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凤凰社国语与凤凰社游戏中在级长的浴室遇到会叫的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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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正版手打)
作者:JK罗琳 &上传: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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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黑魔王崛起
  两个男人从虚空中突然现身,在月光映照的窄巷里相隔几米。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立了一秒钟,用魔杖指着对方的胸口。接着,两人互相认了出来,便把魔杖塞进斗篷下面,朝同一方向快步走去。
“有消息吗?”个子高一些的那人问。
“再好不过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回答。
  小巷左边是胡乱生长的低矮的荆棘丛,右边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高高的树篱。两人大步行走,长长的斗篷拍打着他们的脚踝。
“我还以为迟到了呢”,亚克斯利说,头顶上低悬的树枝不时地遮挡住月光,他愚钝的五官显得忽明忽暗,“没想到事情这么棘手,不过我希望他会满意。听你的口气,你好像相信自己会受到欢迎?”
  斯内普点点头,但没有细说。他们往右一转,离开小巷,进入一条宽宽的汽车道。高高的树篱也跟着拐了个弯,向远处延伸,两扇气派非凡的锻铁大门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他们谁也没有停住脚步,而是像行礼一样默默地抬起左臂,径直穿了过去,就好像那黑色的锻铁不过是烟雾一般。
  紫杉树篱使两人的脚步声听上去发闷。右边什么地方传来沙沙的响声,亚克斯利又抽出魔杖,举过同伴的头顶,结果发现弄出声音的是一只白孔雀,在树篱顶上仪态万方地走着。
  “这个卢修斯,总是搞得这么讲究,孔雀……”亚克斯利哼了一声,把魔杖塞回斗篷下面。
  笔直的车道尽头,一幢非常体面的宅邸赫然出现在黑暗中,底层窗户的菱形玻璃射出闪亮的灯光。在树篱后面黑黢黢的花园里,什么地方有个喷泉在喷水。斯内普和亚克斯利吱嘎吱嘎地踩着砂砾路朝正门走去,刚走到跟前,不见有人开门,门却自动朝里打开了。
  门厅很大,光线昏暗,布置得十分豪华,一条华贵的地毯几乎覆盖了整个石头地面。斯内普和亚克斯利大步走过时,墙上那些脸色苍白的肖像用目光跟随着他们。两人在一扇通向另一房间的沉重的木门前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斯内普转动了青铜把手。
  客厅里满是沉默不语的人,都坐在一张装潢考究的长桌旁边。房间里平常用的家具被胡乱地推到墙边。华丽的大理石壁炉里燃着熊熊旺火,火光照着屋子,壁炉上方是一面镀金的镜子。斯内普和亚克斯利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等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他们的目光被长桌上方一幕最奇怪的景象吸引住了:一具神志似乎不清的人体头朝下悬在桌子上方,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着,慢慢旋转,身影映在镜子里,映在空荡荡的、擦得铮亮的桌面上。在座的那些人谁也没去看这幕奇异的景象,只有一个差不多正好位于它下方的脸色惨白的年轻人除外。他似乎无法克制自己,不时地往上扫一眼。
  “亚克斯利,斯内普,”桌首响起一个高亢、清晰的声音,“你们差点就迟到了。”
  说话的人坐在壁炉正前方,亚克斯利和斯内普一开始只能隐约分辨出他的轮廓。等他们走近了,那人的脸才从阴影里闪现出来:没有头发,像蛇一样,两道细长的鼻孔,一双闪闪发亮的红眼睛,瞳孔是垂直的。他的肤色十分苍白,似乎发出一种珍珠般的光。
  “西弗勒斯,坐在这里吧,”伏地魔指了指紧挨他右边的那个座位,“亚克斯利——坐在多洛霍夫旁边。”
  两人在指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桌旁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跟着斯内普,伏地魔也首先对他说话:
  “怎么样?”
  “主人,凤凰社打算下个星期六傍晚把哈利·波特从现在的安全住所转移出去。”
  桌旁的人明显地来了兴趣:有的挺直了身子,有的好像坐不住了,都用眼睛盯着斯内普和伏地魔。
  “星期六……傍晚。”伏地魔重复了一句。他的红眼睛死死盯着斯内普的黑眼睛,目光如此锐利,旁边的几个人赶紧望向别处,似乎担心那凶残的目光会灼伤自己。斯内普却不动声色地望着伏地魔的脸,片刻之后,伏地魔那没有唇的嘴扭曲成一个古怪的笑容。
  “好,很好。这个情报来自——”
  “来自我们谈论过的那个出处。”斯内普。
  “主人。”
  亚克斯利探身望着长桌那头的伏地魔和斯内普。大家都把脸转向了他。
  “主人,我听到不同的情报。”
  亚克斯利等了等,但伏地魔没有说话,他就继续往下说道:“德力士,就是那个傲罗,据他透露,波特要到30号,也就是他满17岁前的那个晚上才转移呢。”
  斯内普微微一笑。
  “向我提供消息的人告诉我,他们计划散布一些虚假情报,这肯定就是了。毫无疑问,德力士中了混淆咒。这不是第一次了,他立场不稳是出了名的。”
  “我向您保证,主人,德力士看上去很有把握。”亚克斯利说。
  “如果中了混淆咒,他自然很有把握,”斯内普说,“我向你保证,亚克斯利,傲罗办公室在掩护哈利·波特的行动中将不再起任何作用。凤凰社相信我们的人已经打入魔法部。”
  “如此看来,凤凰社总算弄对了一件事,嗯?”坐在离亚克斯利不远处的一个矮胖的男人说。他呼哧带喘地笑了几声,长桌旁的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伏地魔没有笑。他将目光转向头顶上那具慢慢旋转的人体,似乎陷入了沉思。
  “主人,”亚克斯利继续说,“德力士相信所有的傲罗都要参加转移那个男孩——”
  伏地魔举起一只苍白的大手,亚克斯利立刻不做声了,怨恨地看着伏地魔把目光又转向了斯内普。
  “接下来他们打算把那男孩藏在哪儿?”
  “藏在某个凤凰社成员的家里。”斯内普说,“据情报说,那个地方已经采取了凤凰社和魔法部所能提供的各种保护措施。我认为,一旦他到了那里,就很难有机会抓住他了。当然啦,除非魔法部在下个星期六之前垮台,主人,那样我们或许有机会发现和解除一些魔咒,继而突破其他魔咒。”
  “怎么样,亚克斯利?”伏地魔朝桌子那头大声问,火光在他的红眼睛里发出诡异的光芒,“魔法部到下个星期六之前会垮台吗?”
  大家又一次把脑袋都转了过来。亚克斯利挺起胸膛。
  “主人,这方面我有好消息。我——克服重重困难,经过种种努力——成功地给皮尔斯·辛克尼斯施了夺魂咒。”
  亚克斯利周围的许多人露出钦佩的神情。坐在他旁边的多洛霍夫——一个长着一张扭曲的长脸的男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倒令人吃惊,”伏地魔说,“但辛克尼斯只是一个人。在我们行动之前,斯克林杰周围必须全是我们的人。暗杀部长的努力一旦失败,我们就会前功尽弃。”
  “是的——主人,的确如此——可是您知道,辛克尼斯是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司长,他不仅与部长本人,而且与魔法部各司的司长都有频繁接触。我想,我们要是把这样一位高级官员控制住了,再制服别人就容易了,然后他们可以一起努力,把斯克林杰赶下台去。”
  “但愿我们的朋友辛克尼斯在改造别人前不要暴露身份,”伏地魔说,“不管怎样,魔法部是不可能在下个星期六之前垮台的。既然不能在那男孩到达目的地以后抓他,我们就必须趁他在路上的时候动手。”
  “主人,这方面我们有一个优势,”亚克斯利说,他似乎打定主要要得到一些夸奖,“我们已经在魔法交通司里安插了几个人。如果波特幻影移形或使用飞路网,我们立刻就会知道。”
  “他不会这么做的,”斯内普说,“凤凰社会避开任何受魔法部控制和管理的交通方式。凡是和魔法部有关的,他们都不相信。”
  “这样更好,”伏地魔说,“他只好在露天转移。要抓住他就容易多了。”
  伏地魔又抬起目光,望着那具慢慢旋转的人体,一边继续说道:“我要亲自对付那个男孩。在哈利·波特的问题上,失误太多了。有些是我自己的失误。波特能活到今天,更多的是由于我的失误,而不是他的成功。”
  长桌旁的人战战兢兢地注视着伏地魔,从他们的表情看,似乎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会因为哈利·波特仍然活着而受到责难。不过,伏地魔不像是针对他们某一个人,而更像是自言自语,他的目光仍然对着上方那具昏迷的人体。
  “我太大意了,所以被运气和偶然因素挫败,只有最周密的计划才不会被这些东西破坏。现在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些以前 不明白的东西。杀死哈利·波特的必须是我,也必定是我。”
  伏地魔的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号,拖得长长的,凄惨无比,像是在回答他的话。桌旁的许多人都大惊失色地往下看去,因为那声音似乎是从他们脚下发出来的。
  “虫尾巴,”伏地魔那平静的、若有所思的声音毫无变化,目光也没有离开上面那具旋转的人体,“我没有跟你说过吗?让我们的俘虏保持安静!”
  “是,主——主人。”桌子中间一个矮个子男人结结巴巴地说。他坐在那里显得特别矮,猛一眼看去,还以为椅子里没有人。他慌慌张张地从椅子上爬下来,匆忙离开了房间,身后只留下一道奇怪的银光。
  “我刚才说了,”伏地魔又看着自己的追随者们紧张的面孔,继续说道,“我现在明白多了。比如,我需要从你们某个人手里借一根魔杖,再去干掉波特。”
  周围的人脸上满是惊愕,就好像他刚才宣布说要借他们一条胳膊似的。
  “没有人自愿?”伏地魔说,“让我想想……卢修斯,我看你没有理由再拿着魔杖了。”
  卢修斯·马尔福抬起头。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肤显得蜡黄蜡黄的,一双眼睛深陷下去,神色忧郁,说话声音沙哑。
  “主人?”
  “你的魔杖,卢修斯。我要你的魔杖。”
  “我……”
  马尔福侧眼望了望妻子。她呆呆地目视着前方,脸色和他的一样苍白,长长的金黄色头发披散在背后,可是在桌子底下,她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握了握马尔福的手腕。马尔福感觉到了她的触摸,便把手伸进长袍,抽出一根魔杖,递给伏地魔。伏地魔把魔杖举到他的红眼睛前面,仔细端详着。
  “是什么做的?”
  “榆木的,主人。”马尔福小声说。
  “杖芯呢?”
  “龙——龙的神经。”
  “很好。”伏地魔说。他抽出自己的魔杖,比较着长短。
  卢修斯·马尔福不由自主地动弹了一下,刹那间,他似乎指望伏地魔能拿自己的魔杖换他的那根。伏地魔注意到了他的表现,恶毒地睁大了眼睛。
  “把我的魔杖给你,卢修斯?我的魔杖?”
  有几个人发出窃笑。
  “我给了你自由,卢修斯,这对你来说还不够吗?像我注意到,你和你的家人最近好像不太高兴……待在你家里,有什么让你们不愉快的吗,卢修斯?”
  “没有——没有,主人!”
  “全是撒谎,卢修斯……”
  他冷酷的嘴已经不动了,但低低的嘶嘶声似乎还在响着。这声音越来越大,一两个巫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听见桌子底下的地板上有个笨重的东西在爬。
  巨蛇探出身,慢慢爬上伏地魔的椅子。它越攀越高,似乎永无止境,然后把身子搭在伏地魔的肩膀上。它的身体和人的大腿一样粗,眼睛一眨不眨,瞳孔垂直着。伏地魔用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巨蛇,眼睛仍然望着卢修斯·马尔福。
  “为什么马尔福一家对他们的境况表现得这么不高兴呢?这么多年来,他们不是一直口口声声地宣称希望我复出,希望我东山再起吗?”
  “那是当然,主人,”卢修斯·马尔福说。他用颤抖的手擦去嘴唇上边的汗,“我们确实是这样——现在也是。”
  在马尔福左边,他的妻子纳西莎古怪而僵硬地点点头,眼睛躲避着伏地魔和那条蛇。他的右边是他儿子德拉科,刚才一直盯着长桌上方那具毫无生气的人体,此刻迅速扫了一眼伏地魔,又赶紧移开目光,不敢跟他对视。
  “主人,”说话的是坐在桌子中间的一个黑皮肤的女人,她激动得声音发紧,“您待在我们家里是我们的荣幸。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了。”
  贝拉特里克斯坐在她妹妹旁边。她黑头发,肿眼泡,模样不像她妹妹,举止神情也完全不同。纳西莎僵硬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贝拉特里克斯则朝伏地魔探过身子,似乎用语言还不能表达她渴望与他接近的意愿。
  “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了。”伏地魔学着她的话,把脑袋微微偏向一边,打量着贝拉特里克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是意义非凡哪,贝拉特里克斯。”
  贝拉特里克斯顿时脸涨得通红,眼睛里盈满喜悦的泪水。
  “主人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了……跟我听说的你们家这星期发生的那件喜事相比呢?”
  贝拉特里克斯呆呆地望着他,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被弄糊涂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主人。”
?  “我说的是你的外甥女,贝拉特里克斯。也是你们的外甥女,卢修斯和纳西莎。她刚刚嫁给了狼人莱姆斯·卢平。你们肯定骄傲得很吧?”
  桌子周围爆发出一片讥笑声。许多人探身向前,互相交换着愉快的目光,有几个还用拳头擂起了桌子。巨蛇不喜欢这样的骚动,气呼呼地张大嘴巴,发出嘶嘶的声音。可是食死徒们没有听见,贝拉特里克斯和马尔福一家受到羞辱,令他们太开心了。贝拉特里克斯刚才还幸福得满脸通红,可此刻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难看极了。
  “主人,她不是我们的外甥女,”她在闹哄哄的欢笑声中大声喊道,“自从我们的妹妹嫁给那个泥巴种之后,我们——纳西莎和我——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她。那个孩子,还有她嫁的那个畜牲,都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  “德拉科,你说呢?”伏地魔问,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清晰地盖过了尖叫声和嘲笑声,“你会去照料那些小狼崽子吗?”
  场面更热闹了。德拉科·马尔福惊恐地望着父亲,他的父亲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接着他碰到了母亲的目光。他的母亲几乎不易察觉地摇摇头,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墙壁。
?  “够了,”伏地魔抚摸着生气的巨蛇,说道,“够了。”
?  笑声立刻平息了。
?  “长期以来,我们的许多最古老的家族变得有点病态了。”他说。贝拉特里克斯屏住呼吸,恳切地盯着他。“你们必须修剪枝叶,让它保持健康,不是吗?砍掉那些威胁到整体健康的部分。”
?  “是的,主人,”贝拉特里克斯小声说,眼里又盈满了感激的泪水,“只要有机会!”
?  “会有机会的,”伏地魔说,“在你们家族里,在整个世界上……我们都要剜去那些侵害我们的烂疮,直到只剩下血统纯正的巫师……”
  伏地魔举起卢修斯·马尔福的魔杖,对准悬在桌子上方微微旋转的人体,轻轻一挥。那人呻吟着醒了过来,开始拼命挣脱那些看不见的绳索。
  “你认得出我们的客人吗,西弗勒斯?”伏地魔问。
  斯内普抬起眼睛望着那张颠倒的脸。此刻,所有的食死徒都抬头看着这个被俘的人,好像他们得到批准,可以表现出他们的好奇心了。那女人旋转着面对炉火时,用沙哑而恐惧的声音说:“西弗勒斯!救救我!”
?  “噢,认出来了。”斯内普说,犯人又缓缓地转过去了。
  “你呢,德拉科?”伏地魔用那只没拿魔杖的手抚摸着巨蛇的鼻子,问道。德拉科猛地摇了一下脑袋。现在这女人醒了,他倒似乎不敢再看她了。
  “不过你大概没有上过她的课,”伏地魔说,“有些人可能不认识她,我来告诉你们吧,今晚光临我们这里的是凯瑞迪·布巴吉,她此前一直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教书。”
  桌子周围发出轻轻的、恍然大悟的声音。一个宽肩膀、驼背、牙齿尖尖的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  “对……布巴吉教授教巫师们的孩子学习关于麻瓜的各种知识……说麻瓜和我们并没有多少差别……”
?  一个食死徒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凯瑞迪·布巴吉又转过来面对着斯内普。
  “西弗勒斯……求求你……求求你……”
?  “安静。”伏地魔说着又轻轻一抖马尔福的魔杖,凯瑞迪像被堵住了嘴,立即不做声了,“布巴吉教授不满足于腐蚀毒化巫师孩子的头脑,上个星期还在《预言家日报》上写了篇文章,慷慨激昂地为泥巴种辩护。她说巫师必须容忍那些人盗窃他们的知识和魔法。布巴吉教授说,纯种巫师人数的减少是一种极为可喜的现象……她希望我们都跟麻瓜……毫无疑问,还有狼人……通婚……”
  这次没有人笑。毫无疑问,伏地魔的声音里透着愤怒和轻蔑。凯瑞迪·布巴吉第三次转过来面对着斯内普。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流进了头发里。斯内普一脸冷漠地望着她,慢慢地,她又转了过去。
  “阿瓦达索命。”
?  一道绿光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轰隆一声,凯瑞迪落到桌面上,震得桌子颤抖着发出嘎吱声。几个食死徒惊得缩进椅子里。德拉科从座位滑到了地板上。
  “用餐吧,纳吉尼。”伏地魔轻声说,巨蛇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他的肩头,慢慢爬向光滑的木头桌面。
第2章 回忆
    哈利在流血。他左手捏住右手,嘴里不出声地骂着,用肩膀推开卧室的门。脚下突然发出瓷器碎裂的嘎吱声:一杯凉茶放在他卧室门外的地上,他一脚踩了上去。
    “怎么——?”
    哈利四下张望,女贞路4号的楼梯平台上空无一人。这杯茶大概是达力自作聪明,想给他搞个恶作剧吧。哈利高举着流血的手,用另一只手捡起茶杯的碎片,扔进卧室门后那个已经满满当当的垃圾箱里。然后他穿过房间走进浴室,把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还有四天不能使用魔法,这真是愚蠢,毫无道理,令人恼火……但他不得不承认,手指上这个深深的伤口肯定使他不能得心应手。他从来没学会怎样修复创伤,现在想来——特别是想到他的下一步计划——这似乎是他魔法教育中的一个严重缺陷。他一边暗自决定下次向赫敏请教这个问题,一边拿一大团手纸尽量擦去地板上的茶渍,然后回到卧室,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早上,哈利彻底清空了他上学用的箱子,这是他六年前装箱以来的第一次。以前每次开学,他都是把箱子上面四分之三的东西替换、更新一下,箱底一直留着一层乱七八糟的杂物——旧的羽毛笔,枯干的甲虫眼睛,早已穿不下的配不成对的袜子。几分钟前,哈利把手伸进这层杂物,右手的无名指突然一阵钻心的剧痛,抽出来一看,已经血流如注。
    现在他的动作比较谨慎了。他重新跪在箱子旁边,在箱底小心摸索着,掏出一个破旧的徽章,上面交替闪烁着支持塞德里克·迪戈里和波特臭大粪的淡淡字样;接着他又掏出一个破旧开裂的窥镜和一个金挂坠盒,盒里藏着一张签名为R.A.B.的字条,最后发现了划伤他手指的利刃。他立刻认了出来,那是已故教父小天狼星送给他的魔镜碎片,有两英寸长。哈利把它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在箱子里寻找其他残片,可是教父的最后一件礼物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玻璃碎屑,粘在箱子的最底层,像亮晶晶的粗砂粒。
    哈利直起身子,仔细端详着那块划伤他手指、边缘不齐的碎片,在里面只看见自己的一双明亮的绿眼睛。他把破镜片放在床上那份早晨刚送到、还没有看过的《预言家日报》上,转身去对付箱子里剩下的垃圾,想以此遏制突然涌上心头的痛苦回忆,那些由破碎的镜片引起的揪心的悔恨和思念。
    他又花了一小时才把箱子彻底清空,扔掉没用的东西,剩下的根据以后是否需要分成了几堆。学院长袍、魁地奇队袍、坩埚、羊皮纸、羽毛笔以及大多数课本都堆在一个墙角,留在家里。不知道姨妈姨父给怎么处理它们,没准是半夜三更一把火烧掉,就好像它们是某种滔天大罪的证据。他的麻瓜衣服、隐形衣、配制魔药的用具、几本书,还有海格以前送给他的那本相册、一沓信件和魔杖则放进了一只旧背包里。背包的前兜里塞着活点地图和装着R.A.B.签名字条的金挂坠盒。把挂坠盒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不是因为它有多么珍贵——按常理说,它毫无价值——而是因为获取它所付出的代价。
   现在,只剩下桌上他的雪袅海德薇旁边的那一大堆报纸了:哈利在女贞路过暑假,每天都有一份。
    他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书桌走去。他飞快地翻看着报纸,把它们一份份扔到那堆垃圾上,海德薇在旁边一动不动。猫头鹰睡着了,也许是在装睡。它在生哈利的气,因为这段时间让它出笼的时间太少了。
    那堆报纸快要见底的时候,哈利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在寻找他来女贞路过暑假后不久送来的那期报纸。他记得头版上有一小条关于霍格沃茨学校的麻瓜研究课教师凯瑞迪·布巴吉辞职的消息。好,终于找到了。他翻到第10版,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再次阅读他一直寻找的那篇文章。
    怀念阿不思·邓布利多
  埃非亚斯·多吉
    我是进入霍格沃茨的那天认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当时我十一岁。我们之所以相互吸引,无疑是因为我们都觉得自己是局外人。我入学前不久染上了龙痘疮,虽然不再传染,但我满脸痘疮,肤色发青,没有多少人愿意接近我。阿不思呢,他是顶着恶名的压力来到霍格沃茨的。就在不到一年前,他父亲珀西瓦尔凶残地袭击了三个年轻麻瓜,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阿不思从不试图否认他父亲(在阿兹卡班终身监禁)犯有这桩罪行。相反,当我鼓起勇气问他时,他向我明确表示他知道父亲有罪。除此之外,邓布利多拒绝谈论这件令人伤心的事,虽然有许多人想套他的话,有人甚至津津乐道地赞扬他父亲的行为,并断定阿不思也是个仇视麻瓜的人。但是他们大错特错了。凡是认识阿不思的人都可以证明,他从未表露过丝毫反麻瓜倾向。事实上,他日后坚决维护麻瓜权益的做法为他树敌不少。
    几个月后,阿不思的名声就开始超过他父亲。第一学年快结束时,人们不再把他看作一个仇视麻瓜者的儿子,而是看作学校里一个前所未有的最聪明的学生。我们有幸成为他朋友的人,以他为榜样获益匪浅,更不用说他总是毫不吝啬地给我们以帮助和鼓励。他多年之后向我坦言,他当时就知道他最大的乐趣在于教书。
    他不仅赢得了学校颁发的各种重要奖项,而且很快就和当时最有名的魔法大师保持频繁的通信联系,包括著名炼金术士尼克·勒梅,知名历史学家巴希达·巴沙特,以及魔法理论家阿德贝·沃夫林。他的几篇论文刊登在《今日变形术》《魔咒创新》和《实用魔药大师》等学术刊物上。邓布利多的前途似乎一片辉煌,惟一的问题就是他什么时候出任魔法部长。在后来的日子里,虽然经常有人预言他将要担任这个职务,他却从来没有当部长的野心。
    我们入学三年后,阿不思的弟弟阿不福思也来到了霍格沃茨。兄弟两个不像。阿不福思从来不爱读书,而且,他喜欢决斗,不喜欢通过理性来协商来解决问题,这点也不像阿不思。不过,有人说兄弟俩关系不好。这也不符合事实。他们虽然性格迥异,相处还算和睦。替阿不福思说句公道话,必须承认生活在阿不思的阴影里不是件特别舒服的事。作为他的朋友,总是被他比得黯然失色,实在有伤士气;作为一个弟弟,肯定也不会愉快多少。
    阿不思和我离开霍格沃茨后,打算按当时的传统结伴周游世界,拜访和观察国外的巫师,然后再追求各自的事业。然而,悲剧从天而降。就在我们出发的前一天,阿不思的母亲坎德拉过世,阿不思成了一家之主,成了挣钱养家的顶梁柱。我推迟动身,参加了坎德拉的葬礼,然后一个人踏上了孤独的旅途。阿不思要照顾一对年幼的弟妹,家里生活拮据,他不可能和我结伴旅行了。
    在我们的一生中,那段时间接触最少。我给阿不思写信,描绘旅途中奇特见闻,从逃脱希腊的客迈拉【希腊神话中的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女怪】。到参观埃及炼金术士们的试验。我这么做也许太不善解人意了。他的信里很少提及他的日常生活,我猜想对于他这样一位出色的巫师来说,那肯定乏味得令人沮丧。我沉浸在自己的游历中,一年的旅行快要结束时,悲剧再次降临在邓布利多家里;他的妹妹阿利安娜死了。我听了万分震惊。
    虽说阿利安娜长期体弱多病,但母亲刚去世不久又遭此打击,阿利安娜的两个哥哥久久难以释怀。所有与阿不思亲近的人——我自己也有幸算在内——一致认为,阿利安娜的死,以及阿不思觉得自己对此事所负的责任(当然了,他实际上并无罪责),成为他终生无法摆脱的阴影。
    我回国后,看到的是一个年轻人经历了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老人的痛苦。阿不思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心情也沉重许多。更令他痛苦的是,阿利安娜的死不仅没有使阿不思和阿不福思的关系更加紧密,反而使他们变得疏远了。(这种疏远逐渐改善——后来他们重新建立了关系,即使不算亲密,无疑还算友好。)然而,从那以后,阿不思很少谈及他的父母和阿利安娜,他的朋友们也避免谈论他们。
    此后几年,他的辉煌成就自会有人去描述。邓布利多对巫术知识宝库所做的巨大贡献,包括发现龙血的十二种用途,还有他担任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时在许多判决中所展示的智慧,都会使后人受益。人们还说,没有一场巫师决斗能比得上一九四五年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之间的较量。那些目睹过这两位非凡巫师展开决战的人们,描绘了他们当时所感受到的恐惧和敬畏。邓布利多的胜利,及其对巫师界产生的影响,被看作是魔法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堪与《国际保密法》的出台和神秘人的垮台相提并论。
    阿不思·邓布利多从不恃才傲物,追求虚荣。他总能发现别人身上值得珍视的东西,不管那个人表面看去多么落魄和不起眼。我相信,是他早年痛失亲人的经历,赋予了他博大的仁慈和悲悯之心。我将无比怀念他的友情,然而,跟整个巫师界相比,我个人的损失实在不算什么。毫无疑问,他是霍格沃茨历届校长中最有感召力、最受人爱戴的一位,无论活着时还是死去时,总是为更崇高的利益而工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他向一个患龙痘疮的小男孩友好地伸出了手。
  哈利读完了,但仍然凝视着讣文旁的那张照片。邓布利多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慈祥的微笑,但从半月形镜片上望过来的目光——虽然是印在报纸上的,却仿佛正用X光审视着哈利,使哈利觉得又伤心,又有一种羞愧感。
   他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邓布利多,可是读了这篇讣文,他不得不承认他对邓布利多几乎一无所知。他从来没有想象过邓布利多的童年和青年时代,似乎邓布利多一下子就变成了哈利认识他的那个样子,年高德劭,须发银白。想到少年时期的邓布利多,总使人感觉很怪异,就好像要想象一个头脑迟钝的赫敏,或想象一只待人友善的炸尾螺。
   他从来没有想过问问邓布利多的过去。当然啦,那么做会显得有点别扭,甚至冒昧,但是邓布利多参加了与格林德沃的那场传奇般的决斗,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而哈利居然没有想到向邓布利多问问当时的情景,也没有向他问问他的其他著名成就。没有,他们总是在谈论哈利,哈利的过去,哈利的未来,哈利的计划……而现在哈利感觉到,尽管他的未来确实危机四伏,前途未卜,但他失去的机会再也无法挽回:他没有向邓布利多询问有关他自己的更多情况,而他向校长提出的惟一一个私人问题,却是他怀疑邓布利多惟一没有做出诚实回答的问题:
    “你照魔镜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我?我看见自己拿着一双厚厚的羊毛袜。”
    哈利沉思了几分钟,把讣文从《预言家日报》上撕下来,仔细折叠,夹在了《实用防御魔法及其对黑魔法的克制》第一册里。他把剩下来的报纸扔在垃圾堆上,转身望着房间。房间里整洁多了。惟一放得不是地方的是当天的《预言家日报》,仍然摊在床上,上面压着那块破碎的镜片。
    哈利走过去,把碎镜片从当天的《预言家日报》上抖落,然后展开了报纸。早晨他从猫头鹰邮差那里接过卷成筒状的报纸,匆匆扫了一眼标题,发现没有伏地魔的消息,就把它扔到了一边。哈利相信是魔法部给《预言家日报》施加了压力,要求封锁关于伏地魔的消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漏掉了什么。
    在报纸头版的下半页,有一幅邓布利多神色匆匆、大步行走的照片,上面略小一点的标题是:
    邓布利多——终于真相大白?
    一部令人震惊的传记下周问世,主角是那位有缺陷的天才,许多人认为他是他所属的时代最伟大的巫师。丽塔·斯基特剥去那个深受大家喜爱的须发银白的智者形象的外衣,揭露了邓布利多动荡的童年和混乱的青春时代、他终生的仇敌,以及他带入坟墓的那些罪恶的秘密。为什么这个有望成为魔法部部长的人仅满足于当一名校长?那个名为凤凰社的秘密组织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邓布利多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些以及更多问题的答案,都在丽塔·斯基特最新出版的爆炸性传记《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与谎言》中做了探究,贝蒂·布雷思韦特对传记作者做了独家采访,见本报第13版。
    哈利扯开报纸,找到第13版。文章上面有幅照片,又是一张熟悉的脸:一个女人戴着一副镶着珠宝的眼睛,一头金发弄成精致的大卷儿,牙齿露着,绽开一个显然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手指张开朝哈利摆动着。哈利尽量不去看这令人恶心的照片,继续往下读。
    丽塔·斯基特的文笔以犀利著称,但她本人却热情随和得多。在她那温暖舒适的家中,她在门厅里迎接了我,把我直接领进厨房,喝茶,吃一片重糖重油的蛋糕,当然啦,还有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聊天话题。
    “不用说,邓布利多是一个传记作家梦寐以求的人物,”斯基特说,“这么漫长而丰富的一生。我的书是第一本,我相信后面会有许多许多。”
    斯基特无疑是个快手。这本长达九百页的传记仅在邓布利多六月份神秘死亡的四个星期后就完成了。我问她怎么能做到如此神速。
   “噢,如果你像我一样做了这么多年的记者,抢时间就成了第二天性。我知道巫师如饥似渴地想要一本完整的传记,我希望第一个满足这种的需要。”
    我提到最广为流传的埃非亚斯·多吉的评论,他是威森加摩的特别顾问,也是阿不思·邓布利多长期的朋友,他说“斯基特书里所包含的事实,还不如一张巧克力蛙卡片”。
    斯基特仰天大笑。
    “可爱的老滑头!【英语里多吉(Doge)与滑头(Dodgy)的读音相近。】我记得我几年前为了人鱼权益的问题采访过他,老天保佑他吧。整个儿一个老糊涂,好像以为我们坐在温德米尔湖【英国中西部坎布里亚郡内的湖泊】的湖底,不停地叫我提防鲑鱼。”
    可是,许多媒体都转载了埃非亚斯·多吉指责传记错误百出的话。难道斯基特真的觉得短短四个星期就足以充分描绘邓布利多漫长而极不平凡的一生吗?
    “哦,亲爱的,”斯基特笑容满面地说,一边亲切地拍拍我的手,“你和我一样清楚,有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加隆,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还有一支漂亮而锋利的速记羽毛笔,就能套出多少情报来呀!而且,人们都排着队要说邓布利多的闲话呢。你知道,并不是人人都认为他有那么出色——他得罪了太多重要人物。不过,老滑头多吉可以从他高高在上的鹰头马身有翼兽上下来了,因为我找到了大多数记者愿意用魔杖交换的消息来源:此人以前从未当众发表过讲话,却在邓布利多极其动荡不安的青年时代与他关系密切。”
    斯基特这部传记的新书广告明确提出,对于那些相信邓布利多一生白璧无瑕的人们来说,等待他们的将是强烈的震惊。那么,她发现的最令人惊诧的秘密是什么呢?
    “行啦,别说了,贝蒂,在大家买到书前,我是不会把最精彩的内容透露出来的!”斯基特大笑着说,“不过我可以保证,凡是仍然认为邓布利多像他的胡须一样清白的人,都会猛然从梦中惊醒!如此,那些听说他对神秘人义愤填膺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本人年轻时就曾涉足黑魔法!他晚年呼吁宽容,年轻时却心胸狭隘!是的,阿不思·邓布利多有一个极为不可告人的过去,更不用说他那个非常可疑的家庭,对此他想尽办法,百般遮掩。”
    我问斯基特是不是指邓布利多的弟弟阿不福思,十五年前他因滥用魔法被威森加摩定罪,成为当时的一个小小的丑闻。
    “噢,阿不福思只是粪堆的一角,”斯基特笑着说,“不是,不是,我谈论的事情比一个喜欢捉弄山羊的弟弟严重得多,甚至比那个残害麻瓜的父亲还要严重——他们都受到过威森加摩的指控,所以邓布利多不可能把这两件事遮掩住。不,激起我好奇心的是他的母亲和妹妹,我稍加挖掘,发现了一连串肮脏的事情——不过,我说过了,欲知详情,你需要阅读第九章到第十二章。我现在所能说的是,怪不得邓布利多从来闭口不谈他的鼻子是怎么破的。”
    尽管有这些家丑,难道斯基特能够否认邓布利多做出重大魔法发现的出色才华吗?
    “噢,我真高兴你提到了格林德沃,”斯基特露出一个挑逗性的微笑说,“那些轻信邓布利多取得辉煌胜利的人们恐怕要做好准备,迎接一个炸弹——说不定是个粪蛋呢。非常肮脏的交易。我只想说,千万别相信真有那场传奇般的惊人决斗。人们读了我的书,便不得不认定格林德沃只是从魔杖尖上变出一块白手帕,就偃旗息鼓了!”
    关于这个令人感兴趣的话题,斯基特不肯透露更多的内容,于是我们转向那个无疑最能吸引读者的二人关系。
    “噢,没错,”斯基特连连点头说,“我用整整一章详细描写了波特和邓布利多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可以说是不健康的,甚至是邪恶的。读者也需要购买我的书才能知道全部故事,但是毫无疑问,邓布利多从一开始就对波特有一种不正常的兴趣。究竟是不是真的为了那个男孩考虑——咳,等着瞧吧。波特的青春期极为混乱动荡,这无疑已是一个公平的秘密。”
    我问斯基特是否还跟哈利·波特有联系,她去年对哈利·波特的采访尽人皆知:一篇突破性的文章,独家披露了波特宣称他确信神秘人已经回来。
    “噢,是的,我们建立了很密切的关系,”斯基特说,“可怜的波特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我和他是在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三强争霸赛期间相识的。我可以说是世上仅有几个堪称真正了解哈利·波特的人之一吧。”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围绕邓布利多最后时刻的许多传言。斯基特相信邓布利多死时波特在场吗?
    “哦,我不想说得太多——书里都写着呢——可是霍格沃茨城堡里的目击者看到,在邓布利多或失足跌落、或自己跳楼、或被人推下去的片刻之后,波特匆匆从现场逃离。波特后来证明西弗勒斯·斯内普是凶手,众所周知,他对此人一直怀恨在心,一切都像表面上那样吗?且让巫师界自己做出判断吧——在读完我的书后。”
    她说完这句吊人胃口的话,我就告辞了。毫无疑问,斯基特的书立刻就会畅销。而邓布利多的大批崇拜者大概会怕得发抖,不知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会有什么事将被披露出来。
  哈利看完文章,眼睛仍然呆呆地望着报纸,心头的厌恶和愤怒直往上翻。他把报纸揉成一团,使劲往墙上砸去,报纸落在满得溢出来的垃圾箱周围的废物堆里。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拉开空抽屉,拿起几本书看看,又把它们放回原处,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丽塔文章里的片言只语在他脑海里回响:用整整一章详细描写了波特和邓布利多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可以说是不健康的,甚至是邪恶的。……他本人年轻时就曾涉足黑魔法……我找到了大多数记者愿意用魔杖交换的消息来源……
  “谎言!”哈利吼道,窗外,他看见停下来发动割草机的隔壁邻居不安地抬头张望。
  哈利一屁股坐在床上,破碎的镜片从他身边弹开。他拿起镜片,捏在手指间翻看,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邓布利多,想到了丽塔·斯基特诽谤他的那些不实之词……
  一道明亮的蓝光一闪。哈利怔住了,受伤的手指又滑过不齐的镜片边缘。错觉,肯定是错觉。他扭头看看,墙纸是佩妮姨妈挑选的令人恶心的桃色,没有蓝色的东西让镜片反射蓝光呀。他又朝碎镜片里望去,只看见自己的一双亮晶晶的绿眼睛。
  准是错觉,没有别的解释。因为他一直想着已故的校长,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要说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阿不思·邓布利多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再也不会犀利地盯着他了。
第3章 德思礼一家离开
  前门重重关上的声音传到楼上,一个人高喊道:“喂!你!”
  哈利十六年来都被这样呼来喝去。他知道姨父在喊谁,但他没有立刻回答。他仍然凝视着破碎的镜片,刚才一刹那间,他恍惚在里面看见了邓布利多的眼睛。直到姨父怒吼一声“小子!”哈利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朝卧室门口走去,半路停下来把破碎的镜片塞进背包,那里面已经装满了他打算带走的东西。
  “磨蹭什么?”弗农·德思礼看到哈利出现在楼梯口,又气呼呼地吼道,“快下来,我有话要说!”
  哈利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慢慢地走下楼梯。他来到客厅,发现德思礼一家三口都在。他们一副出远门的打扮:弗农姨父穿着一件浅黄褐色的拉链夹克,佩妮姨妈穿着一件式样简洁的浅橙色上衣,哈利那位大块头、黄头发、肌肉发达的表哥达力,穿着皮夹克。
  “有事吗?”哈利问。
  “坐下!”弗农姨父说。哈利扬起眉毛。“请!”弗农姨父赶紧找补道,一边皱了皱眉,似乎这个字刺着了他的喉咙。
  哈利坐下了。他似乎猜到了是什么事。姨父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佩妮姨妈和达力用目光追随着姨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最后,弗农姨父在哈利面前停下脚步,绛紫色的大脸膛皱成一团,开口说话了。
  “我改主意了。”他说。
  “真让人吃惊。”哈利说。
  “不许用那种口气——”佩妮姨妈尖声嚷了起来,弗农姨父挥挥手叫她闭嘴。
  “都是些骗人的鬼话,”弗农姨父用一双小猪眼睛盯着哈利,“我决定一个字也不相信。我们不走,哪儿也不去。”
  哈利抬头看着姨父,觉得又气恼又好笑。在过去的四个星期里,弗农·德思礼每二十四小时就要改变一次主意,每次改变主意都要折腾一番,把行李搬上车,搬下车、再搬上车。哈利觉得最可爱的是弗农姨父想把行李重新拎进汽车后备箱,却不知道达力这次把哑铃装进了行李,结果被坠得摔倒在地,又气又疼,破口大骂。
  “照你说来,”这会儿弗农·德思礼说着,又在客厅里踱起步来,“我们——佩妮,达力和我——都有危险。危险来自——来自——”
  “‘我们那类’里的一些人,没错。”哈利说,
  “哼,我不相信,”弗农姨父又说了一遍,再次在哈利面前停住脚步,“我昨天半夜没睡,盘算着这个事情,肯定是阴谋,想霸占房子。”
  “房子?”哈利问,“什么房子?”
  “这所房子!”弗农姨父尖声叫道,额头上的血管开始突突地跳动,“我们的房子!这附近的房价涨得厉害!你想把我们支走,然后搞点儿鬼把戏,不等我们明白过来,房契上的名字就成了你的——”
  “你糊涂了吗?”哈利问,“密谋霸占这所房子?难道你真像你的模样一样傻吗?”
  “你怎么敢——!”佩妮姨妈尖叫起来,弗农又一次挥手叫她闭嘴,似乎跟他所识破的危险相比,相貌遭到一些侮辱就算不得什么了。
  “恐怕你是忘了,”哈利说,“我已经有了一所房子,我教父留给我的。我还要这所房子干什么?为了所有那些愉快的往事?”
  沉默。哈利认为这番话把姨父给镇住了。
  “你声称,”弗农姨父说道,又开始踱步,“这个魔王——”
  “——伏地魔,”哈利不耐烦地说,“这件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一百遍了。不是声称,是事实,邓布利多去年就告诉过你,金斯莱和韦斯莱先生——”
  弗农·德思礼气呼呼地弓起肩膀,哈利猜想姨父是想摆脱那段回忆。当时哈利刚放暑假没几天,两个成年巫师突然来访。金斯莱·沙克尔和亚瑟·韦斯莱出现在门口,给德思礼一家带来了极不愉快的惊吓。哈利不得不承认,韦斯莱先生曾经把半个客厅捣成了废墟,他的再次露面肯定不会让弗农姨父感到高兴。
  “——金斯莱和韦斯莱先生也解释过了,”哈利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我一满十七岁,保护我安全的符咒就会解除,我和你们就会暴露。凤凰社相信伏地魔会把目标锁定你们,或者折磨你们,拷问我的下落,或者以为把你们扣为人质我就会赶去援救。”
  弗农姨父和哈利的目光相遇了。这一刻,哈利相信两人心里产生了同样的疑问。然后,弗农姨父又开始踱步,哈利接着说道:“你们必须躲起来,凤凰社愿意帮忙,给你们提供最好的、最严密的保护。”
  弗农姨父没说话,继续踱来踱去。外面,太阳低低地悬在女贞树篱上。隔壁邻居家的割草机又熄火了。
  “不是有个魔法部吗?”弗农·德思礼突然问道。
  “不错。”哈利感到意外。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保护我们?在我看来,我们作为无辜的受害者,除了收养了一个嫌疑犯外,没干过任何坏事,应该得到政府的保护!”
  哈利笑出了声。他忍不住要笑。姨父就是这样,总是把希望寄托于权势部门,即使是在那个他敌视和不信任的世界里。
  “你听见了韦斯莱先生和金斯莱说的话,”哈利回答,“我们认为魔法部混进了坏人。”
  弗农姨父大步踱到壁炉前又返回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浓密的黑色八字胡也跟着波动起伏,大脸膛仍然涨成紫红色。
  “好吧,”他说,再次停在了哈利面前,“好吧,姑且这么说吧,我们接受这种保护。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那个大个子金斯莱保护我们。”
  哈利使劲忍了忍,才没有转动眼珠子。这个问题也已经提过六七遍了。
  “我告诉过你,”哈利咬着牙说,“金斯莱在保护麻——我是说你们的首相。”
  “这就对了——他是最棒的!”弗农姨父指着空白的电视屏幕说。德思礼一家在新闻里见过金斯莱,他在麻瓜首相访问医院时悄悄地跟在后面。凭这一点,还有金斯莱掌握了麻瓜的穿衣窍门,更重要的是他那低沉、缓慢的声音里有某种令人宽慰的东西,使德思礼一家在巫师中独独对金斯莱另眼相看,不过呢,他们从来没见过金斯莱戴耳环的样子。
  “他已经有任务了,”哈利说,“海丝佳·琼斯和德达洛·迪歌更适合这项工作——”
  “哪怕让我们看看简历……”弗农姨父话没说完,哈利就失去了耐心。他腾地站起来,走到姨父面前,也用手指着电视机。
  “这些事故都不是事故——爆炸、飞机坠毁、火车出轨,还有我们上次看新闻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有人失踪、死亡,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他——伏地魔。我跟你说过不知多少遍了,他以屠杀麻瓜为乐。就连那大雾——也是摄魂怪弄出来的,如果你想不起摄魂怪是什么,就问问你儿子吧!”
  达力猛地抬手捂住嘴巴。看到父母和哈利都盯着他,他慢慢把手放下,问道:“他们……还有更多?”
  “还有更多?”哈利笑了起来,“你是说,除了上次攻击我们的那两个之外?当然有,有好几百,现在说不定有好几千了,因为它们靠恐惧和绝望活着——”
  “行了,行了,”弗农·德思礼咆哮道,“你已经说清楚了——”
  “希望如此,”哈利说,“因为我一满十七岁,所有那些家伙——食死徒、摄魂怪,说不定还有阴尸——就是被黑巫师施了魔法的死尸——都能够找到你们,而且肯定会对你们下手。如果你还记得上次跟巫师较量的情景,我想你会承认你们需要帮助。”
  片刻的沉默,海格打烂一扇木门的声音,似乎隔着这么多年的岁月远远传来。佩妮姨妈看着弗农姨父;达力瞪着哈利。最后,弗农姨父突然说道:“可是我的工作怎么办?达力的学校怎么办?我想,一帮游手好闲的巫师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你还不明白吗?”哈利喊道,“他们会折磨你们,杀死你们,就像对我的父母那样!”
  “爸爸,”达力大声说,“爸爸——我想跟凤凰社的那些人走。”
  “达力,”哈利说,“你这辈子第一次说了句明白话。”
  他知道胜局已定。既然达力吓得愿意接受凤凰社的帮助,他的父母肯定会陪着他:他们怎么可能离开他们的小宝贝达达呢?哈利看了看壁炉台上的旅行钟。
  “再有一分钟左右他们就来了。”他说,德思礼一家谁也没有回答,他便离开了客厅。想到他和姨妈、姨父、表哥就此分离——也许永不再见——他的心头不无欢喜,但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在十六年的极度厌恶之后,互相之间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卧室,哈利漫无目的地摆弄着他的背包,又往海德薇的笼子里塞了几粒猫头鹰食。它们噗噗落在笼子底部,海德薇没有理睬。
  “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真的很快,”哈利告诉它,“那时你就又可以飞了,”门铃响了。哈利犹豫了一下,离开房间,走下楼来,要指望海丝佳和德达洛单独对付德思礼一家,恐怕有点不切实际。
  “哈利·波特”哈利刚打开门,一个激动的声音就尖叫起来。一位头戴淡紫色高顶礼帽的小个子男人朝他深深鞠了一躬。“不胜荣幸!”
  “谢谢,德达洛,”哈利说着,朝黑头发的海丝佳尴尬地微微一笑,“你们真是太好了……他们就在这儿,我的姨妈、姨父和表哥……”
  “你们好,哈利·波特的亲戚们!”德达洛一边大步走进客厅,一边乐呵呵地说。德思礼一家听到这样的称呼似乎一点儿也不高兴。哈利隐约担心他们又要改变主意。达力看到这两个男女巫师,吓得又往妈妈跟前缩了缩。
  “你们收拾了东西,做好了准备。太好了!计划很简单,就像哈利告诉你们的一样,”德达洛说着,从马甲里掏出一块巨大的怀表看了看,“我们先走,哈利后走。由于在你们家里使用魔法有危险——哈利还没成年,这会使魔法部有借口逮捕他——我们先把车开出去,这么说吧,开出十英里左右,然后再幻影移形,到我们为你们选择的安全地方去。我想,您会开会吧?”他很有礼貌地问弗农姨父。
  “会开——?我当然会他妈的开车!”弗农姨父急吼吼地说。
  “您真聪明,先生,真聪明,我一看到那么多按键和旋钮就彻底糊涂了。”德达洛说。他显然以为自己是在恭维弗农·德思礼,而德思礼对计划的信心,显然在随着德达洛说的每一句话而逐渐丧失。
  “连车都不会开。”他低声嘟囔,气得胡子直抖,幸好德达洛和海丝佳好像都没听见。
  “你,哈利,”德达洛继续说,“在这里等你的警卫。安排上有了点小小的变化——”
  “你说什么?”哈利立刻说,“我记得疯眼汉要来带我随从显形的呀?”
  “不成了,”海丝佳生硬地说,“疯眼汉会解释的。”
  德思礼一家满脸疑惑地听着这些对话,突然一个声音尖叫起来:“快点!”他们吓了一跳。哈利在客厅里左右张望着,这才发现声音是德达洛的怀表发出来的。
  “不错,我们时间很紧,”德思礼朝他的怀表点点头,又把它塞进马甲里,“我们打算,哈利,你在你的家人幻影移形的同时离开这所房子。这样,符咒破除时,你们都奔向了安全地。”他转向德思礼一家,“怎么样,行李都收拾好了?我们准备走吧?”
  没人回答。弗农姨父仍然胆战心惊地盯着德达洛马甲口袋里的那个鼓包。
  “也许我们应该在外面厅里等,德达洛。”海丝佳低声说。她显然觉得哈利和德思礼一家要温情脉脉,说不定还要热泪盈眶地互相告别,他们留在屋里是不合适的。
  “没必要。”哈利嘟囔道。弗农姨父的话使更多的解释变得没有必要,他大声说道:“得,这就告别了,小子。”
  他把右胳膊往前一伸,想跟哈利握手,但在最后一刻似乎无法面对,便把手拨握成拳头,像节拍器一样前后摆动着。
  “准备好了,达达?”佩妮姨妈问,一边没事找事地检查手包的搭扣,为的是根本不看哈利。
  达力没有回答,他站在那里,嘴巴微微张着,这使哈利隐约想起了巨人格洛普。
  “快走吧。”弗农姨父说。
  他已经走到客厅门口了,忽听达力嘟囔道,“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宝贝?”佩妮姨妈抬头看着儿子问。
  达力举起一只火腿般粗胖的手指着哈利。
  “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怔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达力,就好像达力刚刚表示想当一名芭蕾舞演员。
  “什么?”弗农姨父大声问。
  “他为什么不一起走?”达力问。
  “噢,他——他不想走,”弗农姨父说完,转脸瞪着哈利问道,“你不想走,对不对?”
  “一点儿也不想。”哈利说。
  “这下行了吧,”弗农姨父对达力说,“好了,我们走吧。”
  弗农姨父大步走出客厅。屋里的人听见前门打开的声音,可是达力没有动弹,佩妮姨妈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也停下了。
  “又怎么啦?”弗农姨父又出现在门口,咆哮着问。
  达力好像在努力对付一些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思想。经过片刻看似很痛苦的内心挣扎之后,他说:“可是他去哪儿呢?”
  佩妮姨妈和弗农姨父面面相觑。显然,达力把他们吓坏了。海丝佳·琼斯打破了沉默。
  “可是……你们当然知道你们的外甥要去哪儿,不是吗?”她一脸迷惑地问。
  “我们当然知道,”弗农·德思礼说,“他跟你们那类的几个人走,不是吗?好了,达力,我们快上车吧,你听见那个人说了,时间很紧。”
  弗农·德思礼又一次大步流星地走到前门,可是达力并没有跟上去。
  “跟我们这类的几个人走?”
  海丝佳好像被惹恼了。哈利以前也碰到过这种态度。巫师们看到与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关系最近的亲戚对他这样漠不关心,似乎都很震惊。
  “算了,”哈利劝解道,“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海丝佳跟着说了一句,声音提得很高,透着不详,“这些人知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知不知道你面临着什么危险?知不知道你在反伏地魔运动的核心中所处的独特位置?”
  “呃——不知道,他们不知道。”哈利说,“实际上,他们以为我是废物一个,不过我也习惯了——”
  “我不认为你是废物。”
  如果不是看到达力的嘴唇在动,哈利大概不会相信。他瞪了达力几秒钟,才终于承认刚才是达力在说话,至少他看见达力的脸涨得通红。哈利自己也是又尴尬又诧异。
  “噢……噢……谢谢你,达力。”
  达力似乎又在对付一些难以表达的思想,最后喃喃地说:“你救过我的命。”
  “不能这么说,”哈利说,“摄魂怪要掳走的是你的灵魂……”
  他好奇地打量着表哥。这个暑假和上个暑假,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哈利回到女贞路的时间很短,而且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哈利这才隐约明白过来,那天早晨他踢到的那杯凉茶也许根本不是什么恶作剧。他虽然很感动,但看到达力表达感情的能力似乎已经消耗殆尽,他还是感到松了口气。达力张了张嘴,满脸通红,没再说话。
  佩妮姨妈哭了起来。海丝佳·琼斯赞许地看着她,没想到佩妮姨妈冲过去搂抱的不是哈利,而是达力,海丝佳顿时怒容满面。
  “真——真乖,达达……”她贴着达力宽阔的胸脯哭起来,“多——多么可爱的孩——孩子……会——会说谢谢……”
  “他根本没说谢谢!”海丝佳气愤地说,“他只说他认为哈利不是废物!”
  “是啊,不过这话从达力嘴里说出来,就像‘我爱你’一样了。”哈利说,佩妮姨妈继续紧紧地搂住达力,好像达力刚把哈利从一座着火的房子里救出来一样,哈利看着不禁又气恼又好笑。
  “我们还走不走啊?”弗农姨父又一次出现在客厅门口,粗声吼道,“不是时间很紧嘛!”
  “对——对,”德达洛·迪歌说,他刚才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些场景,这会儿似乎回过神来,“我们真的得走了。哈利——”
  他匆匆上前,用两只手紧紧攥住哈利的手。
  “——祝你好运。希望我们后会有期。巫师界的希望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噢,”哈利说,“好的,谢谢了。”
  “再见,哈利,”海丝佳也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说,“我们会挂念你的。”
  “希望一切顺利。”哈利说着,看了一眼佩妮姨妈和达力。
  “哦,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迪歌愉快地说,挥挥帽子,离开了客厅。海丝佳也跟了出去。
  达力轻轻挣脱母亲的搂抱,朝哈利走来。哈利不得不克制住想用魔法威胁他的冲动。达力伸出他那只肥大的、粉红色的手。
  “天哪,达力,”哈利的声音盖过佩妮姨妈重新响起的啜泣,“难道摄魂怪给你灌输了另一种性格吗?”
  “不知道,”达力低声说,“再见,哈利。”
  “好的……”哈利说着握了握达力的手,“也许吧。保重,D哥。”
  达力几乎是笑了笑,然后蹒跚地走出客厅。哈利听见他沉重的脚步踏在砾石车道上,然后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
  听见这声音,一直把脸埋在手帕里的佩妮姨妈抬头张望着。她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和哈利单独待在一起。她匆匆把湿漉漉的手帕塞进口袋,说了声:“好了——再见吧。”然后看也不看哈利,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再见。”哈利说。
  佩妮姨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一时间,哈利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好像佩妮姨妈想对他说点什么:她用古怪而胆怯的目光看看他,似乎迟疑着想说话,可随即她猛地把头一摆,冲出房门,追她的丈夫和儿子去了。
第4章 七个波特
  哈利跑回楼上自己的卧室,冲到窗前,正好看见德思礼家的汽车拐过车道,上了马路,后座上德达洛的高顶礼帽位于佩妮姨妈和达力中间。汽车到了女贞路尽头往右一拐,车窗在西斜的太阳照耀下射出火一般的红光,然后就不见了。
  哈利拎起海德薇的笼子,拿起他的火弩箭和背包,最后扫了一眼整洁得有些反常的卧室,然后歪歪斜斜地下楼来到客厅里,把鸟笼、扫帚和背包放在楼梯脚旁。光线很快变暗,客厅在暮色中显得阴影重重。四下里一片寂静,哈利站在这里,知道自己将要永远离开这所房子,感觉真是特别异样。很久以前,德思礼一家出去玩乐,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那几个小时独处的时光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从冰箱里快速愉些好吃的东西,然后冲到楼上,玩玩达力的电脑,或打开电视,随心所欲地选择频道。想起那些时光,他内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惆怅,如同想起一个已经失去的小弟弟。
  “你不想最后一次看看这个地方吗?”他问海德薇。猫头鹰仍然把脑袋藏在翅膀底下生闷气。“我们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你不想回忆回忆所有那些快乐的时光吗?我是说,看看门口这块擦鞋垫。想想往事……我把达力从摄魂怪手里救出来后,他在这块垫子上吐了……想不到他还是知道感恩的,你相信吗?……还有去年夏天,邓布利多穿过那道前门……”
  哈利的思路断了,海德薇并没有帮他找回,仍把脑袋藏在翅膀底下不动。哈利从前门那儿转过身来。
  “在这下面,海德薇——”哈利拉开楼梯下面的一扇门,“——就是我以前睡觉的地方!那时你还不认识我呢——天哪,真小啊,我都不记得了……”
  哈利看看那一堆堆的鞋子和雨伞,想起当年每天早晨醒来,抬眼看着楼梯底侧,那里总会吊着一两只蜘蛛。那些日子,他还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他还没有弄清父母是怎么死的,也不明白为什么经常会有那些奇怪的事情在他周围发生。哈利仍然记得那些当年就纠缠着他的梦境:乱梦颠倒,绿光闪烁,还有一次——哈利说起这个梦时,弗农姨父差点儿撞了车——居然梦见一辆会飞的轻型摩托车……
  突然,附近什么地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哈利猛地直起身子,头顶砰的一声撞在低矮的门框上。他顿了顿,用弗农姨父最喜欢的粗话骂了几句,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回厨房,手捂着脑袋,朝窗外的后花园望去。
  黑暗似乎泛起了涟漪,空气本身也在颤动。接着,随着幻身咒的失效,一个个人影开始显现出来。最显眼的是海格,他戴着头盔和护目镜,骑在一辆巨大的、带黑色挎斗的轻型摩托车上。在他周围,其他人纷纷从飞天扫帚上下来,还有两个是从瘦骨嶙峋的、带翅膀的黑马身上下来的。
  哈利打开后门,一下子蹿到他们中间。四下里一片问候声,赫敏张开双臂把他搂住,罗恩拍着他的后背,海格说,“怎么样,哈利?准备离开了?”
  “当然,”哈利说,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没想到你们来了这么多人!”
  “计划变了。”疯眼汉粗声粗气地说,他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巨大口袋,那只魔眼嗖嗖地扫视着逐渐变暗的天空、房屋和花园,速度快得令人眩晕,“我们先掩护起来,再跟你细说。”
  哈利把他们都领进了厨房,大家嘻嘻哈哈、谈笑风生地坐在椅子上,坐在佩妮姨妈光洁锃亮的厨房操作台上,或靠在她一尘不染的各种器皿上。罗恩,又瘦又高;赫敏,浓密的头发在脑后编成了一根长辫子;弗雷德和乔治,一模一样地咧嘴笑着;比尔,满脸伤痕,留着长发;韦斯莱先生,慈眉善目,秃顶,眼镜戴得有点歪;疯眼汉,久经沙场,只有一条腿,那只亮晶晶的蓝色魔眼在眼窝里嗖嗖地转个不停;唐克斯,一头短发是她最喜欢的显眼的粉红色;卢平,更加憔悴、瘦削;芙蓉,美丽苗条,长长的银白色秀发;金斯莱,秃头,宽肩膀,皮肤黝黑;海格,头发胡子蓬乱茂密,弓着腰站在那里,生怕脑袋撞到天花板;蒙顿格斯·弗莱奇,小个子,邋里邋遢,一副猥琐样,眼皮像短腿猎犬那样耷拉着,头发蓬乱纠结。此情此景,令哈利心花怒放,开心极了:他真喜欢他们大家啊,就连蒙顿格斯他也喜欢上了,而上次见面时,哈利还想掐死他呢。
  “金斯莱,你不是在照顾麻瓜首相吗?”他朝屋子那头喊道。
  “一个晚上没有我,他对付得了,”金斯莱说,“你更重要啊。”
  “哈利,你猜怎么着?”唐克斯坐在洗衣机上,朝哈利晃动着她的左手:一枚戒指在闪闪发光。
  “你们结婚了?”哈利叫道,看看她,又看看卢平。
  “对不起,你没能参加,哈利,我们没怎么声张。”
  “太棒了,祝贺——”
  “好了,好了,以后有时间好好聊个痛快!”穆迪在一片喧闹声中吼道,厨房里顿时安静下来。穆迪把口袋扔在脚下,转向哈利:“德达洛大概已经跟你说了,我们不得不放弃第一套计划,皮尔斯·辛克尼斯大动干戈,给我们带来了很大麻烦。他把许多做法都归为犯法行为,抓住就要坐牢,比如:让这所房子跟飞路网连接,在这里放一个门钥匙,或者幻影显形进进出出。还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为了不让神秘人抓住你。纯属无稽之谈,你母亲的咒语已经做到了这点。他所做的实际上是阻止你安全地离开这里。
  “第二个困难:你还没有成年,这意味着你身上仍然带有踪丝。”
  “我没有——”
  “踪丝,踪丝!”疯眼汉不耐烦地说,“探测十七岁以下的巫师进行魔法活动的符咒,魔法部通过它来发现未成年都使用魔法!如果你,或者你周围的什么人,念一个咒语让你离开这里,辛克尼斯就会知道,食死徒也会知道。”
  “我们不能等踪丝消失,因为他一满十七岁,就会失去你母亲给你的全部保护。简单地说:皮尔斯·辛克尼斯认为你已经彻底走投无路了。”
  哈利忍不住赞同这位素不相识的辛克尼斯。
  “那我们怎么办呢?”
  “我们只能使用这几种交通工具:飞天扫帚、夜骐和海格的轻型摩托,只有它们是踪丝无法探测的,因为不需要念咒语。”
  哈利看到了这个计划里的漏洞,但他忍住没说,让疯眼汉自己有机会处理。
  “你母亲的符咒在两种条件下会破除:你成年了,或者——”穆迪指了指一尘不染的厨房“——你不再管这个地方叫家。今晚,你和你的姨妈姨父分道扬镳,彼此都明白你们今后再也不会共同生活了,对不对?”
  哈利点点头。
  “所以,这次你一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符咒会在你走出它的范围时破除。我们选择提早打破它,因为神秘人很可能会在你满十七岁时过来抓你。”
  “我们有一个优势,就是神秘人不知道我们今晚要来转移你。我们给魔法部透露了一个假情报:他们以为你30号才会离开。不过,我们的对手是神秘人,光指望他把日子搞错是不够的;他肯定会让两个食死徒在这个地区的上空巡视,以防万一。所以,我们对整整一打房屋采取了最好的保护措施。它们看上去都像是我们准备藏你的地方,都和凤凰社有某种联系:我的房子、金斯莱家、莫丽的穆丽尔姨妈【从这时候开始,我们才知道穆丽尔是莫丽的姨妈,孩子们的姨婆,本册原著第八章中第一次出现Great-Aunt Muriel这个词】家——你明白这意思吧?”
  “明白。”哈利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仍然看出计划里有个很大的漏洞。
  “你去唐克斯的父母家。一旦进入我们给房子设置的保护魔咒的范围,你就可以利用一个门钥匙转移到陋居去。有问题吗?”
  “呃——有,”哈利说,“也许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我要去那十二处安全房子中的哪一处,可是——”他快速清点了一下人数,“——我们十四个人飞向唐克斯的父母家,这不一下子就一目了然了吗?”
  “啊,”穆迪说,“关键的一点我忘记说了。我们十四个人并不都飞往唐克斯的父母家。今晚将有七个哈利·波特在天上飞,每个都有人陪伴,每一组都飞往一处不同的安全房屋。”
  穆迪从斗篷里掏出一瓶泥浆般的东西。不用他再说一个字,哈利立刻明白了整个计划。
  “不!”他大声说,声音在厨房里回荡,“不行!”
  “我告诉过你们他会是这种反应吧。”赫敏有点儿得意地说。
  “如果你们认为我会让六个人冒着生命危险——!”
  “——这对我们来说是第一次啊。”罗恩说。
  “这不一样,假装成我——”
  “咳,其实我们谁都不喜欢,哈利。”弗雷德一本正经地说,“想象一下吧,如果出了故障,我们变不回去,永远成为满脸雀斑、皮包骨头的小笨蛋。”
  哈利没有笑。
  “如果我不配合,你们就办不成,你们需要我贡献几根头发。”
  “是啊,这么一来,整个计划可就泡汤了。”乔治说,“如果你不配合,我们显然根本不可能弄到你的一点儿头发。”
  “没错,十三个对付一个,而那一个还不能使用魔法。我们真是毫无希望啊。”弗雷德说。
  “荒唐,”哈利说,“真是太可笑了。”
  “如果需要运用武力,那就来吧,”穆迪吼道,他瞪着哈利,魔眼在眼窝里微微颤抖,“这里的每个人都到了法定年龄,波特,他们都准备冒此风险。”
  蒙顿格斯耸耸肩膀,做了个鬼脸。穆迪的魔眼嗖地一转,从脑袋一侧狠狠瞪着他。
  “别再争执了,时间有限。我需要你几根头发,孩子,快。”
  “可是这太荒唐了,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穆迪厉声吼道,“外面有神秘人,还有半个魔法部都和他站在一边!波特,如果我们运气好,他会相信那个假情报,计划在30号打你一个埋伏,但他肯定会安排一两个食死徒监视你,除非他脑子坏了,换了我也会这么做。有你母亲的符咒在,他们大概还不能拿你或这所房子怎么样,但符咒很快就要失效,而他们知道房子的大致位置。我们惟一的机会就是使用替身。就连神秘人也不可能把自己分成七份。”
  哈利碰到赫敏的目光,赶紧望向别处。
  “所以,波特——劳驾,给几根头发。”
  哈利看了看罗恩,罗恩朝他做了个鬼脸,仿佛是说“你就照办吧。”
  “快!”穆迪咆哮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哈利伸手揪住头顶的一撮头发,拔了几根下来。
  “很好,”穆迪说着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一边拔出魔药瓶的塞子,“劳驾,放在这里面。”
  哈利把头发丢进泥浆般的液体中。头发刚一接触液体表面,魔药就开始起泡、冒烟,一眨眼就变成了清澈的金黄色。
  “哟,哈利,你的味道看上去比克拉布和高尔好多了,”赫敏说,她看见罗恩扬起眉毛,微微红了红脸又说,“噢,你知道我的意思——高尔的药剂活像干鼻屎。”
  “好了好了,劳驾,假波特在这里排队。”穆迪说。
  罗恩、赫敏、弗雷德、乔治和芙蓉在佩妮姨妈那闪闪发亮的洗涤槽前站成一排。
  “还少一个。”卢平说。
  “这儿。”海格粗声粗气地说,提着蒙顿格斯的后颈把他扔在芙蓉身边。芙蓉明显皱了皱鼻子,走过去站在弗雷德和乔治中间。
  “我告诉过你,我宁愿当保护人。”蒙顿格斯说。
  “闭嘴,”穆迪吼道,“你这个没有骨头的爬虫,我告诉过你,不管我们碰到的是哪些食死徒,他们的目的都抓住波特,而不是杀死他。邓布利多总是说神秘人想要亲手结果波特。最需要担心的是保镖,食死徒见了保镖不留活口。”
  蒙顿格斯似乎并没有完全放心,但穆迪已经从斗篷里掏出六只蛋杯大小的玻璃杯,分给大家,然后往每个杯子里倒了一点儿复方汤剂。
  “预备——喝……”
  罗恩、赫敏、弗雷德、乔治、芙蓉和蒙顿格斯同时喝下。魔药刺激嗓子眼时,一个个都大口喘气龇牙咧嘴。顿时,他们的五官像烤热的蜡一样开始蠕动、变形。赫敏和蒙顿格斯噌噌往上长,罗恩、弗雷德和乔治则越缩越矮。他们的头发变黑了,赫敏和芙蓉的头发似乎在飞快地蹿回到头皮里。
  穆迪对这一幕漠不关心,正在解开他带来的那两个大口袋的带子。等他直起身来,面前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的六个哈利·波特。
  弗雷德和乔治转脸看着对方,同时说道:“哇——我们一模一样!”
  “难道,我觉得不是我更好看一点。”弗雷德拿烧水壶当镜子照了照,说道。
  “哎哟,”芙蓉对着微波炉门打量着自己,“比尔,别看我——我丑死了。”
  “谁的衣服嫌大,我这里有小的,”穆迪指指第一个口袋说,“嫌小的,我这里有大的。别忘记眼镜,侧面口袋里有六副眼镜。等你们穿戴好了,另一个口袋里有行李。”
  真哈利觉得,虽然自己见识过一些极其古怪的事情,但眼前这一幕大概是他见过的最怪异的人。他注视着自己的六个替身在口袋里翻找,掏出一套套衣服,戴上眼镜,把他们自己的东西塞到一边。他真想请求他们略微尊重一点他的隐私,因为他们都开始毫无顾忌地脱衣服,显然是满不在乎地展示他的身体,他们对待自己的身体肯定不会这样。
  “我就知道金妮说你有文身是在说谎。”罗恩低头看着赤裸的胸脯说。
  “哈利,你的视力真是糟糕透了。”赫敏戴上眼镜说。
  假哈利们穿戴好了,又从第二个口袋里掏出背包和猫头鹰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一只剥制的雪袅标本。
  “很好,”穆迪看到面前终于站着七个衣冠整齐、戴着眼镜、提着行李的哈利,便说,“分组的情况是这样的:蒙顿格斯和我一起,骑扫帚——”
  “我为什么和你一起?”离后门最近的那个哈利嘟囔道。
  “因为只有你需要监视。”穆迪吼道,确实,他接着说话时那只魔眼一直没有离开蒙顿格斯,“亚瑟和弗雷德——”
  “我是乔治,”双胞胎中穆迪所指的那个说道,“怎么我们变成哈利了,你还不能把我们区分开呀?”
  “对不起,乔治——”
  “跟你开个玩笑,其实我是弗雷德——”
  “别再胡闹了!”穆迪气恼地咆哮道,“另一个——弗雷德,乔治,不管是谁——跟莱姆斯走。德拉库尔小姐——”
  “我带芙蓉骑夜骐,”比尔说,“她不太喜欢飞天扫帚。”
  芙蓉走过去站在比尔身边,用含情脉脉、小鸟依人的目光看着他,哈利从心底里希望这种眼神以后永远别在他脸上出现。
  “格兰杰小姐和金斯莱,也骑夜骐——”
  赫敏看着笑眯眯的金斯莱,似乎心里很踏实。哈利知道赫敏也对骑飞天扫帚缺乏信心。
  “就剩下你和我了,罗恩!”唐克斯愉快地说,她朝罗恩一挥手,打翻了一个杯子架。
  罗恩看上去可不像赫敏那样高兴。
  “你跟着我,哈利。行吗?”海格显得有点担心地说,“我们骑摩托,扫帚和夜骐都吃不住我的重量。可是我往摩托上一坐,就没有多少地方了,所以你坐在挎斗里。”
  “太好了。”哈利并没有完全说心里话。
  “我们推测,食死徒会以为你是骑扫帚的。”穆迪似乎猜到了哈利的感觉,说道,“斯内普有大量的时间把他以前没有提起的你的情况都告诉他们,所以,万一我们碰到食死徒,他们肯定会选择那个骑扫帚特别熟练的波特。好了,”他把装着假波特衣服的口袋系紧,领着大家朝门口走去,一边继续说道,“我们三分钟内离开。后门不用锁,食死徒要过来搜查,锁是挡不住他们的……来吧……”
  哈利赶紧跑到客厅里去拿他的背包、火弩箭和海德薇的笼子,然后跟大家一起来到黑黢黢的后花园里。在他身边,一把把扫帚跳到人的手中,赫敏已经在金斯莱的搀扶下坐到一匹巨大的黑色夜骐的背上,比尔扶着芙蓉骑上了另一匹夜骐。海格戴着护目镜,站在轻型摩托车旁,准备出发。
  “就是它吗?这就是小天狼星的摩托?”
  “就是这辆,”海格笑眯眯地低头看着哈利说,“哈利,你上次坐它的时候,我一个巴掌就能把你托起来!”
  哈利钻进挎斗,忍不住觉得有点儿丢脸。这样一来,他就比别人矮了好几头:罗恩看到哈利像小孩子坐在碰碰车里一样,不禁笑了起来。哈利把背包和扫帚塞在脚边,又把海德薇的笼子夹在膝间,真是太不舒服了。
  “亚瑟做了些修修补补。”海格似乎没有注意到哈利的不适,只管说道。他跨上摩托,摩托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往地里陷了几寸。“现在它的把手上有几个机关。这玩意儿是我的主意。”
  他用粗粗的手指点着里程计旁边一个紫色按钮。
  “千万留神,海格,”韦斯莱先生抓着他的扫帚站在他们身边,说道,“我仍然拿不准这是不是明知,必须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用。”
  “好了好了,”穆迪说,“每个人都做好准备。我要求大家在同一时间离开,不然整个牵制战术就失败了。”
  每个人都骑上扫帚。
  “抱紧点儿,罗恩。”唐克斯说,哈利看见罗恩心虚地偷偷瞥了卢平一眼,然后双手搂住唐克斯的腰。海格用脚一踢,发动了摩托车。车子像火龙一样吼叫起来,挎斗也跟着抖动。
  “祝大家好运!”穆迪喊道,“一小时左右在陋居见。我数到三。一……二……三。”
  摩托车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哈利感到挎斗危险地倾向一侧。他在夜空中飞速穿行,眼睛微微流泪,头发被吹向脑后。在他周围,一把把扫帚也腾空升起,一匹夜骐的黑色长尾巴嗖地掠过。挎斗里,他的两条腿被海德薇的笼子和他的背包挤着,已经隐隐作痛,开始发麻。他太难受了,几乎忘了最后再看一眼女贞路4号。等他从挎斗边缘放眼望去,已经辨认不出是哪座房子了。他们在空中越飞越高——
  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他们被包围了。至少三十个戴兜帽的人影悬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凤凰社的成员们浑然不觉地飞入了他们的包围圈——
  到处都是尖叫声和耀眼的绿光。海格大吼一声,摩托车翻了个身。哈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头顶上是街灯,周围是喊叫声。他死死地抓住挎斗,海德薇的笼子、火弩箭和他的背包从他的膝盖底下滑落——
  “不——海德薇!”
  飞天扫帚打着旋儿往地面落去,就在摩托车重新扳正过来的一刹那,哈利及时抓住了背包带子和鸟笼顶部。他刚松一口气,又是一道绿光射来,猫头鹰尖叫一声,倒在笼底。
  “不——不!”
  摩托车隆隆地往前驶去。海格迅疾地冲破包围圈,哈利看见戴兜帽的食死徒们四散逃开。
  “海德薇——海德薇——”
  然而猫头鹰像个玩具一样,可怜巴巴地躺在鸟笼底部一动不动。哈利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心里更加担忧其他人的安危。他扭头望去,看见一大群人在移动,一道道绿光来回发射,两组骑扫帚的人迅速飞向远处,但看不清他们是谁——
  “海格,我们得回去,我们得回去!”他喊道,盖过了马达的轰鸣声,一边抽出魔杖,把海德薇的笼子胡乱塞到挎斗底部,不愿意相信它已经死了,“海格,转回去!”
  “我的任务是把你安全送到,哈利!”海格大吼一声,加大了油门。
  “停下——停下!”哈利喊道,他再次回头的时候,两道绿光从他左耳边嗖嗖掠过:四个食死徒离开包围圈,朝着海格宽阔的后背追了过来。海格突然转向,但是食死徒跟着摩托车紧追不放。后面又有魔咒射来,哈利不得不把身子缩进挎斗里躲避。他扭过身喊道:“昏昏倒地!”一道红光从他自己的魔杖里射出,那四个追来的食死徒急忙躲避,闪出一个空当。
  “坐稳了,哈利,这一下准叫他们完蛋!”海格咆哮道,哈利一抬头,正好看见海格用粗粗的手指使劲一摁燃料表旁边的一个绿色按钮。
  一道墙,一道结结实实的砖墙,从排气管里喷了出来。哈利扭过脖子,看见砖墙在空中延伸、成形。三个食死徒急忙转身躲开,第四个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消失不见了,然后像大石头一样从砖墙后面摔下去,扫帚摔成了碎片。他的一个同伙放慢脚步去救他,海格弯腰俯在把手上加速前进,那两个食死徒和空中砖墙就都被黑暗吞没了。
  剩下两个食死徒的魔杖里继续射出杀戮咒,嗖嗖地从哈利头顶掠过。它们是冲着海格来的。哈利又用昏迷咒去反击。红光、绿光在空中相撞,喷射出五颜六色的火星,哈利不着边际地想到了火焰,想到了下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麻瓜们——
  “我们又来了,哈利,坐稳了!”海格嚷道,猛地一戳第二个按钮。这次摩托车排气管里喷出的是一张巨大的网,可是食死徒早有防备。他们不仅闪身避开了,而且刚才那个放慢脚步去救不省人事的同伙的食死徒,此刻也赶了上来。他突然从黑影中现身,现在他们三个都在追赶摩托车,都在不住地射出魔咒。
  “这下他们准完蛋,哈利,坐稳了!”海格大吼,哈利看见他把整个手掌拍向里程计旁边的紫色按钮。
  随着一阵绝对震耳欲聋的轰鸣,排气管中喷出了白热的蓝色龙火,摩托车像子弹一样冲向前去,发现金属扭曲的声音。哈利看见食死徒为了躲避致命的火焰,闪身不见了,同时他感到挎斗不祥地摇晃起来:在加速的冲力下,挎斗和摩托车的金属连接断裂了。
  “没关系,哈利”海格咆哮哼道,速度太快,他被迫仰身躺倒。此刻已经无人驾驶,挎斗在气流的冲击下开始剧烈扭动。
  “有我呢,哈利,别担心!”海格喊道,他从外衣口袋里抽出他那把粉红色的花伞。
  “海格!不!让我来!”
  “恢复如初!”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挎斗彻底跟摩托车脱开了:哈利在飞驰的摩托车的冲力推动下急速向前飞去,然后,挎斗开始往下降落——
  绝望中,哈利用魔杖指着挎斗,大喊一声:“羽加迪姆 勒维奥萨!”
  挎斗像瓶塞一样蹿了上去,虽然无法驾驶,但至少还悬在空中。哈利刚松口气,又有魔咒嗖嗖地从他身边飞过:三个食死徒围了过来。
  “我来了,哈利!”海格在黑暗中喊道,但哈利感觉到挎斗又开始下沉。他尽量把身子缩得低低的,瞄准那几个追过来的身影,大声喊道:“障碍重重!”
  魔咒击中了中间那个食死徒的胸口,顿时,那人怪模怪样地张开四肢悬在空中,就像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他的一个伙伴差点撞在他身上——
  这时,挎斗真的开始下降了,剩下的那个食死徒射出的一个魔咒离哈利太近,他只好赶紧低头,躲到挎斗边缘的下面,结果一颗牙齿在座位上磕掉了——
  “我来了,哈利,我来了!”
  一只大手揪住哈利长袍的后背,把他拽出了急速下降的挎斗。哈利拖着背包,奋力骑上摩托车的座位,发现自己与海格背靠着背。他们越飞越高,甩掉了剩下的两个食死徒。哈利吐出嘴里的血,用魔杖指着下落的挎斗,喊了声:“霹雳爆炸!”
  挎斗爆炸时,他为海德薇感到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痛苦。靠近挎斗的那个食死徒被炸得从扫帚上摔下去,不见了踪影。他的同伙落在后面,也消失了。
  “哈利,对不起,”海格难过地低声说,“我不应该自己修补挎斗——现在你没有地方坐了——”
  “没关系,尽管飞吧!”哈利大声回答,这时又有两个食死徒从黑暗中冒了出来,越逼越近。
  魔咒又隔着夜空发射过来。海格不停地左转右拐,绕来绕去,哈利知道海格不敢再使用那个龙火按钮了,因为哈利坐得很不稳当。哈利朝追逐者们射出一个又一个昏迷咒,却没能把他们击退。哈利又对他们发出一个阻挡咒语:最近的那个食死徒闪身躲避,他的兜帽滑了下来,在下一个昏迷咒发出的红光映照下,哈利看到了斯坦·桑帕克那张古怪的、毫无表情的脸——斯坦——
  “除你武器!”哈利大喊一声。
  “是他,是他,这个是真的!”
  戴兜帽的食死徒的喊声甚至盖过摩托车马达的轰鸣,传到了哈利耳朵里。接着,两个追逐者落到后面,消失不见了。
  “哈利,怎么回事?”海格粗声大气地问,“他们哪儿去啦?”
  “不知道!”
  可是哈利很担心:刚才那个戴兜帽的食死徒喊了声“这个是真的!”他怎么会知道的?哈利凝视着看上去空无一人的黑夜,感觉到了威胁。他们在哪儿呢?
  他费力地在座位上转过身,面朝前方,抓住海格的上衣后襟。
  “海格,再来一遍那个龙火,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那你可坐稳了,哈利!”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尖锐的轰鸣,蓝白色的火焰从排气管里喷射出来:哈利坐在那地方小得可怜的座位上,感到自己向后滑去,海格仰倒在他身上,勉强抓住把手——
  “我想我们甩掉他们了,哈利,我想我们成功了!”海格喊道。
  可是哈利不能确信。他左右张望寻找追逐者,知道他们肯定会来,他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恐惧……他们为什么退回去?其中一个还拿着魔杖呢……是他……这个是真的……他刚想给斯坦施缴械咒,他们就说了这话……
  “快到了,哈利,我们就要成功了!”海格大声嚷。
  哈利觉得摩托车下降了一些,但地面的灯光看上去仍然像星星一样遥远。
  突然,哈利额头上的伤疤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摩托车两边各出现了一个食死徒,两个杀戮咒从后面射来,只差一毫米就击中了哈利——
  接着,哈利看见了他。伏地魔像烟一样乘风飞翔,没有扫帚,也没有夜骐,那张蛇脸在黑暗中闪着亮光,苍白的手指又举起了魔杖——
  海格惊恐地大吼一声,驾驶摩托车垂直降落。哈利一边拼命稳住身子,一边对着旋转的黑夜胡乱发射昏迷咒。他看见一个身体从旁边飞过,知道自己击中了一个,可是接着听见一声巨响,看见马达迸出火花。摩托车在空中打着旋儿,完全失控——
  又是一道道绿光射过。哈利已经分辨不出上下左右。伤疤仍然火辣辣地疼。他以为自己随时都会死去。一个戴兜帽的身影骑在扫帚上,离他只有几步远,哈利看见他举起了手臂——
  “不!”
  海格怒吼一声,纵身跳出摩托车,朝那个食死徒扑去。哈利惊恐地看见海格和食死徒都坠落下去,不见了踪影,飞天扫帚吃不住他们两个加起来的重量——
  哈利用膝盖勉强钩住急速下降的摩托车,只听伏地魔叫道:“我的!”
  完了!他看不见也听不到伏地魔在哪里。他只瞥见另一个食死徒突然闪到一边,然后听见:“阿瓦达——”
  伤疤的剧痛逼得哈利闭上眼睛,他的魔杖自己采取了行动。哈利感觉魔杖像有某种巨大的磁力般把他的手拽向一边,他半闭着的眼睛看见一道金色的火焰喷射出来,接着听见一声爆响和一声愤怒的尖叫。剩下的那个食死徒在大嚷,伏地魔在尖叫:“不!”不知怎么一来,哈利发现自己的鼻子离那个龙火按钮只有一寸。他用没拿魔杖的那只手使劲一砸按钮,摩托车又朝空中喷射出火焰,同时径直朝地面坠落下去。
  “海格!”哈利死死抓住摩托车,大声喊道,“海格——海格飞来!”
  摩托车在加速,似乎是被吸引着坠向地面。哈利的脸与把手平行,只能看见远处的灯光越来越近。他肯定要摔死了,可他除了坐以待毙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身后又传来一声喊叫:“你的魔杖,塞尔温,把你的魔杖给我!”
  他还没有看见伏地魔就已经感觉到了他。哈利往旁边一看,正撞上那双红红的眼睛,它们肯定是他这辈子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了:伏地魔正准备再次对他念咒——
  随即,伏地魔消失了。哈利低头一看,海格四仰八叉地躺在下面的地上。哈利使劲拉动把手以免撞到海格,然后摸索着去踩刹车,可是随着一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巨响,他一头栽进了一个泥潭。
第5章 坠落的勇士
  “海格?”
  哈利费力地从一堆金属和皮革碎片中挣脱出来;他使劲想站起身,可双手在泥潭里又陷进了几寸。他不明白伏地魔上哪儿去了,以为他随时会从黑暗中突然冲来。一股热热的、湿湿的东西从他的下巴和额头上流淌下来。他爬出泥潭,跌跌撞撞地走向躺在地上的那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海格。
  “海格?海格,跟我说话——”
  可是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一动不动。
  “谁在那儿?是波特?是哈利·波特吗?”
  哈利没有听出那个男人是谁。接着一个女人喊道:“他们掉下来了,泰德!掉在花园里了!”
  哈利脑袋发晕。
  “海格。”他不知所措地又喊了一声,便双膝一软。
  哈利苏醒过来时,感到自己仰面躺在一堆靠垫般的东西上,肋骨和右臂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那颗撞掉的牙齿已经长出来了,额头上的伤疤仍然一跳一跳地疼痛。
  “海格?”
  哈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点着灯的客厅的沙发上。他的背包放在不远处地地板上,湿漉漉的,沾满泥浆。一个金色头发、大肚子的男人正担忧地注视着他。
  “海格没事儿,孩子,”那人说,“我妻子在照顾他呢。你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断了吗?我给你修补好了肋骨、牙齿和胳膊。对了,我是泰德,泰德·唐克斯——朵拉【朵拉,即尼法朵拉·唐克斯】的父亲。”
  哈利猛地坐起来,眼前直冒金星,觉得恶心、眩晕。
  “伏地魔——”
  “别着急,”泰德·唐克斯说着,一只手放在哈利的肩头把他推回到靠垫上,“你们刚才摔得可够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摩托车出故障了?亚瑟·韦斯莱又做过头了吧?他倒腾的那些麻瓜新玩意儿?”
  “不是,”哈利说,伤疤像裸露的伤口一样突突跳疼,“食死徒,一大群食死徒——他们追赶我们——”
  “食死徒?”泰德警惕地说,“你说什么,食死徒?我还以为他们不知道你今晚转移,我还以为——”
  “他们知道。”哈利说。
  泰德·唐克斯抬头望着天花板,似乎能透过天花板望到上面的天空。
  “不过,我们的防护咒还是有效的,对吗?他们从任何方向都不能进入这里方圆一百米以内。”
  哈利这才明白伏地魔为什么消失了。当时轻型摩托车正好穿过凤凰社魔咒的屏障。但愿这些魔咒能继续生效。他想象着,就在他们此刻说话的当儿,伏地魔正在他们头顶一百米的上空,绞尽脑汁地想穿透哈利幻想中的那个透明的大肥皂泡。
  哈利偏腿离开了沙发,他需要亲眼看看海格,才能相信他还活着。他刚起身,门就开了,海格挤了进来,满脸都是泥浆和血污,腿有点儿瘸,却还奇迹般地活着。
  “哈利!”
  海格撞倒了两张精致的桌子和一棵蜘蛛抱蛋【一种多年生常绿草本植物。】,两步就冲了过来,把哈利紧紧搂在怀里,差点挤断了哈利刚刚修复的肋骨。“天哪,哈利,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我还以为我们都完蛋了呢。”
  “是啊,我也是。真不敢相信——”
  哈利突然住了口:他刚注意到那个跟在海格身后走进房间的女人。
  “你!”他大喊一声,伸手到口袋里去掏魔杖,但口袋是空的。
  “你的魔杖在这儿,孩子,”泰德说着,用魔杖轻轻敲了敲哈利的胳膊,“正好落在你身边,我就捡起来了。你是在冲我妻子嚷嚷呢。”
  “噢,我——我很抱歉。”
  唐克斯夫人又往屋里走了几步,模样就不那么像她妹妹贝拉特里克斯了。她的头发是柔和的浅褐色,眼睛更大、更慈祥。不过,听到哈利的惊叫,她显得有点儿矜持。
  “我们的女儿怎么样了?”她问,“海格说你们遭了埋伏。尼法朵拉呢?”
  “不知道,”哈利说,“我们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她和泰德交换了一下目光。哈利看到他们的表情,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内疚。如果其他人中间有谁死了,那便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是他同意了那个计划,给出了自己的头发……
  “门钥匙,”他说,一下子全想起来了,“我们必须回陋居弄清情况——然后就能给你们捎信,或者——或者唐克斯自己给你们捎信,一旦她——”
  “朵拉不会有事的,多米达【即安多米达·布莱克。】,”泰德说,“她心里有数,她和傲罗们一起经历了许多危险的场面。门钥匙就在这儿,”他又对哈利说,“如果你们想用它,应该是三分钟内出发。”
  “好的,我们用它。”哈利说。他抓起背包,背到肩上。“我——”
  他看着唐克斯夫人,想说一句道歉的话,因为是他让她处于这种忧心忡忡的状态,他认为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他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空洞、虚伪。
  “我会叫唐克斯——朵拉——给你们送信,等她……感谢你们救了我们,感谢一切。我——”
  他离开房间后才松了口气,跟着泰德·唐克斯穿过一条短短的过道,进入了一间卧室。海格也跟来了,身子弯得低低的,以免脑袋撞到门框。
  “你们走吧,孩子。那是门钥匙。”
  唐克斯先生指着梳妆台上一把小小的银背发刷。
  “谢谢。”哈利探身把一个手指放在上面,准备离开。
  “等等,”海格四处张望着说,“哈利,海德薇呢?”
  “它……它被击中了。”哈利说。
  哈利猛然认清了这个事实,他为自己感到羞愧,泪水火辣辣地刺痛了他的眼睛。猫头鹰是他的伴侣,是他每次被迫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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