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有人晓得,如何做好吃的蛋炒饭怎样炒好吃?分值...

没在江边激吻过的青春,都不叫青春。-幸会幸汇-微转化
没在江边激吻过的青春,都不叫青春。
17:06&幸会幸汇&
幸会之前写了一篇提到了江边的那个“爱情号”,幸会的一位粉丝,在后台和我们说他记得这个爱情号,以前他和自己初恋常常去这里,他很想念那一年。小编听完感叹:没在江边激吻过的青春,都不算青春;于是,抱着想分享此刻的心情在幸会的粉丝群里问了一句,大家最怀念哪一年的武汉,很久没有声响,突然有一个柔情大汉,说了一句:“2008年之后的武汉再也没有好吃的馆子,因为她毕业了离开了武汉。”一句简单的话语之后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小编发着呆看那句话的瞬间,消息刷刷的往上跳,记忆中的武汉,突然鲜活起来。我们选了一部分想分享给你们:@Rita1990年。因为我那一年出生哈哈,那一年开始感知武汉,那一年还没有大兴土木,没有到处拆拆拆,那一年两户人还居住在一套房子里,共享一个?厕所,那一年是回不去的那一年。@李木辛肯定是2008年之前啊,我还记得王府井对面的巷子里面有一家蛋炒饭超级好七,结果一拆迁,不晓得哈搬到哪里克袅。@Carol1992,那时候天是湛蓝湛蓝的,妈妈每天带我晨跑。那时候街边小巷到处是美味小吃,转糖、米花糕等等。那时候小学生作文里的长江,碧波荡漾,波光粼粼……没有雾霾没有地沟油没有灰黄的长江水。@L姑娘最喜欢2013年的武汉,那年爷爷还在,爷爷说我谈朋友了就给我算生辰八字,我也总是想着工作后可以好好孝敬他。现在,朋友谈了,也工作了,只是很想他。@Co李我喜欢年的武汉。那时候都不堵车。学校食堂一碗热干面最贵还只要一块五,牛肉粉最贵的还只有五块钱一碗。@王亮2002年的武汉。那是我1990年以后第一次来武汉。那一年,我特别热衷跟外地同学炫耀童年的记忆。那一年,有一个美丽的白色圣诞:寝室一哥们冒着大雪去龟山折树枝,去江边偷草皮,去学校植物园偷小花盆,目的是给我们班一个女生做棵圣诞树。当他抱着圣诞树出现在教室的时候,女生都没拿正眼瞧他就走了。这件事我们笑了他很久。可是现在想起,心里只有羡慕。羡慕他燃烧在青春里的疯狂。我始终就在犹豫中错过了太多。有些东西,错过了就连渣都不剩了。@阿金的曾经小时候的武汉。有踩上去嘎吱嘎吱响的大雪,有风吹得动的白雾、甘甜可口的深井水。最主要是那个时候我还是天真无邪。我说的是1991年。@张圆圆1985年,那年我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在。从幼儿园回来开心地打开电视,欢乐地跟着电视一起大叫:演出开始了!一边看唐老鸭,一边吃饭,一边耍宝,这时妈妈或者舅舅就会用筷子敲敲我,七饭要有七饭滴样子,要端碗,筷子扶好!哈哈哈越想越有一抹微笑浮现在嘴角。@小鱼2010年,那一年我和爱人回老家武汉安家,当时武汉不像现在到处大修,道路畅通,经济复苏,一切都很舒服。关键当时的武汉让我们有想成家的欲望,有归根的渴望,很有安全感。不像如今的武汉,到处堵车到处修路,外地人占据了武汉城大半壁江山!作为老武汉,我真的有想逃离的感觉。@Tan最喜欢2004年的武汉,那时候没有雾霾,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但到处都是熟悉的街巷,还有一群无忧无虑的天天聚在一起的兄弟,还有那个青涩的她……@XA最喜欢同性恋能被平常对待而不是视为异种的未来那一年的武汉。@年轻必须是1998年!那一年的世界杯,那一年的高卢雄鸡,那一年的英阿大战,那一年的小贝染红,还有我最爱的巴蒂斯图塔!拉丁王子瑞奇马丁的那首世界杯主题曲响彻整个城市,城市里也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步行街也还没有修,汉正街也没有拆,老街老巷都还存在着,菜场十字路口的油炸剁饼、卤菜摊子上卖的辣椒萝卜、五角钱一杯的冰牛奶、方圆2块5一碗的牛肉圆粉,还有凉菜配扎啤,两个人5块钱七得舒舒服服。那时候,岁月静好,只可惜那场无情的大洪水淹没了我的家……@图图大耳朵我最喜欢1996年。那一年,我这个小天使从我妈妈肚子里出来。@Ms. 周2005年,那年我认识了我老公,他竟然和我就读同一个中学,我们都在那里读了6年……武汉,你太小了。@巧克力喜欢1995年以前的武汉,那时候武汉还不大,还有很多有人情味的小街小巷。夏天傍晚先把地浇湿,晚上每家搬出竹铺,拿着蒲扇,大人一起聊天,小朋友一起跳房子、丢沙包。邻居随时可以串门子。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堵车。虽然那时候物质条件没现在优越,但是回想起来特别幸福。@米乐武汉无大事,2008年的洪灾也许是能让人想起的年份,那一年谈了个俄罗斯妞,谈了个苏荷的歌手……轻狂的记忆都集中在那一年。@王弈1976——2056年,我活在这里。曾经和你一起走过了妩媚的夏天,是武汉给我最好的回忆。我们都曾拼命地想要知道未来,我们也都曾拼命想要忘记过去,然而,总看不清未来,只有透过某个回忆的罅隙,偷窥过去,关于过去,总有那么多无知,那么多不堪,那么多悔恨,但人生,没有后悔药,没有时光穿梭机。下一期话题:如果要写一封信,给十年前的自己,你会写什么?◆&&◆&&◆ &◆&&◆&&?留言互动?今天的文章是否勾起了你的一点回忆不妨留言告诉幸会,你的故事~你最怀念哪一年的武汉呢??留言点赞数最高的粉丝幸会奉上小红包一枚别嫌少,一点小心意而已。遇见新城,幸会那丝大城市和小人物之间缺少的涟漪带给你有的一读的人物留言给有的一听的WO分享给值得一说的TA注:部分图文来自网络?幸会幸汇微信ID:whxinghui长按二维码关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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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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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颗米粒晶莹,蛋成碎成丝,嵌在饭里,杂夹着红的干椒碎、绿的葱花,出锅时点几滴香油,大瓷碗盛着放在面前,小锅热炒逼出的葱香、辣香以及芝麻油香扑面而来。
人间有味 | 连载47
城东那片民居还未拆时,是一条小街,唐婆婆的小店就在小街临河的一边,在张文家的斜对面。
唐婆婆店子的位置,既是出城的道,也是进城的道,生意自然好。她的店开在自家的木楼里,上了年纪的木梁木柱就像城东的老樟树,处处显出衰朽、皴裂的样子。
唐婆婆的店子做早餐,主食只有面条,面是素面,可做干拌,碎杂菜(腌制素菜,类似于坛子菜)、香菜、干椒粉任加。面的味道并不很好,可店门口还架着一个卤锅,煤灶小火煨着。内里的卤味早已熟了,锅盖半开,老卤水香味浓郁,就在小街上散开,像一道无形的网,丝丝蔓蔓地勾住过客。
卤锅里只有两样卤味,鸡蛋与豆腐,豆腐是嫩豆腐,切成三指大小的方块,放在卤锅里煮着,初时一毛钱一片,后来一元钱五片。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物价,和旧街、木板楼一样,保持着朴素的样子。
二十多年前,小城里做卤味的店并不多,早上集贸市场里有一两家,夜里老友谊门口刚刚出现的夜宵点也能吃到。
然而在菜农遍布、饮食业萧条的城东,唐婆婆的卤味,恐怕是独一份。
张文刚搬到城东时,上初三,搬进了那栋父亲单位新盖的楼,各种不顺。走路跌倒,骑车摔跤,成绩倏地下降了许多,鼓起勇气表白隔壁班的女生,对方的回信里放狠话说,去当尼姑也不要跟他好。
有一段时间,张文忽然对一切都无所适从,精神也一度差到夜不能寐的地步。母亲吓到了,她宿命地将这一切归咎于水土不服,去城隍庙请了符,贴在儿子的卧室门口,找了肉联厂相熟的朋友,借来一把杀孽甚重的杀猪刀,报纸裹着,塞在儿子枕头底下,用以挡煞。
这个时候,张文已经练武多年,在学校里是个乖孩子,从未打过架,勤勤恳恳地把自己练成了一个灵巧的胖子。
张文在城东有两个朋友,大树与钢皮,张文搬来一个月了,大树才想起要请他的客,庆祝他乔迁之喜。
大树带张文去了唐婆婆的店。那天,大树开货车跑长途的父亲回来了,为了弥补儿子,给了他超出平常的零花钱,于是,大树下了血本请客:一人一碗面,桌中间摆着一大碗卤豆腐,六个卤鸡蛋。
张文第一次吃唐婆婆的卤豆腐,就喜欢上了。
大的青瓷碗里,一块块的卤豆腐打着叠,豆腐砌成的褐色小山颤颤微微,冒着热气,山尖上一顶红绿,堆得满满的干椒末与葱花,又浇上了一勺老卤汤汁,香得人口水满溢。
张文不急着吃面,先夹了一筷子卤豆腐,豆腐表面有一丝略略的韧劲,小心翼翼地递到嘴边,一口咬下,烫!嘬着嘴吸气,不舍得吐出来,卤汁是慢慢渗入的,豆腐本身的豆香味并没有完全被卤味盖住,中间的清甜和周边的咸鲜相混合,糯糯软软,真是入口即化。
彼时,张文的学校离家不过两三里,骑自行车是几分钟的车程。
每天中午,母亲从公司回家给他做饭,父亲也能回来吃。偶尔母亲忙,早上会将饭菜做好,放在灶台上,不过是炒两样菜,一人份量,荤素搭配,盖在饭上,回家开了煤火,隔水蒸热即可。张文吃完了,收捡桌子,洗好碗,再去上学。
他也常常自己动手,将一个人的中餐,做出些花样来。烧红了锅子,将饭菜倒进去炒,吃起来像杂烩炒饭,若是再磕个鸡蛋进去,会更香。
有一天中午,张文没能进得了家门,钥匙不见了。
下了楼走出院子,腹鸣如鼓,却并不着慌。外婆前几日托人偷偷捎了五元钱给他,即使上街,也能吃顿好的。
刚出院门,他就被一阵卤香吸引住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卤香中带着丝丝肉香,诱着张文不自觉地进了唐婆婆的店。
阴暗的店里并没有客人,唐婆婆坐在靠里的桌子前,就着几块盐浸萝卜,吃着一碗油炒饭。
正值秋末,乍寒还暖,唐婆婆瘦津津的一个老妇人,穿着肩上系扣的粗布衣,慢慢地扒着饭,抿着嘴细细地嚼着。
唐婆婆吃得慢条丝理,格外认真,张文走到近前,她才恍然看见。
“细伢子,吃面吗?”唐婆婆撂了筷子,站起身来,“没码子噢。”她的声音软软的,腔调有些绕,带着丝丝的外地腔,哪里的听不出,倒是顶好听的。
“婆婆,中午想吃饭。”张文有些不好意思。
“蛋炒饭好不?”唐婆婆搓着手,“加一块钱卤豆腐做菜吃?”
张文点了点头。
“怎么不回家吃呢?”唐婆婆又问,“跟家里闹意见?那就莫啦,大人是为你好的。”
得知是丢了钥匙,“啧啧啧”,唐婆婆摇着头走到厨后。
唐婆婆独居,早上煮一次饭,可以吃一天。米是托人打的新米,唐婆婆讲究,只吃一季稻。
长大后的许多年里,张文都记得唐婆婆炒的那碗蛋炒饭,颗颗米粒晶莹,蛋成碎成丝,嵌在饭里,杂夹着红的干椒碎、绿的葱花,出锅时点几滴香油,大瓷碗盛着放在面前,小锅热炒逼出的葱香、辣香以及芝麻油香扑面而来,舀一勺吃下,甘甜咸香的米饭里混着鸡蛋淡淡的鲜,相互交织又各擅胜场。
蛋丝吃到嘴里竟然有股脆劲,嚼起来还带着丝丝焦香。咽下一口饭,夹一块卤豆腐,嫩嫩软软的,唐婆婆还贴心地碾了几星胡椒碎,使豆腐在老卤的浓香上再度提味,入口又多一层爽利。
张文吃到一半,母亲寻来了,得了院子门卫的指引,寻到了小店。
“我说家里的饭菜不吃,跑到外面来吃小灶。”大约是碍于旁人在,母亲没有发火,板着的脸挤出笑来,摸着张文的头问,“好吃不?”
“不说好吃,至少放心,”唐婆婆抢着答了,“油是茶油,蛋是新鲜蛋,饭是早上煮的,和在一起炒,炒到最后,放一点点子盐、一点点子碎椒、葱花提味。”
“放点剁辣椒,就不用放盐了。”母亲和她讨论。
“那不行,剁辣椒容易抢味的。”唐婆婆连连摆手。
母亲皱着眉细想了一下,“倒也是。”她坦然承认。
张文扒着饭,看着母亲与唐婆婆聊起来,从炒菜聊开去,直聊到城东这片地方。母亲初来,许多事想要打听,唐婆婆兴许也是孤单惯了,有问必答,唯恐述之不详。说着说着,唐婆婆倒上茶水,从里间端出几盘小碟,与母亲慢慢地唠。
母亲说到张文睡不安稳的事情。
“拜一下树神啊,它就是这一片的土地(神),”唐婆婆拍着手,“周围的人都去拜的,铁灵的。”
于是,搬进新家后的第二个月,某个周日下午,母亲拉着张文出了家门,穿过小街,拐进对面一条小巷。两旁的木屋、砖房遮得小巷天光阴暗,母亲拉着张文急急地往里走,到得一个交叉路口,天光更暗了,仿佛黄昏提前到来,他们走进了一棵大树的树荫里。
△老樟树 作者供图
那是一棵老樟树,几人合抱的树围,老皮皴裂,树干挺直,一笼荫凉遮蔽周遭,树下一个砖砌神龛,简陋的铺沙香案上,插着许多燃烬了的香签。
母亲拉着张文在神龛前跪下,布袋里掏出香烛黄钱,上了香,烧了黄钱,按着张文磕头,“初到贵地,树神保佑,保佑我们一家顺顺遂遂。”母亲碎碎念着。
张文拜完,直起身子,母亲仍然跪着,他也不好就起,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张文就望着那些光影发呆,河风从不远处吹来,吹得大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母亲细碎的话语飘过耳边,像极了催眠曲。恍惚间,张文似乎走入了一场梦里。
那天回到家,张文忽然深感疲惫,吃过晚饭就爬上了床,倒头睡去。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直到长大后,张文才跟人提起那个拾回睡眠的夜晚,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他起了床,走出门,向楼下走去,走到一楼时,一道现实中不存在的楼梯出现了,楼梯深邃,通向阴暗的地下,他继续下行,发现每一层都是幽深看不见底的长廊,两旁是一间又一间的房间,窄小修长,没有家俱,房的正中地上铺着干草。每个房间的门口都站着一个老人,衣衫整洁、面容精致,冲他微笑,像迎接远道而来的朋友。张文向下走了三四层楼,向每一个人回报以笑容,竭力客套地寒暄着。有些人邀他进屋,他并没有进去,到最后,他不想再往下走了,掉头返回。
自那次梦里的拜访之后,张文感觉就像是与某种未知达成了和解,失眠症不治而愈。
吃完唐婆婆家蛋炒饭后的某日,张文跟好友大树和钢皮提起,“唐婆婆家的蛋炒饭最好吃,鸡蛋炒得一丝丝的,”张文啧着嘴,“她家卤锅里还卤肉呢,我闻到肉味了,她倒说没有。”
“她家是不卤肉的啊,她信佛呢,你弄错了吧,”大树笑着反驳,当然,他也不认同张文对蛋炒饭的说法,“最好的蛋炒饭是钢皮家的咧。”
在大树的叙述里,最好吃的蛋炒饭是钢皮奶奶做的,第一次吃到时,他仍住在正东街,上着小学。某天下学回来,与同学钢皮一起去河里游泳,彼时的浏阳河是澄透的一湾水,清清浅浅,人在水里走,鱼在身边游,岸边有洗菜、洗衣的人,还有人挑了河水去卖。
他们一直游到晚霞映红河水,钢皮的母亲在岸上声声呼唤。
“你莫回去了,到我家吃吧。”钢皮对大树说。
钢皮家里,是奶奶做饭,米饭是中午煮的,晚上热一热,接着吃。那天因为大树,改成了蛋炒饭,又临时撮了一碗火焙鱼蒸上。奶奶的蛋炒饭炒得大气,嫩青椒切碎了,下锅爆香,打几个鸡蛋进去,锅铲快搅几下,再将半锅米饭倾入加酱油翻炒,炒好了,金黄的鸡蛋、油绿的椒碎嵌在浅褐色的饭粒中。开饭时,半锅蛋炒饭热在灶上,分小碗装了端上桌,钢皮妈妈给大树装了一堆碗。
大树忙不迭地扒着蛋炒饭,就着蒸火焙鱼以及钢皮家中午的剩菜。在他的印象里,那碗火焙鱼也极好吃,寸长的焙干小鱼,洒上了盐、干椒与豆豉,淋上香油,上锅蒸,出锅时点两滴醋,鱼肉蒸软了,仍带着些微的韧劲,熏香味的咸中沁着丝丝的甜,大树整整扒了三碗饭,才停下了筷子。
那一年的早些时候,大树的父亲与舅舅试水做生意,一车货运来时翻了车,彼时也不知保险,借来的钱全填在货里,打了水漂。债主时不时来家中闹,大树和两个姐姐便时常躲出去,到处吃蹭食。大树父母自顾不暇,只得放养他们。
自从在钢皮家起了那次头,大树便常去他家蹭饭,钢皮奶奶经常炒蛋炒饭给他吃,知道大树喜欢吃她家的火焙鱼,钢皮母亲也很开心,“你彭叔(钢皮父亲)喜欢钓鱼噢,火焙鱼很多,我焙的咧,你多帮我们吃一点。”
“是咯,你来吃咯,不要嫌麻烦。”钢皮在一边帮腔。
大树听入了心,从此去钢皮家吃饭,只当是帮忙,吃得心安理得。
大半年后,父亲东拆西扯还清了债,腾出空闲来看顾家人,竟发现疏于照顾的儿子,居然胖了一圈。大树憨憨地说明原委,“钢皮家经常留我吃饭,他爸爸钓的鱼吃不完,我帮他吃呢。”他说。
大树父亲的眼睛当时就红了,使劲地揉他的头,直说要记得钢皮是他最好的朋友。
大树上初中后,父亲再度与人合伙,借钱买了一辆货车跑运输,不久,又拉起一个车队,送南来北往的货。一两年光景,大树父亲顺理成章地成了小城里最早富起来的一批人。
父亲给的零花钱多,大树用度豪爽,朋友众多,但最要好的,还是钢皮。“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大树后来对张文说,“哪天去我家吃饭吧。”
大树能与张文要好,也是因为钢皮,朋友处久了,朋友的朋友也成了朋友。
钢皮母亲与张文的母亲在一家单位,上班坐对桌,同事久了,性情又合,便成了好姐妹。后来各自生子,领下计划生育证,公司效益好时,每年计生家庭都要开会,宣讲老政策,迎接新成员,领导们在台上讲,妈妈们带着各自的小孩在台下听,新生儿家长坐在前排,戴着大红花,满面红光。
会后,大家站在单位的草坪里,在照相师傅的摆布下照相。后排抱,前排站,张文与钢皮从后排到前排,年年相伴,关系铁得不行。
因此,钢皮家的蛋炒饭,张文早就吃过,味道当然好,但并不如大树讲的那么夸张。他还是喜欢吃钢皮家的鲜鱼,都是钢皮父亲钓的河鱼,格外清甜。
张文平素鱼吃得少,馋腥,但凡去钢皮家玩,若是看到厨房水缸里养着活鱼,铁定玩到饭点也不走,只等着钢皮家留饭。钢皮的爷爷又有个书摊,摆在自家门前,出租连环画,爷爷疼孙,爱屋及乌,对钢皮的朋友也慈爱,他的书,钢皮的朋友免费看。有连环画看,又有鱼吃,这地方对于张文来说,简直妙不可言。
在城东住久了,三个朋友越来越要好。大树有底气,好请客,下课时的零食,下午回家筲箕坡口子上玩几局台球,还有晚自习回家路上的宵夜,都是他买单。
彼时,扩建后的圭斋路是小城最好的水泥路,车不多,三人飞车呼啸而过,骑到空旷处,张文喜欢松开手,靠着臀胯的微摆校正方向,夜色下都是返家的同学,有人大声说笑,有人哼唱着时下的流行歌,风从不远处的河上吹来,夏日风凉,冬日风冷,拂过年轻的灵魂,穿过四季,从初中到高中。
唐婆婆的小店三人仍旧常去,吃的不外乎老三样,卤豆腐、卤蛋、面条。只是,再没有吃过唐婆婆的蛋炒饭,她似乎并不爱做,张文常常求她,她只是摆手,“这里卖面条呢,我饭只煮了这么多,给我自己吃的。”
“那回你也做了。”张文叫道。
“那是特殊情况。”唐婆婆笑着说。
在城东这条街上,唐婆婆身世成谜,老人们讲,她是突然出现的。
那栋屋,往上数几十年,是县城一家富户的产业,上世纪四十年代,富户举家外迁,房子让给了一个老裁缝,老裁缝无亲无故,几十年过去,都是独自住着,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某一日早上店门开启,主人变成了唐婆婆,虽有手艺、却脾气暴躁的老裁缝在比自己小许多的唐婆婆面前,倒是温驯得很。
又过了些时日,唐婆婆的面店开张了,老裁缝做了跑堂,过了几年,老裁缝撒手人寰,面店归着唐婆婆一人操执,幸得有口卤锅,得以惨淡经营。十几年过去,唐婆婆独自住着,不见亲戚往来。
有人说,唐婆婆是富户的小女儿,本嫁去了江浙,丈夫死了,又无子女,索性回乡收回产业,老裁缝本是她家的一个下人,在这里帮她看房子而已。
“富贵人家只这一处产业?”倒有人问,“这里放在从前算郊区了。”
“市区的不是早拆了吗?房子再有人看,也不是个个都是义仆,人人都忠厚。房子都跟自己姓了,还能还给原主。”又有人反驳。
然而说来说去,没个确切,有好事的去问唐婆婆,她从来只是笑笑,问多了,她就摆手,说起话来仍是轻轻软软,一脸的笑容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韧劲,“我是本地人,这是我家的屋。”之外,再不愿吐一个字。
她也确实像是本地人,她和周围的人一样,也拜着屋后的樟树神,也爱大年初一去走一圈城里的庙,给菩萨拜年,从城东的城隍庙到城南的麻衣庙,再到西湖山上的包公庙,唐婆婆大年初一一上午就走个来回。
唐婆婆也爱吃辣,虽不食荤腥,但她的杂菜与剁椒,都是正宗本地做法。
然而,从高二起,唐婆婆的店子,张文仨就去得很少了。只因那里的口味越来越差,不单是面,连卤锅也做得任性了。
客人们发现,唐婆婆做事开始没有章法,许是老年健忘,端上来的面条时常像打翻了盐缸,咸得发苦。到了最后,连带着一锅老卤也被糟蹋了。
越来越多的时间里,唐婆婆喜欢坐在店面的偏僻里发呆,在天光照不到的角落,她把自己沉浸在阴暗中,目光无神,或者定定地忘着一处地方,像放空,又像在冥想。时常,连进店的客人都喊不应她。
知她没有亲人,街道上想安排她进敬老院,可无论清醒或迷糊,唐婆婆都不愿离开店子。清醒时还晓得与人争辩,迷糊时便会抓狂,但凡有人要她搬,便去厨下拿火钳赶人。如此再三,无人肯劝,干部们终不放心,时常探视,四邻的婆姨们也每日排班,时不时去陪她说说话,终不教店里空了人。
而日复一日的陪伴里,唐婆婆的秘密逐渐被揭开,随着婆姨们的口口相传,在小街上流转。
“唐婆婆果然是大小姐出身呢,她家柜里,旗袍有许多件。”有人说。
“还有老花纹的大瓷碗,印着家徽,只怕是定制的啊。”又有人说。
“里屋还有从前的梳妆台,梳子成套,白里透着嫩黄,梳起头来真爽利。”有人啧啧地说。
“懂什么,那是象牙的。”
“但是听老班子说,那家富户原本姓周。”
“不兴改名吗?从前女人出嫁随夫家姓,也是可能的啊。”
张文家单位楼的院门口,门卫老李开了一家南杂店,那里便成了消息集散地,人们都爱在那里叨叨,有一段时间,说的都是唐婆婆。说来说去,唐婆婆的身世呼之欲出,然而终究还是差了一点点,人们不敢肯定,唐婆婆就是富户家的小女儿,或者,来头会更大呢?
但在纷繁复杂的信息中,张文只确认了一条消息,就是唐婆婆确实会做荤菜,那是秋末的某一天,一位邻家婆婆带着自己的孙儿来到店里,买了一个棒棒糖,坐了半点钟,婆婆才细碎地说起,“今天早上唐婆婆去了菜市场,买了一个生猪耳,烧了毛,洗净,放进卤锅卤了,”婆婆眯着眼睛,像仍在看着那一幕,说等到了晚上,唐婆婆才把猪耳捞出来,细细地切了,放上葱末,浇上香油,用盘盛着,端进了里屋,枕头下摸出一副相框,拿到梳妆台前摆好,猪耳就供在相前头,相框里是个男人,年青帅气,理着西式头,唐婆婆细细碎碎地跟他说着话,又哭又笑的。
“说了些什么?”旁人问。
“讲的都是外地话,我听不懂。”邻家婆婆啧着嘴。
二十多年前,小城的发展像坐火箭,旧街老巷逐步拆除。城中心新落成了步行街,大理石铺就的街道、仰头掉帽子的高楼,簇新的商铺,给小城的人们带来了时尚与现代化的冲击。四乡的人往城里涌,城里人往步行街涌。
逢节假日,步行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而浏阳河边,作为城市现代化景观与通衢的滨河路开始兴建,钢皮、大树的家拆除了,搬入了城东兴建的新村。几年工夫,拆迁的进程一路向东,越过济川河上的洗药桥,直扑城东这片老街。不久,临河的民居列入了拆迁的进程。
不曾想到的是,一路顺风顺水的拆迁进程,在老街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尴尬,临河的居民体现出的反抗精神令当时的工作组举步维艰,协议签订极其艰难。各自生活、看似松散的居民们忽然团结起来,几似铁板一块。
随后的一场洪水,彻底阻断了拆迁,那一年夏天,连天暴雨后,洪水突如其来,城东一片泽国。张文家的单位楼淹到了二楼,不能出门,张文站在自家三楼看水,对面的木楼、砖房沉寂地立在浑黄的水中,冲锋舟在街巷中呼啸而过。老樟树在不远处矗立,枉然静默。
大水在两天后散去,救灾取代了拆迁,城东的居民欣喜于事态的变迁,以为还有转圜。到了年关,大家一起过了一个热闹年,贺年的鞭炮声超过以往,除夕夜里,自发燃放的礼花,频频升到老樟树树梢更高处,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然而,洪水仅仅换来了一年的缓冲,城东的低洼地势坚定了政府的决心,翌年夏天,拆迁人员再次出现在老街,言辞恳切,苦口婆心:这里不宜居,地低平,水来即淹,堤防抬高,再修路,城市规划好,大家就都能安居乐业了。
拆迁人员的劝慰收效甚微,几个月后,强拆搬上了议事日程。
到得那一日,各职能部门抽调的拆迁队伍集合于济川河边,而城东的居民也是有备而来,各类人等黑压压一片,前排都是老弱妇孺,两方对垒的旁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没挤进来的人,甚至爬上了孙隐山(济川河边的小山坡)。张文就在人群里。
他打眼就看见唐婆婆,她在抗拆队伍的前排,坐在一张竹躺椅上,两根竹竿兜底,两个汉子抬着。唐婆婆仍穿着那件老旧的棉布衣裳,坐在高处,坐得扭捏,惊惶的眼神,左顾右盼。她像是被人按进座椅的,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场面诡异,拆迁人员里领导模样的人,戴着安全帽,举着电音喇叭宣讲政策。
张文看唐婆婆别扭,有些担心,忍不住大声喊她。唐婆婆听见了,目光向声音方向扫来,在人群里逡巡,张文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可她开始捣乱,身体乱扭,使劲地拍着前面抬椅子的汉子的头,汉子吃疼,蹲下了身子,唐婆婆顺势跳下椅子,跨过横杠,往后走,挤进了人群。
电音喇叭消停了。对面的人群并没有散去。
场面一时静默。
半晌,电音喇叭一声令下,拆迁队伍整齐有序地向前冲去。抗拆的人群作鸟兽散。
小城在变化中不断翻新,旧街、旧物、乃至旧人,像一幕幕戏与戏中人物,开场、散去。在岁月的画卷里,风物人情都是远景与布局,标记过往,铺展将来。
时间进入了新千年,张文走出小城,求学、就业,融入社会。从一个少年胖子,变成一个青年胖子。
最初的懵懂已经散去,张文学着入世,学会喝酒,学会抽烟,学会说荤段子,学会狗腿,学会装大尾巴狼,学会隐忍,学会妥协,学会圆滑。学会忘却初心,做成一个少年时讨厌的人。
许多年里,他出入了各种饭局,交了各样的朋友,他喜欢讲故事,有时候是爱情,有时候是美食,“有个女孩为了我要出家啊,那个女孩就漂亮啦。”他曾不止一次大言不惭地说起这段往事,倒忘了那是女孩为了拒绝他放的狠话;他说起自己练武的经历,倒忘了自己不曾经历一场实战、而且早已放了肉(不再练)的事实;他总喜欢说起那碗给他深刻印象的蛋炒饭,倒忘了这些年他已经吃过了无数碗蛋炒饭,饭馆点的、外卖叫的、自己做的,全没有了当初的惊艳,都像他自己的人生一般平庸。
2017年初,张文第一次去了扬州,他在那里住了十天,走街串巷看景。据说扬州话是明代的官话,张文也想听听。可扬州话着实难懂,像麦芽糖,雅正的暗色,粘着牙齿丝丝地往外冒,话音却似曾相识。直到有一天,他独自走在念四河边,看到一个老年妇人逗弄自己的孙儿,那一口软柔的腔调,忽然让他忆起唐婆婆话里淡淡的口音。
又一日,朋友斌哥请他吃饭,带他去了离瘦西湖不远的狮子楼。
同行五人,他们点了一应招牌菜,其中就有一道扬州炒饭。
饭端上来时,张文的眼睛就亮了,那碟炒饭与张文从前吃过的扬州炒饭不同,就是一碗极简的蛋炒蛋,炒得十分精致,细条状的米粒颗颗分离,是珍珠般的色泽,鸡蛋炒成细碎的丝状,嵌着青绿的葱花,除了蛋丝更碎、没有辣椒末,和许多年前唐婆婆炒的别无二致。
张文盛上一碗,舀上一勺吃下,细细咀嚼,香、甜、咸、鲜、脆,记忆中的味觉布满了味蕾,涌起来,沉下去,阵阵冲击,丝丝萦绕。
一瞬间,张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多年前秋末的中午,进不了家门的他惶然地踅进那家小店,唐婆婆给他做了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
遍寻不见的味道,原来在这里。
2018年,过了腊八,张文回了小城,他早已打了电话,叫大树与钢皮吃饭,三人去了城东。
临河的屋早已经拆了,抬高的河堤旁一片空地,河堤上绿树成荫,装着水泥护栏。宽敞的滨河路一路向东,在观礼台旁向左拐弯,大道向北。
马路对面的房屋没拆,二十年了,仍是从前样貌,包括张文早已搬出的父亲的单位楼,楼外斑驳,他家从前的房间窗户敞着,阳台的门也敞着,像是久无人居,疏于照料。
滨河路沿线,对河的街面,一线的农家菜馆。随便选了一家坐定,点了五个菜,三人默契地没有喝酒,就着好菜撑了个肚儿圆。
饭后,张文提议去河边散步消食,他们横过马路去。天光已经暗了下来,三人在河边慢慢地走着,身旁堤下,浏河水静静的流淌,沿河一线的景观树,树影婆娑。
或许当下的琐碎无从说起,他们自然地聊起了往事,聊起这一片曾经的民居,小街小巷,聊起童年的简单快乐,聊起素面、卤豆腐,最后,他们聊起了唐婆婆。大树说,他从手机新闻上看过,唐婆婆晚年得的病学名叫阿兹海默症,说老年痴呆其实是对病人的不尊重,那是一种神经系统退化疾病,最终会失忆、失语,甚至失用(动作次序混乱),失认。钢皮一直住在城东,他告诉张文,这一片拆迁后,他再没有见过唐婆婆。
接着往前走,张文远远看到了那棵老樟树,立在一线景观树中间,粗壮的枝干,高高的树梢,虬劲的枝杈伸展着,如暗夜中的巨人般冷峻。想来不久之后的春节,又有无数礼花将飞升到它的头顶绽放。
走到近前,树下的神龛早已不见,树上钉着铁牌,悠长的树龄让它有了户口,受到政府保护。张文伸出手去,抚上坚硬、皴裂的树皮,心下怅然,他倏忽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跪拜,忆起少年时的那个下午,母亲的絮语,以及香烟萦绕间,地上使人沉醉的光影。
一直以来,他始终相信是老樟树的庇佑让他摆脱了失眠的困扰。如今他也相信,老樟树依然在以它的慈悲,看顾着这方水土与这方人,哪怕逝去的光阴早已经使它明白,世事更迭,不过是涤旧生新,而人间喜悲,无非聚散。
(张文即作者,化名。)
编辑:沈燕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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