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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在天涯的ID是“伍汉”)的原创作品,自日起在“天涯社区/散文天下”连载(还没写完,仍在连载中),地址是:http://cache.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no16/1/141947.shtml
  刚打出这个题目,常乐就跑了过来,对着屏幕指手画脚了半天。我怀疑这娘们有特异功能,感觉出奇的准确。有时她甚至能侦察到我的潜意识,看来是做特工的料啊。跟这样的娘们生活在一起,我不得不时时绷紧了神经,生怕被她捕捉到一点什么,当作时机成熟时指控我的证据……
  她说:
  “第一,‘夫妻生活’容易让人误解――尤其你们男人,尽往那方面想――可以改成家居生活或者家庭生活。”
  “老婆大人,不存在误解,我就是想写那方面……”我戏谑道。
  “你敢。”她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第二,‘我家’两字去掉――我说呢,怎么看来看去总觉得没安全感!”
  我删除了“我家”二字,说,“好了,这下安全了。”
  常乐似乎也还满意,扭着屁股走出书房,唱“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
  他娘的,这模样,还伤悲呢。好了,她走开了,我也就清净了,今晚还想码2000字呢。但正当我要继续工作时,歌声嘎然而止,她又飘了进来,幽魂一般的。
  “还有,第三,‘100个’不好,改成‘若干’吧。”
  “‘夫妻生活的若干细节’?你不觉得像‘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之类的东东么? 你没发烧吧?”
  “听我的聿涣耍 
  “真的要修改?”
  “真的要修改。”
  “那……除非你现在让我‘那个’一下,否则拒绝修改。”
  常乐撇着嘴批评了我一通,当然不只是我,她骂遍了普天下所有男人。
  “‘若干’多好呀,不限死,你想写几章就写几章!”她说。
  我差点被她呛死。
  (注:本文将以跟贴形式连载。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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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8-08-19 17:10
  其实,没安全感的应该是我才对。
  自从常乐学会了上QQ,并掌握了如何查看聊天记录,我就时刻紧绷着神经。我喜欢和MM聊天,而且一般不愿意删除消息,好在无聊时翻出来,当作反刍的资料。
  有一次我上厕所回来,常乐便在翻看我的聊天记录。我刚走到电脑边,她立马站起来,不由分说将我推出书房,锁了门。我懵了,自己仿佛正一丝不挂,接受着她的凌辱、唾骂!这一次我们爆发了猛烈的争吵,事情来得太突然,有点像平地一声雷。
  “伍汉!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还‘热爱’呢,你去爱啊!――”她一边呼闹着,一边竟打起哭腔来了。
  “没完啦?网络上的东西,你能当真?!你愿意的话,这里面一百多个好友的聊天记录你尽可以去看,尽是情啊爱的,你都要去计较吗?真是!”
  她呼闹,我就要咆哮,分贝得翻一番。这样的话我才有理,才能让她醒悟是自己多心了。先开口的未必会赢,后闭嘴的才算胜利,的确是这样啊。当然,在咆哮过后,我还是冷静、温柔地善后了一番。其一,我说网络聊天说穿了都是游戏。其二,我重申自己对她的政策,就好比国家对于改革开放的政策,“是一贯的,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其三,我给她也申请了QQ号码,让她无聊时也可以和朋友聊聊天――只要不和陌生网友见面。
  这一次总算就这样过去了,但也不是没留下后遗症。每次打开QQ,我就会有所警觉,常乐也同样会有所警觉。自打看过《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的盗版碟后,她曾想效法王大头陈重他们,也在电脑里植入木马程序,好对我的聊天内容进行实时监控。不过我相信,以她的电脑水平,至少目前是还未付诸行动的。不过在日常生活中,一旦碰到相关的话题,她总要不失时机地刺激我一句,比如:“当然了,你不是‘热爱’人家嘛!”
  于是,茶余饭后拣哪些话题作为谈资,我也不得不留点儿神了。
发表于:08-08-19 17:11
  一楼的老关在家里开起了麻将馆。
  常乐跟我提过几次,见我没有明确的反对意见,便也去玩过几回近来很流行的“转转麻将”。有时赢个五块十块回来,竟喜形于色;而一旦输掉几块钱,难免面色愁苦。“不过打发打发时间罢了,输赢又不大,何必这样计较呢。”我开导她。我自己虽然不会打麻将,但对于她偶尔去玩玩,是认可的。常乐从生小孩到现在,也有几年没上过班了。正因如此,用起钱来很是心疼,更别说打牌输钱了。当然这其实也怪我没用,收入好比灌木,几年过去了,总不见成长起来的希望。
  倒是开麻将馆,据常乐从一楼得到的经验,说一个月可以赚到三四千。老关家我也去过,不到80平米的房子,还住着一家三口。客厅连餐厅共摆了三张麻将桌,那间小卧室里也摆了一张,算是包厢,专供打大麻将使用的。就这模样,一个月还能赚三四千?确实令我吃惊不小。但老关的香烟的的确确在跳跃着上台阶,从软白、精白、黄芙,到现在已经抽蓝芙了,而我的主打烟至今还停留在精白,拮据时也抽软白。他老婆的穿戴也是一日亮似一日,常乐羡慕得有时半夜里还在叹气,后悔当初我们怎么不也选一楼呢,房价本来就低些,并且有这样的好商机……
  我也羡慕,但日子久了,量变就积累成质变。我曾想过向物业公司举报麻将馆偷电,又想到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大家知道是我干的了,难堪呵。倒是后来派出所的来过一次突然袭击,没收了赌资和部分赌具,我暗自高兴极了。不知是哪位比我更富于正义感的同志干的,我无言地对着天空向他伸出了大拇指,哈哈。可恼的是,待风过去、一切平静下来时,草又照常生长,茁壮如初!
  时间长了,常乐打麻将就上瘾,每天都想去。有时吃过晚饭,安排好小孩子做作业之后,她借口散步,又到麻将馆去了。我看在眼里,很不痛快,但隐忍着没有发作。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回家时看到小孩睡醒了在哭,便来了个怒意总动员,一气跑下楼把常乐揪了回来。那天晚上常乐大约手气不错,任凭我发脾气,半天没吭一声。
  后来她告诉我,那天是手气不错,赢了30多块钱。
  去年我们在建材市场买了个商铺,楼上楼下共三层,一直闲置着,让资源白白浪费在那里,想想真可惜啊!常乐便跟我商量,不如把那里稍加装饰,开一家麻将馆。“真的,开麻将馆有钱赚,这生意也适合我!”她很自信。
  是啊,我寻思着:那里要是做起来了,规模至少是老关家的三倍……
发表于:08-08-19 17:12
  我坐在沙发上抽烟,依稀听得常乐在厨房里自言自语,“要是能每天吃一个西瓜就好了。”我走进去看时,她正用勺子往一个小西瓜里开矿似地挖着鲜红的瓤,一脸的满足。
  我回味着她的话,咀嚼着她满足的表情,遽然心酸不止。
  她吃的是那种个头很小然而却很甜的瓜。立冬了,市面上已只有这种瓜。价钱其实并不贵,据她说是2.5元一个。吃一个这样的瓜,何至于还要憧憬?分明是自己作贱自己嘛。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两块五一个?好说好说,我省下早餐钱就是了!”
  我原本不过随便一说,常乐竟执拗起来,教育我,“早饭岂能不吃!”
  常乐爱吃水果,尤其是西瓜。我和她恰恰相反,基本不吃水果,西瓜更是怕了吃,主要是不喜欢那种汤汤水水,讨厌它那个湿漉漉的劲儿。但这不妨碍她们喜欢吃。老实说,平素看到她和女儿一起吃西瓜的那个开心样,我也十分欢喜。
  然而可怕的是,我竟狼狈到老婆连吃个西瓜都要满怀憧憬的份上了。不,不是说我家里消费不起,但在常乐看来,每天吃一个西瓜,对我们来说是不是多少有些奢侈……
  唉,这个年头,强者是愈益的强暴了,别说每天一个西瓜,就是一只鲍鱼又怎样!而我们却受到了时代的厌恶,不得不为生计算计着、计算着。
  下午回家时去了水果市场,看到常乐吃的那种西瓜,小山似的堆积在地上。旁边竖了一块纸板,写道:十元四个。好家伙!买它20个吧,叫老板送货便是了。――这又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半天工资么?真的,人活着,何必自己作贱自己……
发表于:08-08-19 17:13
  一想到商铺的装修我就郁闷不已,不为别的,只为我那几只不争气的股票。不抛了股票,眼下哪有钱装修?
  当然,也不能独独怪罪我持有的这两只股票,覆巢之下,是难有完卵的。目前大盘中级调整,昨天全球股市暴跌,沪指更是一举穿破60日“生命线”,哀鸿遍野。我投入股市10万元,到现在大约亏掉3万,具体数字我也不知道,很久没敢打开交易软件了。
  我是4月份入市的,新股民一个。常乐年初就曾跟我说过,是不是投个一两万炒炒股,被我断然否决了。后来有个炒股赚了钱的MM用近乎谴责的语气跟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保守呢?!”我方才动了心。为这个事,常乐没少戏谑过我,“看来老婆一席话,抵不过人家一句话啊!”我只好笑笑,到现在,已成为苦笑了。
  我最初买的是“原水股份”,持有两天,赚了1000元出局。而后是“创兴科技”(现已更名为“创兴置业”),持有一个多月,赚了1500元出来的。再就是“东方集团”、“大众公用”……不可思议的是,5月29日下午,我像知道内幕似的,抛售了手里的全部三只股票,累计利润正好是一万元。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下午2点多钟女儿在上学路上摔了一跤,膝盖流血不止,我于是送她去学校。当时“东方集团”涨势不错,我出门后本想叫常乐不要抛,但是忘了说,偏偏又没带手机。回来时发现“东方集团”已涨停,但常乐却在9个点的时候抛了。常乐坐在旁边,自责得几乎要哭了。我愤怒不已,气恼地卖掉了手上仅存的那只“大众公用”。而“亚盛集团”,因为涨势不好,已被我在上午卖出……就这样,在著名的“半夜鸡叫”来临之前,我已无股一身轻了。
  事后,同事们都问我怎么竟能先知先觉,我便说:“当然啦!你可知道,常乐她哥哥是税务总局的……”
  常乐后来又有几次不成功的操作,惹得我大为光火。我于是叫她自己另外去开个户头,她玩她的,彼此互不干涉,她欣然同意。
  常乐在开户时,竟然办理了权证买卖手续。唉,想尽快在股市里赚钱,这虽可以理解,但其实是愚蠢的。事实也是如此。常乐户头里存入的一万块钱,在她瞎操作了几次权证后,迅速缩水到六千多。我想,眼睁睁看着几分钟内亏掉一两千,在那个时候,常乐是不是闪过自杀的一念?是的,直到现在,一说起“权证”两字,她还直打哆嗦。
  总结起来,我们在股市里半年来的经历,是成也“东方”,败也“东方”。八月上旬它在注资停牌之前,我们赚了将近2万,一个多月后复牌,唉唉,居然直落跌停。偏偏那天我和常乐有事去了,都没守在电脑前面。此后以为就要企稳了,始终没舍得抛。唉唉,这优柔寡断,就是悲剧的根源。到终于卖出,已经是割肉了,赔了将近2万元老本。不过事到如今,悔恨也好,伤心也好,我和常乐已不再互相怨恨、指责。亏了钱,本来已经很不开心了,何必要再加以揶揄指摘?徒增不快……
  就在这时候,“中国神华”挟雷霆万钧之势回归A股,万众欢腾。但我们高位追进去时,它已开始下跌了,而且一路直下。连同此前买进的另一只所谓大蓝筹,目前手上市值,大约不足7万了。那么,等吧,等到老本涨回来了,我和常乐商量好了的,一定坚定退出,决不犹豫。
  我想,幸好结婚前我没去炒股,要不然,到现在都没钱结婚――甚至是,早就跳楼自尽了,呜呼!
发表于:08-08-19 17:14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结婚,也算简约到了极致。
  说到这个话题,真是五味杂陈,一言难尽。常乐1976年出生,小我4岁。我们1998年秋天领的结婚证,年纪可说不大不小。记得婚检那天,与我们俩差不多同时进行的,还有一对准夫妇:男的是在大陆经商的台湾人,62岁(我从体检表上看到的),满目沧桑;女的26,本地人,长相漂亮。常乐总盯着人家看,被我拽了一下衣角,才收回目光。哈哈,从外表看去,他们是那么不和谐,所以我至今还记得。那女孩子显得很愁苦的样子,男的似乎也心事重重。不知他们现在可好?小孩多大了?住在大陆还是台湾?
  我还记得,当年11月25日我们去区民政局登记的情景。与我们同时在登记的,还有两对有缘人。其中一对准备充分,递上了喜烟和糖果。于是,他们受到了工作人员的祝福:“祝你们幸福!”而我们这两对空手而去的新人,没得到祝福,也只好怪自己粗心了。常乐为此耿耿于怀了好一段时间。
  婚纱照,是在一个熟人开的小相馆拍的,效果并不比大影楼拍的差,费用却几乎省下九成。后来才知道,洗相及后期制作等等,他也是送到大影楼去完成的。首饰细软,也是一件不落。之所以说简约,是没办理结婚喜宴。正因如此,我们就把办理结婚登记的日期,11月25日,定为结婚纪念日了。
  说到这里,就多少有点愧恧。婚礼之于女人,既然是一生的闪光时刻,大约总不可以随便免掉的吧。我事先也不想省略这一程序,计划在新千年来临之前办一下的。但我和常乐老家都在外地,亲戚都来参加婚礼有点麻烦。其次,新人陪着笑脸站在酒店门口做迎客松,以及婚礼上必不可少的被司仪无恶意却很恶心的调戏,对我来说不只是难受,并且深以为可羞,更不用说喝酒了……噢,对了,日,也正是洋鬼子轰炸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那一天吧,我曾受聘担任一哥们婚宴的会计,掌握到了婚礼收支情况的第一手资料。事实表明:像我这种既没当官,亲戚又大都在外地,而交际面又属狭小的人,办一场婚宴,从经济上来说,能做到收支平衡就很不错了;如果想稍微做得体面一点,则亏损在所难免。综合这些情况,跟常乐条分缕析了几次,我们达成一致意见,取消婚礼等等繁文缛节!
  没有想到的是,常乐后来竟常常在这事上纠缠。偶尔和她去参加他人的婚礼,在我是一种煎熬。当看到新娘子面露幸福笑容的时候,我知道,常乐又在叹息自己命苦了。这种时候,我尽量不去看她的脸,免得难受……
  中国人的盲目模仿西方,已经多年了,独独在婚礼等方面,始终不愿“拿来”。我倒是钟情西方那种简约然而不失庄重的婚礼仪式。对于这些年来流行的婚礼模式:长长的婚车队伍,酒席上亘古不变的那几样酒和菜,新人挨桌进行程序化的、毫无诚意的敬酒,一离开酒店就开始骂娘的客人……如此种种,我的感觉是除了土就是俗,除了俗还是土。
  有一个哥们,婚礼办得热闹而隆重,然而没过多久,坊间已在流传他们离婚的消息。我不信,向他本人求证时,得到这样的回答:
  “这个嘛,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把这个情况说给常乐听了,她笑成了一朵花。她也知道,尽管我们没举行婚宴,但婚姻可以很长、恒久……
发表于:08-08-19 17:14
  我敢打赌,常乐还没有睡着。
  因为,刚才我关电脑时,她还在看电视哩。又不是小孩子,不可能那么快入睡的。这娘们怎么不理我呢?对此我反省了一番,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过错:①.现在才十点半,这个时候睡觉并不算太晚。②.我洗了脸、洗了手脚,虽然没刷牙,但睡前不刷牙在我是家常便饭。③.晚上我一直在整理一些文件,没开QQ,她没有必要担心我泡MM。④.我手机里面没有任何会引起她不安的信息。⑤.……
  那么,我到底哪里招她惹她了?推了几下,还是死猪一般不动。女人真是不讲道理的动物啊!
  “常乐!你怎么回事啊?!”
  还是没有动静,连呼吸声都细不可闻。她并且躬着脊背,像一个大大的字母C。这使我愈加觉得,她还没睡着。这娘们,也真忍得住!但我已经忍不住了――
  “去你妈的!”我嘟哝着,已是作放弃状了。
  这一招还真管用,她踢了我一脚。
  “怎么啦?有病!”
  “你才有病!”她气愤地说,“也不想想,黄莲在的时候,你那张脸!……”
  噢,我知道了。晚饭过后,楼下的黄莲带着小孩来我们家玩过,但因为是常见面的邻居,我没有太多友好的表示,兀自在书房里守着电脑整理我的文件。其间到客厅倒过一次开水,听得黄莲在摆阔说什么又准备买房子。我一阵厌恶,脸色可能是不太好看。常乐大约觉得我对那婆娘不够友善,使她觉得难为情吧。
  对于这件事,我觉得我和常乐无法沟通。我因而沉默下来,彼此一夜无话。我也弯成一个大大的字母C,反方向的。从空中看下来,我们应该很像一个手写体X的吧。
  我们这栋楼里,至少有10个年轻的全职主妇。有时看到她们散坐在楼下草地上晒太阳或者织毛线――常乐大抵也在其中――我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恼闷。年纪轻轻的,天气也这么晴朗,何况家境大多并不富裕,为何不能寻点事情做做,哪怕一个月挣个几百块钱?更要紧的是,长期这样虚耗下去,人就变得越来越懒,越来越没有一丝斗志,甚至自卑得不敢和那些哪怕很熟的上班族交往。不知别的男人怎么看,反正我觉得,如果自己的女人自我异化成一个保姆,心里就十分别扭、难受……我和常乐说过很多次,并为此发生过激烈的争吵,最终仍不了了之。我也知道,客观上的就业困难,包括社会的、自身的,短期内无法克服,但这毕竟是次要的;关键的因素,是自己不重视,不认为自己眼下的生活处境,有多尴尬和难堪!
  正因如此,我一看到常乐和那帮娘们在一起,就认为她交友不慎,而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为什么看到黄莲来了,我没有好脸色。不止于此,黄莲因其老公这几年包工程赚了几个钱,最爱到处显摆。先是违规生下第二胎,然后又见人就吹嘘看房经历,某某园啦,某某成熟小区啦,某某香墅啦,听得直作呕。亏得那些聚在一起的娘们,听了她的吹嘘,不得不表达出艳羡的神色……
  说实话,对于常乐眼下的生活状态,我甚至有一点羞耻感。和久不谋面的同学或旧友相逢,当对方问起这方面的事,总不免有些自哀,有些窘迫和慌乱。这一切,常乐替我想过吗?没有缺胳膊,也不曾少腿,那么,她会于某一天清晨陡然醒悟并毅然踏上自我振作、重新起步的新生之路吗?如果是这样,即便要面临诸多困苦与挫折,即便最终未获成功,我也会为她击掌、欢笑!
  是的,即便不成功,起码脱离了那个圈子。能走出第一步,也就可喜、可期……
发表于:08-08-19 17:15
  我性子太急,真不是炒股的料。
  如果看上某只股票,常常是9:30刚一开盘,不论它高开多少,也不论它正拉得多快,我总会一个劲地追进去。然后,当我刚刚买进,它就开始下跌了,后悔不迭。总之我喜欢追涨,看到一只股票涨停了几天甚至只是红了几天,心里那个痒痒,唉,我是典型的感性性格,完全非理性,赌不得博的。
  这方面常乐比我好多了,比较沉得住气一些。有时我急着下单,她就使劲泼冷水,说下午再买也许更好。“你急什么?一条直线拉上去的,它总会回调一下子。”嘿嘿,还真别说,事实就如她说的一样。我因此戏称她“股神”。
  最近我有几次极其愚蠢的操作,至今没告诉常乐(两个股票帐户都被我换密码了)。一个是前文提到的“另一只所谓大蓝筹”,做了一次完全失败的T+0。他娘的,一开盘即暴跌,我担心它又像先天一样,跌上六七个点,于是果断下单,总算在56块多卖出,结果刚卖出它就迅速上升。失去理智的我,在61块多追了进去,数量少了一手,没办法……
  另一次极其愚蠢的操作,是在号称“全球最大市值”的巨无霸回归A股那天,用常乐的户头买入和它高度相关的一只股票,几天下来跌去两成多!可怜常乐还以为她的户头里目前是空仓,几次建议我买进一只超跌有色股……
  几天来大盘与个股连续大幅下挫,就好比一把利剑,插在我这样的股民心脏里,就算抽出来了,回升了,心脏总要流血!
  常乐知道我换了股票帐户的密码,但并不感到意外。那天她买进一只ST股,收盘时竟跌停了,懊悔不已,说:“再也不玩了!”我便趁势说:“也好,干脆我来,你就等着年底分红好了!你那一万块钱,年底包你翻番!”常乐倒很现实,说,“我没那么贪心,本钱能够回来,我就知足了。”到现在,她那里面还有没有5000块钱,我都没把握。
  但即便没有再操作的机会,股市行情她仍然天天在关心。看到绿油油的盘面,免不了揪心,愁眉不展。“期望一天两天发大财,这是炒股之大忌。耐心持有吧,看人家巴菲特……整天这样愁眉不展的,怎对得起你的名字?!”我只好这样安慰她。道理当然也是如此;但更主要的,我不愿因为股市上的浮盈浮亏,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夫妻向背。既然不小心踏进了这个泥坑,在未解套之前,你又能怎么样?牛市尚在,就不怕它不涨上来。而我们目前要做的,大抵只有等待、等待……
发表于:08-08-19 17:16
  七年前我在外地分公司上班的时候,为了联系方便,给常乐买了一只MOTOROLA 2988手机。那时候小孩还不到一岁,她带着孩子,大部分时间住在娘家。
  手机卡是我给办理的,神州行。铃声也是我给选定的,她一直没动过。包括亲戚朋友熟人的电话号码,也是我帮她存进去的。所以,手机里存了哪些人的号码,她自己并不清楚,也不去翻看,要来问我。哎,没办法,她人笨啊。常乐不思上进,从这里可见一斑。后来手机被小孩放到水里面去玩耍(也真幼稚得可以),再也不能用了,常乐气得脸红脖子粗,哈哈。我让她再买一个,她舍不得,说:“免了吧,反正我也打不了几个电话,家里又有座机。”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年。我没办法再和她短信寄情了。去个电话,总是岳老子接的,免不了要和他寒暄几句。好比进机关大院,事先总得经过门房那一关,经受一番盘问,次数多了就有些气馁。
  直到后来我见异思迁,看上NOKIA 3250之后,常乐才又有了自己的手机,也就是我用过的那台NOKIA 6100。换了新外壳,倒也像新的一样。常乐对于手机,完全视为一种实用工具,没有任何把玩的兴趣。我想,即便送她一部N95,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这或许可以理解为宠辱不惊吧,但同时也说明她缺乏对新生活的热情。我因此笑她:“你年纪轻轻就把一切都看透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常乐说:“我没想把一切看透,我只要看透你就行了。”
  在家无聊,拿起手边她的机子翻着玩。里面的短信,发信人清一色的伍汉伍汉伍汉,这也足见她的交际圈的狭窄。而最新一个电话的拨出时间,已是三周以前。那是一个下午,她忘了带钥匙,只好打电话向我紧急求助。
  有一个事实,我不妨骄傲地说出来:常乐是纯情的、良善的。嫁给我虽然并没有多幸福(起码物质上并不富足),但她平静地过着日子,没有嫌东怨西,也没有一日千里的野心。这使我即便在面对生活的强大压力时,仍能平静以待,甚至甘之如饴。
  倒是我自己的手机里,毫不隐瞒地说,隐藏过多少罪恶……
发表于:08-08-19 17:17
  丈母娘属猪,就要过60大寿了。
  对此常乐很重视,建议我也一定去一趟。60大寿,是该去一趟啊,我想。常乐就一个哥哥,没有别的兄弟姊妹。她哥哥在广东工作(并非前文所胡诌的“税务总局”),这次当然也要拖家带口赶回去的。我这唯一的女婿不去,到时候人家就有话说。
  “我想去蛋糕店定做一些小糕点带回去,好打发客人。”她说。可是,糕点哪里不能做,非要在这里买?我知道常乐是以此为借口,希望我也一起回去、开着车回去。“这么多糕点,看你好意思去搭长途汽车?”她大约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们的车太旧了,我担心万一路上抛锚。我于是干脆挑明了说:
  “带糕点回去?只怕不太方便呵,这车不敢跑长途……”
  “应该没问题吧,一个来回还不到300公里。你平时在市内跑,一周不也要跑几百公里吗?”
  是的,她没说错。但有些事跟她解释不清。市内跑跑,时速一般不超过60,能出什么事?但上高速公路就不一样了,速度一快,旧车最容易出毛病了。平时隐而不发的所有的问题,这时候会齐齐迸发出来。到时候坏在高速公路上,你哭都没用!我把这一层意思跟她讲了,常乐却不管那么多,兀自说:“反正这事就交给你了,我相信老公自有办法,呵呵。”
  哎,我晕!日你个常乐……
  说到丈母娘,就记起一件往事。当年我们还住在单身楼的时候,她曾来小住过一段日子。那时常乐在市里一家医院上班,除了周六周日,平时都是住在医院里。这天傍晚,丈母娘在隔壁房里煮饭的时候,发现电饭锅指示灯不亮,便跑过来报告我。我把插头拆开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问题,于是装好递给她,说:“好了。”她重新插上,还是不亮。我只好再一次进行检修,然而结果依旧。
  “会不会是停电了?”不应该有问题的啊,我很纳闷。
  丈母娘开了电灯,灯亮了。她一句话也没说,意思是你还说没电,自己看看吧。
  “我检查了两遍,真的没有问题啊!”我很恼火。
  “要是你爸在这里就好了……”她说。她指的是我岳父。我岳父退休前是电力工程师,动手能力也很强,对付一点家电故障是小菜一碟。然而,对付一点线路故障,于我又有何难?可丈母娘却明明在嘲笑着我了,认为我修了两遍都修不好,乃恼羞成怒……
  我更加愤怒了,拿着那条插线,狠狠地摔在地上。
  “算了吧,伍汉!不会修也没人怪你!”她说。
  我窝着一肚子火,用电笔检测了一下,才发现果然是停电了。电灯是亮的,因为是另一条线路!又向邻居求证,果真是两条线。我把电饭锅重新接了一个地方,指示灯亮了,开始煮饭。这时候,轮到我一句话也不说了――我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一直站在旁边冷眼看笑话的丈母娘。
  “知道了吧?压根就没电!……”我朝她吼叫。
  她终于哭了,不是为认错,而是深以为受尽委屈。我们互不相让。我想,作为丈母娘,她无论如何不该轻视、嘲笑自己女婿的。而我一个男人,就算有什么过错,也决不能让女人轻看了去,何况她是丈母娘,何况我并没有错。
  常乐周末回来的时候,我听到她们娘俩在隔壁房间里痛哭。我这才翻然醒悟:她是长辈,是岳母,并且还是客人。道理是明白了,但我比较正式的道歉,一直拖到旧历的年底。
  实话实说,丈母娘对我们很好,尤其在物质上,那叫一个无私、无我。他们自己并不宽裕,省吃俭用,而逢年过节给我小孩拿钱,总是600、800、1200……一次比一次多,让我汗颜不已。更汗颜的是,二老是分开拿钱的,岳父拿得还多些。她的缺点,是脾气不够好,自尊心又太强,不肯一点点让步。在这一点上,常乐继承得十分到位,母女俩没有二致。
  我打电话给老同学欧阳秋,提出跟他换几天车。
  “行啊!只要不是换老婆,你说了算,哈哈。”他爽快地答应了。
  我想,开着他那辆崭新的凯美瑞去给丈母娘贺寿,她会高兴的……
发表于:08-08-19 17:18
  “爸爸要回去了,我真舍不得他走……”
  这是阿湘在QQ上随便说的一句话。对这句话,常乐进行了残酷的分析。她说:“她是你什么人,这么缱绻、亲密、动情?!还‘爸爸’呢,谁的‘爸爸’?她的?你的?你们共同的?伍汉你可别不知好歹,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说罢眼泪就涌出来了。
  不仅如此,每当我得意忘形之际,她就会甩出我聊天记录里的句把两句,叫人不期然的,受到一阵伤痛。是的,这种不期而至的伤痛,施者看似无心,实则早有预谋。我知道这是常乐的报复心理在作怪。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如果长此以往,叫我情何以堪?
  “瞧,又来了!很愉快是不是?”
  “是啊,有美女对你倾心,我能不愉快?!”
  常乐那次趁我如厕之机偷看我和阿湘的聊天记录,虽经我力挽狂澜,仍给她心里投下了阴影。聊天内容在我看来其实泛泛得很,但女人却有她的解读。不过阿湘上面那句话,常乐看了生气,也并非不可理喻。要怪只能怪阿湘的说话习惯了――换了是我,跟朋友聊天,断断乎不会那样措辞。
  当年在单身楼,阿湘就住我们隔壁。她并非我们单位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手法,突然就成为了我们的邻居。人很好,比我小五六岁,见了面总是言笑晏晏。时间久了,我也乐得和她相见。在公用的洗菜池边,我甚至有意无意地碰过她的手。她也曾在黄昏无聊时来过我们的房间,练习五笔打字或者听听音乐。有一次常乐下班回来,她还在。这在常乐心里,大约也是一个阴影。可是,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常乐你知不知道……
  不到一年,阿湘就搬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我只依稀记得她好象在一个房地产公司当会计。就这样,她突然间搬来,又无声地搬走,一切干脆利落。我走进她刚刚搬离的房间,除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香气,四壁空空,一无长物。这令我想到徐志摩的诗,“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么,在我的人生历程中,她已经一闪而过了。这样也好,我想。
  前年我才偶然得知,阿湘是我以前K公司的同事李东的表妹(是的,是他一个远房姨妈的女儿)。当时我们在公司旁边的小店吃快餐,他接了一个电话。
  “在吃快餐,嗯,和伍汉――你还记得他么?”
  原来是阿湘。李东没说几句,便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不否认,在事隔多年后再次听到她的声音,心里确有一丝悸动。她调到银行里上班了,我借口向她咨询银行小额贷款事宜,当着李东的面,堂而皇之地跟她要了电话和QQ。
  “常乐还好吗?还在医院上班?”她在电话里问。
  不知为什么,听到她称呼“常乐”而不是像当年说“常姐”,我会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我们没有见面,但网上交往从此展开。说说各自的境况,拉拉家常。她说她们银行要上市了,裁了很多员工。又说她父亲在乡下独居,这次专门来看她,但没住几天就吵着要回去,如此等等。聊天内容尽管泛泛,但我们却因此感到了生活中的阳光。这是真的,我不觉得维系这样一种友情有什么过错。我没有想过要非分占有什么,更不想伤害常乐,危及家庭。一切挺好,我只愿平静如昔,波澜不起。
  可是常乐不这么看。她说:
  “‘友情’?笑话!男女之间谈什么‘友情’?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你们天天在网上你来我往,说是‘友情’,但不觉得已经伤害到家人了吗?她已经对你那样了,我看早晚……”
  我默默地听常乐说着,惊悲怅恨,同时交集。
  常乐说得也对啊……
发表于:08-08-19 17:18
  上午,邻居欧阳美雨突然晕倒在院子里草坪上。
  据说她当时脸色煞白,休克了几分钟。家人把她搀回去后,各娘们仍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常乐跟我说起这事,认为是营养不良造成的,一脸的感慨和同情。我也感慨和同情,但嘴里却说:
  “依我看,是她的名字有问题。你看,‘欧阳美雨’,典型的崇洋媚外啊!未必欧洲的太阳就比中国的圆?美利坚的雨比中国的更润物?长期罩着这样一个名号,当然不适合在我们这古老的土地上生活!”
  常乐撇着嘴,嫌我不正经。
  “要不就是打胎打多了,估计比她打的的次数还多――老徐这家伙,把那玩意当饭吃,又不抓好计划生育!”是的,前不久我听常乐说,欧阳刚刚又做了人流。
  常乐不太高兴,批评我尽瞎说、讲述一个事情时爱言过其实。
  这一点我承认,但我的言过其实只是一种说话的习惯,不同于吹牛。像前文所谓“隐藏过多少罪恶”,的确很夸张,但这是写文章时表达的需要。用我的“罪恶”衬托常乐的洁净,不也挺好么?我认为,夸张是一种修辞手法,偶尔用一用并没有什么不好。李白不也动不动“手可摘星辰”么?古人不是还发明了“不共戴天”、“不可同日而语”这样的说法?
  “你可知道,来一点夸张,能增添多少表达效果!”
  “表达效果?你以为讲故事啊!”她说,“这样下去,我担心总有一天你会将黑说成白,把有变成无!”
  操,多么横蛮的逻辑!多么混乱的思路!“黑可以说成白?有可以变成无?常乐,你不觉得你这正是标准的夸张吗?”
  她发现自己将自己推入了一个泥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说你呢,老兄,做人要实在一点!”
  “是啊,我现在就想来实在的了……”
  这是午后,小孩已经上学去了,窗外是很好的秋日暖阳。今天股市也一片晴朗,大盘虽涨得不多,但个股普涨。我们心情不错,理当欢乐一番。常乐说:“讨厌死了,你这个色鬼、流氓!”但她说归说,动作却是配合的……
  “常乐你可知道,战士也要性交,和尚也要吃饭。这是鲁迅和我说的,哈哈!”
  “啊?”她惊讶得嘴巴张成了“○”型。
  我只好进一步解释:“鲁迅说过前半句,后半句是我补充的。”
  “不过,战士也要吃饭,和尚却不能做爱的。”
  “那也未必。你没见严福寺里那些小沙弥,经没念几句,一天到晚尽缠着小尼姑嬉戏。我想要是怀孕了,那尼姑们倒是怎么见人,哈哈。”――能坦然地这样说笑他人,因为我们自己的计生工作抓得不错,基本上没出什么问题。
  常乐像母亲般宽容地笑了。这时候的她有点像太阳,我想。
  然后,在和暖的空气里,我们开始穿戴。
发表于:08-08-19 17:19
  自从炒股以来,常乐动不动上网看看财经资讯,并学会了一句“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常常挂在嘴边上,很好玩似的。
  但我们是贫困户,家里实在无财可理。闲着无事,盘点一下我家的经济窘况吧:
  ①.我钱包里一般只有1000来元,常乐则更少,不超过200元。
  ②.一两万块钱活期存款(这是维持一个家庭正常运转所必需的流动资金,乱动不得的)。
  ③.10万块钱扔在股市,算是一种投资、一种理财方式吧(但财还是不理我:非但没赚钱,目前还亏了几成)。
  ④.承包了一个小小装饰工程(已投入10万,目前尚无产出)。
  ⑤.一处兼职,月薪3000元(刚够养车和买烟)。
  ⑥.一辆桑塔娜,在二手市场顶多还能卖3万(但既然没卖,非但不能变现,每月还得花一千多养着)。
  ⑦.一个总面积150平米的商铺,市值大约80万(但因股票被套,至今无钱装修开业,未能发挥效益)。
  ⑧.3室2厅住房一套,市值约42万(因为是自住,更没有生出利润的道理)。
  ――就是说,我们所有的家产,不过百万出头。想想欧阳秋,光一个设备租赁站就几百万资产;再想想当年的哥们潘光头,傍着他叔叔领导下的国有房地产公司一同成长,车已换成VOLVO
S80。唉,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叫做举不胜举、不胜枚举呵。
  正因如此,常乐不愿当家(管钱),只得我迎难而上。不过既然无钱可管,她管我管都一样,管与不管也差不多。巧妇且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我。家庭毕竟不是企业,哪能“管”出效益来?我常常异想天开:某天早上醒来,发现我的房子出现在了北京长安街,商铺则鬼使神差地,飘到香港,落在了尖沙咀――真这样就值钱啦,我立即出手转让!
  但异想天开徒增无聊,我们总还得脚踏实地。事实上尽管经济不富余,但我不焦躁,也不过分为钱米忧心。我没有太高的目标,没想过一生要赚取多少钱,要余下几斗米。或许,保持一种奋斗的状态,即所谓“姿态向上”,才是重要的罢。现在政策好,只要肯吃苦,没有饿死人的道理。不是还有许多同志,为了解决温饱问题,在面带微笑地、顽强地工作――比如送水送气、修下水管、挖煤掏粪,甚至卖笑卖身?
  噢,说到财产,我且厚着脸皮罗列出以下部分,不知道算不算:
  ①.长篇小说一部(20万字。已有3家出版社表达出版意向)。
  ②.中短篇小说集一部(大约25万字。某名家十分看好,答应推荐并做序)。
  ③.散文随笔集一部(大约22万字,见偶博客。偶自己觉得价值超过上述小说。待小说出版面市、本人名声大噪之后,此集之出版当属顺理成章,呵呵)。
  嘘!――
  以上三书稿能否最终成就尚在不可知之数,拜托各位,先别告诉常乐……
发表于:08-08-19 17:20
  “2005年初夏,我恋上了朱丽娜。”
  这是我的朋友阿民在一则网络日记里的话。(经我推荐,年初他在“红袖添香”注了册,并写起了网络日记。这样,我得以第一时间了解到他泡妞的最新进展。)2005年,他刚刚和家具城一位女老板分了手,郁郁寡欢之际,认识一位名叫朱丽娜的留守军属,重新过上了夜不归家、在两个女人之间流浪的生活。
  我的运道可没这么好,尤其这一年的夏天,又霉又背。阿民沉醉于新恋情的那些日子里,我却在一个中午,于某餐馆的席面上,猝不及防地接到同事叶成的电话。
  “伍汉!天涯社区有个小说……我念一段给你听……”
  我周身筛汗,倦惧相加。是的,两天前的一个晚上就有朋友告诉我,说不少同事在议论网上一个名叫《她关我屁事》(以下简称《屁事》)的小说,K公司(我以前上班的公司)很多人,甚至部分高层人物,都对得上号。“不会是你写的吧?”他关切地问。我嗫嚅着否认了,心蹦到了嗓子眼,很快又急速下沉。直到将挂电话的时候,我才装作坦然和轻松,追问道:
  “他们猜是我写的?荒唐!哈哈。”
  “倒也不是。可公司里喜欢写文章的,也就那么几个啊。实话跟你说吧,是有人在怀疑你,但我说不可能,我说那不像你的文笔。”
  “就是呵!这年头谁还有心思写什么狗屁文章!”
  “真不是你?那最好了,哈哈。”
  从此我活在了黑暗中,心情沉落到谷底。没错,《屁事》是我倾注了满肚子心血的一个长篇,一度在天涯连载。(该小说已于2004年底与北京某公司签定出版合同,对方为表诚意,已付给我一半稿酬。但不知何故,出版最终流产。为此我通过QQ、电子邮件和电话与对方进行过多次交涉,未能如愿。)其实当初并不想以公司的人情物事为蓝本,但我们的想象力和虚构水平终究有限,写着写着就往公司的真人真事凑过去了。当初更不想在文章里对谁加以臧否,但为了情节的推进,也为了吸引读者,就不得不制造一些冲突、虚构一些场景、捏造一些罪恶……人物既然“对得上号”,人物行为又难免“罪恶”,如果公司当局知道了,我清楚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叶成仍在滔滔不绝地念着《屁事》里的章节,内部电话,倒是不费钱。“姓叶的!你他妈有完没完?!”以我当时的心理,很想朝他这样吼的,但这样就更易引起他的疑心。我只好耐着性子,很烦躁地说:“哦,是吗?有趣,有趣呵!”听完电话,我的脸色一定是死一般白,并且病入膏肓者一般呼吸急促。我刚回到饭桌,同席者纷纷发问:
  “兄弟,热线有这么打的?干脆开房去得了!”哥们的声音。
  “伍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MM的声音。
  下午,我像过街老鼠般,低着头走进办公室,在GOOGLE上搜索“她关我屁事”,居然有三十多页,而且不只是天涯,很多知名不知名的网站都有了。这该死的网络!信息蔓延起来,比“非典”还快呵!还好,叶成这小子不在,不然准会凑过来,又打开来看――简直是屎不臭挑起臭啊!其他同事好象还不知道,没人扎堆,也没人来找我。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深深的不安。这不安感如此强烈,我不得不提早回了家。
  四仰八叉地躺在席子上,我想了很久,提炼出自我安慰的几点理由:①.《屁事》的体裁为小说――小说就是小说,不是纪实文章。②.《屁事》里的人物都属虚构,而且没一个与公司职工同名。③.《屁事》完全是一个文学作品,发表在一个文学网站――它的使命,仅仅是一个文学作品的使命罢了。是的,世间本无事,只是庸人自扰……但话虽如此,终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说因此失业尚不足惧怕,可要是家人因此遭受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我突然觉得生活暗无天日起来。我靠在床头,深感对不起老婆和孩子,悔愧而悲哀。
  常乐回来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我把事情跟她说了,同样悔愧而悲哀的。
  “噢!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恐怕得送你去幼儿园读小班了,伍汉,你怎么这么幼稚可爱……”
  “一个小说而已,写了就写了,有什么可怕的?谁敢拿你怎么样!”她又说。并抱过我的头,枕在她腿上。
  “也是啊。”我应着,但不知怎么的,这时却无声地淌下泪来,随即长流不止,濡湿了她的裙裾。
  “当初叫你别写,那么辛苦,你要犟,不听我的;好了,既然写成了,就不怕谁说什么――天塌下来,我们当被子盖哦!”常乐一面说,一面摩挲着我的短发。
  “――好好的哦!”
  “――是,好好的,我们!”
发表于:08-08-19 17:20
  接下来,我的QQ上经常会有陌生人发来消息,要求我加为好友。我一概拒绝。有的单刀直入:“《屁事》还有下集吗?呵呵。”也有人说:“干得好!希望能再写一部。”像是鼓励,其实是恨天下还不够乱――肉炖烂了,他们便好喝汤。也经常有陌生手机号码发来内容相近的短信,或者刚一拨通我的手机便又挂掉。如此如此,不曾稍歇。我知道这都是K公司内部的人在捣鬼,披上一个马甲,来看你的笑话。像叶成之流,当面装出一副朋友相、一副可为你赴汤蹈火相,待从你这里套取到消息后,一转背,已经向当局书面报告并在群众中大肆宣扬了。叶成没去做特务(取其对于两面手法的驾轻就熟)或记者(取其嗅觉的敏感),难尽其才,这是社会人力资源的严重浪费。
  我因而一直对他不咸不淡的,尽量不与之碰面。
  当然,正义的人士也不是没有,但他们大抵都处在边缘。(唉,真纳闷!为什么正义的人士总是处在边缘?)自己尚朝不保夕,哪里顾得上他人的沉浮顺逆?能在良心上默默地支持你,这就已经很不易了。相互理解好啦,兄弟!我对你们报以感谢、同情和尊敬!
  个把星期下来,我惊讶地发现,同事们上班时大都随身携带着一只U盘,而且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见了我,神情更是暧昧。这从一个侧面表明,大家已基本上清楚《屁事》的作者了。我知道,U盘里装的无非是从网上复制的《屁事》而已,没必要弄得那样神秘。倒是公司旁边那个耗材店理当感谢我――不经意间帮他卖出多少U盘(据说甚至有过几次脱销,哈哈)。同理,电信局(宽带业务)和电力局(开电脑耗电)也当感谢我。我对当年的GDP是有一定贡献的。
  公司当局则一直沉默。我也沉默着。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作为一家之主,我得稳定军心,决不能自己先乱了方寸。我一直在想,当局如果要指控我、制裁我,会用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呢?“反单位罪”?“恶意中伤”?或者“扰乱民心”?太搞笑了。
  “他们可以不要任何理由,换言之,”阿民说,“他们可用任何一个理由!”
  阿民教我的应对方法,是打死都不认。但我觉得这很可笑。其一,以现在的科技手段,通过发帖者的IP地址,很容易找到发帖者本人。其二,如果公司当局找上门来了,我将一口承认。是的,我不想隐瞒。常乐说得对,我写一个小说,何罪之有?没错,最初我是有点惊慌失措,但惊慌过了,思前想后,尤其经过常乐那一番说教,我已无所畏惧。不过,33岁的我,如果失了业,一切都得重新开始。这就使人不能自禁的,悲从中来!
  想起以前读卡夫卡的《审判》、《判决》一类小说,当时觉得荒诞不经,而今突然感到不足为奇了。跟常乐聊起这个,她很不以为然。她说:“你不要想多了,事情来了再说,有什么大不了。老公,你的忧患意识也太深了点……”
发表于:08-08-19 17:21
  “伍汉!我要和你离婚!――”
  几年来,这句话一直回响在我的耳际。是的,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当时的一些细节:音量是超高分贝;感情基调是悲愤至极;我的状态是从熟睡到忽然醒转、从懵懂莫名到惊恐莫名;时间是日零点左右。
  晕眩了两秒钟,我下意识地想,出什么事了。当猜到常乐狮子吼的大致原由后,我以闪电的速度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这时的所谓冷静,其实是展现无辜者在蒙冤后的一种正常反应。我因而咬牙切齿地说:
  “什么事嘛!半夜三更的,你他妈发神经?!”
  考虑到父母就睡在隔壁房间里,我尽量压低音量。不知他们有没有听到刚才常乐那一吼,如果听到了,肯定会很难堪、很难过。媳妇竟当着他们的面,不,是当着他们的耳朵,扬言要和他们的儿子离婚。这如何使得?
  心里堵得发慌,痒痒得不行。但这是夜分,父母又在场,我只得将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按捺下去。常乐上得床来,拉被子的动作十分粗鲁,却没有再说什么。我也趁势侧向一边。然而我们都睡不着,因为负了气,辗转反侧,彼此闷闷地捱到天明……
  一大早,大家都起了床,窗外晨曦初照。常乐在厨房里下面条,以为早点。母亲帮着择葱。女儿正偎依着爷爷,在给他背诵《如梦令》及《塞下曲》。我从常乐和父母的脸上,亦未看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好象什么也不曾发生。昨晚的事,像梦一般远去了。我甚至暗暗怀疑,昨天晚上,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梦?
  走进卫生间将要洗漱时,我突然想,昨晚常乐是上了厕所之后,大为光火的。那么,她在厕所里看到了什么?
  我装做要大便的样子,锁上门,呆呆地立在镜前。阿竹……?我几乎不敢往下想。慌乱中,我颤抖着手发出一条短信。然后我像一个严重的便秘患者那样不停呻吟着,制造大便的假象。
  “青岛人就注重穿着打扮,对吃倒好象不是很在意……”母亲在厨房里说。父母昨天下午刚从我妹妹那里回来,免不了谈论一番当地的人情风俗。
  “是吗?爱臭美吧,可以理解!”常乐此刻的情绪,是我最关注的。
  手机响了一下,阿竹回信了:“是的,我把玉兰油落你那儿了!”
  “妈的,尽惹事!”我愤然删去短信。
  我看了看,在那些我天天视而不见的瓶瓶罐罐当中,果然有一瓶玉兰油,此刻正无辜地、同时又极其罪恶地挤在那里。拿起来掂量一下,差不多还是满的。我寻思良久:玉兰油,确乎不是常乐的……我当即一惊,额头渗出冷汗!
  毁灭物证?但我马上即掐灭了这一念。这时候毁灭物证,根本就是自掘坟墓,愚不可及。唉,事已至此,现在如何补救?我肠子都悔青了。
  陡然间,我计上心头……
  迅速冲厕所(这才像大便过的样子呵)、剃胡子、洗漱完毕。我跟他们说最近单位管得死,不敢迟到,然后夺门逃出。
  走在路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几乎有点飘飘然了,刚才那副狼狈相一扫而光。对于突发事件的处理,对人的能力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锻炼。
  下午回家时,常乐坐在沙发上发呆,脸上飘着阴霾。父母到院子里散步去了。
  “娘们!――”
  我刚开口,一只沙发靠垫飞过来,不偏不倚打在我脸上。我被一只软垫击得头晕目眩,这可见常乐用的力气可真不小。她站起来了,打着哭腔:“伍汉你这几天在家都干了些什么?你跟我说,那玉兰油――是怎么回事?”
  “哦!我就知道,你在为这个发神经!”
  我提高了嗓门,告诉她那是黄金周逛街时给她买的。“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却忘记了说。直到昨晚河东狮吼才想起来,可是还说什么!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她仍阴沉着一张脸。
  “你要是不屑,我扔了便是了,无所谓!”我的脸色也很难看。
  “你……说的都是真的?”
  “喂,常乐,除了当年骗取到你的感情,我还骗过你别的吗?”我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柔柔的。
  常乐一把抱住我,哭得稀里哗啦。
  我心里也稀里哗啦,疼。
  阿竹是我大学同学,和我相好过一段,后来调去重庆工作。黄金周她独自带着孩子回了乡下老家。假期人多,她让我提早帮她买返程车票。母子俩5号来的我家,住了一晚,6号上午我送他们去火车站。事情就是这样,却因了她粗心遗下的那瓶洗面奶,生出多少是非……
  常乐知道阿竹其人。我家的柜子里,至今还有她写给我的三十多封书信。我家的影集里,也还有不下十张她的相片。这些常乐都知道。我没有隐瞒。既然相隔那么遥远,年代又那么久远,常乐对我和阿竹并不担心。但是,如果这次的事我也实话实说,可以预见,常乐会作何想、会有何为!
  这次黄金周期间,常乐带着女儿也回了娘家。阿竹娘俩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落座、倒茶、寒暄,总有一点拘束、一点尴尬,彼此都一样。幸而有个孩子,添增了不少话题。阿竹坚持下厨,我负责和她儿子嬉戏吵闹,倒也像那么一家子,呵呵。到吃饭时,我们已经熟络得多了,阿竹也显得很女人。饭后,小家伙守着卡通剧,一直看到天黑。阿竹在电脑上读我的小说,也似意犹未尽。――难道我,为了所谓名节,此刻要赶他们娘俩去外边寻找旅馆?这不是我伍汉待客奉友的风格。
  那么,怕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知道把握……
发表于:08-08-19 17:21
  我常常想,要是哪天我们夫妇俩仳离了,最可能的原因会是什么?
  气氛好的时候,我也拿这个话题问过她,但还是遭到她的炮轰。“你现在是不是特想和你那什么阿湘在一起?你去啊,没人拦你!”
  但很快她就自食其言了:“别一天到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喜欢阿湘,人家未必看得上你――你伍汉是什么东西?”
  “去你的!这和阿湘有什么关系?不就是扯个谈吗?”
  “扯个谈?什么事不能扯,非要扯这种话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QQ上……”
  “又来了!I服了U,OK?”
  唉,摊上这种女人,真他妈秀才遇到兵。
  常乐不和我探讨“这种话题”,不妨碍我自己去漫漫思索。考虑“这种话题”的确无聊,但生活本来就这么琐碎。我不是政治家,不必忧国忧民;我也不是卫生官员,不必考虑攻克爱滋病和禽流感这样的大课题。我是个小人物,管好我自己就行啦。
  爱情奇妙然而脆弱,婚姻也好不到哪里去。年青时的信誓旦旦,未必代表可以白头偕老。婚礼再怎样热闹而隆重,婚姻照样可以像烟火一样迅速熄灭,只留下一句“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谶语,叫你兀自目瞪口呆。
  我想了想,觉得有这几种原因,可能导致我们俩最终仳离:
  ①.经济困窘。可能性指数*。因为经济困窘导致我们分开,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我们并非金钱至上主义者。但是,也不完全排除。如果邻居们大面积地开宝马住别墅出国度假了而我们的日子依旧,常乐大抵要怨我不争气。这时候我再一发作,事情就要升级为事件。两人互不相让,那就只好去民政局解决啦。
  ②.家庭琐碎。可能性指数**。家庭琐碎虽然琐碎,却往往富于杀伤力。要不要给孩子换学校?投资商铺还是住房?歧见总是难免。又或者,女谓男冷淡了岳父母,男恨女刻薄过公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哪里说得清?事情闹大了,清官尚且难断,更别提街道、社区了。因此而闹离婚的,也不是没有。
  ③.夫妻交恶。可能性指数***。这里指的是意外事件。仔细想想,我和常乐脾气都不大好,个性又强(因此常常冷战)。我们从不打架(但花拳绣腿还是有过),可要是碰上什么事真打起来,恐怕难以收拾。
  ④.绿叶出墙。可能性指数****。所谓绿叶出墙,当然是指我。凭良心讲,主观上我决没有搞婚外恋、伤害常乐、破坏家庭的想法。然而天下有女如云,常常出其不意地撩拨着我,灵与肉,全方位。这方面我真的没有信心,我爱所有美好的女子,不愿意她们就那么静悄悄地从身边飘过、一场水月镜花……不,这并不可耻,因为符合人性(女性读者肯定会批评我滥用“人性”,我拒绝接受)。在多数人(包括女人)的内心深处,不是也漫漫地憧憬过额外的某个人?算了,不多辨析了。我也知道真要发生了什么,婚姻将危在旦夕。譬如那次阿竹的造访,要不是我临危不惧、处变不惊,不知该如何收场。常乐,你也莫怪我――写下看似无聊的这一章,原为了自我警醒。是的,能否守得住自己,我真的没有信心……
发表于:08-08-19 17:22
  我写点不成气候的闲适文章,纯属自我消遣、自我排遣。我的习作既指导不了读者、教训不了自己,更改良不了社会,所以并没有什么价值。不过它们偶尔也会交上好运,被误打误撞进到我博客的编辑发现,从而出现在一些地方的期刊或晚报上。加上几年来在K公司内部报上发过的,不算出版社汇的稿费,也有万把块钱了吧?这笔额外或者说意外的收入,全散落在日常的收收支支里了。不是么?书房里这只烤火炉,客厅柜子里新买的茶具,还有窗台上那盆我始终叫不出名字的花,大抵就是用稿费换来的,至今透着幽微的书香……
  对我的写作,常乐的政策是既不支持,也无意反对。(善哉!不来捣我的乱,就算作贡献了。)至于收到的稿费,因为数额本来就小到羞于一提,添在日常花销里,只好比一滴水归于一碗水,击不出一圈象样的涟漪。那么,常乐的视而不见,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对于我除了生意经营和工资收入之外,偶尔还会有点稿费入帐,她并非不知道。2004年冬,出版社汇来《屁事》的一半稿酬,5000块钱(偶不是名人,出书抽不了版税,挣不到几个钱),我们用它买了一只渴盼已久的DV机。常乐和女儿自己编故事,让我给她们俩拍电视。两人抢着要当女一号,最后还是我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女儿当女一号,常乐唱主题歌……有一次女儿倒带时,差点把机子掉到地上,常乐跑过去,心疼地说:“叫你小心点!这可是爸爸半年的心血……”
  “你也知道啊。”我想。付出获得认可,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然而今年夏天的一件事,几乎让我“精神阳痿”。
  是北京一位熟悉的编辑来电,说看好我一个长篇,并向老板请示过了,准备出版。这哥们成都人,在北京混了两年,居然一口纯正的京片子――有几句话我都没听清,但听得出他也很兴奋。
  我们正吃午饭。挂了电话我就把消息跟常乐说了。
  “是吗?不错啊――有多少钱呢?”
  ――她关心的是稿费,这娘们。
  “一万来块钱吧。”虽然有点扫兴,但我还是照实跟她说了。
  “是吗?丰泽花园在出售车库,订金正好一万!”她喜形于色,“我听黄莲说的;她家也买了一个……”
  “我们又没住在那里,买车库干吗?”
  “买了,就会升值嘛!”
  “升值升值,升他妈个鸡巴!”
  我陡然失态,12分的粗俗。
  是的,置房产会升值,我何尝不知道?但这万把块钱的稿费,八字还没一撇,最终结果谁也无法预料,她却已经开始安排资金的使用了。急躁冒进,此其一。喜事临门,不懂得顺口祝贺我一下、夸奖我几句,单知道照着自己的性子,在自己有限的视野里,用斤两去衡量一朵花的价值,打着如意小算盘。煮鹤焚琴,此其二。想买车库也就罢了,何必非要牵出个黄莲――明知我对其没有好感?不识时务,此其三。
  为这件事,心里不爽了好几天。觉得自己几年来潜心为之的码字工作,在她的眼里,与下矿井挖煤、去建筑工地干泥水没两样,都不过是为着挣几个小钱。这样下去,我担心有一天她会给我下硬指标:今年必须赚取稿费N元。她决不会想到,码字也可以像泡吧、泡温泉、泡妞一样,仅仅作为一种消遣、一种娱乐……
  我想起最终未能结合的保尔和冬妮娅,意识到有些事情是始终无法沟通的。
发表于:08-08-19 17:22
  “夫妻生活”久了,自然就有孩子了。
  谁说不是呢?细心的读者大抵早已纳闷:“伍汉,怎不见你正经地谈谈孩子?”是呵,我又何尝没意识到这个,只是觉得如果一开篇就写到孩子,容易引起未婚先育的嫌疑。先“夫妻”一段时间,再适时地带出孩子,不是更顺理成章么?现在好了,爱情日益寡淡,让孩子粉墨登场吧。好,我的小孩――
  学名:伍汉裳。
  小名:镜子、米箩。
  性别:女。
  出生年月:2000年2月。
  目前身份:北岭小学三年级学生。
  血型:O型。
  口头禅:“那是不可能的!”
  最喜爱的食品:方便面及学校商店黑心出售的各类垃圾食品。
  最喜爱的颜色:粉红色。
  最喜爱的卡通剧:《猫和老鼠》、《喜洋洋与灰太狼》。
  最喜爱的课外书:《阿衰》、《哆啦A梦》、《红猫蓝兔七侠传》。
  哈哈,有几个地方或许需要解释一下。学名“伍汉裳”,的确有点太那个。当时我刚好读过日本学者写的一篇《鲁迅脱掉的衣裳》,心里琢磨着,女儿是要继承我的衣钵的,算是我脱掉的衣裳……没加多想,就这么定下了。又因为相貌与我酷似,有人甚至夸张我们父女“可以互为镜子”,乃取小名“镜子”;至于“米箩”,是由mirror(英语,镜子)音译得来的。我父母听到“汉裳”、“米箩”这些名字,“米”啊“裳”的,欢喜得了不得,觉得小孙女将来必定衣食无忧。虽属歪打正着,我听了却也欢喜。
  我只要在家,必与镜子形骸亲密,互相追打戏闹,不知休止。常乐因此有点吃醋,还说:“吃那么大的苦生下你,就没有一点点像我!”
  “瞎说!性别随了你,就是最大的像你!”我说。
  可是常乐听了,却有一点黯然的神色。
  立冬以来,气温一天天降低,镜子因此受了凉,咽喉发炎,干咳不止。吃了几天的药,仍不见好转,反倒似乎咳得愈加厉害,不过总算能咳出痰来了。虽然有太阳,可是朔风野大,我担心她还是穿少了。趁常乐在厨房里做菜,我找出羽绒衣让她穿上。镜子穿上羽绒衣,站在穿衣镜前,莞尔不止。她说穿多了不方便写作业,但言语间并无抱怨,反觉得很好玩。
  直到常乐从厨房出来,狠狠地批评了我们一顿,镜子才不情愿地脱下羽绒衣。
  受凉引发咳嗽,镜子以前也有过,每次都要拖上个把星期。镜子也发过高烧,到过四十度。可是奇怪,即便生病,她的情绪也总是高涨的。譬如今天早上在刷牙时,还兴致勃勃地突然问我:
  “爸爸,人类在地球上有几亿年了吧?”
  我于是嗯嗯啊啊了一阵,但这已经对付不过去了。她需要比较准确的答案,或者说,需要我比较正式的、认真负责的回答。我于是想了想,说:
  “那倒还没有――大约有170万年了吧。”
  这样的时候,我便深感自己的知识面太过窄小。所幸关于170万年前的云南元谋人的知识,我还记得一些。
  儿童的思维是跳跃性的。譬如我们在饭桌上埋首饕餮的时候,她会忽然发问:
  “妈妈,你说魏老师和马老师谁负责一些?”
  或者,在肯德基一边吃薯条,一边说(她吃东西时,话尤其多):
  “麻雀一点都不怕我。”
  害得我刚喝到嘴的可乐,喷得满地都是……
  当然,说思维富于跳跃性,决不单单是儿童。成人思维的跳跃之快、之频,决不在儿童之下。只不过成人谙熟“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能安守理智,决不让不合时宜、不合场面的念头蹦出口来。不仅如此,有时候话还得反着说。嘴里说“再坐一会”,但客人怎么听都是在下逐客令。年终总结大会上说“总体来看还是不错的”――其实暗含了一种批评。同样,常乐对我说“讨厌!”的时候,我感到的却是她的愉快。
  儿童的可贵,全在于天真、纯净。镜子已进入梦乡,没有再咳。她的小猫小狗和娃娃们也都进入梦乡了:有一个还趴在枕边,其他的滚到了地板上。
  夜确乎很深了……
发表于:08-08-19 17:23
  镜子在一天天长大。她不只是我和常乐的重要话题,也常常成为我们争吵的引线。
  常乐先后给女儿在少年宫报了舞蹈、奥数、电子琴等课程。我虽然并不赞成这样去挤兑小孩玩的时间,但常乐犟,只得依了她。常乐说:“这是一个竞争社会,别的小孩都在学,镜子怎么可以不去学呢?”
  但从此以后,母女俩的争执便成家常便饭。镜子在家贪玩,不能自觉练琴和劈叉,反倒是侣卡通而友玩具。这原属儿童天性,我一般不过多呵斥。常乐就不一样了,催了几次没有效果,见镜子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便将手中的梳子扔了过去。我的血液登时涌上来,乃走出书房,怒喝道:
  “常乐你还有没有人性?是对待阶级敌人吗?这样心狠手辣!”
  说罢我关了电视,牵着镜子去练琴,看到梳子在她手上留下的红印。她抹着眼泪,却并不哭出声来。我安顿好她,带上门走出来。
  很快,房间里就飘出电子琴的乐声。
  常乐坐在沙发上,低了头,不知想些什么。我只觉得无趣,不想再与她为孩子的事纠缠不休。我想,与其学得那么痛苦,常乐又管教得那么辛苦,则还不如不学。仔细想想,电子琴弹得好,与锄头用得好、针线活做得好有什么异处?一点雕虫小技而已,不值得那样伤脑筋。但这话我也不想说出来,免得又听常乐的“这是一个竞争社会……”
  电子琴当然可以不学,可是语文数学英语,却不能不学,而且要学好。这是个浅显的道理。镜子成绩不算拔尖,但在班上总能排进前10。她的问题是粗心,做个家庭作业,要么丢三落四,要么粗心大意,让常乐大为恼火。于是,常常听得她破口大骂,声色俱厉。然而镜子听多了,不但听不进去,反而顶撞起来。作业做完了,有时竟拒绝让常乐检查……好在孩子总归单纯,再调皮,再倔强任性,几秒钟以后就能变天、为什么事而依赖着妈妈了。
  镜子不在家而常乐心情也不错的时候,我跟她说过多次,让她在面对孩子的错误时,态度温婉一些、春风化雨一些。我说重要的不是让她一下子学多少,而是良好性格的养成。常乐惭愧地点着头,“我也常想,我平时是不是太那个了。可看到她屡犯的一些低级错误,我心里那个急……”
  常乐的脾气,既然在孩子面前都未能稍作修正,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在这一点上,她倒是很服我。“也怪啊伍汉,你原本是个爆脾气,但对镜子却这样宽厚柔情!”
  我听了满心欢喜,并得意地说:
  “哈哈,正常啊!碰到美好的人与事,人性深处潜伏着的善就被激活了,自然会折射出一缕爱的光芒……”
发表于:08-08-19 17:23
  欧阳秋第一次来我家,是在前年年初。那次见面,触痛了我的一根神经。
  欧阳秋是开一辆八成新的伊兰特来的,这让思维仍停留在17年前的我莫名惊诧。欧阳秋是我的高中同学,个头不高,然而体质好,十分结实,当过体育委员。1990年初夏,他和我们班的许多同学一样,毕业考试刚刚结束,就背起行囊杀到广东打工去了。目的地大多是深圳珠海汕头佛山的一些小镇,鞋厂电子厂塑胶厂成为他们一时的归宿。仍留在学校紧张备战高考的我们,看到同窗一个个开始独立谋生了,焦灼不安、躁动莫名。
  此后多年,我和他们一直少有联系。直到前几年,才听说欧阳秋早已不在广东,回到省城打天下来了。诚然,最初的谋生总是艰难的:搬运、擦鞋、送水、扛气、泥水、电焊……他都干过。而我又从他语焉不详的自我叙述中终于了解到,他的好运,来自于一次事先并无把握的工地焊接业务承包。两个多月,他和一名助手加班加点地干,挣了四万,并赢得总包方的好感。然后,他傍着那个总包方,从电焊到劳务,从劳务到设备租赁――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百万富翁了。
  这当然好比一个神话,但再神话也是他一己的荣耀,尚不至触痛我的神经。
  欧阳秋在我家吃了点素饭(素不素的,这倒无关紧要)。走的时候,竟给了镜子一个大大的红包,作为压岁钱。欧阳秋不是我的亲人,虽说同窗三载(老实说,那时候我们的交道相当泛泛),却又疏离十几年了;受人家这样大的厚礼,非但尴尬,而且不安。但我也清楚,送出来的礼,是不可能就收回去的,只好不再推辞。
  但这也不至于触痛我的神经――礼尚往来,待某天我还了礼,眼下的尴尬和不安则丝毫不存。而且必得这样,无所亏欠,我和欧阳秋的重新交谊,乃奠定根基、尘埃落定。
  欧阳秋走的时候,我下楼送他。然后我恭维他的伊兰特,他让我试驾一下。就这样,我们来到解放路一家洗浴中心。说好我请客,欧阳秋便也不再坚持。
  我们躺在热水池里,散漫地聊着天。先是回忆学校生活,然后很自然的,话题转移到女人身上――这是亘古的、永恒的主题呵。他忘情地叙述着与各路女人的纠缠,同时不自觉地辅以动作(不停地浮出下半身)。片刻之后,我那儿竟蓬勃起来……
  这当然逃不过欧阳秋的眼睛。他照例要打趣我一番:处男啦,伟哥啦,金枪不倒啦。我任他去说,心里不免也漫过一丝骄傲。但打趣归打趣,欧阳秋后来正了颜色,跟我说:
  “伍汉,你还得生个男孩。女孩毕竟柔弱,独自一人,长大了没个照应――父母不能陪伴她一辈子,老公又未必靠得住。就说你吧,未必没在外面那个过?你少跟我装蒜!……你们两口子年轻,还来得及,但也不能拖太久了,尤其女的,身体再好也不要超过38岁……”
  欧阳秋自己就是这样实施的。他的女儿快十岁了,儿子才一岁多。不能不说,他这番建议是诚恳的。道理都很实在,无需加以解释。可是,这何必要他多讲?因为――因为我自己早已虑及此事,常常在内心里进行设想、评估、准备――要不要生?生下来后将会有哪些可预见的和不可预见的困难?有没有能力将他养大成人?……此事已成为心里最脆弱最敏感的部分、成为最摇摆不定的一根神经。即便微风拂过,也生生触痛着它。
  是的,为镜子,为父母,也为我们自己,常乐,咱再生一个……
发表于:08-08-19 17:24
  打电话给阿民,想让他陪我去家具城买一张小办公桌。一是为照顾他前任情妇小刘的生意,再则也是想顺便叫他去照顾一下她的身心。我想,虽然他们俩已经分手了,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就像常乐说的,黑可以说成白、有可以变做无。
  没想到这小子断然拒绝。他说:“我没时间,你自己去吧!”我问他是否正沦陷在朱丽娜的深处、未及拔出?“扯淡咯!”他说。我叫他珍惜子弹、注意身体,然后色眯眯地挂了电话。
  唉,那就独自去吧!
  这是七月下旬,阳光毒辣得像灶膛口伸出的火舌,地面温度应该不低于50℃。车子的冷气不太行了,开到最高档,还是出汗。到半路上,阿民电话来了。
  “伍汉,你不嫌弃的话,顺便……”
  “去你的!自己嚼剩的甘蔗渣,好意思让人家吃!”
  背地里这样糟蹋人家,真有点于心不忍。那女老板小刘我见过几回,印象不坏,年纪三十出头,眉目清秀。因为不育,两口子吵了几年,后来终于离了婚。家里原本是搞汽车修理的,离婚后前夫继续干汽修,她则在家具城租下铺面做起了生意。
  阿民是在帮单位采购办公家具时,认识并进而勾搭上小刘的。两人熟络了,吃饭喝茶泡澡等等就不再单独行动,而是喊上一班哥们姐们,一起热闹。阿民痞气,有时竟当着大伙的面摸摸捏捏的,她也不气恼,只偶或嗔怪一声:“讨厌!”挠得旁人心里直发痒。可是,阿民一下流同事有次忍不住也照着以身试法,碰了人家胸部,却让她大怒。原本一个幽静的茶座,被她咆哮得不成样子。
  “哎哟哟,还装纯真呢……”他说。
  “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说我?!……”她说。越闹越凶了。
  这样闹下去,哪还有个完?我们只好把阿民那同事先行驾走了,让阿民慢慢去抚慰他的情人,轻轻舔吸她的伤口……我突然觉得,虽然她和阿民的关系不甚光明磊落,但在为人行事方面,仍是有个尺度的罢。这样一想,便不自觉的,对她发生了几分好感。她或许是真爱着阿民的罢?譬如她曾对阿民说:“我不否认,我不能没有男人。”――敢于这样表明心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呵。
  家具城里冷冷清清,顾客寥落之极。也难怪,下午三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当然也是生意最清淡的时候。很多老板躺在椅子里打瞌睡,有的则干脆回家了,店里空无一人。小刘居然在,躺在一把竹制躺椅里,落地扇在有气无力地转着。看我来了,站起身去倒水。一朵笑容未及绽开,已经哈欠连连。
  “刘老板,生意好吗?”这是句废话。――不知从几时起,我也学会了说这种废话。
  “唉,没生意哎!困死了!”她递过水杯时,我立即被她的“汹涌波涛”吸引,几乎挪不开眼睛。我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我比阿民、比他那个下流同事好不到哪里去。噢,天气如此燠热,人又如此无聊,让荷尔蒙兀自飞舞去吧!
  我们散漫地说点闲话,说到她的生意,说到高涨的房价,说到正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我也说到阿民,她不太接话;过了很久,才说:
  “他那人太狡猾。――唉,分都分了,还说这些干吗?”
  “哦?但你还是喜欢他的吧?”
  “……”
  “唉,这个,怎么说呢,往后还是朋友嘛……”
  “其实啊,你们这些人里面,算你最斯文。”说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哪呀!你不知道,我有时候很不斯文的哩!”
  “伍汉,如果说我喜欢你,你相信吗?”说罢她自己先哈哈大笑。
  “还真别说,我也快爱上你了……”
  就这样,在匆匆的四目相对之间,便出现了一些“情”、一些“真”。――当然,更有“欲”,喷涌而出……
  家具城有四层。下面三层是铺面。顶楼是宿舍,单人间那种,经营户们一般用来放点杂物,或者作临时休息用。小刘房里别无他物,除了一张床……这个时候,我已把买办公桌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忘了把落地扇搬上来,可怜我们俩,在几番激烈的较量后,彼此汗涔涔地粘乎着……
  “我‘斯文’不‘斯文’?”我让她总结。
  “还‘斯文’呢……我算认识了一个人,哈哈。”她很开心。
  想起她的“不能没有男人”,我由衷信服。不过想想我自己,对于旁人“嚼过的甘蔗渣”,不也乐得一嚼再嚼么?原本是叫阿民来照顾一下她的身心,却让自己抢先给照顾了。不知道,在阿民之后、我之前,又曾有多少勇士在这里冲锋、沦陷?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回到家,我两手空空,一无长物。常乐问:“不是去买桌子吗,桌子呢?”
  “忘了。看到美女老板,单知道跟她去开房了,哪还记得什么桌子!”(上帝为我作证,我可没撒谎呵。)
  常乐莞尔一笑,戳着我的鼻梁,说:
  “色鬼!就异想天开吧你……”
  我也莞尔一笑,心里想,生活待我不薄啊。
发表于:08-08-19 17:25
  监理又敲了我一竹杠。
  先是吃饭。店子虽不是什么星级,也差不多了,价格贵得吓人。吃完饭去洗澡,地点是豪都洗浴中心。洗澡当然不只是洗澡,是小姐帮着洗。洗完澡,还要“那个”――当然也可以先“那个”、再洗澡,全凭个人喜好。我也佯装洗浴,其实是在一个房间里看电视,等得穷极无聊。洗浴中心出来已是夜里十点,按说可以散场了吧,可是不,还得吃个宵夜。吃宵夜,就是无穷无尽地喝酒、骂娘、当街撒野……
  这也不全怪他们。监理方的确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既要受制于甲方,又不能得罪总包单位。对分包方,也未必可以呼来唤去:他所以成为分包方,必定有你没看透的什么背景或什么来头。你太苛刻了,没准被他反咬一口、告你一状;眼睁睁地不闻不问,又明显失职,枉戴了“监理”的名号。
  那么,在这种状况下,不就只图个吃吃喝喝、然后睁只眼闭只眼?他们于是在甲方与乙方、甲乙方与分包方之间周旋。明知道甲乙方不会去计较或根本就没意识到的事,非要苛刻分包商,好榨取有限的一点好处。像这次,说我偷梁换柱,Φ50的面管用卡尺卡出来只有Φ48。这个我承认,但我也是没办法。其一,承包单价那么低,我不偷梁换柱行吗?Φ50的面管用Φ48,这是潜规则;Φ50的面管用Φ50,则贻笑天下、愚不可及。我可以不赚钱,但好象没有赔钱的义务。其二,市面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地道的Φ50管子,即便所谓国标,也是挂羊头卖狗肉。跟监理方理论一番,他答不上几句,只说要按图纸办事,否则交不了差云云。没办法,硬顶是不行的,那就只有和解,用酒肉(请吃)和人肉(小姐)去和解。
  宵夜还没结束,工地上来电话了。两个事:一是被偷了一台焊机;二是两个工人在宿舍里为脚臭打架,江西籍矮个子被山东籍高个子打得脑袋开花……唉,真他妈的窝火,只想尽快吃完宵夜回家的,现在却摊上这档子事!我只好跟他们说明事情原委,丢下钱在桌上,一再地抱歉,才驱车赶回工地。
  将伤员送到医院,挂号、急诊。还好,医生说还不算太严重。交了钱,把他安顿好,又安排一个小工陪护,才算完成了眼前的任务。走出医院,已经快12点了,身心俱倦,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至于被偷走的焊机,现在无暇顾及了,明天找保安问清情况再说吧。自开工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没间断过,烦啊。
  大概记得家里还有个人没回,常乐来了电话,问我在哪,几时回家。
  “唉,别提了,麻烦事一大堆……”刚坐进车里,我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哦!处理完了吗?”
  “不能说完,但暂时只能这样。”
  常乐不来电话还好,她这一问,问得我极度消沉。赚得到几个钱还是未知数,苦头却已吃了一箩筐。早两天她还帮我拔下过几根白头发。他娘的,一个破工程,竟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那就快点回来吧,我等你。”
  “别等了,我干脆去找个小姐混一晚算了……”
  “行啊,如果能让老公心情好一点,我没意见!”――是的,这是她亲口说的。她的话音里,我甚至感觉出几分当真。常乐这是怎么了……我想。
  “你倒是大方呵!好了,等着我,就回来了!”
  我立即抖擞起来,发动汽车往回赶。子夜时分,路上已没几辆车。只听到我自己,沙沙地飞驰。在空旷而笔直的环线上,在撕心裂肺的《你一定要幸福》的乐声裹挟中,我开着120码的速度,“午夜狂奔”。我此刻急着回到家,我要抚着她的肩膀,真心地对她说:
  “常乐,你一定要幸福啊!”
发表于:08-08-19 17:27
  如果一夜暴富的神话突然光临寒舍,我们该怎么去花钱?
  或者说,如果我们有钱了,日子要怎么过?
  对这样的话题,常乐一般不太感兴趣。她说:“现实一点吧,别尽想好事。我只求个平平安安,生活能慢慢变好就满意了――哪有那么多神话呀?”唉,这娘们,就是不配合。
  其实,她也表达过自己的意见――如果有钱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足矣。这中间,当然也包括房子,她一直希望买一套大一些的房子。我的想法不一样,觉得再买房子纯粹是重复建设,既超出自己的购买力,也与“尽力避免重复建设”的国家政策背道而驰。“把商铺搞起来,顶上再加砌两层,这样便五层了,不就是一幢小别墅么?”又说,“屋顶给你弄点土坷拉养花种菜,再搭个葡萄架什么的……”――这些并不是我的初创,其他业主都是这样做的。不知这娘们还想买房子,到底图个啥。我们为此发生过几次争吵,真没意思啊。
  有钱了,我第一件事绝对是换车。在生意场上,有车和无车还真就不一样,好车和旧车也不一样。开着奥迪皇冠,人家觉得你有财力、有实力,就拿正眼瞧你,愿意把工程交给你。开个富康夏利或者干脆就是个挤车一族,人家不拿你当干事情的,顶多认为你开了个皮包公司,很难放心地把工程给你――你愣在那里,看刚刚签下合同的强人驾车绝尘而去,恍然悟出所谓“嫌贫爱富”的真正含义……
  这是换车的外在理由。此外,我这辆桑塔娜毕竟老旧了,已现衰相,就好比我自己,在体力诸方面已不及十几、二十几岁的后生。零星修理费也不秀气:今天刚换了雨刮器,明天要修排气管,后天转向灯又坏了,哈哈,虽是小毛病,却也烦人。
  “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唉,这说明她还是有东西想买的,无奈荷包不够丰满。这终究使我惭愧。譬如她今年好象还没添过像样的新衣――念头不是没有,也去过商场,但到了付帐的时候又舍不得,最后往往是给镜子和我捎回衣服。可我一个男人,要买那么多衣服做什么?很不是滋味。我因而说:“这是何苦呢?要到四十多岁徐娘半老了才去讲究?只怕到那时越讲究越恐怖哦,哈哈!”
  半年前曾提过要去旁边的健身美容房办张会员卡,但一月拖一月,我也催问过,硬是没去办,近来提都不提了。我知道,又是舍不得花钱。去年让她去考个驾照(驾校离家仅300米),也因为怕花钱而终于没去。
  不得不说,这是常乐的悲哀。因为要照顾家庭及自身诸方面因素没有就业,没有自己亲手挣的收入,而刻意自苦。是的,我于同情与惭愧之外,更感悲哀。潘光头的老婆比常乐大几岁,因为舍得支出,装饰得有鼻子有眼;开个“甲克虫”出出进进,碰到常乐必定停下来,貌似寒暄实为炫耀。常乐跟我讲起这些,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那种虚荣、虚伪、浅薄无聊、背着老公偷人养汉的婆娘,我能说些什么呢?只可怜了潘光头,包吃包住,却是给别人养个外室……)
  我想,假使常乐能去上班或自己创业,有自己亲手挣的收入,有自己的一帮同事朋友,她的生活决不是今天这样。她可以偶尔和同事朋友出去逛街置妆、喝茶消夜、美容健身。她的脸上会时时挂着自信的笑容,通体散发出年轻和活力。她的皮肤可能更细,而嗓门可以更粗……
发表于:08-08-19 17:28
  K公司让我下课那天,我正往工地上送一批灭火器。
  这是2006初夏的事。其实早在上一年的深冬,他们采用“莫须有”的说辞,已将我打入公司“就业指导待岗中心”。每周签到三次,每次签到时间限定在上午九点至十点,过期不候。这个时间是有讲究的,就是说,不让你外出找事做――你要是在外面做事,怎么可能在这样的黄金时段专程赶回去签个到呢?待遇是高级职称每月1200元整、中级每月800、初级每月600。让你不至于饿死,而吃饱又不可能。绝了,我算服了他们。
  我也签过一段时间的到,领过几次看似不劳而获的“800元整”。但是,去“中心”(他们十分玩世不恭地把“就业指导待岗中心”简称为“中心”)签到,是一种痛苦体验。把守着“中心”的二位爷,本来都是不被公司重视的货色(相当于股市里的*ST一族),平时牢骚满腹,但当着我等少数就业需“指导”的人物,人格突然高涨了几十倍。说话的口气,无不是命令、指导、教训,仿佛成了公司随时待命备用的另一套领导班子。这二位爷靠仰人鼻息混口饭吃,也不容易,我不想和他们计较。我是一家之主,养家糊口重任在身,不能就这样苟且下去。
  一天上午,常乐施了淡妆、穿着套装出了门,这么周正庄重,不知要去干什么。我问她,不说,只给了我一个鬼脸;午后回来时,神情颇为愉快。再一问,原来见工去了,是一家什么贸易公司。对方让填了些表格,然后叫她回家等电话。回家等电话?我觉得这事没戏,但又不想泼她凉水,只说:“其实,我签到只是暂时的,你老公没有阳痿,他依然坚挺如初!”常乐笑笑,没有说话。
  但常乐谋职这个事,几乎使我受到伤害。一连几天,心里乱如猫抓……
  我打定主意,不再窝着了。
  我一个堂舅在建工集团,承他相助,在他们一处工地上找了点生意,做辅助材料。这所谓辅助材料名目繁多,杂乱得没有章法。大到挤塑板材、钢板铁件、电线电缆,小到钉子螺丝、水嘴弯头、卷尺手套,哈哈。待慢慢摸清进货渠道、参透其中多少猫腻,我在与工地交手时,也渐渐老到、刁钻得不露痕迹了。一月两月下来,猛然发现利润还蛮可观。嘿嘿,人都是这样磨练出来的啊。
  当然,我也没再去“中心”签过到。一是没时间,其次我也不稀罕。
  这天我正装着满满一车泡沫灭火器往工地赶,心里在想,中国式的检查真好呵。检查越频繁,工地为应付检查而需购置的东西就越多,我的利润就越多。像这次,上边要进行安全生产大检查,工地临时抱佛脚,便叫我送灭火器等安全消防设备。
  快到工地时,接到K公司人事科长老包的电话。
  “伍汉,据我们掌握,你好久没签到了啊!按公司规定……”
  话很不友好,不像原来的老包。原来的老包,表面上对我还是客气的。现在当然不一样了:我不一样了,大约马上就要下课了,那么他对我的态度,就当同步调整之,算作与时俱进。但是,又何必如此虚张声势?什么“据我们掌握”,什么“按公司规定”,去你妈的,你姓包的算个球!给人家当鸡巴,人家还嫌你一副阳痿相……
  当然,即便如此,我也不屑和他那号人计较。论人的性质,老包比叶成更其叶成。这样的人在人群中虽然出不了大的头地,但若能有一点鸡毛蒜皮的实惠得手,也其乐陶陶,暗自满足,不知今世何世矣。
  “老包你不用说了,不就是下岗吗?改天再说,我现在没空!”
  两天之后,我找到姓包的,把事情给办了。“还有什么地方要签字吗?”只听到我这样问。整个过程成了我主动他被动,老包十分吃惊。他原以为我会跳着闹着去找总经理的――是有不少人为我抱不平,建议我去闹。可是我想,那又何必。这事因《屁事》引起,如果该文确实伤害到他们了,我自愿认罚;如果不存在什么伤害而他们仍然要制裁我,则对于他们的人格,我有资格蔑视。我愿意以大大方方离开的方式,向他们致以真心的蔑视。
  常乐知道了这事,我以为她会怪我鲁莽,然而她说:“也好,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有什么大不了?把生意做好了,比什么都强。让堂舅多介绍几个工地,我们努力……”
发表于:08-08-19 17:29
  事情总是这么不凑巧。(或者说,总是这么凑巧。迷人的汉语呵。)
  常乐一个远房亲戚后脑勺那儿长了个瘤子,急坏了,特意来省城诊治。还算好,医生说是良性,一个小手术而已,没什么大关系。因杂务缠身,直到人快出院了,我们才去看望。我提着果篮,常乐捧着鲜花――典型的看望病人的装备。可就在刚刚迈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我几乎当场晕厥――
  阿民与家具城小刘老板肩并肩款款而出,与我们正面相值!
  真一个“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倒是小刘冷静,率先说:“帅哥美女,看病人呐?”
  “是啊。”常乐微笑致意。
  我本来也想有所表示,但人一紧张,头脑就僵化了,不知怎么措辞。事情来得太猝不及防了,不给人一点思虑的余地。我甚至没敢仔细看一眼小刘的表情。我掏出烟来,递给阿民,但立马就有人过来阻止:这是医院,请不要吸烟。
  阿民往我肩头擂了一下,似乎很随意,但我却感到他这一擂,事出有因。是心理暗示在作怪吗?心里乱极了,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又粘乎上的,也不知道小刘是否已将我出卖。阿民这小子,肯定是把人家肚子弄大了,怎么整的……如果真的这样,那她当年的不育,就都是男方的问题呵。
  常乐和小刘已在互道拜拜,我们就此分手。
  常乐那亲戚恢复得很好,声音爽朗,面色红润。常乐因而也很高兴。
  但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们却一句话也没说。其实我很想跟她说点什么,来应付空虚和不安。但气氛那么糟糕,我深怕自讨没趣。侧过头看常乐,竟一脸严肃;貌似无波无痕,实则暗潮涌动。我们在楼梯口停下,正要下车,常乐突然说:
  “你原来就知道他们,对吧?”
  “……”
  “我好象在哪儿见过她。”她又说。
  说实话,我并不是个怕老婆的人。常乐不是女巫,不是女强人,我也没吃软饭,没有怕她的道理。我所不安的,是不知道小刘是否出卖了我。她和阿民已经分了手,而今居然又混在一起,说明她做人不地道,起码是善变。对一个善变的人,你敢肯定她不会出卖你吗?她如果出卖了我,对阿民和我的友情而言,不啻是洪水猛兽。虽说小刘只是他分分合合的情人,但朋友妻不可欺,朋友的情人就可以欺吗?如果这些事让常乐知道了,我可以不怕她吵着闹着喊离婚,但我怕她对我、对男人的鄙视、蔑视;同时,我也怕她哭……
  “哦,是吗?”我再不接茬,恐怕不恰当了。
  “不过也不奇怪――我记得阿民提过,她是家具城做生意的。”我补充道。
  “噢!美女老板啊,怪不得……”说罢她开门下车,疾步走进楼道。
  听她这么一说,我猛然醒悟,懊悔不迭。她所谓“美女老板”,是有意沿袭我先前的说法吗?记得去买桌子那天,我曾说:“看到美女老板,单知道跟她去开房了,哪还记得什么桌子!”回想起来,简直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我晕眩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我想,这事怕有得磨了……
发表于:08-08-19 17:30
  “美女老板啊,怪不得……”
  我反复琢磨这话的内涵与外延,心情烦躁、思绪混乱。
  常乐说话是越来越富于艺术性了,懂得在关键的地方嘎然而止,不给你解释甚至问询的空间。让你费尽思量,又不便追问。(这是吵架和演讲的高超技巧呵。)“怪不得”?“怪不得”什么?她到底掌握了我多少细节多少内幕?我一片茫然。她开始上楼梯,逃出了我的视野。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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