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丑天使街的笨女孩孩想找有点帅气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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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缝间的幸福》作者: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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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们的脚板好像耶,都是白白长长的。”他们赤脚,坐在屋檐下。
他一把将她揽到胸口,笑着看着眼前的四个脚丫子,谁的脚板不像,五根脚指头,一个足背一个足弓,至于白白的,那是因为他们习惯穿袜子,没受过太阳洗礼的脚,当然会白得让人嫉妒。
“啊啊啊……小力一点啦,很痛耶。”她缩缩被他碰着的手肘。
“你也会怕痛?”他睨她一眼。
都二十几岁的大女生,竟然还会摔倒,摔到需要进医院让医生缝伤口,真是够了。
“当然痛死了,那个医生下针像在缝牛皮,害我想哭都不敢掉眼泪,他根本不是医生,是屠夫嘛。”
“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摔的?”他埋怨。
听见她从医院打电话过来,他想也不想,终止开到一半的会议,飞车冲到医院里,他不懂,只是摔跤怎么会摔进医院里?于是想象力跳出来告诉他,她不是摔跤而是出车祸,这一想象,吓掉他半条命。
“你没哭?”说谎!他捏捏她的下巴。
他在医院看见她时,她没办法朝他飞奔而来,但嚎啕大哭的声音,吓到身边经过的人,还吓得一个刚领完药的老太太弯下腰,拍着她的背、拼命安慰,有没有搞错?
“都是高跟鞋惹的祸!”存艾做出结论。
“不会穿高跟鞋就不要穿,有人叫你小矮人吗?”她伤在手脚,而他伤在心头上,一抽一抽的,要她的伤口复原,那个抽痛才会停止。
“一定是报应啦。”她揉揉鼻子说。
“报什么应?胡扯。”
他推推她的头,她才不让他推走,一骨碌,又把头埋回他胸口,那里是她的安全巢穴,所有小鸟受了伤,要找的就是这一方温暖。
“是报应啦,摔倒的时候,我心里正在骂我们家组长。”
“她对你不好,辞职就行啦,干么把自己弄得全身伤?”
他最气这个,每次告诉她,别做了、别做了,她却怪得很,就算被人欺负得回家大叫大跳,隔天还是乖乖换衣服、去上班,真不晓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让人又恨又爱。
“其实,组长对我有比较好一点点。”她嘟起嘴、说良心话。
“我怎么看不出来?”
昨天,不是还抱设计图回来修改,一面改、一面骂人家组长没人性。
“她骂我猪头的次数比较少了。”她举证实例。
这样也算好?真是!
她的双手环在他腰间,身子像没骨头的麻糯,软软贴在他身上,眯眼笑着说:“哥……我想吃龙眼冰。”
龙眼冰是他最常弄的,她的胃偏冷,却爱吃冰不爱吃补品,听说龙眼是温补,因此每年的龙眼盛产期,他都会一竿子、一竿子绞下龙眼,剥壳去籽,放在保鲜盒里冻成冰,他想宠她的嘴,也宠她的胃。
“知道了,坐直,我去拿。”
他把她的手脚摆弄好,转身进厨房拿来龙眼冰。
存艾吃一口。哦,超爽的!她色色地瞧着他,嘴里含着龙眼,拉下默恩的头,把龙眼喂进他嘴里,他瞪她一眼,吃了。
“哥,我爱你。”
这三个字具有神奇魔方,每次她说,都会逗出他的笑容。“我知道。”
“很爱、超爱、没人比得过我的那种爱。”
“我知道。”而且还是很霸道、很占有、很自私的那种爱。不过,他喜欢。
“哥,如果哪一天,有人逼我不准爱你,怎么办?”
“谁会那么无聊。”他瞅她一眼。
“有啊,昨天我作梦,梦见一只大恐龙站在我们两个中间,它恐吓我,不准爱你,不然就要把我吞进肚子里,让我香消玉殡。”
他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我说真的,作完那个梦,我早上心情坏透了,因为我知道,那是种坏预兆,果然,你看,我摔跤了。”她指指自己的伤口。
“嗯,让我猜猜,那只恐龙肯定有一个名字。”他捧住她的脸说。
“什么名字?”
“周璃葳。”
“你以为我在乱吃醋。”
“不是,你是在嫉妒,嫉妒我和璃葳每天在一起超过八个小时。你嘴里说有自信,事实上却对自己、对爱情没信心,你口口声声说,世界上我最爱你,却不相信世界上、我真的最爱你,储存艾,你太让我失望了。”他垂下眼睑沉声道,故意玩她。
“不对、不对,我真的相信哥最爱我,真的对我们的爱情充满信心,我才不嫉妒你和谁在一起超过八小时,因为我确定自己在哥心里,是时时刻刻、货真价实的二十四小时。
哥,我是真的作梦了,而且我作梦超准,像我梦见蛇在追我那次,人家说是土地公在跟我讨金纸,我是不是烧完金纸,就没事了?像我梦见被狗追、踩到狗大便那次,我不就中了一万多块的乐透?像我梦到恐龙,不就摔得乱七八糟。真的,很准的。”
“那如果梦到蛇、狗和恐龙一起追你,你会怎样?”他失笑,因为她认真的表情好可爱。
“那、那……那我会变成奥运选手。”光跑都来不及,还有时间想自己会变成怎样?她又不是疯了。
说完,他大笑、她也跟着大笑。他抱住她,说:“傻瓜,梦都是跟现实相反的。那只恐龙告诉你,不准爱我?”
“对,不然的话,他要把我吞进肚子里。”
“所以呢,恐龙真正的意思是说:储存艾,你一定要好好爱你哥,不然我就会把你从嘴巴吞进去,再从屁股吐出来。”
“呕,好恶心。”她挤眉弄眼。
“对,好可怕,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爱我,永远都不准谈心,懂不懂?除非你不介意当恐龙大便。”
她横了横眼,下一刻又变成没骨头软糖,窝在他胸口,挨着、腻着,说:“我又不是智障,没事把这么好的哥让给别人。”
他低下头,亲亲她的额、亲亲她的手,亲亲那些高跟鞋闯下的祸,他问:“这个星期天有没有空?”
“有啊,做什么?”
“我带你去买二十双平底鞋。”
“才不要,穿平底鞋我怎么高人一等?”
“你穿再高还不是比我矮。”他一把揉乱她的头发。
“只要比我们组长高就好啦。”
“你不是说她现在对你比较好了。”
“再好,上司下属永远是对立的。”
他们一句一句斗着,斗嘴是他们最热爱的活动,要是能够这样一路斗到八十岁,银发公公牵着皱纹婆婆,那是多么美丽的事情呵。
一成不变的生活、一成不变的规则,他在规律间呼吸、在规律间吃饭休息。有什么事情值得高兴吗?没有,只有存艾的来信,能稍稍带给他规律外的幸福感情。
存艾是个懒惰虫,有了电脑还是每月一号才肯发信,不像他,一想到就给她写信,一封三封五封八封,他写的信是她写的几十倍。
不过……他不介意、不计较,不在乎自己对她的付出,是她的几十倍。
世间有一个储存艾,就有个愿意为她做牛做马、宠她溺她的吕默恩。
星期日早晨,默恩走到树下,龙眼结出累累果实,硕大的果实挂在树梢引人垂涎,他拿来竹竿,想绞下几竿果实,剥壳去籽摆进冷冻库,再做一次龙眼冰,再想象一次存艾吃冰时的表情。
“哥,你看,龙眼耶。”稚嫩的小女孩声音,从后院围墙另一边传来。
“嗯,你想吃?”
“好想哦,哥,你拔得到吗?”
“不行,要拿竹竿才可以。”
“嗯,可是人家好想要。”
“那是别人的,乖,我去买给你吃。”男孩耐心哄她。
&&& “哥……”
那声哥,软软的、甜甜的撒娇,让默恩想起存艾,想起她总是噘着嘴巴固执地指着树梢,说:“我就要、我就要。”
那次,龙眼还没成熟,他赖不过她,给她弄了一竿子下来,剥开外壳,明明里面没熟,她又怕嘲笑,硬是把不甜的龙眼全吃进肚子,结果那天,她闹肚子,还被他带去看医生。笨……他专属的笨女孩……
“哥,我就要,我就要嘛。”小女生连耍赖的口吻都和存艾相像。
“不行当小偷,会被警察抓走。”
“哥,只拔两颗不行吗?没有人这么小气的啦。”
他可以想象男孩的无奈,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到最后,他会妥协吧?肯定会,那样软软的声音,一次次喊着,“哥……”
果然,他听见脚蹭上围墙的声音,宾果,他猜对了!
默恩走到后院小门边,打开门,一个小偷攀在墙头、一个指使者望着他,傻得说不出话。
男孩动作很快,跳下墙,直觉把女孩护在身后,挺直背,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在墙后听那么久,哪会不知道是谁的错。
不过那年,医生问:“怎么会傻到去吃不熟的龙眼?”当时,他也像这个哥哥一样挺身、护在前面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默恩摇头,说:“进来里面采吧,爬墙容易受伤。”
女孩和男孩相视一笑,他们进门,他给了他们竹竿和塑胶袋,还教他们怎么做龙眼冰,这个下午,他站在厨房,透过落地窗,看着哥哥妹妹的背影,听着他们清脆的笑语,他突然想念起远方的存艾,非常非常想念。
幸好这天晚上,他收到存艾的信,让他的想念在短暂时间里,化成幸福光阴。
哥,你快乐吗?我很快乐。
我去了趟巴黎,那里是所有女人都想去的梦想国度,在那里,连买一包樱桃,一面走、一面吃都浪漫得让人想跳舞。
我买一杯咖啡,走在巴黎街头,那个凯旋门啊,我来来回回走过无数次,我在公园里唱歌,我在白色教堂前喂鸽子,我走过画家村,看着那些没没无闻的画家聚在广场前、替游客作画,我不知道他们心中还有没有当初对艺术的热忱。
哥,我终于找到我想要的结婚礼服,不是将就,而是真正想要的那一种,很简单的船形领,很简单的长垂裙,没有蕾丝和蝴蝶结,里面没有撑上制造蓬松效果的钢圈,连头纱都只是几朵白色小花和透明纱。
那是我在凡尔赛宫附近的街道看见的,小小的橱窗、简简单单的婚纱,一束干净的纯洁百合……看得我怦然心动,又兴起结婚的念头。
我有去罗浮宫,站在一幅幅画作和雕像前,心里想着,原来到最后,人死了,历史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艺术。原来白云苍驹,一瞬间,光阴巨轮碾过,生命存留的不过是些许痕迹。
哥,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死了,会留下什么?
也许某些档案文件里,还能留下哥的姓名,如果死的是我呢?就真的什么也不留了吧。真可惜,年轻时没有好好努力,我也想名垂青史呢。
不谈这么严肃的话题,说说左莉莉吧,她的官司打得怎样,拿到她要的赡养费了吗?那可是一大笔巨款吧,不然哪需要名律师出马,我不知道她这样是幸运还是不幸,走入婚姻要的应该是天长地久、恩爱不渝,怎么到最后得手的,只是一笔可观现金?
哥……可不可以别找离婚官司了?
也许你要嗤之以鼻,也许你要嘲笑我迷信,但在你坏人婚姻同时,是不是也坏了自己的婚姻?
昨天白天睡得太饱,到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坐在阳台往外看,UnclePeter的家有一片很大的绿地,后院是森林,前院种满玫瑰和红蔷薇,中间种着几棵苹果树,一到季节,苹果树就结了累累的苹果,苹果压低了枝桠,既理哥哥常摘下几颗苹果放在我的化妆台上,到了夜里,淡淡的果香散发出来,听说那个能助人入眠。
但即使昨夜有果香助眠,我还是无法入睡,望着满天星星,想起那年夏季,想起我靠在你怀里,想起那次我们讨论几岁结婚、几岁怀孕,几岁把小孩送出国去,几岁存够多少钱,几岁一起环游全世界。
我同你吵,我说:“那些全是废话,当人呐,要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你说:“做人要有计划,狂欢不能使生活变得好过。”
我反对,“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
你说:“一步一脚印,就算碰上变化,有计划就不会让生命偏差!你啊,还没学会走就不要飞。”
我辩驳:“有的动物就是天生能飞不能走,你不能抹杀它的本能。”
你说:“好高骛远的家伙通常死得最惨。”
我不满道:“有人计划一辈子、一步一脚印,到后来不过是死得比较慢,并没有死得比较不凄惨。”
那个时候,我想,奇怪了,我们怎么那么爱争辩啊,哥什么事都让我,独独不在嘴皮上让我,是不是律师性格让你的嘴巴不饶人?
现在想想,通了,哥是担心偏差思想偏差了我的人生。原来,你从没放弃过哥这个角色,从没放弃教育妹妹。
哥,趁着还能够的时候,多教训教训我吧,好想念你训人的样子,那样的义正词严、那样的正气凛然。
P.S.:刘董事长的千金长得怎样?哥有没有偷偷给他心动一下。
&&& 妹 存艾
看完信,默恩拿起皮夹、钥匙,走到附近超市买几颗鲜红苹果。
回家、摆在桌边,轻轻嗅闻存艾在信里提到的淡淡果香,再到厨房拿出冰冰凉凉的龙眼冰,一面吃着龙眼,一面想象自己板起脸孔训人的模样。
默恩坐在超大摇椅里,存艾坐在他腿上、翻旅游书。
她一手拿书,一手抓住环着自己的、他的左手,他没有她那么闲,事务所刚开不久,很多时候他得老板兼撞钟。
忙,会让人跳脚,幸好,他不是那种情绪过多的男人,所以多数时候,忙碌还不至于影响他的情绪。
因此他的左手让给她玩,而右手拿着新案子做研究。
“哥,其实自由行并不难耶。”
存艾放下书,开始玩他的手指头,哥的手指头超长,可以在钢琴上,按下九度、十度音,哥没学钢琴是音乐界的不幸。
“哦。”他回答得心不在焉。
“只要我们事物在网路上找好饭店、订好机票,再弄清楚交通问题,看要搭地铁还是租车,就可以顺利玩一趟了。当然,语言能力很重要,所以哥,你当我的语言翻译机,好不好?”言下之意是,他陪她一起去。
伸出右手,把手指头扣进他的指缝间,一弯一勾,十指交扣,不管春夏秋冬,哥的掌心都让她觉得舒适,他有一双冬暖夏凉的手。
“好。”他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却满口承诺。
“真的吗?那你觉得哪个国家当我们的初体验比较好?”打开手,她在他的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要是有一种能把字烙上人体,却不让人疼痛的机器,她一定要在他的掌心烙下自己的姓名、烙下自己的心。
“都可以。”他敷衍道。
哇,这么好商量,都可以耶,那……“除了中文,哥最行的应该是英文吧,那我们去英语系国家,可不可以?”她往后仰,眼睛对上他的下巴。
&&& “可以。”
“英国太贵了,英磅吓死人,一比六十六,喝一杯开水比在台湾喝珍珠奶茶还贵。法国、意大利都用欧元了,不过欧元也贵,一比四十四……不然,我真想去欧洲,听说捷克美得会让人尖叫,不然去大陆好了,所有人都说人民币会涨,趁还便宜的时候,先去那边走走,你觉得怎么样?”她开始认真计划,脑子间瞬地浮现好几个地方。
&&& “好。”
“可是我不太喜欢去大陆,听说那里的导游很爱叫人家买东西,买茶叶、买蚕丝被、买玉、买珍珠粉……我不喜欢被强迫推销的感觉,哥,你咧?”
&&& “嗯。”
“对吧,谁都不爱被推销。不然……纽西兰、澳洲也可以啦,不过现在纽币、澳币都在二十三、二十八块,还是贵了一点,我同学在十九块钱的时候去玩,罪恶埋怨一瓶300cc的汽水居然要三块澳币,折合新台币将近六十块,要是我们现在去,就要八、九十块,哦,太贵了。”她扳动手指头算。
&&& “嗯。”
“虽然我不太喜欢泰国的感觉,可是看来看去,好像泰铢比较可以,不然……好吧,退而求其次,何况你的事务所也不能离开太久,我们去泰国好了,花费少、时间只要五六天,你说好不好?”
&&& “好啊。”
“真的吗?太棒了,就这样说定喽。”说着,她松开他的手,跳下他的脚,再拉起原先的左手,要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存艾……我在忙。”他很无奈地扫了她一眼。
“可是,你说好的啊。”
“什么事?”
他一脸茫然的样子,让她明白,自己白高兴了一场,他根本没在听她讲。嘟起嘴巴,她不开心道:“你说要和我去泰国玩的。”
哦,原来刚刚在说这个?他把她拉回大腿上,圈住她的腰,一扭身,摇动屁股下的椅子。
“存艾,你知道我很忙,对不对?”
“嗯,可是泰国只要五天就可以回来。”是他答应人家的说。
“我每天都要出庭。”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嫌足够的钱,他是个现实的法律人,专办离婚官司,很清楚金钱在婚姻里扮演什么角色,即使他对自己有充足信心,会疼她、爱她一辈子,但他仍然无法抹杀金钱的重要性。
“那个周璃葳不能帮你吗?”
“我们擅长的是不同领域的案子。”
“那……你要多久才可以陪我出国玩?”
默恩看着她,没有答案,他是个按部就班的男人,赚钱是第一步,结婚是第二步,生小孩是第三步,养小孩是第四步……
他没说话,存艾已经知道答案,扁扁嘴,她生气了。
“存艾乖,等我把这几个案子整理一下,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吃饭……又是吃饭,吃饭成了他们生活中唯一的娱乐,比较起来,还是当学生的时候好,至少那时,偶尔他们会一起去看个展览,会去阳明山逛逛,现下,他眼里除了工作与责任之外,再看不见其他。
“不要、不要、不要。”她闹别扭。
“储存艾,你可不可以长大一点、懂事一点,我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他试着和她讲道理,可是和番婆讲理……很费力气。
“我够懂事了,不然我会挑法国英国,才不会选泰国呢。”她连声嚷嚷。
“拜托,英国法国又不会跑掉,我要是弄坏几个Case,名声搞臭,以后我别想接案子、别想赚钱、别想做所有我们想做的事了。”他的口气很训人。
“反正都是要做的,现在做和以后做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现在出去玩,玩得不会尽兴,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搞定,如果我把事情处理好再去想玩的事情,是不是可以玩得心无垩碍?”
他的脸色超难看,她知道,再说下去,就不只是训人而已,她的哥是律师,讲出来的话既清晰又有条理,闹到底,结论就是她吃饱没事做,专门任性捣蛋而已。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而是事有轻重缓急、先后次序,什么事该先做、什么事该缓一缓,你够大了,应该有概念。”
和律师辩论?她笨了她。
存艾不语,离开他的腿,跪坐到沙发上,手肘支在椅背上,手背撑着不如意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瞪向落地窗外。
天空很蓝,白云很美,在这么美丽的阳光照映下,罗浮宫前的玻璃金字塔,一定会闪闪发光,而香榭里居的咖啡香,一定浓得让人流口水。
他放下案子,轻轻走到她身后、抱住她,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存艾,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爱你。”
&&& “有。”
“有没有说过,在结婚之前,我要剔除所有会破坏婚姻的因子,我要确定我们的结局只有一个——天长地久。”
“没有。”她转过身,看着他专注的容颜。
“那,你仔细听,我要赚足够的钱,不要你怀孕时,还要委屈自己坐在狭窄的办公桌前,被组长骂成猪头;我要把事务所弄得很稳定,稳定到就算我不在,也不会倒闭;我要在你怀孕的时候,花很多时间陪你,在你得到产后忧郁的时候,有很多时间把你抱在怀里,我要和你参加孩子的每一场家长座谈会,还要上山下海,陪孩子做暑假作业。”
“听起来,你比较疼孩子,比较不疼我。”她噘起嘴说。
“如果孩子不是你生的,我就不做这种事了,我这是爱屋及乌。”
一句爱屋及乌,他把她逗笑了。
转过身,存艾双手环住默恩的肩膀,微微叹气。好吧,反正他们都还年轻,机会多得是,但她的心还是有点不平,需要一个热辣辣的吻来做补偿。
仰起头,她封住他的唇,她要法、式、热、吻。
存艾的信,默恩直到隔天清晨才回,因为他看了一整晚的照片,于是昨夜梦里的每个场景,都是那年的秋天。
存艾没看过这些照片,会拍下它们只是一时兴起。
三、四百张的照片,有许多都是摄影师在非刻意状态下拍的,而他最喜欢存艾逗弄小猫咪那几张。
她穿着一袭嫩黄色的礼服,造型师在她发间别上向日葵造型的小发夹,那样的金黄,黄得耀眼,存艾变身成一颗闪亮太阳。
小猫是造型师的宠物,临时找不到保母,就把它拎出门,拍照休息空档,存艾手里拿着一大把石斛兰,她用金黄色的石斛兰搔痒小猫,小猫伸出爪子喵喵叫,和她玩得不亦乐乎,存艾脸上的笑容太娇甜,让摄影师不由自主地在瞬间,拍下十几张连续照片。
默恩叹气。最近不明原因的眼皮乱跳,跳得他胆颤心惊,似乎有什么坏事即将发生,他不是个迷信男人,但他开始相信预感,会不会是存艾将在旅行中发生问题?会不会存艾又不听话、跑去淋雨?会不会她又穿了双会为难自己的高跟鞋?
算了算了,不猜,他还是把存艾叫回来吧,把她带在身边,比较心安。
妹,我很快乐,因为你快乐。
我想骂你,好不容易去一趟巴黎,为什么去买樱桃、不买LV,机票很贵耶,你的脑袋真是坏掉了,咖啡走到哪里都有,换算成欧元的咖啡肯定比新台币的贵,喝什么咖啡嘛,要喝也该喝法国香槟……
怎样,有没有义正词严,有没有被教训得很爽快?
你啊,既然三天没被骂,就全身不对劲,那么快回来吧,丢掉那个无聊的鬼协定,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一天照时辰、念你十二次,不够的话,每个时辰中间再补上小点心,如何?
谈到左莉莉,和对方的律师谈过几次之后,她的前夫终于出面,是个长得很称头的中年男子,配在莉莉年纪大了点,但他的性格成熟稳重,比起左莉莉的歇斯底里,要好沟通得多。
他说,他不想再拖时间,左莉莉要什么都给她,他没意见,说完这句话,左莉莉当场大哭,在泪水迷蒙间签下离婚协议书。
我以为她是心想事成、喜极而泣,没想到她告诉我,她以为这么严苛的条件,会让她的丈夫放弃离婚,没想到为了外面的狐狸精,他不惜一切。
原来,左莉莉对她丈夫是放不下,而非决心放下。男女之间,很多事真的难以理清。
读过你的信,我到附近超市买了几颗苹果,放在床头柜,最近我总是睡得不安稳,不晓得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常常半夜不明所以的惊醒,我去看医生,医生开松弛剂给我,说半颗粉红色的小药丸,就可以让我一觉到天明。
你要笑我了对吧?笑说,失眠是老年人的毛病……我猜,我已经很老了,至少心境上够老。
存艾,你常说自己很有爱心,说你在胸口储存了很多的爱,那么请问:“心中有爱的善心女孩,愿不愿意回来陪陪我这个独居老人?我对你……有无数思念。”
我期待你的答案。
告诉你一个笑话,我办公室里聘了个新助理,助理的个子矮小,但相当能干,(尤其对金钱方面)谁出差、谁支钱,都别想多拗她几块钱,上星期吴律师南下出差,他报收费站的钱,只不过多报一站,就被她抓出来,因此我充分相信,她绝对可以帮我看紧荷包。
回到重点,她个子很小,我猜她的身高不到一百五十公分,所以她总是穿着很高、很高的高跟鞋。
有一次,她从我的办公室走出去,差点儿摔倒,我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要穿那么高的鞋子?”她回答我,“我痛恨仰人鼻息的感觉。”
呵呵,原来仰人鼻息真的会让人受不了,你选择一个很好的方式,来惩罚你们的猪头组长。
不过,现在不比上班了,你还是乖乖穿我买的平底鞋吧,尤其是旅行,舒适安全最重要对不对?我不在你身边,摔跤了没有人可以给你安慰,你要慢慢走、仔细看路,至于高跟鞋,你的腿够美,不需要它来锦上添花,知道没?
p.s.:把你看过的那件结婚礼服样式画给我,我想看看什么是你最想要的款式。另外,传一个很大的档案给你,记不记得,我们一时兴起,去拍的婚纱照?
没错,就是那几百张照片,看看吧,挑几张喜欢的,拿去洗,记得告诉我你最喜欢哪一张,看看和我喜欢的相不相同。
信寄出,已经不早了,他早上还有几个会要开,下午要出庭,帮一个明星从富商那争取孩子的监护权。关掉电脑,他迅速离开位子,今天,又是一个很忙很忙很忙的日子。
这是个美式婚礼,在郊外的庭院餐厅举行,吃的是自助Buffet,有花墙、有剑山,新郎骑着帅帅的白马迎娶新娘。
参加婚礼的都是新郎新娘的朋友,亲戚们被安排在晚上的传统喜宴,新郎是默恩的学长,来参加的人都穿着礼服。
默恩一身黑色燕尾服,而存艾是一袭纯白及膝礼服,衣服是临时找到的,她很挑剔,什么款式都不喜欢,也说不出自己喜欢什么,只会扁嘴道:“等我看见,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是不是很任性?幸好,默恩早已经习惯她的任性。
穿上那身衣服,存艾本来很不甘愿,但当她看见满地的熏衣草园,和几千朵玫瑰装潢出的花墙,立刻让那个浪漫气氛,浪漫了心情,她微嘟的小嘴忍不住向外扩展,扩出一张甜美笑脸。
她对所有人笑、和所有人说话,连对周璃葳都难得地露出笑容。
默恩嘲笑她,“我以为璃葳是你的天敌。”
“她是啊。”
“那你对天敌的态度未免太客气。”
“没办法啊,熏衣草会松弛人类的神经。”
“那我要在办公室、家里种一大推熏衣草,你见到璃葳,就不会摆脸色。”
“夸张,我哪有摆脸色?我只不过在你胸前挂了——“吕默恩,储存艾专用”的牌子。”
“只挂一张牌子?你会不会太客气。”
“好啦、好啦,我承认,不只是挂牌子,我还在你的每一寸皮肤刺上了我的签名。”
曾经有过的嫉妒,早在他的态度中销声匿迹,他那样明显的爱意,她还能看不清楚、搞不明白?
他笑开,顺顺她的长发,他从不介意让她在自己身上做印记。
“想不想要一个浪漫的婚礼?”他在她耳边低语。
&&& “要。”
“知不知道这样的婚礼需要花多少钱?”
她伸手堵住他的嘴。“如果你要告诉我,办上这样一个婚礼,你得多赚几年的钱,我不要了。”他失笑,存艾已经被他的精算法吓到了,他捏捏她的脸颊,凑近她的鼻子、磨蹭道:“小姐,将来是你要当家的,连算钱都不会,怎么当个好家庭妇女。”
“不然,我去赚钱,你在家里当主夫。”她的工作越做越上手,说不定很快就能干掉猪头组长,到时候,轮到她闲闲没事做,到处指着菜鸟骂猪头。
“可以啊,等你赚得比我多,再来讲。”
她吐舌头,就知道,他是律师,哪会这么好说话。
“接捧花了!接捧花了!”几个女孩子在尖叫,往新娘方向跑去。
存艾看了他一眼,笑问:“哥,如果我接到捧花,我们可不可以直接奔入礼堂?”
她又逗得他想笑。“看来,你真的很想嫁给我。”
“是啊,超想、超想。”
“那么……去抢捧花吧,抢得到的话,再来讨论。”他一掌拍上她的小屁股,看来,他的新娘已经准备好,他得加快自己的赚钱计划。
存艾没有抢到捧花,那些女生一个比一个厉害,看来现代,想结婚的是女人,不想结婚的是要负多半责任的男人。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存艾翘高嘴巴,用可以吊上三斤肉的那种翘法。
为了安慰她,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停车,他带她去看婚纱。
走进婚纱礼服店,默恩没想到存艾会人来疯,会乱七八糟乱尖叫,会可怜兮兮问他,“哥,我们可不可以拍几组婚纱照?”
因为她很可怜,因为他宠她、舍不得她可怜,于是点头,然后整个摄影礼服公司的人瞬间大忙起来。
他们临时调来造型师、摄影师和助理人员,存艾在挑选礼服同时,整组人马立即准备就绪。
只是一个临时起意,只是打算玩个十组二十组,没想到美丽的存艾让摄影师老板动了心,拍了一组一组又一组,连续谋杀了几百张底片。
他们在摄影棚里面,拍最传统的婚纱照片,或坐、或站,拍得兴奋不已。
存艾觉得不过瘾,于是他们驾车,一路杀到林家花园拍古装照,看着默恩穿长袍的拙样,她笑到前俯后仰,而存艾像是天生的模特儿,光是在玩乐间,就让摄影师的“食指大动”。
然后,存艾换了套嫩黄色礼服,他脱掉外套、松松领带,反折起衬衫袖子,一派的轻松自在,他们在公园里自由玩,和小猫的互动照就是在这里完成。
深夜,他们来到海边,几百个小烛火排成爱心图样,他们拿起仙女棒在爱心里转圈圈。
第一次,她知道他竟然会拉小提琴,虽然提琴不怎么样、拉出来也只是简单的曲调,但她有了身为女主角的幸福感觉。
今晚,不懂浪漫的他,在摄影师及助理人员的协助下,完成了一场浪漫爱恋。
拍完照,已经很晚,大家都累坏了,摄影小组索性窝进厢型车里睡大觉,而默恩和存艾睡不着,他们背对着背、坐在沙滩上,低声轻语,聊一整个晚上。
“哥,我会记得今天。”她对着未熄的蜡烛说话。
“为什么?”
“如果没有人帮忙,哥永远不会做这么浪漫的事。”她笑了,对默恩,她不贪心,有一场浪漫已然足够。
“你喜欢吗?”他伸出食指,在浪漫的光晕里、在细细的沙滩上,写下吕默恩爱储存艾。
“没有女人不喜欢浪漫。”她将他写成的字,用一个、两个、三个、很多个爱心圈起来。
“我以为女人比较喜欢的是安全感。”看来,他对女人这种生物,还不是太了解。
“错,女人不会记得你每个月赚多少钱回来养家,却会记得你在生日时送给她的一条白金项链;女人不会因为男人工作得像牛像马、挥汗如雨而感动,却会因为他们在耳边说一句亲爱的,我不能失去你,而潸然泪下。
男人可以忘记做家事、不会赚大钱,却不能忘记两人的结婚纪念日、不能不会动不动开口说出那三个很俗气的字;男人可以不必每天吞威尔刚让女人喘嘘嘘,但一定要记得在早上出门前,给她一个甜蜜的亲吻。”
原来浪漫这么重要,他还以为,负责任才是首要。所以她老是想环游世界,是因为要那个浪漫感觉?
“我知道了。”他会略略修整计划,把她要的浪漫感觉摆进计划里。
时间一分分过去,初升的朝霞染红了海面,他搂着她、她靠着他肩膀,一起看向远方、看向他们的未来。
他们不知道,在太阳射出第一道光芒时,摄影师拍下他们的背影。
而存艾也没想到,不知她被浪漫的晨曦感动,默恩也因为感动做出另一个不在计划内的冲动。
他说:“存艾,我们结婚吧。”
存艾的信迟到了,他连发两封信去问她,为什么还不寄信来?是不是人还留在国外、没回到家?
对于他的信,存艾始终没有回复,于是他告诉自己,再等三天,如果再等不到信,就打电话给储阿姨,把事情问清楚。
“默恩,你这两天怎么搞的,心神不宁?”
门板被敲了两声,他抬头,发现周璃葳站在门边,她半倚着门,轻笑问。
璃葳是个很好的员工、很好的搭档、很好的朋友,她成熟妩媚、懂事体贴,她聪明理智,不耍脾气,她可以分享他所有痛苦和成就,任何男人,身边有个这种百分女人,都会动心,独独他,他是怪物。
“存艾没给我写信。”默恩放下笔,大拇指压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眼皮跳得更凶了。
“你们已经不可能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手?”周璃葳望住他,目光中有淡淡的悲悯。
放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就算存艾和他之间早已不可能。
“理智一点,你们越是这样羁绊对方,就越是让对方得不到幸福。”
她不懂,他是律师、最擅长分析利害得失,怎么会深陷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
“因为,爱彼此是打从我们出生就带来的本能,而分手不在我们的学习能力里面,我无法不羁绊她、她无法不把我放在心上。”
他也为此而痛苦着,但能如何?
就像他不能让大象飞上天,不能让蝴蝶变成肉食性,不能叫鱼类搬到陆地,不能逼北极熊住进赤道地区啊,同样地,他也无法教自己放手对存艾的感情,这样的话……妨碍了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妨碍自然定律。
“难不成,你们要继续这样,彼此折磨下去?”
周璃葳这句话,默恩没有回答,久久,她以为久到再也等不到他的话时,转身要走,没想到,他开了口。
“你弄错了,我们从来不折磨彼此,存艾很努力地让自己快乐着,因为她清楚明白,唯有她快乐,我才能够快乐。”
对,快乐,即使不能相属,他们也要快乐,为对方,为心底深爱的那个人。
周璃葳叹气,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默恩在纸上写下“储存艾”三个字,然后用一连串的“I Love you”把她的名字密密圈起。
曾经,他慎重计划着所有的事,包括他的人生事业、爱情与婚姻,谁知,天外击下一阵惊雷,把他的计划全数烧焦,害他的人生僵在这里,再也无法幸福。哎……
如果他不是上天眷爱的那个人,没关系,只要上天多眷顾存艾,他愿意学会满足。
眉敛起,喜乐已远离他的生命,他再也感受不到幸福,唯有存艾的来信可以为他捎来些许快乐,但她的信……迟到了。
突然,电脑荧幕出现一个对话框——你有一封来信。
沉下的眉头迅速扬起,不自觉的笑意飘上眼角,他把游标向对话框滑去。
哥,你快乐吗?我很快乐。
这一次我到中国大陆去,那个巍峨耸立的故宫啊,我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哇!
&&& 哇!哇!
光是站在白玉做的地面上,我就觉得自己像个俯瞰天下的帝王,心,蠢蠢欲动着,难怪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想要抢夺帝位。
紫禁城分前后,前为朝、后为庭,朝是帝王与臣子议事之处,(你可以说它是办公室,只不过,哇!好辉煌雄伟的办公室,坐在里面,真会让人睥睨天下)未成年的皇子和女人都不可以进入。
紫禁城后面,则是皇帝的家,那里让人有点小失望了,御花园没有电视上演的那么大,每间屋子也都小小的,想来,那些一辈子生活在后宫的宫女和嫔妃们真可怜,关在那样的地方怎么不把人心给关窄了,难怪没事她们要斗斗心思,看谁能把谁给斗下去,没有这种心机娱乐,日子还真的满难过的。
哥,我看完照片了,总共三百七十八张,我最喜欢的一张,是摄影师在晨曦间拍下我们背影那张,我靠在你身上,风扬起我的裙摆、吹膨了你的衬衫。
那天,我们的心都教爱情灌满满,那天,你总算松口、说要结婚,而我决定把算命先生的话踢到一边,先嫁再说。
而且,你肯定无法想象,当时有多少黄色镜头在我脑海里闪过,我甚至想到自己躺在你那张大床上,一面把你亲得嗯嗯呃呃叫,一面对你的圣母比中指,用很骄傲的表情告诉她,到最后,我还不是赢了咩。
咦,会不会因为我过度骄傲,圣母看不过去,才故意让我摔了大跟头?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再多耍点脾气,闹着身上的那件小礼服丑到让我无法出门,是不是,我们就不会去参加学长的婚礼?
如果我不要一时兴起、你不要鼓吹我去抢捧花,如果你不要太宠我、不要带我去看婚纱,如果我不要耍三八,逼着人家给我们拍照……是不是你就不会冲动、不会向我求婚?
那么,直到现在,我们仍然继续住在一起,也许没有性、也许继续讨厌圣母对人类本能的干预,但我们还是在一起。
我仍然在你坐在摇椅上看书时,爬到你的腿上,圈住你、抱住你、亲亲你、窝在你怀里,窝得好安心。
虽然你依旧忙得只能偶尔陪我去吃吃饭,但等你下班的时间里,我可以偷穿你的衬衫,假装自己被你抱满怀;虽然讨人厌的周璃葳依旧赖在你身边,但她只能赖在你的办公桌旁,而我能赖在你的床上。
生气时,我可以去对着代表吕默恩的龙眼树发飙,踢它、捶它、骂它,而它就像吕默恩,对我的任性耍赖一贯的宽大包容;伤心时,我可以去抱它,脸在粗粗的树皮上磨蹭,告诉它,哥,我真的很爱你,比爱自己更爱。
可我们的婚事戳破了所有东西,事实把我们的幸福、甜蜜、爱情、美好……通通埋进泥淖里。
不是我选择的,但我失去了哥。
我们为什么想要结婚呢?不结婚就好了,对不对?现在的人谁会想结婚,同居就很不错啦,都怪我贪心,都怪我太贪图你的肉体,都怪我黄色影片看太多,一天到晚想把你吞进肚子里,可是……惩罚未免来得太快太猛。
左莉莉很可怜,她爱的男人不再爱她,但储存艾比她更可怜,她爱的男人不被允许爱她。
哥,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是不是因为我常常和圣母作对?那么如果我现在受洗,可不可以请圣母赦免我的罪,让我和哥可以回到那段,虽然不能圈圈叉叉,却幸福得让人嘴角发笑的日子?
默恩淡淡的苦笑。这个念头,他不是没想过,他甚至想要背弃天主,背弃自己的信仰,排除一切障碍,只求让存艾回到自己身旁。
关掉电脑,收拾好办公室,他要出去走一走,现在的他,无法理智思考。
清晨,存艾在默恩身边醒来,身上穿着他的睡衣,宽大的领口让她小露香肩。
昨晚,他太晚回家,她索性赖在他床上看小说,不知不觉睡着了。这次,他没把她抱回自己的床上,而是环着她的腰,把她当成抱枕,一觉睡到天大亮。
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夫妻,小小越轨没关系。
存艾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满是胡渣的性感下巴,笑着亲一亲又亲一亲,好高兴哦,她的心在飞舞。
虽闭着双眼,但默恩早已让怀里的骚动扰醒。
存艾沿着他的下巴往下亲,亲亲他的耳朵、亲亲他的脖子、亲亲他的锁骨、亲亲……
没有了!她的亲吻到这里截止,因为某个男人出现生理冲动。
他迅速下床、跑进浴室里。她追着他进浴室,笑眼眯眯问:“冻袜条了啕?”
“你啊?”他没好气地瞪她。
被瞪无所谓,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心情很好,就连窗外的小鸟叫声都好听得不得了。哎,美丽的日子啊……他们、就要、结婚了!
吕爸爸、吕妈妈今天要回来,而她的娘和UnclePeter也要从美国飞到台湾,两家人将聚到一起讨论他们的婚礼。
YA!YA!YA!他们要结婚了亏!爽啊爽啊爽,全身上下几千亿个细胞都在欢唱,结婚好、结婚好,结婚不分老和少,人不结婚好像流浪狗,没人靠,结婚最好,结婚好、结婚好!
存艾乱七八糟地唱着改编歌,拿起默恩的牙刷,挤牙膏、刷牙。
他不喜欢这样,觉得有卫生上的疑虑,但任何事只要是存艾做的,他再不喜欢都会习惯成自然,所以他放弃刷牙,直接在掌心挤上洗面皂,当他将泡泡搓得细细绵绵,预备往脸上擦去时,鸭霸存艾叼起牙刷,把他手上的泡泡往自己脸上抹。
“我还要化妆,你先帮我。”她满嘴泡,说得不清不楚。
“耍赖大王。”
“谁教你要爱上,认了吧。”她拍拍他的帅脸。
是啊、认了,还能怎样呢,谁教他爱了她十几年,想后悔,已经没有退路。
昨天存艾提早下班,把家里从上到下彻底清扫一遍,像初进门的媳妇、急欲讨公婆欢心,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她为了两人的婚姻而努力。
刷好牙、洗好脸,终于轮到他,存艾冲回自己房里,三两下穿好衣服,搬来一大堆化妆道具,进他房里求救。她是个连化妆都要哥帮忙的女生,像她这样,除了吕默恩,谁敢娶进门?
他把她按在椅子上,先替她擦保养品。
“哥,如果我们的八字不合怎么办?”她突发异想。
“有什么关系,我拜天主、不信佛道。”幸好,天主不看重男女的八字问题。
“哥,如果他们双方聘金谈不拢怎么办?”她开始有了婚前忧郁。
“钱的事我最擅长,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开玩笑,当事人的赡养费让他谈过,离婚本来是悲伤的事,马上变成喜事。
“如果他们看彼此不顺眼怎么办?”他们家UnclePeter是外国人,吕爸爸吕妈妈不知道会不会有种族歧视。
“没关系,他们以后不会有太多机会碰面。”只要吕默恩看储存艾顺眼,储存艾看吕默恩顺眼,其他的人,他真的无所谓。
“应该早点让他们先建立关系的。”先送送照片也可以。
他叹气,放下唇笔,把她拉起来,揽入自己怀里。
“存艾,不管谁顺不顺眼,什么事谈得拢不拢,谁和谁的感情合不合,这些都不会影响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我爱你、你爱我,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一起、都要结婚的事实。”
她笑了,红红的唇角拉出一个漂亮的四十五度角。“你保证?”
“我保证。”
“你发誓?”
“我发誓。”
“不管什么事都不会让我们分开?”
“对,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她终于笑了,把婚前忧郁踢到外层空间。是啊是啊,她已经想了二十几年的事,怎么会不成功,国父革命都不知道有没有搞那么久。
“啊!哥,快点、快点,快九点了,我妈和你妈都快到了。”存艾跳起来,像颗跳蛋,碰撞了他的下巴,但他无所谓,他比较担心她不快乐。
当两组人马碰面那刻,再迟钝的人都可以感觉出不对劲,存艾的父母亲和默恩的父母亲对视的眼里,装了太多事情。
储妈妈看了看吕家夫妻,再望了望两个十指紧扣的年轻孩子,叹息。许多年前她便明白这两个孩子有非要在一起的决心,她才会把女儿留在台湾。
但怎么会这样?
未开口,泪先垂,她被命运摆了一道,当年的错误决定,祸延子孙。
储妈妈艰难启齿,“默恩,是你们的孩子?”
吕妈妈叹气,“是,他是我们的三儿子。”
UnlcePeter握了握妻子的手,在她开口之前先发话,“存艾,去把东西收一收,我们回美国。”
“为什么?我不要。”
说着,存艾变成一颗跳蛋,直接跳进默恩的怀里,紧紧锁住他的腰,不肯两人之间存下缝隙,再小的距离都不肯。
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办公室同事早就警告过她,说婚礼那种事情,是两个家族的交战,大家都把它当成必赢的战争,卯足全力,他们还说,那种交战是现代结婚率降低的最主要原因,
只是她没想到,妈妈和UnclePeter这么不讲理,连坐都没坐下,就给人家下马威。
“存艾,乖,等我们回美国,Uncle再好好跟你解释。”
他走到存艾身边,拍拍她的肩,存艾不给面子,挥开他的手,把自己往默恩的怀里埋得更深。
“储女士,可以听我几句话吗?”吕妈妈看一眼惭愧的丈夫,叹气道。
储妈妈没回答,吕妈妈继续说:“我们这一代有我们的恩怨,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我们是不是该放下一切,听听孩子的意见,毕竟做错事的是我们大人,不应该让他们去承担责任。”
储妈妈摇头沉默。吕爸爸和UnclePeter也无语。
存艾和默恩互视一眼。
所以……他们之前认识?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恩怨情仇?商业利益、还是交恶的朋友?不管是哪一种,都无法影响他们!
吕妈妈再看看一对相拥的孩子,心疼啊,这对教人不舍的好小孩,她怎能不帮他们一把。
“存艾这孩子,我从她四岁就认识了,那时候她还在念幼稚园,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我疼她,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女儿的关系,谁都没想到,上了国小之后,我还能见到她,这些年,她和默恩的感情我们看在眼里,他们谁也离不开谁,在我们可以阻止之前,他们已经是生命共同体。所以,成全他们吧,不管有任何理由,都别破坏这段难得的情缘。”
“吕妈妈……我好爱你哦。”存艾走到她身边,双手圈抱住她,“以后我一定会每天孝顺你。”
“傻孩子,吕妈妈都知道。”她拍拍存艾的脸,安慰。
交给她吧,无论如何,她都要成全他们。
“他们,不可以。”储妈妈说得暂钉截铁。
她在女儿眼底看见哀怨,但她没办法成全。吕太太说得对,不是孩子的错,但身为她的女儿,一出生,便带了原罪。
“为什么不可以?给我一个理由。”
默恩挺身而出,明白有一段长辈不愿他们知晓的过往,他清楚那段故事正主宰着他们的未来,而他,不打算束手就擒,不愿眼睁睁让存艾离开自己。
“你们……不适合。”
储妈妈对默恩有罪恶感,她怎会不清楚他是个多么好的孩子?
那年他们深谈过,他的负责、他的品性,任何一个当妈妈的,都乐意默恩来当自己的女婿,只是……很抱歉,他们不适合。
“阿姨忘记了吗?在阿姨和Uncle出国之前,你已经把存艾托付给我了,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们是适合的,现在却不适合了?”追出那段过往,或许对长辈不公平,但这时候,他选择为自己和存艾自私。
储妈妈看看女儿、再看看他,凄凉一笑。
她不是坏人,却做出最坏的事,报应应该落在她身上才对,怎能让孩子承接?
她皱起眉头,将目光转向吕爸爸,那一眼,让吕家夫妻有了警戒。
不会吧?莫非存艾是……
吕家夫妻瞬地瞠目对望,他们再转向她时,她微微点头,她知道,他们看出来了。“总之,你们不能结婚,存艾,跟默恩说再见吧,行李不必带,重要的证件带着就好了,我和Uncle在外面等你。”储妈妈拉起丈夫的手往外走。
怎么、怎么可以是她单方面的决定?
不行这样的,妈妈难道看不出来,她爱哥、哥爱她,离开哥,她连一天都活不下去吗?
她向吕妈妈投去求救的一眼,她表明要挺她的呀。
但吕爸爸、吕妈妈都没回眼望她,他们都太混乱了,那颗心呐,一时间摆不定。
“储阿姨,对不起,我不会让存艾离开。”默恩站在存艾面前说。存艾是他的,这点,谁都无法更改。
“我也不要。”存艾紧拉住他,对母亲倔强道:“你高兴,我要嫁给哥,不高兴,我也要嫁给哥,适不适合,要由我们来决定。”
“存艾。”储妈妈唤女儿一声。
“我听不下去啦,如果我只有十五岁,你可以骗我,用那个‘不适合’、‘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烂借口说服我,如果我只有十八岁,你可以用切断我的经济援助,来逼我妥协。”
“但,很抱歉,我已经二十六岁,我再清楚不过,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我的人除了哥,没有别人了,我只要他给的幸福,我只要待在他身边,我的人生只要他来参与,其他的人,进不了我的眼。”
“妈,你有Uncle、你过得很幸福,当年我再舍不得,还是放手让你追求婚姻,现在,也请你公平一点,祝福我和哥。”笃定再笃定,谁都无法动摇她的意志,这辈子,除了哥,她谁都不要。
“你错了,你们在一起只会有罪恶感、无法幸福的。”
“这件事,请阿姨交给我吧,存艾的幸福由我来保证。”揽住存艾的肩膀,默恩打定主意,就算得不到双方家长的祝福,他还是要照做。
“你们在固执什么啊?就相信大人一次,不会吃亏的。”储妈妈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他们。
“我们也不懂得阿姨的反复,但阿姨说错了,我们不是固执,而是扞卫,我们要扞卫自己的未来,不能因为阿姨的几句话,就放弃我们多年的感情。”他说。
“扞卫?”她喃喃自语。
发出一声苦笑。多年前,默恩的母亲也曾经这样说过,她要扞卫她的婚姻、扞卫她的家庭,果然是母子,扞卫呵……
储妈妈向吕妈妈投去目光,嘴里讥诮透露出心酸。摇头,她轻轻靠近丈夫怀里,坚持的泪水终于淌落。
母亲的泪水让存艾深感抱歉,她走到母亲面前,拉起她的手。“妈,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办法离开哥。”
“如果你还要我这个母亲,就和我一起回美国。”真悲哀,到最后,她只能用亲情来威胁女儿。
存艾咬唇。“妈,我清楚你为我做过什么样牺牲,你可以不生下我,你可以自私一点,把我丢在垃圾桶,但你没有,你背负着单亲母亲的包袱,用尽心力养我、照顾我,若不是Uncle,恐怕你这辈子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我很爱妈,你心里明白,但这件事……对不起,我不能听你的。”
“你可以不听我一百件事,独独这件,你非听我不可。”
“为什么?”清楚明白的三个字,这声音出自默恩。
他要一个原因、一个理由,他心知肚明,储阿姨不是不讲理的女人,她不会无缘无故反对一件自己在多年前就默许的事,更不会在兴高采烈、将谈论婚事的今天来个逆势大转变。
他分析着,问题一定比自己认知的更严重,他必须追出答案。
“因为……存艾是我的女儿,对不对?”
一直保持沉默的吕爸爸终于开口,却是一开口便吓傻了两人。
炸弹落下,砰!摧毁了默恩和存艾的神经,他们傻了、钝了、呆了,他们看着满屋子的人,咀嚼那句话代表的意义。
默恩是律师,处理过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临时状况,他的反应一向被业界所夸耀,可是现在,他和没受过训练的存艾一样傻了。
储妈妈心疼地看着他们两人,久久,从齿缝里迸出证实。
&&& “是。”
紧接着,又是一阵静默,大家的眼光都落在存艾身上,她没哭,只是傻着,傻得很严重,心里仿佛流过一道盐酸河,所经之处都被腐蚀得斑驳,痛在哪里,说不出口,只觉得世界在她眼前瞬间变黑
看不到了,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明天,看不到她的爱情怎么会被摧折得厉害,看不到她想了二十几年的美梦,一下子变成尖锐的流刺网,把她牢牢系在网中间,锐刺勾进她的肌肤,巨痛一阵又一阵轮番爆发……
好痛,她的心,她喘不过气了,怎么办?哥……哥……她看不见她的哥啊……
谁藏了他?那么坏,那么坏的人,怎么可以是她的妈妈……
吕爸爸走到存艾面前。她竟然是他的女儿,难怪,第一眼,他就好喜欢这个女孩,他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存艾却像被电到似地,用力会开他的手。
回过神,她急道:“对不起,吕爸爸,你人很好,可你不是我的父亲,我爸爸长得不是你这样……我妈妈有时候会乱开玩笑,你不要当真……”
旧情人要重逢、要相认,不应该选在这种时候,这个地点,太过分了!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底淌下。
“存艾。”吕爸爸唤她。
她很紧张,身子颤抖不已,无措的双脚、无措地退后,无措的双手、无措地抓挠着自己的头。才不是这样咧,她不喜欢这种玩笑,半点都不喜欢。“我不是,真的,我不是你女儿,对不起、对不起。”
“存艾,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吕爸爸握住存艾的肩。那么小的肩膀、那么小的女孩,她身上流着他的血液,而他们相识多年却不相认。
她抓完头发抓额头,抓完额头抓脸庞,她抓脖子、抓肩膀,她把手伸到背后用力抓着,她不知道哪里在痛在痒,她只知道难受在胸口炸开,让她、让她……让她再大口也吸不到空气。
“存艾,是吕妈妈的错,当年是我要求你母亲离开,对不起。”
吕妈妈走到她面前。她那样疼爱的女孩啊,怎么会是……老天在惩罚她吗?
“没有错,你们通通没有错,只是弄错了,哎呀,我不骗你们,我真的不是吕爸爸的女儿,妈……妈……你告诉他们啊,快告诉他们啊,他们搞错了。”
她尖叫着、哽咽着,她抓得很用力,把自己的身子抓出一道道红痕。
“存艾,我知道你很难受,可这是事实……”
“够了!”默恩大吼一声,推开所有人,把存艾紧紧抱在怀里。他们看不见她身上都是红痕吗?他们看不出她已经急得快要爆炸了吗?他们没发现存艾根本消化不了他们的话?
一个突如其来的怀抱,好温暖哦,她仰头看住他,惨兮兮地一边哭一边笑。还是哥最好,她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哥。“哥……你不要当我的哥哥,好不好?”
“好。”他答得丝毫不犹豫。
“我们去找证据,证明他们弄错了,好不好?”她的鼻水流下来,他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抹去。
“好。”他亲亲她的额头,把她再度塞回怀里。
“我们婚纱照都拍完了,一定要结婚才可以,对不对?”
她缩在他怀里说话,不看父母、不看吕家长辈,她的世界谁都不要,只要有一个吕默恩就行。
&&& “对。”
“他们在妖言惑众,他们在录整人节目,他们以为这是惊喜,可是……他们把我吓死了,哥,我真的被吓死了……”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不怕,哥在这里,哥陪你、照顾你。”
他的心也破了个大洞,他也和存艾一样心疼心碎,他也无措焦慌,但是他必须撑着,因为他的存艾只剩下他可以依靠。
“我不要妈妈和Uncle,不要吕爸吕妈,我只要哥、只要哥就好了。”
“好。”他抬眼,轮流看过在场的长辈,转身,把存艾带出房子。
储妈妈还想追上前,但被丈夫拦下。他说:“让他们静静吧,都是好孩子,他们会想通的。”
点头,她转身望着吕家夫妻,当年的错误啊,怎能报应在孩子身上?
***********************
深夜,默恩还留在办公室。
他双手横在胸前,反复读着存艾的来信。
那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几个月,却仍然鲜明得仿佛才刚刚在眼前发生,存艾的眼泪、存艾的悲伤,一次次在他的胸口划出刀痕。
他记得很清楚,离开家之后,他带存艾到海边,那个他们拍婚纱照的海边,没有闪闪发亮的蜡烛,他只有手电筒和电池,微弱光芒照不亮他们哀沉的心。
默恩和存艾肩并肩,像那天的早晨。
他想着两个人当中发生过的点点滴滴,让人会心一笑的,让人生气的、让人幸福的、让人想大叫的……他们的过去,充塞着许许多多情绪,和无数让人放不下的事情。
存艾想着,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那个,她要先上车后补票,她要违反所有规律,她要像许多人那样,只发一封Email,随便通知母亲,说自己已经走人婚姻,她要怂恿哥,一起搬到没有人的深山里,做一对快乐的神雕侠侣,杨过都可以娶姑姑了,谁说妹妹不能嫁给哥哥?
电池用完,手电筒失去光明,但天色尚未亮起,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海边,耳里只听得见海浪的声音。
“存艾。”他舔舔干涩的嘴唇。
“嗯。”好累哦,可是她的眼睛不想闭,怕一睡,就陷入爬不出来的噩梦。
“我们会去做DNA测试。”
&&& “好。”
嘴里说好,她心想,重要吗?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明天、后天、大后天,她要在每个清晨都看见他的身影,她不要回美国、不要把他们的爱情斩首示众。
“我会去找储阿姨谈谈,找出你不是我妹妹的证据。”
“好。”她回应着。
“我也会找父亲,把当年的事,问清楚。”
&&& “好。”
“如果……结果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他就要妥协了,对吗?存艾没让他把话说完,一翻身、投入他怀里。
她好固执,固执道:“不管怎样,我都不走。反正地球末日快到了,人类要及时行乐;反正法律不知道我们是兄妹,我们不会被抓去关;反正血缘相近,担心的只是生下畸形儿,那我们就不要生小孩就好啦;如果天主圣母从头到尾不赞成、不鼓励,哈哈!没关系,我们改信别的教。”
她是个不守法的坏小孩,她不在乎钻漏洞,只要可以把自己和哥绑在一起,她甚至可以把良心捐出去。
“这样……不好。”他讨厌自己的理智,但无法改变自己的性格。“为什么不好?”
“说不定,你离开我,可以碰到更好的男生。”存艾没办法和他生儿育女,但当妈妈,一直是她最大的心愿呐,他怎舍得剥夺她的权利?
“我不要,我的幸福只有哥可以给。”她不依地嚷嚷。
“人生很长,你不知道旅程的后面,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你。你不是很喜欢冒险吗?说不定你会碰到另一个爱冒险的男人,你们可以一起畅游天下……”他的话,一寸寸凌迟着自己的心。
存艾摇头,她刻意扬起轻松语调,刻意笑眯眼道:“哥,告诉你,我改了哟,从现在起,我不要惊喜、不要冒险,我要乖乖当一个乖家庭主妇,我们呢,努力赚钱、存钱,不生小孩、养一大堆狗狗,我们呢,平平顺顺过一辈子,你当你的吕律师,我当你的贤内助,不要炒饭也没关系啊,我又不是性欲强烈的女性,我这个人……比较崇尚心灵……”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哽咽。
心撞着、疼着,他捧起她的脸,说:“守着我,失去你自己?这样不好,如果我们的人生不能结合在一起,你也要好好过自己的人生,记住,我要存艾快乐,要存艾把自己的幸福摆在第一。”
“哥,你想劝我离开吗?”
“我们不会离开的,就算我们是兄妹,我们仍会关心彼此、疼惜彼此,存艾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女孩。”
如果手边有一把刀,他会拿起来、谋杀自己的理智。
“所以……哥,已经决定好了,不要我了吗?”
他要!但该被谋杀却仍然存在的理智阻止了他的回答。
存艾圈住他的手臂陡然松开,她突然想起周璃葳,想起哥的幸福后续就在他唾手可得处,她凭什么阻止?占着茅坑不拉屎,指的就是她这种人吧。
那颗被腐蚀的心脏再度疼痛起来,哥给的温暖,暖得了她的手脚,却暖不了她冰寒的胸口,哥不要她了,她细细品味起这个事实。
“存艾。”默恩想拉起她的手。
她直觉缩回指头。如果胸口是冷的,暖了手脚又有什么用?
“听哥的话。不要闹脾气,等你长大,你就会明白,放手,我们才有另寻幸福的机会,不放手,到最后,窒息的是两个人。”
&&& 她沉默。
接下来,他们都不说话,存艾背对他,把自己蜷缩得紧紧,海风把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知觉冻成冰,而默恩,他的生命从这刻开始枯萎。
这天,他们没有等到早起的晨曦,只等到一场无预警的雨水,湿透他们的身体、湿透他们的心,不被看好的男女,在这个海滩,暂停爱情。
UnclePeter猜对了,他们都是好小孩,在默恩轮流找上他们深谈之后,在DNA检验出炉之后,存艾搬离了默恩的家。
她牢牢记住哥的话——放手,我们才有另寻幸福的机会,不放手,到最后,窒息的是两个人。
她可以窒息,却不要默恩窒息,她可放弃所有机会,但她不想阻止默恩追求机会。
打开空白文件,默恩习惯性打出“妹,我快乐,因为你很快乐”,想了半晌,把字Delete掉。
他知道,存艾并不快乐,所以他无法快乐。
错了,以为光阴是最好的治疗剂,以为时间会冲淡他们的浓烈爱情,以为只要过去得够久,他们就会各自找到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可是……事实证明,他仍然只会因为存艾的开心而开心,而存艾只会因为他的快乐而快乐,不管时间过去再大一段,他们依然是生命共同体。
既然他们的爱情不变,既然他们之间聚首才是最好的答案,他何必苦苦坚持分离,何必让两人都沉浸于相思痛苦里?
深吸口气,存艾是对的,是他的刻板造就两人的悲惨。
妹,我不快乐,因为你不快乐。
我明白,你只是为了我,假装快乐,只是……我们假装了那么久,效果似乎有限。对不?
我常觉得不公平,觉得老天在和我作对,这么恩爱的我们,为什么不肯赏我们一个完美?这个社会上有那么多状况,为什么偏偏我们的状况不能被赦免?做错事的,不是我们啊。
可我无法怨怪谁,我父亲和储阿姨贪恋爱情的魅力,双双铸下大错,他们因此自责了几十年,已经付出代价。而我母亲,我能责怪她,为我们三个兄弟扞卫家庭婚姻?女人是弱者、为母则强啊!
母亲怪自己,她说,如果她早知道储阿姨已经怀孕,她不会让她离去,倘若当年,她接手养育你,那么我们就会成为真正的手足,发展出真正的亲情。
可惜,事情无法从头来过,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而我们之间早已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存艾,老实告诉哥,四处旅游、有没有改变你的视野想法?你还和以前一样,认为只要躲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我们的感情就可以继续吗?你有没有新艳遇,有没有异国男子进入你的心,有没有一个积极追求你的好邻居?
如果有的话,你要好好把握住幸福,不要再一次让幸福从你手心溜走,如果没有的话……
存艾,假设你对我的爱情没有改变,假设你仍然愿意和我一起当小龙女和杨过,假设你不介意别人的炒饭看起来多么可口好吃,而我们只能选择吃法国菜……
那么,请你回来吧,我愿意为你背弃天主和圣母,我们仍然可以手牵手一起,仍然可以重游那片美丽的海边,仍然可以走过你常常挂在嘴边的天长地久。
这回,我会准备很多的蜡烛和仙女棒,我要和你一起看晨曦,看夕阳,也许我们就在海边盖一栋大房子,养两只猫、两条狗,我们在潮来潮去间,说笑打闹,我们做一对不一样的夫妻,我们用不同别人的方法维系我们的爱情,你说,好不好?
等你的回信。
&&& 哥 默恩
关上电脑,吕默恩嘴角露出些许笑意。这么简单的事,他竟然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想清楚,都怪他太世俗,不懂变通,还是存艾聪明,知道不理会别人的眼光,做自己,才会让人生快意。
他以为这次会很快等到存艾的来信,以为存艾会兴奋到无法写信,直接打越洋电话回来,以为这次他等到的不是新建,而是存艾本人,但……他错了,他不但没等到想要的答案或人,反而等到一份心碎。
七点,默恩走在夜间的台北街头,俯首,看着柏油路面,灰色的西装、灰黑色的公文包,灰色脸孔,灰色的他灰色了他的人生。
他的心底反复想着存艾的心,把那些他心碎的字句,一遍遍反复咀嚼。
哥,我已经尽全力让自己快乐了,你也要让自己快乐,好不?
这趟我去澳洲,买了好多东西,人家说消费可以让心情平静,我照做,可心仍然起伏不定。知道吗?尤其羊毛被我就买了好几床,小弟笑我说:“姐要开棉被店哦。”
我摸到真正的无尾熊了,不像木栅动物园,隔着一层玻璃看着它们慵懒睡姿。
它们的毛皮粗粗硬硬的,和玩具摊里德柔软玩偶相差太大,让我有点小失望,还想把它们抱在怀里的说。
我去了雪梨歌剧院,那是栋盖在海上的建筑物,导游一一解释。踩在上面,我觉得仿佛踩在船板上,浮浮沉沉,不过歌剧院果然美得惊人,那样特殊的船帆式建筑,我佩服设计师的创意,买票参观的时候,刚好有人在彩排,我看着他们在舞台上自信地演奏着精彩乐章,看他们专注与陶醉的神情,让我忍不住想要大声喝彩。
哥,我明白不能为自己的事怨怪长辈,我也明白他们的无奈,搬到美国后,在交谈间,母亲陆续告诉我一些事,她让我理解,她的选择有多少无助和无奈,爱情本身没有对错,对错在于时间点、身份。
妈不该爱上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而爸不该为了爱情,遗忘责任。
还是我的哥最棒,你有理智、有定力,即便爱情在我们面前展示了美丽羽翼,你仍牢牢记得我们的身份不恰当,你断然推开我,虽无情,却给我了新空间、新视野,是你慢慢引导我,认识一个没有哥的世界……
但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当杨过和小龙女?真的愿意为我背弃圣母?真的愿意为我准备很多仙女棒与蜡烛?
偷偷告诉你,看到这些话时,我在哭。
记不记得那天下午,记不记得医院旁边的麦当劳?
如果这些话,你在那个时候告诉我,我会不顾一切,自私地投入你的怀抱,就算会造成你的困扰,就算会让你痛苦哀伤,我都要争取我们在一起的空间。
很可惜,那个下午已经离我们好远好远,远到让我忘记,泪水顺着颊边滑落、和着汉堡一起吞入嘴里的感觉。
哥,很抱歉,我回不去了,因为我和另一个人成了生命共同体,他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他,再大的力量都无法将我们分开,我们注定要一起走到生命的终点站。
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变心,对不起我总是把天长地久讲得太容易,对不起我不能牵着你的手,和你重游美丽的海边,对不起我再也没有资格当你的小龙女。
如果周璃葳仍然是你认定中的好女人,如果她仍不愿意放弃对你的觊觎,如果你们在一起仍然可以像好朋友那样随心随意,那么,试试吧,试试看,两个人会不会擦出爱的火花,好不?
&&& 妹 存艾
不知不觉间,默恩来到存艾信里提到的那家医院,再多走几步,他走到麦当劳前,推开光亮的落地门,走进去,点一个劲辣鸡腿堡套餐。他记得那天,他点了套餐,坐在……找到了,楼梯转角下的位子,那里没有人。
端着套餐,走到他们坐过的位子。
默恩坐下,打开纸盒,把薯条倒进纸盒盖里,再小心翼翼地用餐巾纸把汉堡包起来。伸手,想递给存艾,抬眼,方才发现,他们已经……事过境迁。
他快步从病房离开,看看手表,事务所还有一个会议要开。
他刻意让自己忙碌,可以让自己与平常相同,甚至连吃饭,他都不准自己少吃一口。
存艾离开家里那天,他逼存艾答应自己,离开后,要让自己过得健康、要正常,他不敢要求她快乐,因为他明白,这叫做强人所难,在逼存艾同时,他也答应存艾,会让自己过得很好。
因此,他必须“很好”。
手机铃响,他接起。
“吕默恩……我知道,我刚从病房离开,已经见过当事人,拍了照、拿到病历表,你们开始准备资料吧,这次,我非要把她丈夫告死不可。”
可恶的男人,竟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动手,就因为她不肯双手空空、自动离婚,这次,他要是没挖出对方过半身家和孩子的监护权,他吕默恩就自动在律师界除名。
收起电话同时,他想起存艾,顺手找出储阿姨的电话号码,拨过去,电话响了十几声才有人接。
“喂,唐公馆,请问哪位?”
“储阿姨,是我,默恩。”储阿姨是他唯一可以知道存艾近况的情报站。
“默恩,你还好吗?”
“我很好,存艾呢?她好不好?”
存艾不肯和他联络,她的手机已经停用,他猜,她生气他的决定,生气他把她的行李打包,气他把她推离开自己,更气他一口气把她送到机场,要她回美国去。
但是,除了拉开距离,他找不出其他方式让两人不腻在一起,他们是紧紧相依的磁石,只要在磁力范围内,就会自动靠聚。
“放心,存艾很好,只不过没去工作,我想这样也好,先让她把心情沉淀下来再说。”
“如果可以的话,阿姨还是鼓励她去找工作吧,有事情可以分心,她才不会钻牛角尖。”这是他的亲身体验。
“好,我会再跟她谈谈。默恩,那你呢,有没有吃好睡好,让自己过得好?”
对于默恩,她有无数抱歉。
他不好,但他可以撑下去,点头,口不由心。“不必担心我,阿姨只要把存艾照顾好,我就很感激了。”
听到这话,电话那头的储妈妈微微哽咽。这孩子……仍旧把存艾当成自己的责任……
“就这样了,阿姨,我先挂电话,我还有工作要忙。”
“好,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
“我会,阿姨再见。”
收线,他往医院大厅走去,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思念存艾,他刻意把工作摆在脑袋中间。
一个闪神,那个是……是存艾吗?
他快步朝女孩方向走去,她的脚步有点虚浮踉跄,而他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存艾,她不是应该在美国吗?
“存艾。”他唤她一声。
女孩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继续往前走,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存艾。”他加大音量。
这次,她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才缓缓回头,在视线相接的那刻,情绪满涨,她想也不想,扑进他怀里。
他火大了,非常非常生气。气她没有到美国亲人身边,气她把自己搞得狼狈,气这么热的天,她还把自己包得像肉粽,气他养得圆圆润润的脸庞,转变成难看的苍白色,生气她的下巴……包着刺眼的纱布。
他推开她、怒视她,他真想用大音量吼掉她眼底的迷蒙。
“哥……”她看见他在生气,呐呐地,咬唇、委屈。
所有的怒火在她那声软软的哥中消弥,呼……他不理人,迳自往外走去,拿起手机、拨出。
“林秘书,麻烦替我取消下午的会议。”
“哥……”她追不上他的脚步啊。
他走到门口,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迅速地转身,走到她面前。“为什么不跟上来?”
摇头,她丑丑的皱起眉头。“哥,你在生气哦。”
“对,我在生气。”他以为她在美国,有母亲、有一群亲人照顾着,谁知道她还呆在这里,而且把自己弄成流浪狗。
“不要对我生气,好不好?”她眯眼,几乎要掉泪。
他瞪她,瞪了超过十秒钟,吐气,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他们走到医院隔壁的麦当劳,点一份劲辣鸡腿堡套餐,加大可乐和薯条,走到楼梯转角处的位子,坐下。
“吃!”他的口气很坏,虽然肚子里的火气已经消失,拿起餐巾纸,他帮她把眼角的湿润拭去,他看不得她伤心。
哥还是关心她的,对不?
“对不起,我应该去美国的,可是我不想离开哥太远,这样子会让我好害怕。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还是我的心眼太坏?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决定代替月亮处罚我……”
这样的闻言软语,谁能对她发脾气?默恩叹了口气,把汉堡盒打开,薯条倒进盒盖里,他用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把汉堡包起来,送到她手上。
“你都没吃饭吗?”
说着,他捏捏她瘦巴巴的脸颊,才多久,她就把自己整治成这样,要是再晚两个月遇见她,她不就剩下一副骨架?
“对,我吃不下。”她咬了一口炸鸡。果然还是哥的问题,他在,东西就变好吃了。
“为什么吃不下?”
“因为哥不在家。”她望住他,在他眼神的迫使下,她不得不低下头。
谁说他不在家,只是,不在她的家。
“所以你就什么事都不做?不上班、不工作、不出门、不吃饭,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生病,生病……对了,你到医院去了,为什么?生病了对不对?你哪里不舒服?不,你下巴贴纱布……你又摔跤了?又是高跟鞋惹的祸。”
第四次,她第四次摔倒,而且每次都摔进医院,该死的高跟鞋。
她本来不想哭的,可是他一个两个三个问题,把她的眼泪催下。
“医生说,我的脑袋有问题。”说完,她又哭又笑。“不用他说啦,我也知道我的脑袋有问题啊,不然,我怎么会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哥。”
就是太想了,她才不吃不睡,把自己弄成骷髅人?早知道就不要把她赶出家门,早知道离开他,她就会活不下去,早知道他们是生命共同体,他怎么可以把她抛弃!
他皱起浓浓的眉。天主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考验人,他以为只要把她推得够远,慢慢地,感情就会转变,从情人变成真正的兄妹,他以为只要一段时间不见,理智会跳出来做主人类的思维,存艾会慢慢了解,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值得称颂。
“存艾,你不可以这样。”
话出口,默恩便知道自己错了,理智是他的特质,不是存艾的,没有他在身边面青,怎能勉强得了她正常生活。
“我知道啊。”
她知道应该离得远远的,才不会拖累人,她明白自己是包袱,应该快点走开,她清楚自己的脑袋有病,而自己的出生根本是一个重大错误。
可是……可是她爱他啊,好爱,爱得刻骨、爱得心脏都碎成两半,还是停止不了爱情泛滥成灾。
一口口把汉堡咬下,没细嚼就吞进肚子,食物在她的胃里造反,她管不着,现在的她,只能管着胸口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它在抗议、在挣扎,它想找一条活路,可是每个路口都被堵住,害它逃不了、躲不掉,它被困住了。
“你必须工作、你必须找点事让自己分心,生命里有太多美好的事情,不是只有爱情而已。”
泪水沿着颊边淌下。“没有了,失去哥,我生命里只剩下坏事情。”
“不会的,你要相信我,生命到处都是奇迹,只要你睁大眼睛看,就会找到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我是认真的,我的生命已经没有奇迹了。”
她固执得让人咬牙切齿。
“你……你去环游世界吧,我给你开一个账户,里面会有足够的钱,让你到各地旅游,你去见见世面,去做你最想要的冒险,只要记得给我写信就行。”她没办法因为爱情而快乐,那么,就让她因梦想成真快乐吧。
“要是哪一天,我玩累了,可不可以回来?”
“可以,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兄妹,我还是疼你、宠你、爱你的大哥哥,你一样是崇拜我、敬爱我的小妹么。”
听说,爱情会冷却,听说,爱情只是短暂的感觉,如果那些人说的不是欺骗,那么,他们会走到那一天,再聚首,亲情占了两人感觉的大部分。
“如果到时候,我对哥的感情还不是妹妹对哥哥呢?”
她在为难他,她很坏,可是她还能再坏多久?能再继续对一个男人任性,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那我只好……只好赚更多的钱,把你送到外层空间。”他试着幽默,却试出她满脸泪水,心疼了,他伸手触着她的脸,划过她的纱布,转移话题,“这个伤,怎么弄的?”
“高跟鞋又惹祸了。”
“明天,我带你去买球鞋。”
“不要,那个不能搭我的洋装、套装。”她嘟起嘴。
“有什么关系,搭得再怪,你都是最美的。”叹气,他握住她的手,问:“存艾……去环游世界好吗?”
在泪眼模糊间,她点头答应。是该离开,走得够远,直到她不会是他的负累,寄生虫早该离开了,让这株大树好好地活着。
“乖,第一站想去哪里?英国伦敦,还是法国巴黎?”
“我想先回美国,看看妈咪。”
“好,先回美国,不过,在出发之前,先搬回来吧。”
这封信,默恩整整拖了两个礼拜才回。
说到底,他是在意的,在意存艾生命里出现另一个男人,在意对方和她成为生命共同体,在意他还在这里等候,而那只高飞的风筝,已经遗忘回家的路。
这不是他要的吗?
他要她去追逐幸福,他要她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哥哥,是他说生命里处处有奇迹的,他怎能回过头来,痛恨那个奇迹?
经过两个星期的沉淀,他逼自己用哥哥的身份,发出这封信。
妹,我快乐,因为你努力让自己快乐着。
那个澳洲听起来很不错,有机会的话,也许我可以去那里走走。
我很高兴,你的生命找到新出口,也很高兴有一个男人和你有了新交集,这份再大的力量都不能把你们分开的感情,要好好珍惜哦。
如果有机会穿上你在巴黎凡尔赛宫附近看到的那套婚纱,记得,邀我去参加你的婚礼,毕竟我是你的哥,是最疼爱你的男人之一,知否?
看到你信未写的那些话,我突然很想念你那些吃醋的表情、嫉妒的言语,知不知道,你扞卫爱情的样子有多可爱?是不是因为你身边有了人,也迫不及待想把我推销出去?
不必了,我知道自己要的方向,你不必为我担心。
最近,我回了大学一趟,碰到几个教授,他们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精神奕奕地上着课,湖边的垂杨柳仍然招惹池中的鱼儿,图书馆里,仍然每张桌子都被人占走。
走在校园里,好像时光暂停了,一样的人、一样的空气、一样的旧景,好像下一秒,你就会从遥远的对面向我奔来,挥着手,肆无忌惮地大声喊,“哥,我在这里。”
就是这样,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妹妹,教授笑话我说:“你的妹妹看起来像十五岁的小女生,开朗又活泼,怎么你会那么深沉?”
没错,比较起你,我是老得多了,做什么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深思又熟虑,这种性格让我对没把握的事裹足不前。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当时,我们班上有个男生想追你,他向我探问你的事情,知道我怎么回应他的吗?我给他一顿拳头。
记不记得那时候,你常抱怨为什么我有那么多的女孩子追求,你却乏人问津?
答案揭晓,那些对你有意思的男生,都被我秘密处理掉了。
时间怎么走得这么快?才一转眼,那个胖到让我想一脚踢开的储存艾,已经长成人见人爱的小美人了。她开始会打扮、会穿高跟鞋,(虽然那些高跟鞋总是和你作对,但说实话,高跟鞋真的让我们家存艾的双腿,变得又长又美)她走在路上会引起许多苍蝇的瞩目,(幸好她老哥是高效型苍蝇拍)然后现在……有个不能分离的男人在旁边守候,你能想象我的心情吗?
我终于懂得,为什么天底下的父亲都看女儿的情人不顺眼。
存艾,不必担心,我会调整自己的心情,试着接受你深爱的那个男人,我会爱屋及乌,对他发出善意,所以,你得给我更多资料。
他叫什么名字,念什么、做什么?他的家庭正不正常,有没有一个会虐待媳妇的母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爱你多一点还是你爱他多几分?如果可以的话,把他的学校和就职单位给我,我来上网查,查查看这个男人有没有能力带给我的存艾无忧生活。
总之,无论如何,记住我的话,我要你幸福、要你快乐。
&&& 哥 默恩
关上电脑,默恩明白这些话违背自己的心,但没关系,只要他的存艾快乐就好!向来是这样的,他要他快乐,他要她顺利,他要她平安,他要她幸福而喜悦,只要她好,他便好了。
存艾搬回吕家,机票也已经买好,时间在两个星期之后,默恩替她订了商务舱,并向事务所请了两个星期的长假,这让所有人跌破眼镜,但他半点都不心疼员工们的眼睛。
这两个星期,他要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都和存艾在一起。
白天,他带她去买衣服买鞋,买的都是适合旅行的轻便衣服和鞋款,他带她吃过一家又一家的餐厅,他要她记住台湾味的同时,记得住在台湾的这个男人。
夜里,他们窝在床上彻夜长谈,他说他的理想志向,她说她真的很想当他的新娘;他提十年计划,说他会赚足两个人到老的生活费用。
到时候,如果她还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就回来吧,这里有个哥哥会无限制宠她溺她爱她,像从前那样。
存艾怀疑地问:“如果你找到比我更好的女生结婚了,如果嫂嫂对我吃醋怎么办?”
他想也不想,回答,“那我就给你换一个新嫂嫂。”
他的“想也不想”满足了她,她窝进他的胸口,笑着说:“糟糕,我很像变态小姑。”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说:“没关系,我喜欢你的变态。”
“我觉得好吃亏哦。”
“哪里吃亏?”
“要找到比我好的女生很简单,可是要找到比哥好的男人太困难,我的对象数量比哥少,我们的立足点不平等。”
他失笑,抓乱了她的头发,心想,傻瓜,在他的心底,再没有女人比她更棒。
他们以为两个星期很久,却没想到太阳升起、太阳落下,两个星期转眼间从指间滑过。本来,存艾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因为他的狂买,一下子暴增成七个,他担心她带不走,直接将她的行李托运。
存艾搭飞机那天,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随身包。
应该出关了,她不想走,紧紧相扣的十根手指头像沾上三秒胶,分割不开。
她看他,一瞬不瞬,想要在脑海里深深地、深深地将他烙印;他也看她,但他看的是存艾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那个爱吃棒棒糖的女孩,那个爱囤积零食的女生,那个他走到哪边、都要跟随的女人,怎么会这么快,他们的缘分已尽。
在一起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父母子女可以再一起、情人朋友可以在一起、老师学生会在一起,同事上司会在一起,人无时无刻在和一群不管你喜欢或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他们就是办不到?
他不太怨慰的,他相信事在人为,但这件事让他学会怨天尤人。
“哥,你要过得很好,要很快乐、要很幸福。”老话了,一遍一遍,不知说过几千句的老话,她还是一说再说。
“只要你有本事让自己幸福快乐,我就会做到。”
“哥,你要好好吃饭、好好运动,把身体保持在最健康的状态。”
“这个话,你应该叮咛自己,不是叮咛我。”
也不想想过去三个月,是谁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幸好这两个星期,他把她养回来一点点。
“我会啊,我要有足够体力,才可以环游世界。那哥……”
“我知道,我也要有足够的体力才能好好赚钱,好好存钱,好好让你在世界各地大胆消费。”
“哥,你养我这只寄生虫,会不会很累?”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笑说:“你不是我的寄生虫,我们是共生,你有我长得好,就像蚂蚁和蚜虫那样,蚂蚁保护蚜虫,蚜虫分泌蜜汁供蚂蚁取用。”
“我讨厌这个比喻,而且我也不会分泌蜜汁。”
“那……好吧,就像父亲和孩子,身为父亲,辛苦养育孩子,孩子只要回个甜美笑容,父亲就会感到满足,孩子是父亲往前冲的动力,而父亲是孩子最好的保护伞。”
“我也不喜欢父亲和孩子。”
她是个难伺候的女人,这个不喜欢、那个不爱,也不想想她的哥是律师又不是小说家,怎么能够随口就寻出贴切的形容词。
“那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当哥最爱的女生,就算我是笨蛋、就算我是负累,就算我的存在只会让哥觉得好辛苦,可是,哥就是喜欢我,不喜欢别人。”
他定定望着她。
笨蛋,她早就是这种女生了,她举的不是比喻而是事实,叹气,他的辛酸怎禁得起她如此撩拨?
存艾展开双臂,把他抱得紧紧的。“哥,是不是哪一天,我可以把你当成真正的哥哥,就可以回来?”
&&& “对。”
“是不是只要我学会不对你和其他的女人感到嫉妒,我就可以无限制地在你身边耍赖?”
不是,不会有其他女人。但他说:“是。”
“是不是我累了倦了、想哭了,你的肩膀仍然是我的依靠?”
&&& “对。”
“是不是就算我成了真正的妹妹,我仍然是你最在乎的女人?”
这个话,她已经听过他千递万递承诺,她却还是要一次一次拿出来提点,就说吧,她是个难缠女人。
“是。”他将她的身子拥入怀里,不在意旁边走老走去的人群,用什么眼光看自己。
广播传来催促的声音,她该出关、准备上飞机了,可是准备了两个星期,她还是没把自己的心搞定。
“哥,你会不会忘记今天的话?”她的口气急促。
“不会。”这一刻,他也发觉自己松不了手,还以为两个星期已经足够,哪里晓得,分手是人类最严重的折磨。
“你会不会忘记你曾经很爱我?”
&&& “不会。”
“你会不会等我走掉以后,就不理我了?”
“不会。听我说!时间不多了,你要记得吃饱睡好,要记得写信给我,要记得不必替我省钱,该花的、要买的,记得去领钱。”
&&& “好。”
广播再次催促,默恩陪着她往出关处定。
“你不可以生储阿姨的气,要记得孝敬她,把你养到这么大,很不容易。”
存艾笑了。哥养她的,不比妈妈少。“知道。”
你要好好和Uncle相处,不可以到那里去闹家庭革命,我可没养出一个叛逆份子。”
“我没那么坏啦。”
“有没有行李忘记带?想起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帮你寄过去。”
“有啊,有一个行李没带。”她明明在笑,酸涩却梗在喉咙里。
“什么行李?”他皱起眉头。检查那么多次,怎么还是漏掉?
“吕默恩啊。我什么行李都不必带,只要带上哥,走到哪里都会搞定。”
分明是句甜蜜的话语,不明所以地,他听得满心酸涩,眼底出现一片可疑的红潮,他松开了她的手,拂开她额前的散发。“这个行李,你不可以要,我不会给你寄去。”
“为什么不行?”
“因为从现在起,你必须学会独立。”
“我讨厌独立。”她跺脚。
“没办法,所有成年男女都要学会独立。”说着,他轻轻一推,将她推出关。
一个关卡,关住她的爱情,他在关内、她在关外,从此,她必须关起心门,不将他当成爱人……好难的挑战哦,可是他一手将她推出去,逼她接受挑战。
依依不舍的目光在他身上缝蜷,她用力咬住下唇,轻轻地说了声永别。
存艾没回信,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又过两个星期,她已经比固定寄信的日期晚了将近一个月。
是他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她不愿意他去调查她的新男人?默恩不知道,他只能在这里跳脚,心急。
他给她发了七八封信,存艾没有半点回音。
打开文件夹,他读取自己写给存艾的信。
Dear存艾:
我不高兴,因为你没有回音,说,这次疯到哪个国家?是那里风景太美,你流连忘返,还是你淋雨淋到生病?怎么会忙到没时间给我回信呢?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你账户里的金额缩水,让你多留点时间给我写信。
台湾进入秋季,秋老虎的威力很吓人,让我们这种非穿西装上班不可的男人很辛苦。(看在我赚钱很辛苦的份上,拜托,给我一封信。)昨天打了个离婚官司,我替我的当事人省下三千万赡养费。
他的前妻气到一出法庭,就对我破口大骂,她骂人骂得非常溜,从头到尾,我怀疑她有没有呼吸过,这种人才不当律师实在可惜,不过,也因为她的态度,让我深深同情我的当事人,这种婚姻,他居然还可以维持十五年,他的修养不是普通高强。
回到办公室,我和陶律师在闲话八卦的时候,互问:“是不是因为离婚这么累人,所以年轻人不想结婚?”
他笑着回答我,“离婚哪里累,真要说累,累的是我们律师和他们口袋里的金钱。”
存艾,你想过这个问题吗?如果不是为了厮守一生,为什么人们要走入婚姻,如果是为了厮守一生才走入婚姻,为什么又要轻易让婚姻决裂?人人都说地球生病了,我要说,生病的是人心。物资丰富的二十一世纪,反而让人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那个男人真是你想要的吗?会不会在乎,却发现他不如预期?
听哥一句话,别太早下决定,决定他是自己一辈子分不开的男性,从我这里偷走一点律师性格吧,观察、分析,在感性之外,存上一点理性,分析出正确答案,再考虑自己的决定不会太莽撞。
如果你的分析能力不是太好,我很乐意帮会你,把那个男人的资料寄给我,由我来帮你做这件事情。
最后,给你机会,三天内寄信给我,如果真的忙到没时间说废话,打四个字——哥,我很好。寄给我、让我安心。
&&& 哥 默恩
他承认自己是小人,才告诉她要好好珍惜手边的幸福,下一封信又否决那个幸福的真实性。
他嫉妒那个男人,相当嫉妒,他以为自己的度量大到可以微笑退出,没想到,他一下子推翻自己的大度量。
他很糟糕,如果存艾真把资料交到了他手上,他想,他一定不会给对方及格分数。
前几封信,他几乎重复着同样的内容,要存艾给他回信,要她多讲讲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恐吓她再不写信,就缩减账户里的金额,顶多再勉强挤出一些事务所里的事来充数字。但明眼人一看,自然看得出来,他翻来覆去,强调的是同样的东西。
后面两封就简单得多了,三行解决,他省去琐碎废话,直接告诉她,我给你几天时间,几天不写信,我就杀到美国去。
他郑重恐吓了,但,她仍然没回信。
于是,他开始安排工作,计划排出空挡时间,跑一趟美国。
在订机票之前,他要先打电话给储阿姨,必须先搞清楚存艾到底在忙什么事,如果她是忙着谈恋爱……按数字键的右手停住。如果真是呢?他还要风风火火的赶去?
说不出口的疼痛在心上抽了抽,鞭笞了他的神经,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让他的冷透进骨头里,他的眉心蹙起川形竖纹。嘴巴轻易出口的祝福,在没人的地方突显出沉重,他是心口不一的男人。
电话未挂回去,秘书拨了内线进来。“老板,有位唐先生找你……”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唐先生说他是储存艾小姐的哥哥。”
像触电般,手上的话筒叩一声掉落玻璃桌面,不明所以地,不安大量倾入。唐既理,他知道,他是给存艾送苹果的哥哥。
“请唐先生进来。”
默恩把电脑关上,端正坐姿。
门打开,唐既理笔直走到他面前,他起身,伸手交握。
“你好,我是唐既理,存艾的哥哥。”
“你好,我是吕默恩。”
客气寒暄中,两个男人互相打量对方,唐既理是个混血儿。长得相当好看,浓眉大眼,顶着一头棕色微卷头发,他属于阳光男孩,存艾说过,他是会计师,优秀而有才华,会唱歌,会作词作曲,在存艾失眠的夜晚,他会拿起吉他,在床边为她唱歌。
所以,是他?他是存艾口里那个分离不开的男人。
如果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他不该试着放手?
下意识,默恩的眉头皱起。“请坐。”
&&& “谢谢。”
唐既理把袋子往他桌上放,他认出来了,那是存艾的袋子,一个浅灰色的环保袋,她去参加活动送的,她很喜欢这个袋子,常常提着它四处走。
就这样,他们谁都不说话,好像怕谁先开口,就输掉这场竞赛。
唐既理望着默恩。对方是个谨慎的男人,在十六个小时的飞行中,他模拟过许多种开场白,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不伤害对方的说法,存艾交给他的任务太困难,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之外。
“吕先生,你有话想问我吗?”
“我应该问唐先生什么事?”他是律师,未抓到对方的漏洞前,绝不亮出自己的底牌。
唉,和律师交手很累。“你后面写给存艾的那七封信,我看过了。”
果然是他!存艾连信都给他看了,两人的关系怎会是普通一般。苦涩一笑,默恩提醒自己别失态。
“我考虑过给你回信,但……我觉得,应该当面告诉你,会比较好。”
“好,请说。”
他的心在猛烈撞击,付度中的事情将要从对方口里说出,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只能冷静再冷静。
“事实上,存艾后面那几封信,都是我帮她回的,应该是从……她到瑞士玩那封吧,也许你已经注意到,存艾的笔迹不大一样,我模仿得不是十分像。”
错,他没注意到,如果是模仿,那他做得太好了。
“为什么是你回?”默恩神情冷肃,失望在眉间扩散。
“因为那个时候,存艾拿笔写字已经有点困难了,她写的字,大概有……”他举起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圈出一个直径一公分大的圆。“这么大,所以她口述、我帮她写。”
“说清楚,什么叫做拿笔写字有困难?”他隐约嗅出不对劲。
唐既理停了好半响,才再度开口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会让你难以接受,很抱歉我们不告诉你真相,但这是存艾的心愿,也请相信我,这两年,我们全家都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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