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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妄言《姑妄言》[] [] []1 笑道:「愚兄所云乃方隅之隅,岂鱼肉之鱼哉?吾弟过矣。」邬合道:「贾老爷可谓童老爷一字之师了。」童自大道:「邬哥,我说错了,你又更错。我错说的是鱼字,你怎说一字之师?难道人说鱼肉叫做一肉么?」宦萼道:「你们把闲话收拾起来,且说正经的。我久闻钱姑弹的琵琶绝精,曲子更妙,请教这样一曲,以伸渴想之私。」钱贵道:「多承过奖。但病躯气弱,不能服事。」邬合道:「钱娘不要过谦,辜负了大老爷相爱美意。」因要了琵琶,送了过来。钱贵推辞不脱,没奈何,道:「不要琵琶,我清歌一调,众位老爷听罢。」此时一来想念钟生,二来厌恶他三人,心有所触,随口编了一调《丑奴儿》令,歌道:2 香闺对饮知心聚,幽韵歌诗。低唱新词,骰子拈来催玉卮。遭逢俗子骄人态,满口胡支。装尽呆痴,跌绽双弯悔是迟。3 音韵悠扬,以箸代拍。歌完,他们三人并不懂词中意味,宦萼不住颠头播脑,口中连赞道:「唱得好,唱得好。」那童自大靠在椅背上,道:「嗳呀嗳呀,我浑身都酥了。」贾文物道:「观三弟之态,可谓郑声淫矣。虽然我大贤欤,亦当三月不知肉味。贤弟聆音一至于此,定高山流水之知音矣,亦识此歌之妙乎?」童自大笑道:「我听钱姑唱得这样娇声娇气的,故此心眼里快活。我却一个字也不懂得,哪里叫做什么知音?我在家常在大门口站站,听那些小孩们唱的几句,那我倒是知音,听得稀熟的,记在心里。」宦萼道:「贤弟既学会了,何不唱给钱姑听听,做个抛砖引玉呢?」童自大笑道:「怕唱得不好她笑话。」宦萼道:「不妨事,大家顽意,她笑什么?」童自大道:「哥既这样说,我就坐鼓楼上一交栽下来,直滚到北门桥,脸上的油皮儿也没有塌一点,还拾了一个大钱。」宦萼道:「这话是怎么讲?」童自大笑道:「哥不懂得这市语么?这叫做老脸大发财。你们听我唱。」4 姑娘姑娘生得俏,头载骨姑帽。腰里拽把草,肚里娃娃叫。遇著大鸡巴,肏得她两头跷。5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钱贵倒也被他引得破颜一笑。邬合道:「钱娘既然身子不快,倒是请行个令,吃杯酒罢。」宦萼道:「说得通,钱姑请行令。」钱贵道:「从不知行令,还是众位老爷请。」贾文物道:「不知令,无以为君子也。其身症无令而行可乎?王速出令,还是钱姑而行始妙哉。」钱贵推之再三。宦萼道:「你若要我行,可要遵的呢。不遵,罚一百杯。我的令,大家脱得精光,一个人一碗酒,轮流著吃。你可遵得遵不得?要遵不得还是你行。」童自大道:「倒是哥这个令有趣呢,钱姑你照著行罢。」贾文物命众人筛了一杯酒,递与钱贵,道:「不则不可以为悦,无才不足以为悦,可兴于诗,否则下而饮。」6 钱贵见他们体段谈吐甚觉可笑,因道:「既承遵命,有僭了。」遂说道:「此令要古诗一句,头一个要洞字。」便道:「洞口桃花也笑人。」童自大听了,伸著舌头,道:「活杀人,好狠令。这都是二哥起的祸,好好的吃几杯罢了。什么兴于诗,诗出这么个令来,我看哪里去寻这个洞?」因笑道:「钱姑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你家忘八便会钻洞,我们是哪里来的洞?」邬合道:「先告过,晚生不在令内的。众位老爷有酒,晚生情愿陪饮罢。」宦萼道:「这也罢了,只是不许赖酒,要赖酒就是钱姑家的老忘八。」贾文物道:「不拘次序之先后而可说之乎?吾恐先进而说者,野人也。」钱贵道:「这有何妨?」贾文物道:「既如此,吾即言之矣。洞里神仙下象棋。」宦萼道:「你把我一句好的说了去了。」邬合赞道:「好个洞里神仙下象棋,好想头,好高雅。」钱贵道:「请问这句诗是何出处?」贾文物道:「是古也,非今也。钱姑你乃通文墨者,此诗岂今之人而能作出者耶?」钱贵道:「既是古诗,是哪一个作的?在哪一部诗上?」贾文物道:「古自唐宋以来称诗伯者多多矣,此一人则予忘之矣。若谓系那一部所载之诗,愈问得而可哂也。我一个科甲之家,如千家之诗,神童之诗,唐诗古诗,还有许多无名之诗,堆之数楼焉,安能记忆载在何本哉?」钱贵听他满口胡诌,也没力气同他班驳,遂道:「既说是古人中有这一种诗,姑准免饮。」7 宦萼道:「我也有了,只是五个字,可使得么?」钱贵道:「只要有典,倒不拘五言七言。」宦萼道:「洞洞洞洞洞,这一句如何?」邬合道:「古人叠字诗最少,晚生记得有解学士的两句道:泉泉泉泉泉泉泉,飞岩石隙喷龙涎。以为是从来没有再见的了,今日大老爷倒记得这句好的。」宦萼道:「这倒不是假话,果然也亏我想。」钱贵道:「这句诗从何处来的?」宦萼道:「是我肚子里想出来的。」钱贵道:「原说要古诗,这是杜撰,罚一巨觥。」宦萼发急道:「这句诗古得很,盘古没有分天地就有的,解学士那七个泉就是我这五个洞里淌出来的了。」因望著贾文物道:「贤弟你可记得?这句诗就是你先下象棋那个人作的。是我那一日在你那诗楼上翻见过,因见他作得出奇,故此记在肚里,方才偶然想起来。钱姑不信,改日在那本诗上翻著了送来你看。我要说谎就发个大誓。」钱贵见他发急,也就笑笑道:「既是古作,也免饮。」8 宦萼问童自大道:「贤弟快些说。不论什么古诗,说一句就是了,为何如此作难?」童自大道:「我肠子想断了,也没有这个洞。求钱姑从宽,不拘什么话,只要说得通罢。」邬合道:「吃洒原是适兴,令要苛刻就没趣了,求钱娘通融些罢。」钱贵道:「既如此,听凭遵意。」童自大又想了一会,喜笑道:「一般也想出来了。」说道:「行不动的哥哥,这一句可妙?难道又是没有典的?我听见鹧鸪是这样叫。」钱贵笑道:「典是有典了,只是洞不在头上,罚一杯。若论起,动字错了,该罚三杯。也只罚一杯罢,共两杯,请用。」家人把酒斟上,童自大吃著酒,说道:「钱姑你说洞字不在头上,罚我吃了这杯酒也罢了。我请问你,头上有个洞是什么东西?」笑了一会,又道:「若说动字错了,难道有两个动字?罚便罚了,吃得有些屈得很。」说著,把杯酒向口中一倒。忽然一笑,把酒呛了出来,喷得众人满脸满身,连桌子上无处不是。宦萼道:「你想起什么来,这样好笑?把酒喷得满处。」童自大咳了一阵,方笑著道:「方才钱姑说洞字有两个,我还不信,吃著酒想起来,一点不错。妇人家屁股底下那两个洞,一扁一圆,可不是两样么?故此好笑。」倒把众人引得大笑了一场。连钱贵见他这等村俗,忍不住也笑了。他吃了二杯,邬合也陪饮了。9 令完,宦萼道:「钱姑再来。」钱贵道:「先已占过,自然是老爷们请行。」宦萼道:「你先已做过令尊,何必又谦?好事成双,只求容易些的。」钱贵也就说道:「这回要两句诗,落脚要一东字。」便道:「喽蚁也知春意好,倒拖花瓣过墙东。」宦萼摇著头道:「这越发难了。」贾文物道:「此等诗多乎哉多乎哉,兄试思之。」宦萼道:「贤弟有了么?」贾文物道:「予腹中久记之。我言之而兄听之,看妙乎否也?」因说道:「文昌八座同,凤台陆起东。」宦萼笑道:「妙妙,好促才。」邬合道:「贾老爷毫不假思索,竟同宿构,接得这等快,真天才呢。」钱贵道:「请问这诗来历。」贾文物听了,放下脸来,道:「钱姑,勿谓我轻薄尔也。你能记几许之诗?我辈做名公之人,何处不记些诗文于腹中?此二句者,乃一舍亲之家堂画临了之结句也。我满腹之诗何止五车,岂肯以无指实者诳尔也?苟不我信乎,我借来你试看之,我非古人之诗不敢呈于人前也。」钱贵道:「这凤台陆起东五个字,大约是落款的地名人名,决乎不是诗内的。」贾文物道:「嗟乎!钱姑,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予尝闻古之称诗伯皆曰李杜,汝不闻李白讥杜甫之诗乎?有云:10 饭颗山前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11 何处行来太瘦生,只为从前作诗苦。12 此首句岂非地名人名乎?然此亦系落款而非诗耶?你既不知之,何必强为知乎?」邬合道:「记得诗已奇了,又记得许多的出处故事,更为奇绝。听当日宋朝有一个王荆公好记性,想来也未必能加于贾老爷之上。」钱贵听贾文物说得妄涎不通可笑,也再不驳。原来贾文物说的这两句有个缘故,他曾见过一个亲戚家挂著一轴大字,系南京名士陆晋公名起东所书,诗是七言律,末句「都与文昌八座同。」他家住凤凰台,故云凤台陆起东。因纸短,此五字与上诗相连。贾文物把这五字认做结句,反把上句去了二字,念做「文昌八座同,凤台陆起东」。倒非诌出来的。13 只见宦萼笑道:「造化,造化,我也想出来了。」贾文物道:「何如?弟所谓多者岂谬言耶?」宦萼道:「曰南北,曰西东。」邬合赞道:「真愈出愈奇了。贾老爷的已妙极,大老爷的更妙。只六个字,把四面八方都包藏在内,含蓄了多少文章。」钱贵笑著问道:「虽不违令,但这两句如何当得诗?」宦萼道:「这也怪你不得,虽然不是诗,这是我府中收藏传家的本经上的。我听见人说,孔夫人删的有一部《诗经》,这两个字连在一处,可见诗就是经,经就是诗了。如今在朝中做尚书,我家太老爷当初中举中进士,都是这本经。我自幼一上学就请了一个名公特来教我,这经我读了七八年才读熟了。这经上天下的事,以至古往今来,无所没有,也说不了那些。我自读了此经,就不觉大通,以后再读别的书,觉得文理就都浅薄了。」童自大道:「好哥哥呀,有这样好书,就不借我兄弟看看?」宦萼道:「这经是留著传代的宝贝,原不给人看的。既贤弟要看,改日借你看看,万不可再传别人。」童自大道:「我从小读过半本《百家姓》,做了家藏的秘宝,就不知道还有这个奇书?承哥抬举肯借我,我难道当真是呆子,肯借别人?」那邬合要奉承宦萼,假做不知,故意叹口气,道:「这样好书,我们小户人家今生料不能见了。」钱贵忍不住含笑问宦萼道:「请问府上这经是何名?」宦萼低头想了一会,屈指自数道:「《金刚经》、《观音经》、《女儿经》、《嫖经》、《赌经》、《促织经》都不是。这经两个字名古怪得很,每常熟极,偏今日就想不起来。」又想道:「我隐隐的记得头两个是『人之』二字,想是《人之经》罢。」因问贾文物道:「你是才子,可曾见过这经?」贾文物道:「此乃三字之经也。」宦萼听了喜极,拍案大叫道:「是是是,极好记性。难道你家也有这样好书?」贾文物道:「有诸。」宦萼道:「我想这样密宝,自然是我大官府同你才子才有,料别人家没有的。」钱贵笑道:「这样奇书,天下或者尽多。既说是府上秘宝,只得要算做奇书了。但到底非诗,该罚一杯。」宦萼道:「先说过的,《诗经》虽不是诗,却是经,也就算得诗了。看这奇书分上,免了罢。」邬合道:「大老爷说了这一番奇话,钱姑也长了许多奇学问,姑准了罢。」钱贵也就笑笑罢了,因道:「此位童老爷请说。」14 童自大道:「我倒有一句,恐怕不好,你又要罚。」钱贵道:「请说了看,合式便罢,不合式免罚另说,如何?」童自大道:「你往西来我往东,可合式?」钱贵道:「字倒不错。这是油言,算不得。况且该两句才是,怎么只得一句?免罚别说。」童自大道:「你杀了我也罢,东是今生不能有。要罚几杯,情愿领罚。」钱贵道:「无诗应罚三杯。因来得真率,用一杯罢。」童自大一气吃了。宦萼道:「贤弟大才,平常肚子里诗极多的,为何不说,倒情愿吃酒?」童自大道:「诗是有多少在肚子里呢,只是一时轻易出不来。况且放著不要钱的酒不吃,倒满肚里去寻『东』。」邬合道:「老爷说的是饮酒说诗,各人适兴,何必拘呢?」宦萼道:「钱姑再起令。」钱贵道:「岂有一人行三令之理?」宦萼道:「你不行就遵我先的那令了。」童自大道:「麻雀的杂碎,你只当可怜见,我行个容易些的罢。」宦萼道:「怎么叫做麻雀的杂碎?」童自大笑道:「这是我亲热奉承钱贵的意思。麻雀的杂碎者,小心肝也。」众人大笑。钱贵道:「童老爷竟是麒麟了。」童自大道:「你这是怎么说?」邬合恐怕言语参差,忙插口道:「麒麟是多宝的,这也是钱贵奉承老爷是财主之意。」因道:「钱娘请行令罢,众位老爷候著呢。」钱贵也会意,更不再讲。说道:「就依童老爷说,容易些罢。只说五个字,不拘上下,只要白丁二字在内。」因道:「往来无白丁。」大家想了一回,贾文物也想不出来,恐人笑他,因说道:「乐不可穷,欲不可极,酒止矣夫。兄请在此留宿,弟辈可以去则去矣。」童自大道:「今日是大哥睡,明日是二哥睡,后日才轮到我。这两夜叫我怎熬?我们兄弟同门做一个三战吕布罢。」钱贵道:「本当奉留,但身抱微恙不洁净,得罪众位老爷。」宦萼道:「既然如此,我们且回去,改日再来相访。」童自大道:「哥,你竟是狗咬尿脬空欢喜。倒是大家同回的好,省得我眼睛出火。」贾文物道:「吾未见好德噫如好色者也,盍去诸。」说了一齐大笑。家人点上灯笼,一哄而去,正是:15 仙花遥望莫能攀,可笑狂奴空腆颜。16 自是青莲泥不染,何妨娇慧对痴顽。17 他众人归去如何,权且按下。且说那(宦萼的老师)游混公自宦家出来,失了肥馆,又开了一个散学胡混。因把龙家小子骗做了龙阳,被他父亲打散之后,品行全无。人都知道他的心是通了六窍的,却是一窍不通,哪里还有宦家挂名读书的学生来请他?他没事做了,恃著一顶硬邦邦的头巾,武断乡曲,把持衙门。凡是可以弄钱的去处,任你什么凶恶无耻的事,他无不踊跃为之。18 他妻子花氏早亡,这花氏原是个团头的乃爱。团头者,即花子头儿之尊称也。他父亲原也是个小花子,后来因积攒了几文钱,他算计却租了三间房子,收留那无归著的乞丐在家中存宿,每日一个人交他三文做房钱。又积了几年,囊中竟有了馀资。他买了几间房子,到各鸡鹅铺中收了毛来晒乾,铺在屋内有尺许厚,招揽各处花子来他家住。每夜钻在那毛里睡觉,比睡床铺还受用。但偶天阴下雨,出去讨饭不得,便吃他家的饭。每日要交他几文钱名曰鸡毛钱。今日不足,明日定要补上,不敢少欠一文。俗语说:端他的碗服他管。这些花子都仰仗著他,任他颐指气使,不敢稍忤,他竟俨然有个主人公之势。日积月累,十馀年竟积有数百金。公然穿起细布直裰,吃起肉糜来,做了一个花子中的财主,众花子就尊他做了团头。19 他没有儿子,只得一个女儿。说也甚奇,他这样个瘸腿弓腰,眇目耷拉(单)手的,生的这女儿并非花子之花,宛如花木之花,颇有几分姿色。他是花子中的乡绅子,要择一个读书人家的子弟做女婿。广托媒人,事成厚谢,请教是哪个正经人家肯扳这叫花亲翁。他见无人肯就,便以利饵之。托媒人道:「如有愿成交者,除妆奁之外,还以二百金为压箱之资。」游混公听得此信,他那时年已三十,小儿尚还无母。他父母是早故了,是自己做主情愿为这位花翁的门下婿。媒人去说,那老花反疑心未必是正经人家。细细访问,知他祖父原都是秀才,他也还曾读过书,遂许了他。这花翁著实体贴女婿,知他贫寒,不但不要他行聘,反先送银二十两为制衣裳酒水之费。嫁过来时,妆奁虽不为大丽,而箱柜床桌之类,件件俱备,果有细丝二百两在箱中。把个游混公喜得屁滚尿流,不但白得了一个红颜,且又获了许多白镪。但只是一件,晚夕成亲之时,游混公还以为是个处子,白费了许多津唾。谁知她那件东西不是含葩之花,已是大放之花了。游混公虽不曾娶过妻,也因同妓女们钉打过无数。他见花氏之物与那妓女们相仿佛,口中不住咨嗟道:「嗳呀嗳呀,怎是这样的?」哪知那花氏更老辣,听了这话,反怒起来道:「你嫌我是破罐子么?你不要我,送我回去就是了。有我这样个人并这些嫁妆,不怕嫁不出汉子来。」游混公忙赔笑道:「我夸你的这件宝贝怎是这样的有趣。话没有说完,你就多心起来。」竭力奉承了她一度,方才睡下。20 原来花氏在家时,她一个花子的府上知道甚么叫做闺门严肃?有她舅舅的个儿子常到她家,十日半月的住。她两人相厚久了,她的父母并不知禁忌,幸喜腹中还未曾结子,还是游混公的造化。游混公因囊中有钞了,不但图荣耀门闾,且又要与丈人争光。那时正有捐纳秀才的例,他费了百馀金纳了一名,公然头巾蓝衫到丈人家去威武。那花老见此乘龙佳婿,敬之如神明,又赠了数十金为喜筵之费。过了年馀,花氏生了一子,游混公替他起了个名字,叫做游夏流,取个与子游、子夏一流人物之意。这花氏嫁了游混公刚只五年,便一病而殁。游夏游尚幼,家中无人照看,他送到花老岳翁家去抚养。到了十三岁,那花老夫妇也故了,他已过继了那内侄承嗣,游混公方把儿子带回。这游混公久要想续弦,因恐费钞,希图又有花子家的寡妇,一文不费,白白的嫁他。如何有此等巧事?所以鳏居了十馀年。年已五十来岁,性又好淫,还时常去做那钻穴逾墙的勾当。往往为人所辱,他恬不知耻,还道:「投梭折齿不失为名士风流,此何伤乎?」21 南京院中妓女们的市语,白昼有人会房名曰:「打钉」。他无事时常在院中闲荡,见有略像样些的妓女们,他定要去钉一钉。钉了问他要钱时,他道:「我生员也,奉太祖皇帝制例,免我一丁。」这样不通得可笑。这些龟子们素常知道他是一个生事的秀才,谁敢惹他?况且又不曾钉坏了什么,只得忍气吞声,白白被他钉去。后来这些妓女们见了他,都称他为白丁生员。他不但不自己羞愧,犹欣欣得意,向人前自述,以为乐趣。他更有一件可笑之事,出人意表。22 他一夜到一妓家去嫖,上床之时,他到那妓女身上交媾一次。歇了片时,叫那妓女到他身上倒浇了一番。又过了一会,他同那妓女侧身对面搂抱著,又干起一度。睡不多时,又叫那妓女到他身上舞弄了一回。到明起来时,向他要嫖金。他道:「初次我弄你,二次你弄我,三次平交不算,四次又是你弄我,论理你还该给我一次的嫖钱。我因你是个小(女)人,不问你要罢了,你怎么反倒问我要?」那龟子有些怕他,让他白嫖而去,却也在背后彰扬咒骂了个够。所以他的美名,人人皆知。后来他这些劣行被文宗访著了,拿去打了一顿板子,把衣巾褫革。他羞辱还在次之,把一个骗人的本钱没了,著了一口重气,疽发于背,睡倒在床。23 他那个贤郎游夏流也二十岁了,看惯了他父亲所作所为的事,更比他乃尊加倍。凡系下流的事,无所不做。遇钱就赌,有钞即嫖,见龙阳便爱。若没得钱了,情愿拿他的尊臀兑换。却又奸诈百出,而且一张好嘴,他那三寸巧妙之舌,一副伶牙俐齿,人再说他不过。明明别人有理的事,到他嘴中一说,不但一毫理气皆无,还连一点人味儿也没有。到他自己做了那万分下流的勾当,他夸得乱坠天花,竟到了希圣希贤的地位。如他要用了人的钱,人向他索取时,他反责备人道:「银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朋友是通财之义,肥马轻裘还可与朋友相共,而况于些微之物?我不是不还你,正是试你为人何如,果然小人不失为小人。」及至别人少他一文,便拼命拼死,必定要来才罢。他又有一番妙论掩饰,道:「我岂稀罕这一文钱?这正是教你做好人处。古人云,财帛分明大丈夫。况谁无急处?你此时还了我,不失了信,下次还可以通融。如我是生平再不失信的。圣人说,民无信不立。这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如他用人的钱,那人说:「人清财不清,你到底记个数目,省得后来混赖。」他责那人道:「能几个钱,你便如此小器?朋友家就差了,也是有限的事。」人要借他的,定要当面记清。有的说道:「怎么你用人的便不记,人用你的便记?」他道:「我并非为你而记。我记个数目,以便查算耳。」凡事翻来覆去,总是他的是,全是别人的不是。24 或有人说及龙阳一道,他便正颜厉色的道:「以须眉丈夫而效淫娼之事,不要说为亲友所耻,即在家庭中,今日何以对父母兄弟?将来何以对妻子儿女?勿谓为人所知,即人不知,宁不内愧?此辈狗彘之不若,言之犹恐污吾颊。」有人知道他也是卯字号的朋友,不好明明抢白他,或用隐语讥讽。他又有一番侃侃议论道:「慕容冲以龙阳而为帝,董贤以龙阳而为相,陈子高以龙阳而为男皇后,弥子暇乃子路先贤之内戚,而尚为卫君之劈臣。今日衣冠中人为之者众矣,此皆游戏三昧耳,庸何伤乎?」他这一种饰非之巧言也不能尽述,真是个口是心非,人质兽行的下流。25 他四五岁时,游混公就替他定了卜通之女为媳。他二人联这一门亲,说起来倒也是个笑话。他二人虽同城居住,同在黉门,又都出入衙门,却从未曾会见。那时有个富翁同人打官事,约了几十个惯走衙门在庠的朋友做硬证。官事完了,设席相谢。上座之时,恰好游混公、卜通两人同一个姓计名德清的三人同在一席,这计德清便是钟趋之子钟吾仁的内兄。他三人坐著饮酒,都各问了姓名。卜通不住的看游混公,那游混公也不住的看著卜通,各看了一会,游混公忍不住问道:「弟同兄虽俱在学,却不曾会过。却又面熟得很,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一时再想不起来。」卜通道:「正是呢。老兄也著实面善得很,再想不起何处会过,所以适才弟不住端详尊面,想是我两个素常彼此闻名神交的缘故罢。」计德清笑道:「二兄相会的去处,弟倒记得。」二人忙问道:「请教长兄,我两个在何处会过来?」计德清道:「说了恐二兄见怪,故不敢启齿。」二人同道:「这有何妨?望兄见教。」计德清笑道:「前次宗师发落时,二兄同时被屈,大约是在那里见过一面。」原来游混公同卜通前日都考了个四等,同时被责。偶然相遇,故一时想不起来。今被计德甭提醒,忽然忆起。游混公道:「暧。」卜通也道:「嗳。」彼此叹了两声,又都微笑了笑。卜通道:「弟是罢了,兄是文场中久擅名的,前日的尊作为何就受屈?」游混公道:「不要说起,弟前日临场病目,又不得不进去,两眼昏花,把字写得太大了。宗师说我字在格外,故放了个四等。请教兄的佳作却是为何?」卜通道:「弟闻得新宗师是少年科甲,极喜新奇文字。我将题目用偏锋作了,图一篇新奇文章,挣一个案首。不想反为所害,宗师说弟的文章,文在题外,也放了个老四。」因长叹道:「哎。」26 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27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彼此问问家常,契厚得了不得。计德清听他二人说各有子女,便道:「二兄可谓一见如故。游兄的令郎,卜兄的令媛,你二位何不结一门亲家,岂不更为亲厚?」游混公道:「这是极妙的了,但不知卜兄尊意如何?」卜通道:「兄既不弃,弟还有不愿的么?」计德清便做保亲,二人就在席上交换了酒杯定下。过了十馀年,儿女都大了,游混公因舍不得费钱,尚还未娶。游混公的意思,把卜通的女儿只管耽延著。他父母见女儿大了,著了急,自然白白送来,岂不省事?28 这游夏流成日在外边同著个小官,叫做杨为英,朝夕相随。这小官生得模样虽不为十分美丽,他那眉目之间有一种媚态动人。他还有一件绝技,枕席之上,舔咂迎送,比那淫极的妇人还骚浪几分。游夏流爱他如命,却没有许多钱使。他二人时常兑换做那翻烧饼的勾当,所以十分亲热。这游夏流十三岁时,在他花外祖家便同那些小花子换弄屁股,无日不乾几次。小孩子家作丧过了,弄成个精滑的毛病,望门流涕,阳具但挨著阴门或粪门,就辕门拜倒,汨汨流出。虽是他拿钱包著杨为英,却倒是杨为英弄得他工夫多。游混公也同他有一手儿,你道他两个怎么弄上的?一日,游夏流不在家,杨为英来寻他,游混公看见过这小子多次,久已想他,因没有机会。今见儿子不在家,趁此留他坐下,打了几壶酒,买了两样菜请这小子,甜言蜜语哄他,要乾他的后庭。这小子起先不肯,游混公许他做衣裳送钱钞,这小子就依了,与他弄了一下。过后不但衣服不做,连纸钱也不见一文。杨为英问他要过多次,他只口中答应,总舍不得拿出来。杨为英恨他如醋,心中算计道:「这个天杀的原来这样坏,等我哄他父子两个弄一下,一来出我的气,二来好讹著他要钱。」29 一日,他问游混公要钱使,游混公道:「你再给我弄一下著,我才给你。」杨为英道:「罢了,今日夜里我到前边客坐里春凳上睡去,你到那里来。」游混公道:「你何不到这里来?」他道:「你屋里热,那里还凉快些。到时候我来叫你,到那里不要说话,恐怕你儿子在隔壁听见,不好意思。你只哑乾就是了。」游混公满心欢喜,答应不迭。这小子晚间问游夏流要酒吃,游夏游去打了两斤烧酒来同他共饮。这小子做出许多骚模骚样,不住劝他吃。游夏流心中快活,吃了个大醉。他又说热得很,拉著游夏流同到客屋里春凳上睡著乘凉。游夏流乘著酒兴要同他高兴高兴,那小子欣然摊股,游夏游刚送了进去,抽了没有三下,已算春风一度。杨为英爬起来就弄他,尽著弄个不歇。游夏流道:「我这会子有些酒泛上来了,你歇歇著,等我睡一觉,醒了再给你弄。我方才只弄了你两三下,你弄了这一会也该罢了。」杨为英也就拔出,不多时,听得他呼声大响,推了推,不见他动。知他睡熟,杨为英抽身起来,到游混公窗下,低声叫道:「你来罢。」游混公正等得心焦,听得是他声音,一骨碌爬起,赤著身子开门出来。原来杨为英躲在那倒座内呢,游混公轻轻走到前边屋里,往春凳上一摸,一个人精光著,脸朝里睡,屁股向外,以为是杨为英候他来弄,爬上去就乾起来,一阵混抽混捣。30 游夏流被他弄醒了,还以为是杨为英,说道:「叫你等一等,你就这样急,把我混死了。」游混公正在高兴之时,听得是儿子的声音,又不好问,心中一疑,就慢了些。忽见杨为英点了个灯进来,笑道:「你爷儿两个好弄!」游混公见的果是儿子,羞得连忙拔出,跑回房中去了。次日抱怨杨为英耍弄他。杨为英道:「你抱怨我?你若不正正经经给我几个钱,我四处替你一张扬,看你可见得人?」游混公被他拿住化头,只得常常送他几文。游夏流被老子弄了一下,不知内中的这些弯儿帐,又不好问老子的,私问杨为英。杨为英哄他道:「他来想弄我的,不意错弄了你。」游夏流也就信以为实。杨为英虽贪了游混公几个钱,却也回不得他,时常被他弄弄。这小子却同他钱亲意不亲,例同游夏流相厚。他父子为这小子吃醋拈酸,时常吵闹。游混公但骂儿子一句,他睁著眼道:「你想想你做的是甚么事?你还管我!不要讨我告诉人,你才下了地狱呢。」游混公无言可答,只暗暗恨杨为英而已。31 游夏流自从他老子疽溃了睡在床上,疼得一阵阵发昏,昼夜喊叫。他与杨为英饮酒作乐,不但竟到了老僧不睹不闻的地位,而且嫌呼号之声聒耳。偶然见他老子一个匣子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他趁老子昏迷之际偷了出来,同杨为英不知何处去作乐,也不管老子的死活。那游混公病久了的人,疮既疼痛难忍,儿子又不在跟前,要口汤水也没人与他,不知几时死在床上。他家又没有第二个人,谁得知道?一日,他那花大舅来看他的病,推开门入来,不见一人。走到卧房门前,闻得尸臭。进内一看,见他妹丈的那个样子,是作过好几日的。竟几乎似齐桓公,将及尸虫出户了。忙各处去寻游夏流。32 这游夏流自从偷了几两银子出来,同杨为英各处混了几日。一日他向杨为英道:「我有年把不见妇人的那东西了,我到南市楼打个钉去,你在陡门桥上坐著等,我就来。」杨为英笑道:「你吃麻油上脑箍,受罪也不觉得。你想想你那本事,讨那罪受做什么?」游夏流也笑道:「香油炒韭菜,各人心里爱。不要管我闲事,你等著我就是了。」遂走到楼内,到一家去打钉。他同妓女上床,褪下裤子,两物方接。他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他忙跳下床,拽著裤子就往外跑。那妓女也忙穿上裤撵出来,向忘八道:「这人没有给钱就跑掉了。」忘八就往外撵,赶到评事街大街上,方才撵上。拉住道:「有个打白钉的么?你钱不给就想跑。」游夏游道:「我才挨著就完了,还不曾尝著是什么味道,你要的是什么钱?」那忘八道:「放著屄谁不叫你肏来么?你自己没本事怪得谁?你不给钱,也别想放你。」两人正在那争持,恰好宦萼骑著马,几个家人跟随著走来。看见游夏流被一人拉住了争讲,傍边围著许多人看。宦萼素常认得他,也便下了马。问那忘八道:「那拉著这游相公做什么?」那忘八认得宦萼,见问他话,忙放了手,跪下叩了头,将前事禀告。宦萼大笑,向游夏流道:「他一个小人,快给他钱去。」那游夏流虽然无耻,到此时也自羞愧难当,腰中取出银包,捻了有钱数银子给那忘八去了。宦萼正要上马,只见一个人跑来叫游夏流,道:「我才到你看看你父亲去,已死在床上不知几日了,你快些回去。」33 游夏流别了宦萼,他见听老子殁了,毫无悲切之容,还到陡门桥上带了杨为英来家。他倒也托实得很,并不装假,进门也不看看老子的尸骸是怎样,也并不号哭,忙忙把他老子一生坑骗人的私囊倾箱拿出,数有数百金,好生欢喜。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就是那随身脓血的衣服被褥装殓了他。图省钱,说出一番大道理来,道:「我们儒家当遵文公家礼,不用僧道念经,信那异端邪教。」这说的还有理也罢了。棺材嚣薄,又未经灰漆,那一股臭气冲人。他因嫌恶味,却说不出口。又恐放久了,亲友闻知,若来吊送,未免费事。他又有一番话说道:「古礼天子九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士大夫三月而葬,我父亲已革去青衿,与庶人等礼,当三日而葬。况死者见土如见金,久放著何为?」刚过了三日,就抬去与他母亲一处埋葬。及至他家的亲友闻知走来吊唁时,孰知他令尊已出过殡了。有他的长亲父执责备他死不报丧,葬不通信,他道:「我抱终天之恨,擗踊苫块泣血之时,恨不欲生。况只孑然一身,哪里还能及此?我今在哀恸迫切之秋,众位不怜而唁我,反责我以细故,情何以堪?」众人也没得责备他,反觉失言,各自去了。无人之时,他美酒肥肴,同杨为英快乐。34 宦萼那日听见先生死了,也没有见他家报丧,也不知几时出殡。过四五日了,还不见来报,他念先生当日相待之情,封了二两奠仪到他家来。先生的灵柩不曾见,倒见了个骚模骚样的少年。把银子付与游夏流,辞了出来。路上问家人道:「方才他家那标致小子,你们可有认得的?」宦畎道:「那小子姓杨,是个兔子。」宦萼听了,记在心里。35 且说那卜通在乡间教学,听得亲家病故,上城来吊纸。入见灵柩已出,神主也没一个,把女婿大发作了一场。见一个小后生在他家,知道是不正气的事,恐他把家私胡花了,催著他七日内完亲。不由他做主,择了吉日,硬叫他把女儿娶去。游夏流知道这件事是终始要做的,也就尊命奉行。且又赏鉴赏鉴新人的妙容,尝尝脐下的鲜物。36 且说卜通的妻子水氏是二婚嫁他的,他前夫姓王,是个小儿科医生。他婆婆寇氏,惯会替妇人接生,也知用药,又给小孩子治病。水氏在他家时,跟著婆婆也就学会了这两桩手艺。寇氏的儿子死后,见媳妇年小且又无子女,先只说等她守过周年令她改嫁,不想才过了百日,水氏便同人作些不三不四的勾当。寇氏知道了,忙忙叫她另嫁。卜通正托媒人寻亲事,只见水氏有些带头,就娶了她。头一胎生了个儿子,第二胎就生这个女儿。初生她时,卜通道:「我们这样贫寒,如今儿子也有了,女儿也有了,所少者,银子而已。银子又要多才妙,就给她取个名字叫做多银。」她自幼就举止可笑。他哥哥叫做卜之仕,有三分傻气。37 他父亲在外边教学,常不在家,他母亲就带他兄妹二人同睡。间或卜通归来,夫妻在被窝中,再没有不做些正务的。又不好因父母要做事,把儿子女儿撵开。少不得先睡一会,叫儿子女儿几声,不答应了,知道睡著,方才放心行事。后来又过了两年,卜之仕已十三岁,他虽有些傻,也便有三分知觉。多银那时才九岁。儿子放在脚头,女儿一头同卧。38 又一日,卜通回来,睡了一会时,叫了他兄妹数声,总不答应,夫妻动起手来。古语说:新娶不如远归。都是别久了的,少不得竭力大做一番,不但要补以前的欠帐,还要预支后来的亏空,岂肯轻易草草完事?一度不已,两次不休,弄得那水氏阴中之水澎湃大响,屁股乱跌乱簸,口中先还不住哼哼唧唧,弄到后来,水氏大叫道:「哎呀,我死了,哎哟,我死了。」那卜之仕忍不住嘻嘻的笑。这卜通听见儿子醒著,忙爬下肚子来睡著。那水氏阻了高兴,又羞又怒,一骨碌起来,掀开儿子的被,把光屁股上打了几掌。打得那卜之仕大哭大叫道:「我个人笑,你为什么打我?」只听得多银说道:「该打,打的还少。听见妈说要死了,你不哭倒还笑?打了你,你还叫呢。」他两口见女儿儿子都是假装睡,甚不好意思。过后把儿子分开了另睡,以为女儿还小,不甚防她,仍带在身边。39 这丫头丑则丑,一肚子的心。她但见父母同卧,她上床就假做打呼。及至她父母放心高兴,她却将被盖著脸,露出眼睛来观战。见的也多次了,心中想道:「我看爹妈做这事,想是快活得很,我几时也弄个人试试看。」虽如此想,她一来年小,不知招揽来试之人。她母亲替人家收生,又会给小孩子整治病,生意大兴,时常不在家。卜之仕十六七岁了,终日在外闲荡,游手好闲,做那些不知事的事,常常只留她一个在家中看家。40 她到了十三岁,长大了。不但她生性淫荡,且生得丑到十分,大约世间也就无对。脸上的疙瘩麻子有指顶大,还不足为异。都是连环圈儿,一个套著一个,活像蚂蝗绊。两只眼中两个大萝卜白花配著,那眼睛边周围如大红线锁了的,真也异样。那脸上的雀班,黄的黑的堆了一脸,厚厚的抹上一层粉,衬得斑斑点点,与那芥末拌的片粉无二。头上吊著五六寸高的一个桃儿,歪在顶上,走路一摔一摔的。四面短发蓬松,金丝般披得满脸满项。一口乌黑猪屎牙,牙黄也不知有多厚。两只大扁脚有七八寸长,一个碗口大的高底板垫在脚心上,专好穿双大红花鞋,竟像娃娃们顽的两只小船。她自己犹以为是绝色佳人,走动定要扭头捏颈,说话必定要抿嘴咬唇,做那风流的骚态。古人有几句道:41 丑丑丑,只把腰肢扭。扭断脊梁筋,丑的只是丑。42 这就是她了。她还有几件妙处,又馋又懒,又恶又淫。真是个四德俱无,七出咸备的丑美人。有个《西江月》赞他的形容道:43 面似羊肝紫漆,肌生冰裂花纹。腮边颊上满奇痕,腹内珠中有眚。 指露几条墨玉,牙排两片乌银。身躯扭捏更惊人,活跳妖魔形径。44 又有两调《黄莺儿》赞她的手足妙处。赞手道:45 十指似擂槌,光溜溜如帽盔,引筝鼓瑟浑无济,身痒难推。 血泪怎挥,欲剥青葱倚靠谁?好伤悲,诸般果壳,全仗嘴施为。46 赞她的足道:47 金莲三寸长,看她的要横量。扁铺在地扁鱼样,白花满墙。 红细做帮,高底碗大奇形状。响当当,房中举步,户外已声扬。48 她家后门外是一块大空地,来往的人常在那里解手。她无事就在门缝中往外张,那阳物大小长短她倒见了许多。一日,天气甚热,她母亲哥哥都出去了。午后热了一锅水,洗了个澡。因怕热,裤子也不穿,只系了一条夏布罗汉裙,上身穿一件小汗衫,坐著乘凉。偶然事上心来,喳开腿弯著腰,低头看了看牝户,道:「我娘弄的时候那样快活,且趁她今日不在家,寻个人弄弄,定然有趣。」49 正想著,听见门外叫卖茉莉花,她跑了出去,叫道:「卖花的来。」那个卖花的小子走近跟前,她一看,约有十七八岁,生得也还白净可喜,她想了想,道:「就同他试试罢。」便道:「你跟我进来穿花。」那小子进门,她把门插上,引到内里。讲了价钱,叫他穿五十朵一枝大牌楼。那小子放著花篮,在地下蹲著穿花。她也蹲著在傍边看著,拿一只手搭在那小子肩膀上,故意把裙子揿开些,露出她小肚之下那个骚物。多银生得形貌虽丑,脐下那东西竟还可观:50 一条细缝鼓蓬蓬,微吐花心紫更红。51 容貌媸妍虽各异,料来此窍一般同。52 那小子一眼看见,由不得那阳物在裤裆中一跳一跳。那小子穿的是一条麻布单裤,那多银看得明明白白,故意笑指著道:「哎呀,你裤子里是个什么虫在那里跳?你不怕它咬了肉么?」那小子倒红了脸,笑著忙把两腿拢来夹住。怕她家中有人来看见,忙忙穿完了递与她。她插在头上嘻嘻的笑。那小子站起来,道:「姑娘给我钱去罢。」她道:「我没有钱。」那小子急了,道:「你没有钱,如何叫我穿花?」她笑著道:「你要有情,就送给我戴。你要不肯,我给你肏弄一下算了罢。」那小子道:「不要说顽话,看人听见。」她笑道:「我家里没人,你只管放心。」说著,解开了衫扣,把裙子脱了,胸脯同下身全全露出,把小肚子往前腆著与他看,道:「我这一朵鲜花,难道还不值你这朵残花么?」她虽貌丑,这件东西,西施嫫母都不过大同小异,没有什么丑俊。有几句道:53 褪放钮扣儿,解开裙带结。酥胸紫胜檀,玉体色如墨。肘膊熟藕般,香肩糟茄色。肚皮幸软绵,胯下还光洁。中间一道沟,露出风流穴。今生卜女叫多银,前世秦妻名长舌。54 那小子从未曾见过此奇形,尝过此美味,甚是愿意。况且腰中那件作怪的东西,虽有一只眼,却又无珠,不知如何,见了阴户它就混跳起来,正胀得难过。因初会这张没牙的瘪嘴,反有些羞愧之意,红著脸道:「一时遇见你家的大人来怎么处?」她道:「有人敲门,你打后门里跑。怕什么?」那小子听有后门,也放了心,道:「在哪里来呢?」多银就仰卧在春凳上,大喳著两腿专候。那小子忙脱了裤子,阳物挺硬,又抹些唾沫,顶了进去。她哎了一声,道:「有些疼。」那小子就歇著不敢动。她道:「我每常见是一抽一抽的,你怎么不动一动?」小子道:「你又说疼。」她道:「这才没要紧,要养汉还怕得屄疼么?我疼我的,你弄你的。怕什么?」那小子也就抽抽扯扯不歇。她先还哎哟了两声,后来也就不做声。不多时,那小子冒掉了些,怕有人来,忙忙拔出,拿裤子揩了揩穿上。多银拿块白布汗巾将牝户擦擦,看看也有许多(文缺3字)(黏液,笑)著对那小子道:「你每日到门口来叫卖花,要没人(文缺4字)(你就进来)。」那小子满口应允,笑嘻嘻提著花篮要走。多银道:「你站著,给你拿花钱去。」小子道:「多谢你,不好要钱的,送你戴罢。」多银道:「你多大本钱,我要不给你,你下次就不敢来了。」倒多数了几文给他。那小子既白弄了,又还多得了花钱,何等快乐?欢欢喜喜的去了。此后但凡没有人在家就叫来弄,也弄过好几次。但那小子的阳物甚微,且又不甚在行。先还将就弄了,后来弄得不甚足兴。55 一日,在门口站著闲望,见一个卖杂货的坦子,全是小孩子顽戏的物件。她见有许多搬不倒儿,心里想道:「这个比那小子的屌粗好些,买一个弄弄看。」遂买了一个,走进房中,脱了裤子,喳著腿,拿那圆泥底子往里塞。塞了一会,弄不进去。她著了些唾沫,将牝户润了,擦些圆泥底子上,用指头又将阴户掮得开开的,往里狠狠的一杵,也就塞进去了。她捏著那人头来回抽送,正在有趣,不想那纸身子被淫水湿透浸软了,一下断了,扯出来,把个泥底子掉在内中。费了许多力,抠得生疼,才抠了出来。这一下屄被她楦大了,再同那卖花的小子弄时,毫无趣味。她想道:「这个人是没用了,须拣个大些的才好。」每日在后门张看,或见有阳物大的,无故又不好叫了进来。或有做生意可以叫的,她母亲又在家中,总不遇巧。56 那日家中无人,她守定了,在那里张看过了几个,全都细小不像意。正心中发急,一个摇鼓儿卖绒线的,把箱子放在傍边地下,忙忙去溺尿。大约是尿急久了,阳物胀得挺硬的竖著,甚觉可观。她一见了这个大物,顾不得了,把门一开。那人一抬头,见是个女孩子,忙背过身子去。溺完了,背上箱子要走。多银叫道:「我要买你的线,同我进去拣。」那人同到了堂屋内,才把箱子放下,她一把拉住,变下脸来道:「我家一个大人也没有,你无缘无故到我屋里来,要想奸我么?」那人陪笑道:「姑娘是什么话?我怎敢无故进来,你叫我买线,怎说起这样戏话?」多银道:「我同你戏甚么?实对你道,你要同我弄弄呢就罢了,不然我就吆喝起来。」那摇鼓的道:「这事如何做得?我怎么敢?多银急了,道:「你当真不么?」遂大声叫道:「救人。」那人急得忙掩住他的嘴,道:「姑娘,依你就是了,不要叫。」她笑道:「我当你不怕,你也怕么?早这样说,省了许多事。」提他同到屋里床上,脱衣睡下。57 那人可不是什么至诚君子,先推辞不过是怕事,况且又是个没老婆急三枪的光身汉,今见她骚淫至此,虽然丑陋,叫做饥不择食。且又不费钱,何乐不为?竖起一个大阳物,恐她年小当不得,还用了许多津唾,轻轻一顶,孰知是个多见广识的,一下就进去半截。几耸尽根,那人知她是个惯家了,遂大弄起来。那多银乐所未经之乐,也就学她令堂(慈),也我死、我死的哼个不住。事毕了,穿衣起来,拉住那人再四叮咛,叫他常到前门来摇鼓,撞巧好约他进来。后门远,恐一时听不见。那人一来得了趣,二来别处哪里有这样舍屄的善女?果然每日在她家门口摇上几次,遇便就约进来高兴一番。有二年光景,这女子腹中竟有了宝货。她母亲在外生意盛兴,也竟不知。到了月分满足,肚里疼将起来,水氏才知女儿是要生产。喜得她会收生,不多时,养了一个好白胖娃娃。拿去埋了,也不曾与卜通知道。过后水氏见女儿连外孙都养过了,严紧也是无用,任凭她的尊好。这也是甑zeng已破矣,顾之何益之意。况自己外边生意又撂不下手,也竟由她。58 多银一日到后门口去张张,见一个讨饭的花子,在对过墙根下脱了破袄蹲在那里捉虱子。裤裆稀烂,胯下一根好肉具,软叮当大长的拖著。她淫心大动,开门叫他到家中来,舍了他一顿饱饭吃了,又给了他几十文钱。那花子感恩不尽,正然要走,多银笑道:「你站著,我问你话,你是孤身一个,还有老婆没有?」花子道:「自己一身一口还糊不过呢,还禁得有老婆?」又问道:「你难道这样大还没有见女人么?」那花子笑道:「当日见过来。」多银道:「你如今女人不想?」花子道:「我恁个贼样,谁来爱我?想也是无益,想她做什么?」多银道:「你难道见了女人就不动一动心儿?」那花子见她只管盘问得有意。因笑道:「人在世上,谁没个淫心?蚂蚁虱子还知道干个事呢,没奈何,只得罢了。料道我们讨饭的人,还有这样慈悲心的人肯施舍这个么?」多银笑道:「你跟我进来。」那花子觉有妙处,竟跟到房里去。多银褪下裤子,仰卧在床上,道:「看你说得可怜见,我舍你一舍,只当积阴骘罢。」那花子见她一个光光肥肥的阴户,不觉那阳物跳将起来,笑道:「姑娘,你果当真的舍给我么?」多银道:「不当真,我难道哄你不成?」那花子把拐棍一撂,笑道:「我不要是做梦。」他爬上床,扛起腿就弄,把那叫街打砖的力都使出来,把个多银弄得无穷的受用。多时方歇,多银约他常常的来,那花子喜得满脸是笑,连连答应去了。这花子讨了半生的饭,忽遇著这样一位慈悲好善的女裙钗,你道他感激不感激?他无可报恩之处,惟有鞠躬尽瘁,舍命奉陪。把个多银喜得欲狂,不想施些小惠,竟得他这样厚报。此后或摇鼓的,或这位丐老,轮次奉承,多银也算乐意了。59 不想这个花子有个伙计,名叫褚盈,混名叫做钻洞老鼠。当日也是好人家儿女,好在花柳丛中著脚,不但把一分家私花尽了,还落了一身杨梅疮。后弄得一贫如洗,只得到这卑田院(附注:作善事人家专门盖起来给叫花子住的房屋,也叫「栖留所」。)中来享福。近来见这花子时常腰中带著几十文钱,俗语说,小人乍富,腆胸凹肚。这花子得了这番奇遇,面上未免就带著些骄人之色,说话也不像先那乞丐缩缩的样子,在众花子中就拿出他那大老官的身分来。别人还不觉,褚盈是滑油一般的人,著实疑心,也就看破了几分。屡次套问那花子,他总不肯露一字。裙盈心生一计,数日之中,将叫化的钱积了三四十文,打了斤烧酒,买了两文钱的盐豆请这花子。有心算计无心,假做让他,全全灌在他肚中。褚盈见他有些醉意,笑说道:「好老哥,我们不但是同行朋友,且又是好弟兄。你有什么好处,携带携带我做兄弟的,也是你的好情,我敢忘了哥么?」那花子只是笑不做声。褚盈又套哄他道:「哥,你得好处,我兄弟也略知道了些影儿,何必瞒我?我可肯坏你的事么?你不告诉我,反失了朋友的情义了。」那花子还不肯说。褚盈大怒,把那把缺嘴的瓦酒壶拎起来掼得粉碎,把破线袄一脱,拍著胸,瞪著眼道:「肏你娘的,扰了我几百钱的酒肴,问你句话儿,你就千难万难的,你不是做偷摸便是剪绺弄来的,不要带累了我。」一把揪住领子,道:「我同你到头儿跟前讲讲去。」60 那花子也并不是谨言不说,一来奸人家的幼女是有罪的事,故不敢相告。二来这褚盈生得模样又比他强,又少年精壮,恐他知道插了进去,怕撑掉他这好主顾。今见褚盈撒泼,他素常有几分怕他,还要拉上去告诉管头,忙陪笑说道:「好哥,我弟兄们也犯著这样的么?你问我,我何有个不说?你何必动怒。放了手,我告诉你。」褚盈也就放手,他只得笑嘻嘻把多银同他勾搭的帐详细相告。褚盈笑道:「哥,你是有福的人,俗语说的好,一人有福,拖带满屋。哥,你有这样好处,就不总成我兄弟沾些光么?我身上还有几文,再去打半斤来请哥,你再没有不肯的?」他的酒壶掼掉了,拿了个破瓢去,又沽了一斤烧刀子来,二人一递一口的呷。那花子知他是必于要去的,嘱他道:「我们好弟兄,我把实话告诉了你。你不要得了手,把我撑了下来。」褚盈道:「哥是什么话?你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了。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我为什么多著你?你若不放心,要是我得了,要去我两个同去就是了。如今先商量定了主意,你明日先去,也不必向他说,我随后踩了进去。她正同你弄著,我撞到跟前,就不怕她不给我弄了,省了多少唇舌?」那花子应诺。褚盈满心欢喜,两人把酒吃完了,打点明日行事。61 次日早饭后,那花子到卜家后门来高声吆喝:「姑娘舍些。」恰好水氏、卜之仕都不在家。多银听得,忙出来开门,见左右没人,叫他进来。随手把门拴上,相携而入。这褚盈远远的尾在后面,眼睛瞟著。他见那花子进去了,他踅到后门口来,推了推,是拴著门。那门板上裂著一条大缝,地下拾起根柴棒儿来,一阵拨便拨开了。挨身而入,仍旧拴好,轻轻的走了进来,不见有人。在房门口听听,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这几日比先越发有力气了,弄得这样有趣。」又听见那花子说道:「我当日有一顿没一顿的,故此没力。如今承你的情,给我的钱时常买些狗肉吃,那狗肉性热极兴阳,所以有力量了。」又听得那女子笑说道:「既这样说,你每日多吃些,没有钱我给你。」就不听见再说话,只是哎呀哎呀,快活快活的叫。62 褚盈自从入了讨饭的道路,何处再有妇人同他高兴,与此道相别久了,方才听得他二人这一番问答,阳物胀硬难过,就走了进去。原来那花子将多银横卧在床上,他站在床沿地下,扛著两条腿弄呢。褚盈走到背后,把那花子肩膀一拍,道:「你的福也享够了,不要折了福,也让让我们同行的朋友。」那多银正快活的闭著眼,听得这话,眼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花子,吃了一惊。就推那花子要起来。那花子见褚盈来了,他是心照的,就放下她的腿,拔了出来走开。褚盈见多银才要翻身想爬起,他上前忙将她的腿抬起,夹在肋下,道:「姑娘不要动了,我们都是一样的品级人物,他服事得,我也服事得。」一面说著,扯开破裤,趁那湿济济的,一下攮了进去,蛮抽重扯。多银同那花子正弄著,已被这人看见,推辞不得,况她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任他冲突。这褚盈是久不会此物了,把多年养畜的力气一齐使出,又想夺那花子的爱,尽力舂捣。况他又是风月行中历过的人,比不得那个花子是夯工,他十分在行,他因熬久,虽然泄过,阳物还坚硬如铁。把个多银弄得浑身爽快,遍体酥麻,口中亲爹亲哥心肝宝贝的无样不叫出来,足足弄了有一个时辰,方才歇手。那多银被他弄酥了,还睡著喘气。那花子笑向褚盈道:「你这拉牢的,我正弄得高兴,被你来拆开,我要忍了精,明日淌起淋来,才同你算帐。」说著,上去又抱著多银,道:「姑娘,我先没有了事,再舍我弄弄著。」不由分说,又被他弄了一阵。她看褚盈弄了半日,兴致倍豪,比前番更加勇猛。多银这个乐境真说不尽,事毕了,多银穿衣起来,咧著个大嘴嘻嘻的笑个不住,将她娘的钱偷出二百文来分赠二人,嘱他们常来走走。他们哪有不愿意的?连声答应,也笑著道谢,各人拿著竹杖破瓢就走。多银送他两人出了后门,回房坐下,想方才的乐处,喜不可言。又想道:「天色还早,为什么放了他们去?若留住他,此时不还在快活么?」63 正在懊悔,忽听得前门外不住咚咚的摇鼓儿响,忙跑去开门,看见是两个摇鼓的。那个旧主顾笑问道:「奶奶同大相公可在家?」多银笑道:「不在家了。」他道:「我进去有句话说。」就同那个摇鼓的都一齐进去。多银关了门进来,摇鼓的走进卧房,用手招多银入内,附著耳朵笑向他道:「我承你的厚情,没得报你。我这个伙计本事高强,带来同你作乐的,你可要么?若是要呢,叫进来,你同他试试看。若不要,我就同他出去。」多银恨不得有十个她也不嫌多,何况两人?又听得夸他有好本事,笑著不住点头。摇鼓的知她首肯,出去向那人悄悄说了两句。那人进房,见多银坐在床上,笑道:「我那伙计举荐我来服事姑娘呢。」就上前替她脱裤。那多银毫不装假,任他脱去。那人也褪去了,弄将起来。阳物的大小与那一个虽差不多,被他从午后直弄到日色平西还不肯歇。多银丢了数次,真是尝所未尝也,顾不得阴户的皮穿底塌,任他抽捣。正在高兴,忽听得前边叫门,是水氏的声音,多银忙道:「不好,我妈回来了。」吓得那人穿裤不迭,跳下床,背上笼子,同那一个摇鼓的如飞跑到后边,开门跑了。多银出去开门,水氏问道:「怎么我叫了这一会才来开?」多银道:「我睡著了,不曾听见。才醒了就来开的。」那水氏也不再问。64 后来四个人皆源源而来替她应差,数年之中养过了三四胎。但苦了这些娃娃,都是未见天日而亡。水氏见女儿生产过多次,以为是理所当然,毫不为异。这年她十九岁了,游混公在日,卜通也催促他多次叫他家来娶。游混公连老婆也舍不得钱娶,如何肯娶媳妇。以为他家女儿年大等急了,自然送来。今卜通见亲家已死,催著女婿娶去。新娘进门,揭去盖头,游夏流见了这副娇容,魂都几乎吓走。至晚到床上交合之时,游夏流以为这件未破的原牝,比那久经的粪门自然紧就许多,用上若干的唾沫,生怕唐突了她,轻轻缓缓的送进,竟汪洋无际。那卜氏以为嫁了丈夫,或者侥幸有个绝大的物事,一者试试新,二者图可以供终身之乐,只见他爬上了肚子,耸了两耸,还不知弄了进去不曾,他早已伏著不动。心中虽然著急,才头一夜,不好便问。次夜仍然如是,游夏流已是两度春风,多银尚未知何味。忍不得了,起来一看,软叮当活像吃醉的和尚才吐过了,搭拉著个光脑袋,口中还淌黏涎。不要说比那两个摇鼓的同那一老丐的三分之一,还只得那卖花小子的十分之七。你道像个什么?65 身微体细,浑如绝大之蛏乾。66 头小腰躬,宛似极粗之虾米。67 且又是一把上好的解手刀,又小又快,多银一见,真合了古语二句道是:68 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69 她不责自己的屄过大,只怪丈夫的屌忒小,又急又怒,哪里还按纳得住?就一头撞去,混打混咬,大哭大叫道:「你这么个样子要什么老婆?岂不耽误了我的少年青春?我这一世怎么过得?叫我守活寡,还要这命做什么?」便拿过裤带,光著屁股,跳下床来,要在床栏杆上上吊。那游夏流起先见她哭骂是羞,后来被她打咬是疼。她的头发撞散了有一喳zha长,披了一脸,配著那个奇形异状的脸,纯乎一个活鬼,那又是怕。及至见她要上吊寻死,心中著急,忙下床跪在面前,抱定她两腿,哀求道:「你息息怒罢,是我父母不是,从小定了你,怪不得我。虽然我没本事,我像父母般孝敬你,凡事遵你的法度,你将就过罢。」那多银哪里肯听他,哭哭啼啼的骂道:「你就把我当祖宗供著,也抵得上那个东西么?」还挣著往上拴带子。游夏流见劝不住,急得没法了,此时紧紧的抱著她的腿跪著不放。多银因仰过身子勾著拴带子,下身就往前腆著,游夏流那张嘴正对著她的阴门,人急智生,也顾不得才刚泄出那黏达达的阳精,忙把口对了阴门,一口含住花心,咂了几下,伸出舌头替她乱舔,又把舌尖伸入屄中绞动。那多银从未经过此事,觉得痒痒酥酥,有些趣味,就住了声不哭,也就不挣,两只手垂了下来,也不拴带子了。只见她把两腿松开了些,小肚子往前腆著,拿阴户就他的嘴。游夏流见事尚可挽,心中暗幸,道:「够了,这就是父母的阴灵,祖宗的保佑。想出这个妙策。」忙跳起,把她抱到床上睡下,将两腿推起直竖,牝户大张,这一舔将舔有一个更次,比世上无耻的人舔那有钱大老官的屁股沟子还舔得利害,直舔得舌根都酸疼了,弄得满脸黏涎,然后才得安然睡了。多银虽屄内中深处不得受用,屄门内却从不曾尝过这番妙境,也就息了几分怒气。每夜游夏流以舌代膫,定要交媾一番,连行经之日还不饶他。弄得那游夏流满鼻子脸上口中全是鲜血,活像那屎皮无赖的光棍,自己打出鼻血抹上一脸骗诈人的样子,把他那根有阳物之名,而无阳物之实的匪具,反置之高阁。有一调《黄莺儿》说他二人道:70 夫妇本前缘,却因何出怨言?声声不愿成姻眷,因他细识,将他打扫,哀求那有垂怜念。气求捐,愿常舔绞,虽臭不憎嫌。71 他这惧内的势子,不但要算一个都元帅,大约天下仅一,古今无二的了。间或卜氏一骂,他就跪下哀求,娘长娘短的叫,「宁可我受责,不可你生气。」有时要打,他便匍匐地下,不但小杖甘受,就是大杖也不肯走。人家的儿女要像他这样孝敬,也就算得个孝子顺孙了。多银也竟被他柔克其刚,倒也相安无事。至于扫地铺床,烧茶煮饭,都是他竭力供役,是不用说。连多银洗脚,鸡眼儿是他作嘴儿挑。到晚来,马桶儿是他随鼻儿倒。但他只一到了外边,就不是他了。高谈阔论,巧言如簧。若听得有人说某人怕老婆,他便语中带刺,也不管那人面皮削尽,讥诮得那怕老婆的连地洞都钻下去。72 他一日同著五六个朋友说某人怕婆,某人惧内。正说得高兴,内中有一两个也风闻得他家中阃政严肃,不好直道,说道:「世间怕婆的也甚多,就是兄恐也不能免。」他正色道:「这是什么话?我家内人,家中的事敢违我一毫么?我说往东,不敢向西。设或恼了我,见教她几下还不可知。我们堂堂丈夫,可是那种怕老婆的忘八。诸兄敢同我赌个东道,到我家看看我的规矩。」他这不过是个好看的话,料著没谁同他赌。不想内中一个尖酸的说道:「就是如此,我们每人出一钱银子,到府上去。果然令政凡事听你指挥,我们算输了请你。若稍有违拗,你加倍罚出来还席。」众人听了,道:「有理有理。」就凑出银子来递与他。他没得推了,只得说道:「等我回去制办了,兄们下午些到我舍下来。」众人散去。他买了些肴馔果品,打了二三十斤酒,拿往家来。多银一见了这些东西,咽了几口唾,不由得口水流出,笑逐颜开的道:「这是哪里的美物?」他放下了,走近前,双膝跪倒,道:「我的亲亲的娘,我求你开个恩。」多银道:「什么恩?你说。」他道:「方才在外边有几个人,这个说那个的女人不贤慧,会欺负丈夫。那个笑这个的老婆很惫懒,专打骂汉子。忽然问到我,我极口说我家那娘,天下寻遍了也没有这样贤慧的第二个了。当家立计是不用说,接人待客天下没有。众人不信,要同我赌。出了银子,叫我备个东,他们想来看看可是果然。我想我素常又没有好东西孝敬你,借著这个意思,买些好物来,你拣好的留下受用,下剩的拿出去给众人吃。只求你烫酒拿菜,凭我吆吆喝喝,你都忍著些。我不过是假意,好骗人的嘴吃,我何敢吆喝你?你又得了一个大贤慧的好名。好娘,你要依了我,我没得报你的恩,我今日晚上足足替你舔半夜。」多银见有好的吃,又许愿替她舔半夜,便道:「我依你这一回,下次再不许了。」游夏流见她肯依,欢喜的叩了个响头。起来忙将果肴选上好的装了两盘,送与多银,又赶忙烫了一大壶酒,并钟箸送上。然后自己都预备停当,又把客座内桌椅板凳设下。多银吃了这一个醉饱,也欢欢喜喜的去烫茶烫酒。73 午后众人来了,让了坐,游夏流就吆喝捧出按酒来。那多银也就掇出,他出来接了摆上,陪了坐著,道:「这都是我贱内收拾的,连桌椅都是她亲手抹试。我买了东西来家,只吩咐了一声,我就睡了一觉。」众人也还半信半疑。只见他吆喝道:「送酒来。」果然多银听见就送了酒来,一会又吆喝道:「酒太热,温著些。」少刻就送了温些酒来。众人都暗道:「怪不得他说嘴,果然好家法。」那游夏流见应了他的心,越发吆吆喝喝个不住。日色已没,点上灯来。他又吆喝道:「酒太冷了,换热的来,这样没用。」那多银此时有了些厌烦,在厨下烫酒,走到门外边,道:「拿热酒去。」游夏流自己不知机,把威风使得太过,竟忘了她的利害,兴抖抖的走来接酒。多银一手递酒,一手张开,连耳带腮,一个大漏风嘴巴,打得响声震耳,清脆异常。游夏流领教了这一下,头眼发昏。幸得他口舌灵便,跑出外边,用手指著内里道:「我就打你个酒冷。」故意恨恨的道:「打得还少。」然后坐下。众人听得,以为真是他打老婆。大家寻思道,为朋友吃酒,叫他打妻子,倒都不好意思,起身作辞。哪里知道是他捱了这样一下?游夏流见局面有些变了,还有些打得昏头昏脑的,也不敢留,送了出去。关门进来,忙把家伙收拿了。到房内看时,那多银见人去了,还剩得有几壶酒,不管冷热,一气全装入肚中,已上床脱光睡下。74 游夏流见了,不敢消停,恐她等急了生怒,忙就上床。多银酒多兴发,正等他来舔。游夏流见了忙把嘴对了阴门,舌头还未曾伸出,忽闻得一阵奇臭,一个恶心泛将上来,几乎吐出。连忙扭转头忍了下去。你道游夏流是舔惯了的,今日何故如此?一来多银每常终日高坐,一应都是游夏流服事,她腿胯中没有甚么汗污,略有些臭,惯了还忍得下去。今日她在厨下烧炎烫酒,热气熏蒸,又两头走著送酒菜,汗透了,况且她生性奇懒,这件东西轻易不见水面,所以臭得厉害。二则游夏流每常老早吃了饭,上床时已半饥了,今日不要钱的酒肴,他道主不吃客不饮,虽然不住的让,人客还未得半饱,他足足饱到十分。因此一闻著就恶心上来。多银正等著情如火,见他这个样子,大怒道:「我为你辛苦了半日,等你来舔,做出这个样儿来,敢是嫌我的臭么?」他忙道:「我的娘,松门鲞一般喷香的好东西,怎得臭?今日饱了些,才要打饱嗝,恐怕酒气熏了你的香东西,得罪了它。我可敢嫌你么?」便道:「我的舌头不乾净,去漱漱口来。」跳下床,摸了团绵花,将两个鼻孔塞紧,漱了漱口上床。多银见他塞著鼻孔,骂道:「你明明的是嫌我的臭,还敢强嘴强辩?不然你为什么塞著鼻子?」游夏流忙道:「我的娘,你把我的好心做了驴肝肺了。我这两日有些伤风,怕一时间打喷涕,吓了你的宝穴,那怎么处?你怎么倒反怪我不是。」多银信以为实,才不啧声。游夏流见支吾过去,心中暗喜,道:「够了够了。」忙扶起她两腿,伏身就舔。多银两手抱住他的头,搂得紧紧的,对著阴门,整舔了半夜,舌根都肿了。第二日连话都说不明白,两三日后才好了。权且按下。75 才说这位怕老婆的英雄,再讲那个惧内的好汉。要知是谁,看下回分解。76 第十一卷 宦萼逞淫计降悍妻 侯氏消妒心赠美婢77 附 奸秃享娇姿 钦差游异境78 话说宦萼自钱贵家回来,到家下了马,慌忙走到上房。他因见了钱贵那种风流标致,心下十分动兴。见侯氏已脱了衣裳在床上,斜倚著枕头,一半截盖著被。宦导走到眼前,道:「奶奶,你还没睡呢?」侯氏道:「你往哪里去了一日,此时才回来?我等著你呢。」宦萼听见这话,一面忙脱衣服,一面说道:「今日贾兄弟家请吃酒不肯放,此时才散了回来。」便上床搂住,道:「我来亲热了,你不要变脸。」侯氏笑道:「你好情来亲热,我恼的是什么?」宦弯道:「我前日童兄弟请了去吃饭,他书房里放著个册页。我揭开看看,原来都是男女干事的。我记了几个样子,来同你做做看可有趣,你要依我摆布才好。」侯氏笑著点头。宦萼将被掀开,把她妙臀垫起,掉转身做了个倒入翎花,肏弄了几下。侯氏道:「不能尽根,又抽得不爽利。」叫他另换个样子。宦萼便将侯氏扶起,伏在枕上,又做个隔山取火之势。侯氏嫌不著实,遂卧倒,直舒双足,叫他上身来弄。宦萼道:「这个样子也不知弄过几千百回,热得一点也没趣了。你上我身来做个倒浇腊烛还新鲜些。」侯氏此时任他所为,随手而转,一些也不拗他。宦萼仰卧在下,将屁股垫高,叫侯氏跨上身来,对准屌几坐,尽根而入。她又使力墩了两墩,只剩二卵在外,间不容发。侯氏觉得顶著里面花心,酸酸痒痒,从未得此乐境。宦萼一手扳住她的腰,一手扶著她的股,侯氏也将手两边柱定,二人一齐用力,上下冲突,一个下来,一个上迎,下下不离花心。战够多时,侯氏丢了一度。伏下身来,将舌尖伸入宦萼口中,咂了一会。她得了这场乐趣,歇过片刻,淫兴复起,重又大弄。宦萼因先在钱贵家见了她那段娇娆丰韵,厥物已翘然高举,到此时火气已过,把持不住,一股股冒将出来。其物渐萎。侯氏正在高兴,忽然觉下边不见了妙笋,用手一摸,已软叮当如疯瘫一般,问道:「你怎么正弄著,成了这个样子了?」宦萼道:「我已泄了,来不得了。」侯氏淫兴正浓,如何肯住,只得跨了下来,替他百般摩弄,只是不起。急得侯氏将他顶上咬了一口,骂道:「你这狠心的忘八,故意使促掐奈何我么?」宦萼道:「我怎敢奈何你,它不肯硬起来,叫我也没法。」侯氏道:「这怎么样处?你可有个法儿硬了它?」宦萼道:「有一个妙法,须是你去央及央及它。或者起来也不可知。」侯氏拧了他一把,笑道:「有这些鬼张,你叫我怎样央及。」宦萼道:「我听得人说,这东西软了,容易再不得起来。须是拿嘴一咂,才得硬朗。」侯氏瞅他一眼,道:「才在那里头弄了一会,脏巴巴的,怎么好咂?你不要急恼了我的性子,我一口咬下来呢。」宦萼笑道:「你要咬,我也讲不得。你既嫌脏不肯啃,我自己又够不著咂,叫我也没奈何。」侯氏急了,道:「你前日爱娇花,偷看她溺尿,叫她来替你咂咂罢。」宦萼道:「罢罢罢,想前日无心略张望了一下,打了一顿棒槌。今日要叫她来咂,连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罢,这事做不成。留著我的命同肩膀骨要紧。」侯氏笑嘻嘻将他打了一个巴掌,骂道:「怪奴才,偏有这许多鬼话。我不好叫的,你叫了她来。」那宦萼巴不得这一声,高叫娇花。79 娇花正在要睡,听得叫她,走到床前。宦萼一把拉著她的嫩手,要拉她上床来。那丫头见侯氏醒著,吓得挣著要逃。宦萼笑嘻嘻拉住不放,侯氏道:「你就上来罢了,浪的是什么?」那丫头见主母吩咐,不敢不依,就爬上床来。宦萼捏著阳物,笑向她道:「叫你来尝新,你替我咂咂这东西。」那丫头还是处女儿,从不曾见过这三怪的物件,将头别转。但这件东西,但是男子汉个个腰中都有的,何为三怪?它不曾剃过头,那个脑袋比和尚头还光得古怪;一点骨头也没有,比有几个臭钱人的腰还硬得古怪;从来不见天日,比那走长路人的脸还黑得古怪。那丫头乍见这个怪物,要说是个禅僧,却又有一部落腮胡须。要说是留须的宗门僧,却又无眼耳鼻舌。要说是道士,又光著头没道冠。要说是大鼻子回回,却又胡子不曾剪。羞得满面通红,就像恼这怪物似的。背过了脸不理他。侯氏急等著咂硬了好做事,见她不来凑趣,反做出这个样子,急得骂道:「小淫妇,好意叫你来尝尝新,倒做出这么个浪样儿来。不要讨我一顿好皮鞭!」这丫头也巴不得尝尝是个什么味道,细看不是个什么款式,先恐主母吃醋,故做羞态,不好就来领情。今见主母固请入席不赴反怒起客来,也就低垂粉颈,款启朱唇,一手捏著阳物,一手环著肾囊,将龟头含入口中,如小儿吮乳一般。仔细端详,方知这管紫肉箫并无孔窍,只品得而无音,两个毛栗子却是核桃皮包著。正是:80 不睹奇形状,焉知此物新。81 宦萼素常被这丫头引得魂都不在身上,她较侯氏标致了许多,每常连多看两眼,还恐奶奶生疑,欲求亲一嘴如登天之难。今番得她如此做作,可有不动兴之理?不上一刻,那厥物跳将起来,分外坚硬。那侯氏先正高兴之时,忽然中止,正在难过的时候,又见他二人如此举动,越发急得屁股只是乱扭。宦萼见她急得可怜又可笑,遂道:「我来了。」侯氏听得忙忙仰卧,两足直竖,如两柄雉扇一般,红沟赤露,候他肏入来。宦萼一下插将进去,紧紧接定,对娇花道:「你不许去,可在后面推著我?: ctp:ws548001Enjoy this site? .Site design and conten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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