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告诉我有关东莞市教育局章木头的传销线索?

有时单单从梦本身,我们一时搞不清其意义,或者对梦的意义没有把握。我们就需要靠梦以外的旁证材料来启发我们。例如,问间梦者在做梦前做了些什么事情?想了些什么?遇见了些什么人?就可能会从中发现一些关于该梦的线索。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和白天所遇到的人与事总有联系。特别是当他白天生活中正有一些重要事件发生时,梦往往会和这件事有关。另外,我们还需要了解一下梦者是什么样的人,近来正处在什么情绪状态中,这样我们就有可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请看下面一个梦例:一位大学生做了这样一个梦:“他身穿中世纪服装走进一幢很暗的房子,屋内很乱,突然有几个人冲出来向他进攻。他猛地拿出一支冲锋枪,向敌人扫射。把坏人全打倒后,转身走出房子,很悠闲地点上一支烟,然后拿出一柄手榴弹向后甩去,屋子在他身后轰地炸了。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的课本落在屋里了,可屋子已成一片瓦砾,找不到了。他一转念,没有就没了,也无所谓。”释梦者了解到,当天梦者看了电影《最后的英雄》。电影中的一段场景与梦相似。还有这个同学很爱玩又不愿受约束,初来学校见学校条件不很好,规矩又多,不止一次抱怨过。还了解到这个同学在这学期没有好好学,当时又面临期末考试。于是他断定:梦中黑暗的房子指学校,梦中杀敌炸房子是发泄被压抑的惑情。课本落在屋子被炸,代表“该门课落下了,怕考试通不过”。但是这个同学平时就对什么却无所谓,所以梦中他对课本落下的事也全不在乎。这个释梦虽不完全,但基本上是准确的。而且,做梦的那个同学在期末考试中那门课果真不及格。美国心理学家弗洛姆所释的两个梦也说明了旁证材料的作用。这两个梦都是一位年轻同性恋者做的。第一个梦是:我看见自己手中握着一把枪。枪管很奇怪,特别长。第二个梦如下:我手中握着一根又长又沉重的手杖。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正在抽打什么人――虽然在梦中没有其它人存在。这两个梦不是在同一个晚上做的。枪和手杖都可以看作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但是弗洛姆认为把这二个梦都说成和性有关是没有把握的。于是他便寻找劳证,他问这个年轻人做梦前一大想到过什么。年轻人回答,在做手枪的梦前当晚,他看见另一个年轻人,而且有强烈的性冲动。在做手杖梦的前一天,他对他的大学很愤怒,但是他又不敢提出抗议。他还联想到,小学时的一个老师用手杖打过学生。这些旁证材料使弗洛姆断定,这两个梦虽然相似,但意义完全不同。第一个梦表示他希望有同性性行为。而第二个梦表示他对老师――大学教授和小学老师――的愤怒,而且他希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手杖去痛打老师。我们说梦是“原始人”的来信。但为什么“原始人”在这天给你写这样的一封信,而在第二大又写了一封、与第一天很不同的信呢?这是因为“原始人”的信也是有感而发。这里的“感”指的就是我们白天所经历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些事情有时我们意识得到,有时我们意识不到。“原始人”就是根据这些经历发出相应的感慨,并且用这些在它那里还新鲜的形象给我们写信。小敏是个高级白领,事业可谓有成,但感情生活并不顺利,有情人,但情人明确、示自己无意婚姻。在小敏的意识里,她对婚姻也很反感,何必两个人互相束缚?有爱情,无需婚姻保障;没有爱,婚姻又在保障什么?所以小敏对目前这种松散却潇洒的关系也还满意。一天她做了这样的一个梦:“我急着去上班,发现一份重要的报告没带。于是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起来,心里很急。后来仿佛要找的不是报告,而是一块巧克力。我拼命找,一边让自己回忆究竟放哪里了。就这样醒了过来。”因为这个梦里,最特殊的一个东西,也可能是最关键的是“巧克力”。于是我向小敏,最近几大有没有什么事和“巧克力”有关。“没有什么呀?”小敏随口答道。“再回忆回忆。”我说。“噢,想起来了,”小敏的脸微微有点儿红。“昨天,我在罗马花园那里,看见一对新人在拍结婚照,穿礼服新娘在照相的间歇在吃巧克力。当时,我觉得她的这个举动有奇怪,就注意了一下。”小敏说。原来如此,在小敏的这个梦里“巧克力”与婚姻有了某种联结。在这封“原始人”的来信里,“原始人”是在告诉小敏:在我看来,婚姻也是很重要的,至少像你的事业一样重要。在小敏的意识里,她一直自认为自己既新潮又洒脱。而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传统意义上的婚姻也是很重要。从心理学的观点来看,“原始人”的观点不存在对、错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的问题。若有某种观念或声音,那就需要我们的意识去关注它,了解它,这样才能进一步地借助我们潜意识的力量和智慧;或者至少转化掉潜意识中的陷阱和阻碍。有个女孩的初吻是在汽车上,她的心中的原始人就把汽车当成了被禁止的浪漫、爱情和性冲动的象征。在16年之后,她早已结婚生子,却陷入一次婚外恋。于是她梦见自己站在汽车里,又害怕又高兴,而且还在猜测汽车要开到哪里?外人是不大可能从“汽车”上猜出她的心思的,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说,汽车并不意味被禁止的浪漫爱情和性冲动。这种特殊的象征往往需要另一种方式分析。那就是联想,让梦者从汽车开始进行联想,问她,从汽车你能想到什么呢?因为在她心中,汽车和她的初吻之间有联系,所以她很可能就会从汽车想到初吻。当她联想到了初吻,我们也就明白了她现在梦中的汽车代表的是什么。科学释梦技术的创始人弗洛伊德最擅长用联想法来释梦。弗洛伊德介绍说,1895年夏,他曾以精神分析治疗一位女心理病人伊玛,但效果不理想。他想用一个新方法,但患者不接受,于是停止了治疗。有一个弗洛伊的同事奥图谈伊玛的情况时说:“看来似乎好一些,但仍不见有多大起色”。弗洛伊德觉得像是指责他,心里不痛快,就把伊玛的医疗经过详抄一遍,寄给权威M医生,想让他详判。当晚弗洛伊德做了个梦:“大厅里宾客云集,伊玛也在。我走近她,责问她为什么至今不接受我的‘办法’。我说,‘如果你仍感痛苦的话,那可不能再怪我,那是你自己的错’。她回答:“你可知道我最近喉咙。肚子。胃都痛得要命!’这时我发现她变得苍白。浮肿,我不禁担心自己会不会疏忽了什么。于是我带她到窗口,借助灯光检查她的喉咙。她有点不情愿,像带假牙的女人不愿开口一样,其要我认为她不需要这种检查……。我在她喉咙头发现一大块白斑,并有小白斑排成像皱缩的鼻甲骨一般。我很快叫M医生来再作一次检查。……M医师说:“这是病菌感染,但没关系,只要扛拉肚子,把毒素排出就可以了!”我很清楚那感染是怎么来的。不久以前,当她不舒服时,奥图曾给他打了一针,打的药是Plopyl……Plopyls……Plopionic、acid……Tlimefhylamin……其实,这种针不能轻率地打,可能针筒也不干净。”弗洛伊德从第一个意象开始了他的联想。“大厅里宾客云集”他联想到他正打算为妻子开一个生日宴会,伊玛也是被邀请者之一。因为这个梦似乎是在想象生日宴会的情景。这是第一个发现。“他责问伊玛,说她病不好怪她自己”。这是他的内心想法,也反映了他推脱责任的愿望,这又是个发现。“伊玛抱怨喉痛。胃痛和腹痛”。弗洛伊德知道她有些胃痛,但她从没有喉痛和腹痛。从这一线索中,弗洛伊德没有找到什么,他说“为何在梦中我给她造出这些症状,至今我仍不明白”。“我不禁担心自己会不会疏忽了什么”?从这一点上有一个发现,他在内心里说,也许我以前疏忽了,伊玛不是心理疾病,而且生理疾病,那治不好她就不怪我了,仍是在推卸责任。“我带她到窗口借灯光检查她的喉咙。她有点不情愿,像带假牙的女人不愿开口一样”弗洛伊德联想到有个富婆,外表漂亮年轻,但最怕检查口腔,因为她有假牙。站在窗前的一幕使他联想到另一个女人,他曾见过她那样站在窗前让医生检查。弗洛伊德希望这个女人也找他看病,但又知道她不会来。这时弗洛伊德从梦中伊玛的“苍白、浮肿”想到了另一个人调老人,她苍白而且有一次浮肿过,她一向和弗洛伊德过不去。由此,弗洛伊德知道,这段梦的意思是在说:伊玛像那个富婆一样害怕让我检查,像另一个女人一样不来找我,像X夫人一样和我过不去,所以我才治不好她的病。我们可以发现,如果不让他自己作联想,谁也不知道窗口作检查。带假牙似的怕开口和苍白浮肿意味着什么,象征着什么。“M医生说:‘这是病菌感染,但没关系,只要拉拉肚子就好了。’”弗洛伊德梦中由“白斑”断定伊玛患了白喉。他联想到庸医中有人相信得了白喉拉拉肚子就好。他把这种庸医之见加到M医生头上,目的是报复M,称M为庸医,原因是生活中M也反对了他。还有一个发现是针对奥图的。梦中“奥图打了一针造成了伊玛的感染”。由梦里的“Plopyl…Plopyls…Plopionlc、acid”弗洛伊德联想到奥图送给他的一瓶酒,酒味道很差。所以梦中他的意思是:奥图能送我那种酒,也就会给伊玛打有害的针。这一点,也只有通过弗洛伊德自己的联想才能破译。“Tlimethylamin”使他联想到不久前,一位老友告诉他,他发现Tlimethylamin是性激素代谢的中间产物。由此可见,梦中的意思是说,伊玛的心理疾病与性有关。“通常这种针不能轻率地打,可能针筒也不干净。”这是指责奥图,同时这又使弗洛伊德联想到,他曾极力推荐过一种药古柯碱,但是他有个朋友却因滥用古柯碱而早死。因此这里又包含了他对自己“是否太轻率”的担心。随后他又联想到有一位病人,两年来,弗洛伊德每天给他打两针。但最近找别的医生打针却因针筒不干净引发了静脉炎。在梦中他以此安慰他自己:“从这件事看,你不是轻率不小心的人”。如果不用联想法,弗洛伊德这个梦中的许多细节我们都不可能破译,因为它们不是用的普遍的象征。 因此当我们面对一个解不出的梦时,也应该问梦者:由此细节你能想到什么?”在应用联想法的时候,有点要注意:一是梦者在联想时必须放松。只有放松,脑子里的联想才是自由随意的,才能顺着潜意识中的联系联结到我们要找的东西。如果不放松,他的联想往往会是机械的。呆板的,和他自己的情绪没有关系。比如从汽车联想过火车、轮船、飞机,却不想自己在汽车上的初吻。不放松时,有的人干脆什么也联想不出来。另一点要注意的是,梦者有时作了一个联想,但是马上说:这是瞎想,没有意义,和梦元关。”在这种时候要知道,这个联想肯定和梦有关,梦者的话只是一种不自觉的掩饰而已。再有,如果从梦者的联想中,你发现不了和梦有关的东西,不妨让他继续联想。如果在一个意象片断的联想中找不到什么线索,可以再从梦的另一个片断开始联想。联想是释梦中几乎可以说必须用到的一个步骤。联想的意义在于把每个“原始人”自己使用的词汇和“原始人”家公用的词汇联系起来。有时,联想还可以把某个“原始人”的词汇一步步地转变成非象征性的词汇。联想也可以说是顺藤摸瓜。多年的释梦和心理治疗的经验,使我不禁产生这样的假设:“原始人”写信给我们,是要我们懂的。当梦者向一个心理学家寻问梦的意义时,“原始人”也会“帮助”梦者和心理学家弄懂这个梦的。比如,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来找笔者,她说想和我聊聊。“聊什么呢?”她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停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我给你讲几个有趣的梦吧。我做的。”想掩藏自己的人一般是不会找心理学家聊大的。所以,我想她其实是想、达什么、想解开心理的谜团。谈梦难道不是最好的交流兼掩饰的工具么。“我梦见和男朋友一起去爬山,他想在一个茅草房里歇歇。可我觉得山上更好些,于是他就跟在我后面一起往上爬。后来,出现一伙强盗,他们要抓我。我男友和他们打。结果,他满身是血倒在地上死了。我很伤心地哭。”我对她虽然了解甚少,但初听她的梦,我已从中看出了眉目。但为了避免主观,甚至是我的投射,我决定追问细节。“‘爬山’你能想到什么尸我问。“想不到什么,就是往上爬呗。”她说。“‘茅草屋’你能想到什么?”我接着问。“就是小说里常提起的那种。像什么人的家。”“你梦里的‘茅草屋’破吗?很……,你形容它一下。”我说。“不破,要形容的话,是简陋。整洁,还有点温馨。”她说。“‘歇歇’是什么意思?”“就是呆着呗。”她说。“那些强盗长得怎样?你描绘一下。”“仔细看,也不是什么强盗,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人的相貌倒像我大学时一个年轻老师。”“这个老师是怎样的人,你用简单的几个词形容一下他。”“他后来出国读了个博士学位,现在在那鲁大学任教。”(这个细节我没问,是她的“原始人”有意提供的。)“你怎样形容他?”我问“他有知识,成功。”她说。其实形容一个人,可根据的角度是多种多样的,我只说“形容他”,也就是说,既可以形容他的像貌、也可以形容他的性格、为人。但这里梦者只告诉了我这两点,“有知识、成功”,我更愿意把它理解为她的“原始人”对我的暗示。“‘强盗抓你’,你能联想到什么?”我问。“像小说里说的,没什么两样。”她说,“你一问,我想起前两大和人说起普希金的小说《杜布罗夫斯基》。”她接着说。“这个小说是怎样的,三言两语说一下。”我说。这个小说我看过。但每个人复述小说,谈小说,都会有自己的投射。而这种投射也是“原始人”不倦的提醒。”“这是一个悲剧。一个年轻有为的贵族杜布罗夫斯基,爱上了一位贵族小姐,可当小姐打算跟他走时,他却来迟了。小姐嫁给了别人。”她说。(如果读者有兴趣读读这篇小说,其实这种概括很耐人寻味。)其实这种概括也是梦者的“原始人”在反复提醒我这个释梦者:“不就是这样吗?不就是这样吗?”“‘满身是血’你能想到什么?”我问。“临睡觉前,我看了一个电视剧,剧中的两个女人爱同一个男人,最后一个女的被打死,满身是血。这种故事往往只能这么收场,要不怎么也委决不下。”讲述之后,她这样加了一句评论。(其实,这句评论又是她的“原始人”在“告诉”我,它这封信究竟是什么意思。)到这里,我想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解这个梦了。否则她的“原始人”会认为我太笨,朽木不可雕。“这个梦是关于你和你男友关系的。你希望你和男友一起在事业上不断攀登(即梦里说的‘往上爬’。)但你的男友更愿意过在你看来是简陋、整洁、有点儿温馨的家庭生活。只是你坚持在往上努力,因为你觉得上层的生活更会使你愉快(即梦里的‘山上更好玩’。)你的男友受你的影响也在继续努力。但你对他的能力或状况不满意(即梦里‘他跟在我’后面)。这时,你的潜意识里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出现一个更理想的人爱你,并希望你目前的这个男友以某种不是你责任的原因消失。而且,你希望的这个人可能出现过,但错过了。(大学时代的老师代表曾经出现过的人,但回忆小说《杜布罗夫斯基》的情节又表示此人已错过。)在梦中最后伤心地哭,是表示你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有内疚,同时也是自怜自己找不到理想的伴侣。对你目前的这个男友,你对他、以的依恋是他能给你温暖。还有他对你的爱,但你对他的事业发展状况及前景不满意。”我说。她听了我的分析,低着头沉默不语。既不赞同也不表示异议。“我想起来了,从这个梦中醒来后,我再入睡,又做了一个梦,现在能记住的情节是:我和我初恋的男友(上大学时谈的)手拉手走在一条街上,是夜晚,当时的梦里感觉很幸福。街两边挂着一排排红红的大灯笼。”她说。说了一段梦又想起来一些细节、或紧临前后的梦的段落。或记起以前曾做过的类似的梦,这些都是“原始人”在给梦者及释梦者提供更多的信息。是在帮助梦者及释梦者更好地了解自己。“‘红红的大灯笼’让你想到什么?”我问。“想到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她说。“这个电影……。”“我知道了,”她打断我的话,“那个男朋友在和我恋爱时又和另一个女孩发生关系。虽然我很爱他,知道他在事业上会有很大的成就,可我无法忍受和别的人分享他的爱情。所以和他分手了。原来他去了美国,发展得不错。”“你希望理想的恋人,和初恋的男友一样成功、有事业心,又像现在的男友一样爱你、可靠。”我说。“这一直是我不快乐的原因。”她说。最后,我劝告她,作为女性,不必把事业上的追求与理想,甚至功利的目标投射到自己的另一半身上。这样的投射只会给自己带来不满,给对方事业带来压力。他给你一个家,你自己给自己一个事业不好吗?通过上面这个梦的分析,你大概也会赞同我的说法,“原始人”在一遍遍地向我,传递能读懂它。了解它的信息。当然,“原始人”的提醒也是分对象的。“原始人”的眼睛很敏锐。如果你不是真心想了解它。能帮助它与梦者沟通的人,或者是它觉得说得再多也无法理解它的人,那么它就不会或没有足够的耐心提供信息。所以,要想释梦,真诚帮助别人的心最重要,你越真诚,“原始人”就对你越有耐心,也就会不断给你理解的素材,直到你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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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记者卧底传销虎穴
  1  郑大海刚出差回到报社,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总编辑袁江山就把他叫到办公室——他知道肯定又有什么重大采访任务了。  “这段时间真是累死我了,还说想好好地睡几天觉呢!唉!看来又得泡汤了……”郑大海心中暗暗叫苦。他刚刚跟随海天市公安局从外地采访报道“打拐行动”(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行动)回来,本来打算要好好地休养几日,养精蓄锐再继续投入“战斗”,看来他那个蓄谋已久的睡懒觉计划又将落空了。  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或许是上夜班熬夜太多的缘故,头发脱落得近乎秃顶的袁江山正背靠在皮椅上打盹。听到郑大海走进他办公室的脚步声,就猛地抬起头来,伸出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还有些睡意的脸,还张大着嘴巴夸张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很熟练地用手指把他办公桌上的烟盒弹到了桌子角,朝郑大海笑了笑说:“这里有烟,自己拿。”  “袁总,有什么指示?”郑大海点燃一支烟,站在袁江山的办公桌旁边开门见山地问。  “不急不急,你先坐。”袁江山笑着指了指办公桌旁边的凳子。  “你这组打拐的系列报道写得很好!很有深度,也很感人。照片拍得也很有视觉冲击力,很能感染人。这样子,昨天我们领导班子讨论了,准备给你发2000块的特别奖金。”袁江山一边说一边也燃上了一支烟。  听说有2000块钱的奖励,郑大海顿时感觉没那么疲倦了,一下子来了精神。但他知道,袁江山这么急切地叫他来,肯定不会是专门给他讲2000块特别奖金的事,而是要布置什么重要任务,就问:“现在又有什么任务?”  “这样子,主要是想叫你去卧底暗访一个猛料。”袁江山把烟头对准办公桌上的烟灰缸,用食指轻轻地弹了弹烟灰,烟灰从他的烟头飘飘洒洒。  一听说有猛料,郑大海比刚才听到要给他发奖金的消息还来劲——猛料是新闻行业的行话,就是重大新闻题材的意思,作为一名职业记者,谁能对猛料不激动呢?他作为《海天都市报》记者部的首席记者,挖猛料是他最大的兴趣和享受,特别是卧底暗访的猛料最让他兴奋。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们报社的卧底猛料多数都是由他操刀出马的。  “什么猛料?”  “传销方面的。”  郑大海一听是传销,刚兴奋起来的脑细胞又归于平静。在传销盛行的今天,不光他们报纸上经常可以见到有关传销的新闻,同城媒体也报道了不少。他就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又是传销?这方面的东西我们报纸都报了那么多了,还能算是猛料呀?”  “这次不同。这次这个传销窝点非同寻常,牵涉到的受害人可能都有上千人,而且传销方式很独特,是传销石头的。这样子。”袁江山摆摆手,笑了笑说。  “传销石头?什么石头?石头怎么个传销法?”听说传销石头,郑大海又来了精神。  “对呀!没听说过了吧?不是那些有价值的奇石宝石,而是一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听说那些石头就在他们之间传来传去——其实还不是换汤不换药?归根结底就是拉人头骗钱害人,石头只是一个道具、一个幌子而已!这样子。”袁江山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义愤填膺起来。  “噢?看来比我前几次卧底的那几个传销窝点还要精彩啵!”郑大海说。  “肯定,那是肯定。绝对比以前的要精彩得多!所以我们经过慎重考虑,还是让你出马才放心,因为你卧底暗访的经验比较丰富,文笔又好,这样子。”袁江山不断地点着头说,“大海,你觉得如何?”  “没问题!领导交办的任务肯定出色完成!”郑大海说完又接着问“什么时候行动?”  “一个叫做白艾红的受害人打过电话给我们报社的新闻报料热线,她说窝点就在我们海天市幸福路23号一个废弃工厂的车间里面。这样子,你等下再到热线那里去详细查一下,看是不是在幸福路。这样子,报社给你三千块钱当作卧底经费,你化装成白艾红的朋友打进他们内部去,直到把内幕全部摸清楚再回来!”袁江山兴奋地开始布置着行动计划。  “好的!”郑大海兴奋地点着头,开始摩拳擦掌。  “这样子,你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就是挖这个料,别的选题先放一放,好不好?这样子,我们打算把这个题材做深做大做透,做成我们报纸这段时间的大卖点!你放心,把这个题材做好了到时候报社也会重奖你!好不好?”袁江山越说越兴奋,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掌拍打着桌面,口头禅“这样子”随着拍打桌面的声音很有节奏。  “领导放心,保证出色完成任务!”郑大海说着转身就准备走。  “你等一下!”袁江山叫住了郑大海,“这样子,你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一定要挖出最有价值的东西来。这样子。”  “领导放心,没问题!”郑大海说完就快步走出了袁江山的办公室,做卧底前的准备工作去了。  2  其实卧底传销对于郑大海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已经有过两次成功卧底的经历,轻车熟路,经验丰富。他知道该如何潜入那些传销公司内部,如何应对他们警惕的目光和盘问,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如何和他们周旋,在不露出一丝破绽的情况下拍照、录音、搞到第一手资料,然后再和工商、公安等有关部门联合行动一举捣毁其窝点。  郑大海前两次卧底传销的经历也还算精彩,都是1998年冬天的事情。那时候虽然我国政府对传销的禁令已经发布了半年多,但传销依然在全国各地阴魂不散。特别是在江北省的几个城市,传销不但变换着花样死灰复燃,而且还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海天市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据有关部门不完全统计,全市大大小小的传销窝点有将近两百多个,来自全国各地的传销人员多达20多万人,高峰时期竟达到50多万人,相当于一个中小型城市的人口数量。也正是这样的数字,使得江北省被列为全国打击传销重点省份之一,而作为传销重灾区的海天市又被列为重中之重。  海天市的传销黑风之所以刮得这么猛烈,其实是有原因的。这并不是说那些传销窝点和传销人员有隐身之术,能够隐藏在现代化的大城市里疯狂到这个地步,而是有关部门打击捣毁的力度一直都不是很大。这么说吧,他们雷声也不大,雨点也很小,他们也去捣了,只不过没毁而已。  为什么?原因就是这数十万的传销大军成为了本市的一大消费群体,不仅能够拉动本市房屋租赁市场、餐饮食品市场、日用消费品市场等诸多市场的消费,还可以给有关部门提供一个很好的创收平台——传销不仅能够拉动内需、刺激消费,还能给有关部门提供创收?亲爱的读者朋友,你不会认为这是天方夜潭吧?  其实郑大海早就知道,海天市这200多个传销窝点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工商局和公安局发奖金的“银行”——但他同时知道这些东西是不能见报的。工商局和公安局会经常组成联合执法小组去查处捣毁这些窝点,每次查处就把那些传销人员抓上车运到派出所去,然后就把他们的上线头目找来问话。那些上线头目被问了一两次话也就变得精明了,慢慢地竟无师自通地摸出了门道来:接受问话的时候带着信封去,设法把信封塞给联合执法小组的负责人,每次塞完信封,那些被抓的人就可以走了。于是,对传销窝点的联合执法渐渐地就成为了海天市工商局和公安局的重要工作日程。200多个窝点他们就轮番地去进行联合执法,刚开始的时候还抓一些人,后来就不抓人了,只是去检查而已。这样一来,每个传销窝点只要一看到联合执法小组来了,就像交税一样很及时地奉上信封,信封到位了,他们就可以继续搞他们的传销了。另外,公安部门还对这几十万传销大军收取暂住费,每人每年300元,按20万人计算,光这一项就可增收6000万元,这相当于海天市10家中小型企业一年的税收总量。  当然,联合执法小组也有动真格的时候。只要是上头来了一个什么文件,属于那种非要严厉打击不可的专项行动的,联合执法小组就动真格的。但就算是专项行动,他们当然也不会把所有的窝点都一网打尽的,他们只是抓一些有代表性的传销窝点来开刀做典型,为的是写总结材料好向上头汇报工作而已。他们知道,其实这传销窝点你无论如何也是打不完的,既然打不完,还不如作为一种资源好好利用起来——就算能够彻底打完,既然是可以利用的资源,就不能彻底打完,这就好比是你在鱼塘里养着的鱼,你是不可以全部捞上来一次性吃完的,你必须留一些在鱼塘里面养大了再吃或者说留来发展鱼苗繁殖后代。  郑大海前两次卧底的那两个传销窝点虽然也被联合执法小组进行了捣毁,但是捣毁后不久又重新搭台唱起了戏。联合执法小组之所以要去捣毁一下,是因为联合执法小组知道,在新闻记者面前你不捣毁他们是说不过去的,起码表面上要去捣毁一下,至于捣毁之后又重新发展壮大起来,那就属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范畴了。  郑大海现在想来,难怪当时捣毁传销窝点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奇怪。当时他跟着工商和公安组成的联合执法小组出现在窝点时,窝点的头目先是对他怒目相向,一副凶煞恶神要吃了他的样子,然后就是很惊讶地看着联合执法小组的头头,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这么凶干吗?前段时间还在一起吃饭……”  郑大海前两次卧底的传销窝点一个是传销西服的,一个是传销按摩器的。亲爱的读者朋友,你绝对想象不到,就这么一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东西,在那些传销人员的手里竟能吹成了神奇的宝贝。他们把一套普通得在地摊上随处可见、最多也只卖七八十块钱的西服说成是日本进口的西服,把价格抬到3000多块一套,每个加入他们队伍的人都必须买两套。他们说这种西服的布料不仅采用了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纳米技术,还富含日本最新高科技成分,西服穿在身上不仅显得富贵高档,还能自身进行除尘清洁,不用清洗。更令人叫绝的是:这种西服能起到强身健体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对风湿、类风湿、心脏病、糖尿病、肝病、肺病、支气管炎、关节炎、皮肤病、阳痿早泄、举而不坚、坚而不挺、挺而不硬、硬而不射、射而不孕等等等等疑难杂症都有显着的疗效,穿上一周症状明显减轻,穿上两周症状可减去一半,穿上三周可以根治疾病包治包好。  这样的西服听起来确实让人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你会觉得:别说那些卖西服的商场和生产西服的厂家应该倒闭了,就连那些大大小小的医院都应该关门了。不是吗?有病你还上医院看医生干吗?直接买一套传销的西服穿在身上不就得了?要是时光倒流,被那些古代的帝王听到的话,他们恐怕也对穿在自己龙体上的龙袍失去了兴趣,穿越时空来到传销疯狂的当下,要改穿西服了。  当时郑大海卧底这个西服传销窝点的时候,听到台上的讲师面对台下的传销人员这么唾液四溅地吹嘘的时候,没差点笑出声来——幸好郑大海当时没笑出声来,否则那时候他就出不来了,被他们看出破绽然后按在地上一顿暴打,然后对他进行洗脑,然后他说不定就从此卖西服去了。  郑大海以前卧底那两个传销窝点的时间不算长,就那么两三天的时间,因为其规模都不算很大。这次他打算潜伏的时间要长一些,少说也要潜伏十天八天。他要看看那些传销人员到底是怎么把普通石头吹成金银财宝的,他们为什么如此疯狂?  3  郑大海根据袁江山的吩咐,又仔细翻看了一遍热线电话记录,得知那个传销石头的窝点确实是在海天市幸福路23号一个废弃工厂的车间里面。报料人自称名字叫白艾红,是这个传销窝点的传销人员,她上当受骗之后幡然醒悟,想借助新闻媒体的力量捣毁那个窝点,救那一大帮子传销人员于水深火热之中。  热线记录上就写了这么多,其它的信息郑大海就不知道了。  郑大海去报社财务处领了3000块钱的经费,这经费是在万一引起他们怀疑的时候,当成加入的人头费用的。当然用不着最好不用。  郑大海把自己打扮成一副农村进城务工青年的样子,还特意戴上了一副用透明胶布把烂镜片固定在镜框上的烂眼镜,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虽然贫困潦倒但是想钱想到发疯的热血青年。接下来,他背着一个装有一些旧衣服的破旅行包,穿着一件旧夹棉风衣,就出发了。这是一件被他改装过的风衣,他在风衣的内层挖了一个小小的洞,把微型录音笔塞到里面,因为他担心他们会检查他的包、搜他的身。他本来还想带一个相机去的,但是后来一想这样可能会引起怀疑,就决定不带了。  郑大海是坐公共汽车去的,坐在车上他就不断地在想:幸福路23号这个废弃工厂前两年他倒是去过,那个地方是郊区,地方偏僻不说,那里面一片狼藉,怎么能够住人呢?那些做传销的人怎么会想到去那种地方呢?  想着想着,公共汽车就到站了。郑大海走下车,又走了300多米的路就到了那个倒闭工厂的门口了。  虽然有过两次卧底传销的经历,但是郑大海还是有点心跳,除了有点紧张害怕之外,他还觉得有点兴奋和好奇。他对自己说:“这一千多人聚集在一个窝点是怎么样的一种壮观场面呢?”  郑大海背着旅行包走进工厂大门,没有看到什么动静——别说是人,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就觉得纳闷了:不是说有上千人的吗?怎么连一个人都不见呢?难道报料人报的是假料?他以前就曾经被假料骗过几次,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却被那些无聊人士谎报成猛料,害得他兴冲冲地跑去才知道是被戏弄了一回,就像那些无聊透顶的人拨打110报警电话取乐一样——乱拨打110电话的话,派出所还可以对骚扰者进行拘留,但给他们报社报假料却只能自认倒霉。  “这次不会又是被耍了吧?”郑大海对自己说。他狐疑地朝工厂的车间走去,走到车间的门口,发现门是紧闭的,但可以很明显的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激烈的掌声。  郑大海举起手敲了敲门。  门没有开。  郑大海又敲了敲。  门开了。门里探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他探出个头看到了郑大海,一副很吃惊很警惕的样子。中年男子很快就把头像乌龟一样缩了进去,顺手就又把门关了起来。  郑大海就继续敲门,一边敲还一边嘟囔着:“开门呀!干吗开了又关呀?是什么意思嘛!”  门又开了。这次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身材高瘦得像一根竹竿,双手插在裤袋里。“高瘦”又用很警惕的眼睛扫了郑大海几眼,对他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降临表示高度的警惕。  “高瘦”严肃地问郑大海:“你找谁?”  “我是来做加盟连锁的。”从热线记录里报料人提供的材料,郑大海知道他们这个传销的名头叫做“加盟连锁”。  “高瘦”沉默了片刻,突然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加盟连锁?嗯?”  郑大海很自然地回答:“朋友叫我来的呗!”  “高瘦”步步紧逼:“什么朋友?你的朋友是谁?”  郑大海瞄了“高瘦”一眼,故意卖了个关子:“姓白的。”  “高瘦”不耐烦地说:“什么姓白姓黑……我是问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郑大海用手扯了扯肩膀上的旅行包背带,一副很自豪的样子:“白艾红。”  “高瘦”不说话,而是更警惕地盯着郑大海看,并且很快把锋利的目光定格在了郑大海背上的旅行包上。然后突然间拉长了脸,冷冰冰地说:“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郑大海心里一怔,心想难道真的被耍了?或者报料人用的是假名字?但他在几秒钟之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从“高瘦”的这副神情来判断,铁门的里面肯定是一个罪恶的世界。他就大声说:“没有?不,不可能没有!她是我朋友,她亲自打电话叫我来的,她说在这里的,怎么会没有这个人?不可能!”  你还别说,要不是郑大海这种经验丰富的卧底记者能够应变自如的话,你被“高瘦”这么眼睛一盯再一步步追问,一不小心就会露馅。一露馅说不定你就会被打个半死。可以试想一下:几百上千的传销人员冲上来打你,还不把你打成肉饼剁成肉酱?  “高瘦”听郑大海这么一说,阴森的脸上才突然贴上去了一小块微笑。  “哦!你是白主任的朋友,白主任很优秀的!很棒很棒的!”刚才还拉着个脸的“高瘦”顿时笑呵呵地说。  “废话!这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了。”郑大海装作没好气地看了“高瘦”一眼说。  见郑大海一副生气的样子,“高瘦”就继续对郑大海赔笑着说:“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底细,我们当然要提防一下,特别是那些记者……”  郑大海知道“高瘦”说出了破绽,干脆装作很纳闷地问:“做个加盟连锁生意还要提防什么鸟记者?又不是做犯法的事。”  “高瘦”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后悔已迟,就连忙嬉笑着改口道:“哦……你不知道啊,那些记者经常来找我们拉广告,叫我们到他们报纸上去打广告,纠缠不休,烦人得很哩!”  郑大海被“高瘦”的随机应变弄得差点笑了起来,但他还是强忍住了,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嘿嘿一笑说:“哦?原来是这样!”  “老弟,你跟着白主任想不发财都难啊!”已是满脸笑容的“高瘦”接着说。  “是吗?我就是想发财才来的啵!”郑大海附和着。  “高瘦”说着就把郑大海领到车间旁边的一间小办公室。“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白主任来。”“高瘦”说着就走出了办公室。  大约五分钟左右,一个中等个头、身材稍胖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就是白艾红。  白艾红把门关上,不放心,又开门走出去看了看,确信已经没有人在门外监视后,才又走进来把门关上,还扣上了插销。  白艾红靠近郑大海,轻声地问:“你是报社的记者吧?”  郑大海会意地点点头说:“是的。”  白艾红招呼郑大海坐下,压低着声音,跟他讲起了她如何被骗入这个传销窝点的经过……  4  ……白艾红说她原来是海港市的一个超市老板,她拥有的三家中型连锁超市是海港市最早的超市之一,她的固定资产早在10年前就过千万,超市发展至今,无形资产巨大。但是自从她被传销骗进来之后,超市的生意现在已经是每况愈下,全部交给职业经理人负责,她自己基本上都没时间去打理了。  “你做这么大的生意,见过的大世面应该也不少呀?你怎么会上这传销的当呢?”郑大海惊叹于如此身家的大老板竟然也会上传销的当,在他以前采访过的传销人员当中,以小个体户、大学生、退伍军人、下岗职工居多,身家过百万的人都不多见。  “唉!别说了……还不都是梅新前那个杂种把我给害的!”白艾红咬牙切齿地说,脸上的表情复杂而痛苦。  “哦?梅新前?哪个梅新前?”这个熟悉的名字让郑大海心里一惊,因为他有一个朋友也是叫这个名字,他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联系过了。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掠过一种奇怪的想法:不会是他吧?应该是同名同姓吧?  “没错!就是梅新前。反正你又不认识他,说起你也不知道的。”白艾红说,“我原本是不认识梅新前的,我是通过一个朋友认识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郑大海好奇地问,“咦?你在海港市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海天市来做传销呢?”  “郑记者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跟说吧。”白艾红朝郑大海摆摆手,继续轻声地说,“是这样的,今年上半年我到海天市来出差,我刚住进酒店,就接到海天市一个朋友的电话,朋友说白艾红你不是做连锁超市的吗?我说是呀。朋友说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做连锁生意的,他说有机会想认识一些同行,方便的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我一听就说好呀。郑记者你知道我们做生意的人,哪个不想多认识几个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嘛!我那个朋友就说今晚我引荐他来拜会一下你。我说好吧。我就这样和梅新前认识了。”  虽然故事已经进入正题,但是按捺不住的郑大海还是心急火燎地问:“你就被他拉去听传销的课了?”  “还没这么快。郑记者,你先听我慢慢说。”白艾红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当天晚上梅新前就真的来了。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还打着领带,一看那个派头就像个大老板。梅新前和我简单地聊了一下就说请我出去喝茶,我想都没多想就去了。喝茶的时候,梅新前谈笑风生,谈吐说话很儒雅,很绅士,给人感觉他知识非常渊博,我怎么也不会把他和骗子联系到一起,况且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传销是个圆的还是扁的,只是偶尔在电视上和报纸上看到过一些这方面的报道而已。我们喝着喝着梅新前就说,听说白老板生意做得很大哦?我说哪里哪里,只是随便找口饭吃而已。梅新前接着说他也是做连锁生意的。我说梅老板是做哪方面的连锁呀?梅新前说我是做加盟连锁这一块的。我说是什么加盟连锁?梅新前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加盟连锁是21世纪最大的一股经济潮流,现在加盟连锁在餐饮、百货零售、医药连锁、美容保健、运动健身、服装*等众多领域都被广泛运用,风行整个世界,像麦当劳、肯德基、上岛咖啡、重庆小天鹅、柯达冲印等等都是走的加盟连锁的路子。你付给这些品牌一定数目的品牌加盟费,他们就会授权给你,你的经营模式、店铺装修统一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他们把他们一套行之有效的赢利模式完全复制给你,这样你就等于是买了一台造钱的机器,轻轻松松地赚钱。我当时听了梅新前的话就很佩服他的口才,我不得不承认,他说话的确很有感染力和煽动性。我说那你是连锁那一个领域的。梅新前当时喝了一口茶,微笑着说,我是搞工艺品连锁的。我当时哪里想到会是连锁这些毫无价值的石头?我说搞工艺品连锁好赚钱吗?梅新前说马马乎乎,还可以。我说一年大概能赚多少?梅新前也说没多少,也就三四百万这个样子吧。我当时一听就吃惊了:一年赚三四百万还说是马马乎乎?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超市连锁,三家不算小的超市每年的纯利还没这么多呢!我当时一听就有了继续和他聊下去的兴趣。我说那么你这个生意很赚钱哦!梅新前又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我这个是填补了连锁行业的空白的大生意,当然赚钱喽!工艺品连锁目前全国就我一家在做,基本上是独家生意,市场大得很。  随着市场的发展,今后会更加赚钱呢!现在好多人都想和我合作呢!我听他这么一说就有点心痒痒的。你也知道我们生意人就是这样,只要一听到哪里有赚钱的好项目就很兴奋。我就问梅新前,不知道像我能不能做这个生意?梅新前说,别人我不好说,但是你肯定能做,因为你现在本来就是做连锁的,只是产品不同而已,其它方面其实都是相通的,毕竟都是连锁嘛!你要是有心的话,找个时间我跟你介绍一下。当时我就很想知道他那个连锁是怎么样个连锁法的。但是梅新前当时却不急于告诉我,他欲擒故纵,说一两句话也讲不清楚,你要是有心的话,干脆你明天再到我办公室去了解吧。当天晚上我回去后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很晚了都睡不着。第二天我就去到了梅新前的办公室(他当时的传销规模还没这么大,只是在海天市中山路的一个写字楼租了一间办公室,后来发展壮大了,为了避风头才搬到这个烂工厂这里来的),他招呼我坐下来之后就打开手提电脑给我讲他的‘工艺品加盟连锁’。他说他们的加盟费很低,基本上是象征性地收一点品牌成本费用而已,才一万块钱。你找5个人加盟你就可以得到公司一万块钱的奖金,就等于是收回了成本,以后不光你自己每找一个人就有2000块钱的奖金,而且你下面的人找来的人加盟到你的队伍当中,你也可以从加盟费中抽取到钱。如果你的团队中有50个人,你至少可以得到10多万的奖金,如果有100个则更多,因为奖金是翻倍的。他说他现在的团队大概有三四百人左右,他一年下来的收入将近是200万。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传销,只是被他讲得心潮澎湃、心动得很。他讲完之后就开始游说我加盟他们的连锁,还叫了几个先加入的人给我分享他们的兴奋心情,这些人都说他们轻轻松松就赚了几十万。为了进一步打动我,他还把他们所谓的美国公司总部的相片给我看,说什么公司资金雄厚前景无量、公司老总在美国富豪榜上排名第25位等等。后来我才知道这些相片都是他从网上下载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美国总部,总部就是他那间不到30平方米的办公室,老总就是他自己。当然这是我加入进去发现上当之后才知道的。我当时不知道是被金钱的欲望冲昏了头脑,还是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迷惑了,我当时很爽快地就交了一万块钱加入了。对于我来说,反正一万块钱也不算是什么钱,我当时甚至还想:这么好的项目,才投资一万块钱,简直太划算了……”  郑大海听了白艾红的故事,唏嘘不已,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上当的?”  白艾红顿了顿,想了想,说:“大概是加入之后的两个月后吧。”  “既然你发现自己上当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下去?”郑大海好奇地问,“你干吗不跑出来?”  白艾红叹了一口气说:“等我发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不能自拔了,我已经被他们彻底地洗了脑了,已经陷进去了。他们洗脑厉害得很,可以把正常人洗成神经病,然后对你进行精神控制。”白艾红思索了一下,接着说,“我也想过跑出来,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做传销的人都有一个这样的心理,就是明明知道自己上当了也要继续做下去,因为自己已经被骗了钱了,就想怎么样赶快找一些人来垫背,把钱赚回来。”  郑大海纳闷地问:“也就一万块钱,你也那么在乎吗?”  白艾红苦笑着说:“虽然一万块钱对于我来说不算是什么钱,但我还是想把本钱赚回来,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总觉得被骗的钱如果不赚回来的话,自己心里不平衡、不甘心。另外,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被他们洗脑之后,我也抱有侥幸的心理,梦想着一夜暴富……”  郑大海思索着,喃喃地说:“原来是这样……”  白艾红说:“郑记者你也知道,为什么传销那么难禁止?除了很多人都有一夜暴富的心理,传销组织精通于洗脑和精神控制之外,大多数上当受骗的人想把本钱赚回来也是导致传销猖獗的一个重要原因。我觉得,政府部门只是简单地遣散传销人员是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的,就算你今天把他们遣散了,他们明天还会再回来,因为他们要拉人来垫背,把钱赚回来。连我这样的大老板都不甘心一万块钱白白被骗,你想想,很多普通人都是借钱甚至变卖家产来做传销的,不把被骗的钱赚回来的话,他们会甘心吗?因此我觉得政府部门在打击传销窝点、遣散传销人员的同时,应该重点控制传销头目,把下层传销人员的钱追讨回来,最低限度地减少普通传销人员的经济损失,这样再遣散他们才有用。另外,应该给传销头目判以重刑,这样才会在传销人员中起到震慑作用。否则,传销就会永远形成一个怪圈,上当受骗的人一层层地拉下线来垫背,盘剥下线的游戏就会永无休止……”  郑大海没想到白艾红对传销的认识还如此之深刻,观点如此之独到,心想到底是大老板啊!就说:“你能看到这一点,真不简单啊!”想了想,问道,“你做了这么久,本钱赚回来了吗?”  白艾红茫然地看着郑大海,愤愤地说:“本钱算是赚回来了,但是也在这里面开销掉了。其实我哪里能赚到什么钱啊?只是帮梅新前垫背罢了……”  郑大海笑了笑,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个守门的说你现在好像是什么主任了?看他那个样子,他好像蛮佩服你的。”  白艾红尴尬地笑了笑说:“是营销主任,我也拉到了五六个下线,就做到主任的级别了。”  “你既然都已经做到主任了,为什么还要找报社反映这些情况?你想好要退出了?”  白艾红仰了仰头,叹了一口气说:“退出是肯定的,我不想再继续欺骗自己、欺骗别人了。唉!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撞到什么鬼了,你说我都有这个身家了,竟然还和他们一样有一夜暴富的心理,想想真是太可笑了。唉!也许这就是常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郑大海和白艾红的谈话结束后,白艾红再三叮嘱郑大海千万不能走露半点风声,不要暴露身份,否则他和她都不好过,梅新前可不是个好惹的东西。  郑大海点点头,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他想尽快知道这个梅新前到底是何方神圣?  5  当天晚上,白艾红安排郑大海在他们的宿舍住下了。  说是宿舍,其实也只是一个很大的废弃车间,大约有四五百平方米那么大。车间里是没有床铺的,地板上密密麻麻的铺满了稻草和席子,大概有上百个铺位。车间的墙壁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标语——“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没有任何借口”、“贫穷的脑袋造就贫穷的口袋”、“相信自己:我能!”、“永不放弃”……  看到这些标语,郑大海心里觉得好笑。这些时下在各个企事业单位中广泛使用的励志语言,竟然也成为了传销组织的洗脑口号。  墙壁上还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让郑大海感到疑惑的是:这些衣服都是男男女女挂在一起的。郑大海心想:难道他们是男女混住的?  郑大海转过脸纳闷地看着白艾红问:“这里怎么有女人的衣服?”  “我们这里的人都是两个人睡一铺的。”白艾红神秘地对郑大海笑了笑,答非所问。  白艾红把郑大海带到车间靠墙角的一个铺位说:“你和小马睡。小马是我的下线。”白艾红说着就把小马叫到郑大海跟前吩咐道:“小马,这个是我的新朋友,刚从乡下上来,对我们这里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你们就互相关照一下,好吧?”  小马听白艾红这么一说,就热情地迎上来伸出了双手。郑大海以为小马是要和他握手,就做出一个握手的动作。谁知道小马不是握手,而是要和郑大海拥抱。他迅速地展开双臂,像久别的恋人重逢了一样,把郑大海一把抱住了,还用手不停地拍着郑大海的后背,一边拍一边说:“欢迎欢迎!我们一起把握这个财富的机遇!”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郑大海被他这么一拥抱,立即感觉到鸡皮疙瘩迅速地爬满了他的全身,他不好拒绝,更不敢反感,就只好机械地配合着。  夜幕降临,传销人员像疲倦的鸟儿一样陆陆续续地归巢了。郑大海发现进来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看上去才十六七岁,有的却像六十多岁的样子。一群人有说有笑,他们一边走进来一边还聊着白天的收获,你拉了多少个人加入,我拉了多少个人加入;你那个人是怎么拉进来的,我那个人是怎么拉进来的,等等。  小马说话的速度快得像放鞭炮,声音大得像高音喇叭,神态像吃了兴奋剂。郑大海和小马同床睡觉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小马的名字叫马中强,是从贵州被朋友骗过来的,到这里才三个多月,刚刚进入兴奋期,每天都精神饱满魅力四射。  “小马,你们这里怎么是男女混住的呀?”郑大海装作好奇地问道,“男女混住好像不太好吧?”  “男女住在一起怎么了?”小马笑着说,“我们都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和伙伴嘛!也就等于是一家人嘛!”  “男男女女住在一起应该不太方便吧?”  “不方便?就是为了方便才住到一起的咯。”小马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方便得很哩!”  “你们就这么一个宿舍?”  “在隔壁还有两个这么大的。”  “那干吗不男女分开来住?”  “干吗要分开住?”小马反问道,“这样住在一起大家不有个照应吗?咦?我说你这人怎么老是对这些无聊的问题感兴趣呀?你到底是来做加盟连锁的还是来查户口的呀?”  “我随便问问而已。我这不是刚来嘛!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嘛!”郑大海见小马不耐烦了,就假装向他请教问题,“小马,这个加盟连锁到底要怎么做?到底难不难做呀?”  “这个嘛……很容易的!你只要负责去找人来就是了,找来人你就叫他交钱加入,他交钱加入你就有奖金领了。”小马轻描淡写地说。  “哦?这么容易呀?那要是我找不到人怎么办?”郑大海装作茫然地看着小马,怯生生地问,“那,要是找不到人……我不就没饭吃了吗?”  “你干吗一来就想这种消极的东西呢?找不到人你就想办法去找呀!哪个刚来就知道找的?我们这里没有哪个从娘胎生下来就会找人的,都是要慢慢学习的。学到的东西多了你自然就懂得找了。”  “那我该怎么学?”  “听课呀!参加培训呀!向老师请教呀!我们这里每天都有课的,好几个老师会一步步地教你怎么去找人的。”见郑大海一副谦虚谨慎、小心翼翼的样子,小马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反正你只要负责把人找来就行了,其它的事情你就不要去管了。你放心,只要人到了这里就没有不交钱的。”  郑大海听小马这么一说,就担心起口袋里面这3000块钱的命运来了。不过不要紧,报社领导已经说过了,只要是能摸到第一手的材料,就算花点钱当诱饵也值得。  早上八点多钟左右,郑大海还在梦乡里面,就被小马推醒。郑大海揉了揉朦胧的眼睛问:“小马……你干吗?”  “叫我马老师!”小马一副严肃的样子。  “哦,马……马老师。”郑大海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句“马老师”,已经别扭得身上又长了鸡皮疙瘩。  小马这才满意地说:“干吗?上课呀?你不是想知道怎么找人的吗?今天刚好我们总经理从外地开发市场回来,一定又有好经验要和我们分享了。”小马一边对着墙上的镜子打领带一边转过身来朝郑大海瞄了两眼说,“我们总经理可厉害了,他的演讲真是激动人心,你听了他的课就什么都会了。”  郑大海爬起来,故意放大着声音说:“那我可要去好好听听。”  郑大海跟着小马走进会场的时候,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郑大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头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六七百人。  郑大海和小马找了会场后面的一个位置刚坐下,会场就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亲爱的读者朋友,你绝对无法想象得出六七百人在一个废弃的车间里集体鼓掌的那种感觉,除非你也能像郑大海一样身临其境。  郑大海本能地朝前面讲台的位置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青年男子挥着手、满脸堆笑着从门口款款走上了讲台,样子像是一个什么大领导在检阅。  看着讲台上的男子,郑大海心里嘀咕着:这人怎么这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再仔细一看,心里便一惊:天啊!真的是他的朋友梅新前!  虽然郑大海和讲台的距离相隔了很远,但是他还是准确地认出了梅新前。梅新前的样子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比以前胖了,脸色更红润了,他那一身行头加上已经发福的肚子,还真像个大老板的样子。  6  郑大海看到眼前的梅新前,就在记忆里搜索起有关梅新前的资料来——  梅新前和郑大海都是江北省天池市乡下的,分别来自不同的乡镇,高中的时候郑大海和他还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他们是校友。他们是高一的时候在他们学校的文学社认识的。当时郑大海和梅新前都爱好文学,梅新前喜欢写散文诗歌,郑大海喜欢写小说。他们除了在文学社的刊物上经常发表一些文章外,还经常在一些少年文学杂志上发表东西,在学校都小有名气。共同的爱好使得当时他们的关系还不错,他们经常在一起探讨文学规划人生。他们当时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就是考大学新闻系或中文系,将来当记者、当作家。  后来高考的时候,郑大海顺利地考取了外省一所名牌大学的中文系,梅新前却落榜了,成为了黑色七月的失败者。  梅新前第二年又补习了一年还是没考上。第三年也没考上。  郑大海大学毕业后就顺利地分配到了江北省的省报《江北日报》工作,并担任其子报《海天都市报》的记者至今,算是实现了他小时候的理想。  梅新前在备感求学无望之后,就回到他的家乡当起了农民。郑大海偶尔回天池市的时候也曾经见过一两次梅新前,但都是来去匆匆,没有来得及叙旧,也没有告诉梅新前他在报社工作的事情,只是说他在一个小单位工作。郑大海知道梅新前的自尊心比一般人都要强,郑大海怕梅新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记者的消息后自尊心会受到伤害,因为当记者、当作家是他们当年共同的理想,而现在郑大海是省报记者,梅新前却是农民。  后来。郑大海听文学社的另外一名成员说,梅新前回到家乡务农后,先后种过田、养过猪、养过美国牛蛙、养过蝎子,但是每搞一样都是亏得一塌糊涂。令人佩服的是:他有着一股永不服输的劲头,即使碰了个头破血流也不愿意向命运低头。  再后来。郑大海又听说他娶上了他们镇镇长的女儿,他岳父大人就安排他到镇政府里面当了一名临时的文书,凭着他的笔杆子和岳父的帮助,他很快就转正成了正式国家干部,他终于跳出了农门。  关于梅新前再后来的故事郑大海就不知道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又为什么要做传销呢?他是什么时候跑到海天市来做传销的呢?郑大海心里有一连串的疑问,充满着不解。  “各位朋友!各位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大家好……”  郑大海正在记忆的碎片中寻找着以前那个梅新前的印象时,眼前这个梅新前的激情演讲把他的思绪拉回了这个破旧的车间。  郑大海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前后左右的人,他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梅新前的激情表演。郑大海赶紧把手伸进风衣里面,悄悄地打开了录音笔的开关。  梅新前站在讲台上,面带微笑,卖力地挥舞着手臂,并不时握紧拳头,样子极尽夸张、张扬。  由于讲台上没有话筒和音响设备,加上车间的空间又很大。梅新前与其说是在讲课,还不如说是在喊课。他基本上是在歇斯底里中发表着他的演说的,好在他的声音很洪亮,也很有穿透力,虽然郑大海坐在最后的位置,但还是感觉得到梅新前的声音在一阵阵地振动着他的鼓膜:“我们这个生意操作起来很简单,简单的东西才容易被复制,对不对?容易复制的生意才会赚大钱,对不对?我们这个生意就是不断地开分店、织网络。麦当劳你们都知道吧?我们这个网络销售就是麦当劳的原理,不断地开分店、再开分店。但有一点不同的就是:麦当劳开的是有形的分店,我们公司开的是无形的分店——也就是书上说的‘无店铺营销’。我们这个开分店的方法非常简单,只要你去找到一个人,让他和你一起从事我们这个生意,他就是你的一家分店。因此我们这个生意也可以叫作加盟连锁,知道吧?如果你要加盟麦当劳,你得给麦当劳总部交几百万的加盟费,但我们的门槛就很低,也就交那么万把块钱的加盟费而已。你只要交了加盟费,你就成为了我们的会员,同时成为我们公司‘百万俱乐部’的VIP成员。什么叫‘百万俱乐部’?就是你一旦加入我们这个俱乐部,我们就会调集最卓越的专家、利用最科学的方案、整合最优势的资源协助你成功!协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100万!因为我们有一套成功的方法和模式让你赚到100万!”  梅新前拿起讲台上的一大杯茶,喝了一大口,清了清嗓子,继续喊课:“成为我们公司的会员和‘百万俱乐部’的VIP成员后,我们公司就会授权给你,你就可以去发展新会员和VIP成员了。你每发展到一个会员,他交的一万块加盟费中,我们公司会给你提成1000块,发展得越多,提成就越多,你只要发展到5个会员,我们就给你提成一万块,这时候你自己的那份加盟费就赚回来了,所以说我们这个是无本生意,没有任何风险。最重要的是这个生意越到后面就越赚大钱,你发展的会员再去发展的会员,我们也会给你奖金报酬,会员的会员发展的会员,你也会得到丰厚的报酬。其实这很好理解,就是说反正只要属于你的网络体系里面的人员产生的业绩,通通都算是你的业绩。因此我们这里最高收入的人一个月可以达到50万……”  台下一片哗然。  兴奋的梅新前接着说:“在上个世纪80年代,你没有听说过原始股还可以理解,因为那时候的信息还不发达。但是在21世纪信息时代的今天,如果你们还没有听说过加盟连锁、网络营销这些先进经济现象的话,那说明你还是个原始人!如果你还不赶快加入到加盟连锁当中来的话,那说明你还是个木头人!朋友们!这是个发大财的好机会啊!这个机会可以让你辛苦一阵子享受一辈子……”  台下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疯狂的掌声,很多人已经无法控制高度兴奋的心情,他们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表示着对台上讲师无比的敬意。  疯狂的掌声使得梅新前的演讲发挥得相当到位,他开始从讲台的这头走到那头,不断地来回走动,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大:“也许大家都对我的成功经历比较感兴趣,今天我可以坦白地告诉大家,我就是靠加盟连锁走向成功的,因此我要特别感谢加盟连锁,另外就是感谢我自己,感谢自己拥有了全新的观念。我以前种过地、养过猪、也当过干部,但是都不能够实现我人生的理想,我赚的钱还不够那些有钱人吃饭喝酒甚至掉在地上的多。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富人也是人,穷人也是人,凭什么富人天天上高级宾馆,而穷人只能吃稀饭?凭什么富人可以搞房地产,而穷人只能摆地摊?以前我以为是自己的命运不好,现在我终于明白,我们之所以贫穷,是因为我们的脑袋贫穷啊!怎么办?我们要想成为富人就必须改变观念、把握机会!要想把握机会就必须把握加盟连锁网络营销!朋友们!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你们不要把命运交给别人,你们要把握自己的命运!你们要想富有只能靠你们自己把握机会!把握什么机会?把握加盟连锁的机会!我已经把握了!因此我取得成功了!我虽然现在已经有300万的年收入,但是我还要继续努力,在我们这个生意里面,100万不算富,200万才起步……”  台下的人和掌声都已经彻底疯了!几次都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梅新前的演讲中途打断。有了掌声的催情,梅新前站在台上的样子也更加亢奋、更加煽情,他满脸通红,汗流浃背。他不断地一边不厌其烦地说着谢谢谢谢!一边继续挥舞着手臂。  这种狂热的场面一般人是很难有机会看得到的,郑大海前两次虽然也去西服传销、按摩器传销窝点卧过底。但那些地方和此时的这个废弃车间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此时梅新前的样子很像是希特勒在发表侵略战争的演说,而那些传销人员就像是被煽动起来的纳粹分子。  郑大海一边听着台上梅新前的演讲,心里一边在想:梅新前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做这种骗人的事情了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老校友搞传销,我来卧底暗访。这是不是开玩笑?”郑大海心里对自己说,“我该怎么办?曝光他吗?他和我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呀!我这么做不是在拆他的台吗?要是不曝光他?我回去该怎么和老总交代?”  想到这里,郑大海心烦意乱,心里矛盾重重,他把手伸进风衣,关了录音机。  “要是不曝光他,继续让他在这里骗人,那还要让多少善良无辜的人上传销的当?”郑大海又对自己说,“我明明知道他在干害人、违法的事情,我却不履行一个记者舆论监督的职责,我不是助纣为虐吗?那我还算是一个合格的记者吗?”想到这里,郑大海又重新打开了录音机的开关。  “唉!梅新前啊梅新前,你这回也怪不了我啊,谁叫你做这种骗人的事情呢?刚好又撞到我头上了。”心情复杂的郑大海心里不停地自我安慰,“就算我不曝光你,其它记者也会来曝光你的——我曝光你其实也算是帮助你、拯救你呢,否则你会越陷越深的……”想到这里,郑大海觉得自己的卧底行为心安理得了。  ……台上梅新前长达两个多小时的煽情演讲终于结束了,台下听众对梅新前的追捧却刚刚开始。黑压压的人头开始向黑色潮水一样朝前方讲台涌去,将梅新前团团围住,人们振臂高呼着:“我要成功!我要成为富人——!”  梅新前在几名彪形大汉的开道下才好不容易从人堆中挤了出一条缝来,他一边走一边朝人潮挥着手。  很多已经拿出本子,试图找梅新前索要签名的人们脸上露出失望和痛苦的表情。郑大海曾经看过不少歌星的演唱会,就算张学友、刘德华等天王巨星出场的气氛也不过如此。  郑大海混在那些男的一律西装领带,女的一律套装、套裙的人流中,身上的这件风衣就显得鹤立鸡群、异常抢眼。此时的他急急忙忙地走着,试图躲避梅新前的眼光,他边走边想:要是被梅新前知道我郑大海在这里就不太好了,一旦引起他的怀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呢!  谁知道越急越见鬼。郑大海刚走出几十米,后面就有人喊叫着:“喂!前面那位穿风衣的朋友你等一下!你开会怎么不穿西服?”  郑大海知道是在喊他,他不敢回头,但又不得不回头。他回过头一看:天啊!就是梅新前在喊他。  就在郑大海回头的那一刻,梅新前也愣住了,但梅新前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快步追了上来,用力地拍拍郑大海的肩膀,呵呵地笑了笑说:“大海!怎么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郑大海也笑了笑说,“我们可能有四五年没见面了吧?”  “是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梅新前上下打量着郑大海,微笑着说,“你的样子一点也没变,我倒是越来越肥了,看来我要减肥才行了。”  “你现在日子过得滋润了,当然发福了。”郑大海故意苦笑着说,“唉!我就没你的命好了,我还想增肥呢!”  “我也说不上滋润。怎么说呢?只能说是马马乎乎,还算可以。”梅新前说,“咦?你现在做什么项目呢?还在上班?”  “早就不上班了,工资太少了,连自己都养不活。”郑大海耷拉着脑袋说,“现在到处打零工,就想找发财的路子。”郑大海说完就朝梅新前讨好地笑了笑,意思是说今后还得靠他多帮助。  旁边的人见梅新前竟然主动和郑大海打招呼,还和郑大海说话,就向郑大海投来羡慕甚至妒忌的目光。他们没想到他们心目中的偶像竟然会对一个穿风衣的人如此热情,而他们即使西装革履也没能索要到偶像的签名——他们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梅新前很认真地看了郑大海一眼,问道:“是谁介绍你来的?”  “白艾红介绍我来的。”郑大海镇定地说。  “看来我们还算是有缘分。”梅新前满脸堆笑地说,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嘛!”郑大海感叹道,“可惜你不是女孩子。”  “你现在还写小说吗?”梅新前很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  “小说?那些狗屁东西早就不写了!现在找钱发财要紧!”郑大海一副不屑的样子说,“你看现在还有几个人写那些东西呢?这年头写那些东西能当饭吃吗?”  “对对对!写文章是不能当饭吃的,偶尔陶冶一下情操还可以,太投入就不现实了。我也早就不写诗歌、写散文了。唉!在城市里面生活,人还是现实一些才好啊!”梅新前把头点得像鸡啄米。  “你今天的演讲真是精彩极了!想不到你现在的口才比在高中的时候还要好。”郑大海说,“呃?你是什么时候训练出这么厉害的口才的?”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啊!老郑你是不知道啊!要不是我这张嘴巴厉害,我也没有今天这个成就啊!”梅新前用力地拍了拍郑大海的肩膀,感慨万千地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吗?我的坎坷经历都可以写一本书了。好了,先别说这些了,今晚到我那里去吃个饭,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们兄弟俩好好喝两杯!到时候我叫白艾红也一起过来。”  7  郑大海到了梅新前的住处才知道,梅新前的住宿、伙食和他下面的传销人员是分开的。梅新前自己住套房、开小灶;而那帮传销人员只能吃大锅饭、住集体宿舍。  梅新前住在工厂车间旁边一套独立的房子里面。房子虽然也很陈旧,但却布置得有模有样,电视、冰箱、洗衣机、空调等家电产品一应俱全。虽然这个废弃的工厂已经没有了外部供电,但却不影响梅新前使用这些电器享受现代化的生活方式。他在房子的外面摆放了一台大功率的汽油发电机,有时候是白天关电晚上发电,有时候则是一天到晚都发电。为此郑大海还故意问:“你这样发电不浪费钱吗?”  梅新前哈哈大笑说:“我连牛都买得起,还用担心买不起喂牛的饲料?”  郑大海也笑了笑说:“那你这头牛可要蛮多饲料才能喂得饱哟!这么大一台发电机发一天电下来,可得烧很多汽油呀?”  梅新前趁机游说道:“所以说,这就是我们这个加盟连锁的魅力所在,我现在的身家还愁买不起这点饲料?老实告诉你老郑,你跟着我干绝对没错!”  郑大海就顺水推舟说:“那以后你可得多多指点我哦!我可是什么都不懂的。”  梅新前看了看郑大海,爽快地说:“那还用说!我和你还见外?你怕是哪个和哪个?我不扶持你还扶持谁?”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根本就不用梅新前动手,是几个传销人员来帮他做的。那几个传销人员把能为梅新前做饭当成了一大光荣任务来对待,就怕自己没机会在他们的偶像面前表现。做好饭菜之后,他们又很识趣的走了。  接到通知的白艾红风风火火地进了梅新前的房间。看得出来,她对郑大海出现在梅新前房子里的事情感到很惊讶。趁梅新前不注意,郑大海朝她眨了眨眼睛,她这才会意地点点头。  “郑大海是我高中的校友。”梅新前指着郑大海介绍说,“我们俩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爱好——文学。”  “哦?这么巧?”白艾红露出吃惊的表情。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约他来这里,我们还没机会见面呢!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加盟连锁的缘分,刚才郑大海已经说过了,有缘千里来相会嘛!”梅新前摊开手,笑着说。  吃饭的时候,郑大海无意中发现梅新前房间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大堆石头,那些石头圆不溜秋灰不溜秋的,看不出来有任何奇特之处。郑大海心想:难道他们就是利用这些石头搞传销?  “这是什么石头?”郑大海用筷子指了指那堆石头问道。  “老郑,这可不是石头啵!这可是从美国进口的珍贵宝石啵!”梅新前抬了抬头,自豪地说。  “这些石头是宝石?看不出来哦!”郑大海装作很吃惊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这石头也不可貌相哩!这些石头是我们公司从美国总部空运过来的,是美国特有的一种宝石,是非常具有收藏价值和欣赏价值的一种珍稀宝石。老郑你可别看它外表好像不怎么样,这种宝石在我们国家绝对是没有的,现在这种宝石已经成为了珠宝市场的新贵,正被全世界的富人们和贵族们争先恐后地收藏呢!”  梅新前和郑大海说这段话的时候,自然得很,流畅得很,丝毫没有因为郑大海是他的老校友而让他露出任何的破绽和尴尬。  其实郑大海早就知道,像梅新前这种做了几年传销的大头目,心里面早已经没有什么朋友概念了的,他们的脑子里有的永远只是上线和下线、拉人头和赚钱的概念,就算是他们的父母和亲兄弟姐妹,在他们看来,也只是能给他们带来金钱的下线。  梅新前说完还起身拿起一块石头,一边煞有介事地指给郑大海看,一边一本正经地说:“老郑你看看,这着色,这纹路,这手感,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稀罕的宝石。”梅新前说话的这副做派,好像他就是权威的宝石鉴定专家。  郑大海睁大眼睛看着梅新前手上的石头,感觉除了颜色比他们老家那边的石灰岩还要深一些之外,他实在是没发现它和普通的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看着梅新前滑稽可笑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就只能在心里说:什么叫吹牛不打草稿,这就是!  “这种石头你们怎么能够卖得出去?”郑大海装作一副想请教的样子。  “卖出去?不,不,我们现在主要是鼓励自用,对外销售目前还没在我们公司的考虑范围之内。”梅新前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他的弥天大谎,“可能随着公司业务的不断深入发展,以后会有少量对外销售——但目前还不会对外销售。”  “为什么?”  “主要是公司考虑到这些宝石实在是太珍贵了,所以暂时不想让它们大量流向市场,就像一些上市公司的原始股最先在公司内部认购那样。这主要是公司总部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加盟者的利益,因为这些宝石实在是太稀有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历史的沉淀,它们的收藏价值和市场经济价值将会以数倍甚至数十倍的速度攀升!最终成为无价之宝!”梅新前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言非常流利自如,就像事先打好了草稿那样。  郑大海心里纳闷了:郑大海以前在高中的时候说话没这么有水平的呀?那时候的他除了诗歌散文写得不错、文字语言表达能力还不错之外,口头语言表达能力好像不怎么样的呀?怎么才几年不见,他就成这样了?  “不瞒你说,我们公司这个加盟连锁可是个发财的大路子啊!”梅新前继续兴致勃勃地吹嘘着,“我说老郑啊,你现在算是运气来了,算是赶上发财的末班车了!”  “具体怎么个加盟连锁法?”郑大海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哦?这个情况白艾红白主任还没讲给你听吗?”梅新前说完转过脸去看了一眼白艾红,“你还没把我们的奖金分配制度讲给他听?”  “我还没来得及讲,干脆明天再讲吧。”白艾红说。  “白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种事情怎么能留过夜呢?”梅新前责备道,“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奖金制度、市场前景这些东西你们一定要学会自己讲,而且还要讲到位!不要总是拉人来就万事大吉了!”梅新前感觉到刚才说的话似乎有什么不妥之处,就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是说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告诉郑大海呢?你要知道,他可是我的高中校友哟!我们是老朋友啵!白主任你要特别重视才行啊!”  白艾红埋着头吃着饭,点了点头,但没吭声。  “主要是因为时间太仓促了。她一打电话我就赶来了,她哪里有时间给我讲?再说了,你给我讲解不是更好吗?”郑大海见梅新前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赶快打圆场。  梅新前见郑大海这么一说,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白艾红身上了。他朝郑大海笑了笑说:“也是,其实这个生意做起来也挺容易的。概括起来说,这个机会的主要特点是:难看懂,容易做。”  郑大海好奇地问:“哦?这话怎么说?”  也许是白天演讲太卖力、嗓子太劳累的缘故,梅新前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你先自己交一万块钱买一块宝石,然后你再找5个人来每人交一万块买宝石,你就可以得到一万块的奖金。你再叫你下面的朋友去找人来交一万块钱买宝石,下面的下面的人再继续交钱买宝石,如此发展下去,这些人买的宝石都和你有关系。这样一两年过后,他们不用你叫都会自动自觉地去找人来买宝石了,这样你就辛苦一阵子享受一辈子了……”梅新前一边说还一边打着手势。  “我说老梅,你这个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像传销?”郑大海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说。  梅新前听郑大海这么一说,脸色骤变,刚才还满脸笑容、晴空万里的脸突然堆上去了一些乌云,他很不快地扫了郑大海一眼,严肃地说:“老郑,饭可以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哎呀!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嘛!其实我也没接触过传销,只是以前听说过一点点而已。”郑大海连忙改口说。  “这就对了嘛!你道听途说的东西,怎么能套在我们这些先进的经营模式上面呢?对不对?像的东西一定就是吗?对不对?他们还说我长得像周润发呢!我是周润发吗?古月还像*呢?古月是*吗?对不对?我们这是加盟连锁、网络营销!传销那些犯法的事情我们能去做吗?对不对?”梅新前的脸色又开始多云转晴了,激动地一连说了几个“对不对”。  梅新前说完就举起手中装满啤酒的杯子,伸到郑大海面前笑着说:“来来来!喝酒!喝酒!我们不要谈论这种无聊的话题……”  郑大海也举起酒杯,和梅新前碰杯之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里五味杂陈。  8  吃完晚饭,梅新前要留郑大海在他的住处过夜,说是晚上再和郑大海好好聊一下,具体教郑大海怎么操做加盟连锁,好让郑大海尽快进入状态。郑大海却执意要回集体宿舍,说是要和大伙住在一起,这样才能更快地融入团队。  “对!对!做我们加盟连锁这个生意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融入团队,因为我们这个生意靠的是团队的力量。这么说,你还是住集体宿舍为好,这样也可以多多和他们交流嘛!”梅新前随即对白艾红说,“白主任,你和老郑刚好顺路,你们一起走吧!我就不送了,我还得好好策划一下明天的培训。”  走出100多米左右,走在前面的白艾红停下脚步,小声地对郑大海说:“郑记者,真没想到梅新前是你的老同学。”  “我也没想到,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看来这个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你不会心软了吧?”  郑大海知道,从白艾红知道他和梅新前是老校友的那一刻起,白艾红心里肯定就一直担心这个问题。于是他就斩钉截铁地给白艾红交了底:“不会!这个你尽管放心,从我进入这个传销窝点那时候起,我就不会心软!不管这里的传销头目是谁,我都会一样曝光!”  白艾红赞许地对郑大海点点头:“郑记者真是个正直的记者!”  “过奖,过奖。”  “说句真心话,当你发现梅新前是你的老同学之后,你难道没有过放他一马的想法吗?”  “说实话,如果说我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那是假的,毕竟人非草木,我和梅新前毕竟是老校友。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里当时也很复杂,很难受。我也想过要放他一马。”  “那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决定曝光他的呢?”  郑大海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让我决定这么做的。我真的没想到梅新前现在的变化那么大,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个人。”  白艾红问:“此话怎讲?”  “你看看他现在,不管对任何人,包括他的老校友我在内,都已经没有一句真话了,全部都是骗人的假话、鬼话,他已经完全达到吹牛皮不打草稿、不脸红、不心跳的境界了。其实这就是传销的本质所在,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亲兄弟亲姐妹,在传销者的眼里,都一律是上线和下线的区别。当我彻底地明白这一点之后,就坚定了我曝光这个传销窝点、拯救梅新前的决定!”  白艾红好奇地问:“拯救梅新前?此话怎讲?”  郑大海点点头,说:“没错,拯救他。我作为他的老校友,看到他做这种害人违法的事情,我觉得我有责任拯救他、把他从传销这个泥潭中拖出来,要不他在这条路上会越走越远、最终走上一条不归路的。再说了,即使我不曝光他,别的新闻媒体的记者也迟早会来曝光他的。”  “说的有道理,其实你也是在帮助他。”白艾红点点头说。  郑大海笑了笑:“我知道刚才你为什么要问我会不会对他心软,其实这也难怪你担心,毕竟我们是老校友嘛!现在你不担心了吧?”  “其实刚才我也不怎么担心,因为我一看到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个特别正义的记者。你的文章我也看过很多篇,写得很好!”  “谢谢!”  郑大海睡觉的时候才留意到,那个摆着上百张席子的破车间里简直成了石头的王国、成了一个“采石场”——每个铺位的旁边都放有一个纸箱子,纸箱子里放着石头,少的也至少放有一两块,多的甚至放了一大堆。可能是他们经常拿来看、用来摸的缘故,那些石头已经油油亮亮光滑得很了。  车间里没有电,住在这里的两三百号男男女女就晚上点蜡烛看书或者听随身听,把梅新前自己编印的资料当成了渴望帮助他们发财成功的“圣经”,把梅新前平时的演讲则当成了拉人来加入“加盟连锁”、买石头的“法宝”。他们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听那些磁带、看那些资料,听了一遍还要和旁边的人讨论和分享其中的感受和心得体会。郑大海注意到,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专注和投入,一个个都虔诚至极,很多人的资料已经是翻到皱巴巴、稀巴烂了还是爱不释手。  看到这样的情景,郑大海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梅新前这个传销窝点如果不尽快捣毁的话,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上当受骗啊!他一边留心观察这里的一切动静,一边开始思考着他该如何构思写作这个卧底猛料。  说实话,郑大海刚开始进来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到底写还是不写,他还有些下不了决定,毕竟他们是老校友,多少还有几分感情。但是当他听了梅新前蛊惑人心的演讲,和梅新前近距离接触、听到他那满口的谎言,特别是看到这一大群疯狂的传销人员之后,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无论传销头目是谁,这篇卧底报道他都要写好、写深入。  夜渐渐深了下来。  梅新前已经关掉了汽油发电机,看来他应该是睡觉了,他白天那么兴奋、那么激情四射地发表着蛊惑人心的演讲,确实消耗的能量也挺大的。此时此刻,除了车间里各个角落的鼾声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入侵郑大海的耳朵之外,车间外面静得可怕,不像在海天市区的晚上还可以听到窗外的汽车声。  郑大海身旁的小马早已经进入了梦乡。也难怪,他白天那么疯狂地兴奋,确实也是很辛苦的。  此时的郑大海却毫无睡意,他把被子扯上来遮住整个头部,蜷着身子缩在被窝里面,脑袋中像放电影一样一直闪现着这两天来的所见所闻。  突然。一阵阵痛苦的*声伴随着急促的喘气声传进郑大海的耳朵。  郑大海一惊。以为是身边的小马肚子痛。他从被窝中探出头来朝小马那边看了看,还用手推了推小马。小马没出声,只是被郑大海推了一下就翻了个身来睡。  郑大海开始意识到这声音好像不是痛苦的*而是快乐的喊叫,他就屏住呼吸,随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找声源的所在地,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离他铺位大约二十米的一个铺位上。他看到那个铺位上的被窝竟然开始上下起伏起来!而且起伏的幅度很大,像是大海涨潮时翻滚的波浪。紧接着,更多的咿咿呀呀哼哼啊啊的*声开始从车间的各个角落传来,弥漫在整个车间里……  郑大海正吃惊不小的时候,旁边的小马突然大声说话了:“我一定要成功!我要成为千万富翁!”  郑大海吓了一跳,推了一把小马,见他睡得像死猪一样,才知道他是在说梦话。  郑大海苦笑着把被子盖过头,把身子蜷缩得更弯了。  9  早上起来,小马问郑大海:“昨天晚上睡得还可以吧?”  郑大海轻轻地笑了笑说:“还算可以,就是晚上蚊子叫的声音有点大。”  “啊?有蚊子?我们晚上点那么多蚊香还有蚊子呀?应该没有蚊子的呀?”小马纳闷地看着郑大海,没听出郑大海说话的意思。  “是大蚊子,公蚊子和母蚊子打架的声音特别大。”郑大海小声地说着话,却大声地笑起来。  “哦!原来你是说这个呀。你放心,再过一段时间你这只公蚊子也会找母蚊子打架的。晚上除了看书听磁带,这就是我们晚上唯一的娱乐活动了。”小马会意地笑了笑,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车间的旁边有集体厨房。吃早餐的时候,郑大海有幸一睹了他们这六七百号传销人员集体开饭的壮观场面: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大碗,一个接一个地排着队走到灶台前,从灶台上的那一口大锅里舀一勺粥,然后就蹲在一旁狼吞虎咽。  突然间,郑大海觉得他们这个样子很好笑,他们这个样子很像劳改农场里的那些犯人,但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像,因为哪有犯人这么西装革履衣着光鲜的?  小马告诉郑大海,他们在月初的时候每人把伙食费交到最上层的上线那里,每天轮流由十多个人负责做饭。一些经济条件好的人员,也三五个人凑在一起,在工厂的其它地方单独开小灶。但梅新前还是要求大家原则上集中吃饭,说这样才有气氛,有利于增强团队的凝聚力。  小马说,虽然这么多人都集体开饭、集中住宿,但其实每条线之间的人员之间来往并不多,两条不同线之间的人员几乎不单独在一起交流、说话,各条线的上线随时都掌握着下线人员的思想状态和行动,以防别人抢线。前段时间还发生两个上线为了抢线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其中一个上线还用刀砍伤了另一个上线的手,最后还是梅新前出面才协调了下来。  小马最后严肃地说:“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今后少和旁线的人来往。你和我都是白主任的下线,我们两个之间密切一点不要紧,但我们和旁边的人就不要那么亲密。”  “哦,我知道了。”郑大海点头答应。他知道小马说的这些内幕都是事实,他还听说前段时间两个不同的传销组织为了争抢传销人员发生冲突,半夜三更在居民区打群架,导致两死十伤的恶性事件。  郑大海发现他们虽然人多,但是这饭并不是很难做。其实就是每天用两口硕大的铁锅煮两大锅米饭,再煮两锅青菜,好的时候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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