷都从结满冰花的窗户里探出头来,邱雪的眼泪在眼眶中颤动了
一会,噼里啪啦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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