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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龙八部3D
评分:7.5分
天龙八部3D有0点赞
游戏类型:
游戏画面:3D
游戏题材:武侠
收费模式:道具收费
游戏厂商:搜狐畅游
运营状态:内测
《天龙八部3D》是由畅游自主研发,中国第一武侠网游《天龙八部》原班人马倾力打造的首款3D武侠MMORPG手游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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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客:奇普·利顿是马拉松骗子吗?
原作者:'The New Yorker' /
发表时间:浏览量:4515评论数:8挑错数:0
马拉松选手
一位密歇根牙医奇异的转变
马克·辛格& 2012年8月6日
  年月,来自蒙大拿州海伦纳城46岁的化学教授凯尔·斯特罗德参加了密苏拉城马拉松赛,以2小时47分跑完26.2英里全程,在1322名参赛者中名列第四,赢得四十岁以上高龄组别冠军。斯特罗德是蒙大拿州成就最高的高龄马拉松选手之一,个人最好成绩是2小时32分。在本州参赛时,他非常了解那些有实力的选手,尤其注意其他高龄参赛者。密苏拉城赛道大部平坦,穿越牧场和森林,跨过两条河流,最后几英里赛段让选手一览该城绿树成荫的街景。比赛开始不久,斯特罗德就甩开老对手们一路领先。第二位跑过终点的高龄选手,蒙大拿州迪伦城的迈克·特林落后斯特罗德将近四分钟。然而在发奖仪式上他们得知特林其实名列第三,正式公布的亚军是48岁的奇普·利顿,来自密歇根克拉克斯顿城。起跑时里顿处在人群的后部,发令枪响两分钟后才开跑,显然他把损失的时间弥补回来了。
  从九十年代初开始,技术进步到可以为长跑者“分赛段”精确计时,在途中每隔一定距离记录所用的时间。选手把一个转发器芯片贴在鞋带或号码布上,每跑到一个计时点,所用时间就被记录下来。在计时点处跑道上通常铺着装有感应器的计时毯。美国大型跑步竞赛管理机构——美国田径协会规定在协会认可的比赛中,以“发令”时间而不是“芯片”时间决定比赛成绩。但从可行性角度来说,这条规则通常只适用于最优秀选手间的比赛。在有数千人参加的比赛中,参赛者可能要花好几分钟才能到达起跑线,所以那些处于人群中间或后面的人到达终点的时间应该根据芯片记录的时间加以调整才公平。密苏拉城比赛的组织者就是这么做的。
  那年夏天斯特罗德没有课,所以有时间仔细研究比赛结果。由于利顿来自其它州,斯特罗德没有留意他。利顿也没有留下来领奖。斯特罗德听特林说他在最后赛段超过利顿时根本没有注意他,他也不记得在之前的赛段利顿曾经超过他。
  互联网上关于竞技长跑的数据非常丰富,赛后分析相对容易。马拉松赛后几天,斯特罗德访问了一个展示密苏拉赛道全程参赛者照片的网站。多数选手都出现在好几张照片上,每一张上都有拍摄的时间,精确到秒。斯特罗德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虽然利顿有跑到半程时的计时,也出现在四张接近或抵达终点的照片上,在之前的26英里中斯特罗德找不到他的照片。
  在密苏拉赛的照片上,利顿戴着太阳镜和一顶黑色棒球帽,所以斯特罗德对他只有个大概的印象:白人,胡子刮得很干净,大约5英尺10寸,运动员体格,但不是长跑运动员传统的那种瘦瘦的四肢柔软灵活的体型。Athlinks是一个很受欢迎的耐力长跑竞赛网上数据库,数据库中的信息让他的形象多少清晰了一些:2000年,40岁生日过后不久,利顿参加了第一次比赛,这是在离他家半小时路程的弗林特举行的五公里比赛。平均速度每英里七分半钟,对新手来说成绩不错。一年后他再次参加了这项比赛,每英里速度几乎缩短了40秒,再过一年他又减掉14秒,使速度达到非常可观的每英里6分35秒。到2003年他完成了11项竞赛,包括他的第一个马拉松,在佛罗里达州杰克森维尔城举行。
  在过去十年里利顿总共参加了100场以上比赛,包括25个马拉松。他在杰克森维尔城的成绩是3小时19分57秒,取得了参加接下来四月的波士顿马拉松赛的资格。波士顿马拉松赛上他的成绩是3小时25分6秒,平均速度每英里7分50秒。2006年他回到杰克森维尔参加马拉松,首次取得三小时以下的成绩,赢得他那个年龄组的冠军。四个月后他在波士顿再次取得三小时以下成绩。
  不论男女老少,三小时以下的马拉松赛跑成绩都被视为杰出(通常在波士顿马拉松赛上大约有6%的选手能跑到这么快)。密苏拉城比赛前一年,利顿平均每月参加一次马拉松,每次都跑到三小时以内。他去了新墨西哥、爱达荷、新汉普郡、亚利桑那、佛罗里达、维吉尼亚、密苏里、马萨诸塞、罗德岛、特拉华、佛蒙特和南达科他州,其中八次他是年龄组第一。密苏拉城比赛的一周前,在西怀俄明马拉松赛上他获得总冠军。
  斯特罗德花了好几天在网站上查找利顿每一场马拉松赛的资料。不是每一场的资料都像密苏拉城比赛那么完整,不过只要网上有比赛的照片他就仔细在参赛者中寻找利顿。他能找到利顿在终点的照片,有两张起点处的照片,但从来没有途中的照片。还有标签和发令枪的时间差:除了极少数例外,利顿总是比领跑者迟发两到五分钟。在拥挤的赛场上,难道跑的快的人不想尽量避免穿过速度慢的人群吗?
  斯特罗德用GOOGLE找到密歇根达维森城牙医外科博士奇普·利顿的网站。他同时还找到,一个由利顿创建和维护的网站,记录他穿梭于各州的活动行程。“世界纪录”显然是指他在所有50个州参加马拉松并取得三小时以下成绩的目标。从2009年五月的密歇根州特拉弗斯城马拉松赛正式开始,蒙大拿州是他的第14个目的地。在网站上利顿贴了比赛成绩和对每一场比赛的回顾。他介绍说,训练计划、日常饮食以及营养补品使他“可以应付艰苦的比赛日程,甚至提高了近来的成绩”。他的语气时而激励(“想象激发影响力!”)时而感性(“上天赐与了我最可爱的妻子和孩子”)。
  “奇普·利顿是怎样一个人?”他自问自答,“我是密歇根州的终身住院医师,毕业于密歇根大学和UM牙科医学院。目前我住在克拉克斯顿镇,办公室在达维森。2000年我开始跑步减重。我是个普通人,但有非凡的愿望改变现状。在定下这个目标的时候我已经跑了11个马拉松,成绩在3小时35分至2小时55分之间……在表面上下定决心实现这个目标之后,我很快发现细节更为重要……我有这个天份吗?不像。上高中时我曾打过网球,但是很讨厌跑步。我和队友在跑步上从来没有达到过教练的要求。”
  这一使命背后还有另一个令人伤感的动机。利顿和妻子莉莎——一个律师,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幼子迈克尔生于2001年,患有囊性纤维化症,这是一种先天性疾病,最常见的症状是肺部气管堵塞,令呼吸困难。囊性纤维化症患者的平均寿命是38岁。利顿写道:“我的目标是在完成这项使命过程中为囊性纤维化症基金会募集25万美元。”他的网站上有囊性纤维化症基金会的徽标,他邀请人们点击连到基金会的链接捐款,或者开支票给Worldrecordrun,或者把捐款发到一个PayPal帐户。
  “我希望能激发他人思考自己有什么才能、发现自己能够投注激情的事业并不懈地追求下去,从而开创一项善举或者给社区带来改变。” 利顿写道,“这正是我的使命。这是我唯一感到富于激情的事业,所以我才会请求你们伸出援手,我也冒昧请求你们帮助介绍这个网站,或者把网站的链接发给你们的邮件联络人。当这一事业成功时,我无数小时的训练、详尽的训练日志或者浮华的奖项都不值一提。”
  斯特罗德自然对患病的孩子感到同情,对利顿决心凭借自身努力为麦克尔的将来和囊性纤维化症医学研究筹款也感到钦佩,但他告诉我,由于他深信利顿“在2010年所有马拉松赛中作弊”,这些情感被冲淡了。
  2010年7月24日,斯特罗德意外收到密苏拉赛事组委会主任詹尼弗·斯特劳恩的一封信,信中请他看看一张戴着759号号码布的参赛者照片,这正是利顿。斯特劳恩写道:“我们怀疑他是否真的跑完了全程。因为他的比赛成绩与你接近,照理你应该注意到他。”
  斯特罗德本来以为对奇普·利顿的怀疑只是他自己的一念执着,其实当他自己私下调查的时候,南达科他州戴德伍德城的密克尔逊步道马拉松赛组委会已经联络了密苏拉赛事组委会的官方计时负责人。利顿在前一个月参加了那场比赛。在戴德伍德拍下的照片显示利顿倒数第五个出发,成绩2小时55分50秒,是本年龄组第一和总体第三。赛事的第四名抗议说,在比赛半程计时点他是第三名,之后无人超越他。这个说法看似可信,因为余下的赛程里大部分赛道都是一条六英尺宽的步道。利顿有跑到半程时的计时。戴德伍德的计时负责人对抗议持怀疑态度,他告诉我:“当时我想证明利顿没有作弊。”可是后来他改变了看法,因为利顿后半程比前半程快了11分钟,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此外,他只找到利顿在起点和终点处的照片。戴德伍德取消了利顿的成绩,密苏拉的斯特劳恩随后也取消了利顿的成绩。
  斯特罗德后来在网上发帖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态是“着迷、难以自拔又十分气恼”。他扩大了调查的范围。西怀俄明马拉松赛事网站上写着组委会主任是理查德·罗德里格斯,他写去一封电子邮件查问。利顿是这次比赛的冠军,成绩是2小时56分12秒。
  斯特罗德写道:“我想了解一下您组织的这次马拉松赛的冠军奇普·利顿,他最近在戴德伍德城密克尔逊步道马拉松赛中作弊(没有跑完全程)被取消资格……我不认识他,只是痛恨竞赛中的作弊行为。我想知道他在您的这次赛事中成绩是否合法,是否有可能他在怀俄明也作了弊。”
  两天后斯特罗德收到回信:“哇,居然有这样的事!我们的比赛只有30人参加,领先的两位选手几乎肩并肩跑完全程,所以这样的事极不可能发生。我至今没有收到任何投诉,不过我会留心的。如果有新的消息请告诉我。祝好。理查德。”
  斯特罗德开始觉得自己怀疑错了人,但他还是继续调查。在罗德岛普洛威顿斯城马拉松赛中,利顿获年龄组冠军,照片显示他在终点处穿的鞋和短裤跟起点处穿的不一样(戴德伍德比赛中不一样的是鞋、帽子和T恤)。特拉华马拉松赛利顿是年龄组第一,组委会主任韦恩·库尔什经斯特罗德提醒后,发现完成比赛的人中只有利顿少了分段计时。在一个180度U转的赛段,库尔什曾在调头处拍下领先者的照片——里面没有利顿。他也没找到利顿在其它赛段的照片。
  库尔什有一个博客网页,2010年8月6日他贴了一篇不点名的关于利顿的博客,题为“又一个露西·鲁伊斯?”——这是指1980年波士顿马拉松赛上的一个骗子,曾被当成女子组的冠军,随即被人揭露她是在离终点不到一英里的地方跳进赛道。库尔什在后续文章中写道他正与其它竞赛组委会主任联络,他说:“我觉得事有蹊跷。”
  库尔什发邮件向利顿查问,利顿在回信中说他的照片肯定很难找到,因为运动衫盖住了号码布,他还说:“调头的地方不是有计时毯吗?” 库尔什最终决定取消他的资格,他解释道:“从你的话显然可以看出你根本不知道计时毯都装在哪儿,调头处绝对没有计时毯。”
  利顿偶尔会回应此类尖锐的质疑,不过他的回应从不显得包含敌意,也不急于自我辩护。每次被取消资格后,他只是从网站上删除成绩和比赛回顾,仿佛他从未参加过这些比赛似的。他的标准态度是心平气和加疑惑不解。
  密歇根克拉克斯顿是个远郊城镇,距底特律和弗林特都在通勤距离以内,这两个城市在最近福布斯全美最危险的城市民意测验榜上分别名列第一和第四。不过这些严峻的数字似乎并没有影响克拉克斯顿。奇普、莉莎和三个儿子居住的城区贯穿着条条未开发的林地和小河,超大的宅地,高大的砖石房屋,宽阔的草坪,环型车道上停着SUV。北面22英里外是达维森,利顿的牙科诊所在一条商业街上,是一座单层褐色砖石建筑,前面是一个汽车修理店,旁边是一家免下车银行,不远处就有必不可少的便利店(麦当劳、JIFFY LUBE、TACO BELL)。
  年,从牙科医学院毕业两年之后,利顿开始在达维森与一位临近退休的牙医一起工作。2001年他买下了诊所。现在利顿的诊所有一个网站,上面写着:“当通用汽车公司削减退休员工的福利时,利顿医生设计了一种费用分担方案,让没有津贴的人也能够继续享受高质量的牙医服务。” 利顿说一年中有一天他给穷困儿童免费看牙;每年万圣节,他以一磅一美元的价格向病人买回万圣节糖果,然后“连同牙刷一起运到海外送给驻扎在外的军队”。GOOGLE上有一篇今年年初上传的对利顿牙医服务的评论:“在本地区好几位牙医那儿看过病之后,我真高兴能发现利顿医生……职员友善、过程无痛苦、收费最低、提供无息分期付款,而且利顿医生是那么幽默!我终于拥有了能上好莱坞大银幕的漂亮笑容。我已经向好几位朋友和亲戚推荐这里,即使驾车一小时也值得。请相信我的推荐会让你获益。”
  利顿长跑上的成就已经吸引了当地媒体的关注。2010年波士顿马拉松赛后,达维森《索引报》指出利顿是“密歇根州中部第一位跑完全程的人,也是全密歇根年龄在40以上第一位跑完全程的人”。差不多同时,弗林特《日报》上刊载了一篇文章,题为《达维森牙医从久坐不动的中年人转变为成功马拉松选手》。文章描述了利顿扣人心弦的转变历程:大约十年前的一天,超重五十磅的利顿走上跑步机想跑上三英里。利顿告诉记者比尔·罕:“才跑了三分之一英里我就头晕眼花,差点从跑步机上掉下来。我的身体完全不成样子,真是可笑。”快进:“现在利顿经常参加马拉松比赛,并且不满足于仅仅跑完26.2英里,而是不断创下同龄人极少能达到的好成绩。”(罕告诉我,有个陌生人发给他一封邮件说“这个人通过运动恢复了健美身材,同时为慈善事业募捐”,所以他才会知道利顿。)
  利顿告诉罕:“我开始熟悉从霍普金顿到波士顿赛道上的每条裂缝每个坑洼。一旦到了波士顿,你会发现这个地方很特别。全程26英里路两旁都排满了人,个个放开喉咙喊上六个小时,这真是不同寻常的经历,超酷。”
  韦恩·库尔什那篇“我觉得事有蹊跷”的网络日志引起迈克尔·麦格拉斯的注意,他曾任哈沃福特学院田径及越野助理教练。麦格拉斯参加了九次波士顿马拉松赛,包括露西·鲁伊斯作弊的那一次,最好成绩是2小时49分19秒。尽管库尔什没有点利顿的名,麦格拉斯靠比较密苏拉和特拉华的参赛名单很快确定了是他。跟斯特罗德一样,他觉得利顿这个骗子比鲁伊斯更让人兴趣盎然,主要原因是他那套办法难以捉摸到令人上火。转发器、芯片计时,这些系统是用来防止作弊的,可他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恰恰利用了竞赛组织者对这些系统的信赖来进行欺骗。
  麦格拉斯在信里对库尔什说:“我像一条狗叼着骨头就不舍得松口。”他花了好几天仔细分析利顿的比赛数据,首先从2010年波士顿那场开始。每隔五公里一个计时点,利顿有所有点的计时成绩,看起来理论上他具有三小时内跑完马拉松的能力。但麦格拉斯认为不然,显微镜的焦距还得调准些。
  波士顿出名的难跑:处于第16到21英里之间的牛顿山臭名昭著,因为选手在体力快要耗尽时却不得不登山。麦格拉斯问,为什么在最轻松的赛段——快到半程之前的威尔斯利学院附近——利顿的每英里速度却比登山那一段慢整整一分钟?利顿在2009年波士顿比赛中也有同样的不合理表现。
  麦格拉斯查到2009年2月利顿在佛罗里达参加了15公里比赛,根据分点计时,他后半程的速度是每英里5分24秒,比前半程速度快了几乎两分钟。这样的差异叫做“负分时”,差异大到这种程度其几率好比迈阿密下雪的几率。利顿以往的成绩也说明他根本跑不到每英里5分24秒。戴德伍德城密克尔逊步道马拉松赛的官方计时人思忖着利顿传说中的加速,对我说:“连肯尼亚人都办不到。”
  麦格拉斯开始调查后不久就决定在一定程度上将这件事公诸于众。他的媒介是一个网站,叫做,专门发布有关田径和长距离赛跑精英的消息。最突出的特点是它“世界闻名的留言板”,大多数参与者都用假名,其内容风格应有尽有(证据确凿的,理性分析的,一知半解的,愚蠢好斗的)。麦格拉斯用假名“无名者4号”发布了一条留言,题为“奇普·利顿”,提到利顿在密苏拉被取消成绩的事,向可能了解情况的人征求反馈。
  斯科特·赫巴德回应了这条留言,他是前高校长跑选手和高中教练,是密歇根州中部跑步圈子里为人熟知的人物,经常担任竞赛主持人,为跑步类刊物撰写文章。他从2009年10月开始注意利顿,当时利顿所在的五人接力小组被底特律自由媒体马拉松接力赛取消冠军资格。利顿罗致了四位一流的高龄选手,其中他只认识两个人,为所有人付了参赛费,分派自己跑第二棒。获得亚军的小组看到比赛结果大吃一惊——尤其是第二棒选手,他接棒时处于第一位,知道没人超过他,可是传棒给第三棒的队友后却得知他们不是第一名了。利顿的队友们深为尴尬,觉得自己可能受到牵连,所以鼓励亚军队提出抗议,最后利顿的小组被取消冠军资格。赫巴德告诉我,后来他与利顿通信,想“迫使他坦白是怎么少跑的”。
  利顿一开始试图回避,不过被质询一星期之后终于答复了。赫巴德说:“他最后的说法是‘嗯,那次我大概是在哪儿少跑了一段才有这样的成绩。’我问他到底少跑了哪一段,我很熟悉那次比赛的赛道,因为是我本人测量的。他指出了位置,说:‘我肯定是跟着谁跑错了。’我回答他:‘不对,你没有跟着谁,你是作弊。’”
  几个星期后,赫巴德偶然看到双月刊《密歇根跑者》的网上时事通讯上有这么一则:
读者布莱恩史密斯介绍奇普·利顿的几次卓越表现。
“我希望介绍我觉得非常出色的一位长跑者最近的几次表现。我在达维森一位牙医奇普·利顿处就诊,看病当中我们经常谈到跑步。最近他告诉我打算参加几次马拉松比赛,我过后问起成绩时,他只是说:‘完成了,我很高兴。’‘哦,没受伤!’我知道他跑得很出色,所以去查了比赛成绩,现在我才知道他有多谦逊。
“其实他在不到两个月里跑完了三场马拉松,成绩都在三小时以下。在9月6日的新墨西哥马拉松赛上他获全体第二和高龄组第一,成绩是2小时57分54秒;10月4日的树城马拉松赛上他获全体第五和高龄组第一,成绩是2小时55分45秒;11月1日的曼彻斯特城马拉松赛上他获全体第十四和分组第一,成绩是2小时54分6秒。
  “我觉得这样的成就值得大家注意,但在你们的时事通讯上却不见列出,特此推荐。”
  赫巴德又给利顿写了一封电子邮件,借口他想联络布莱恩史密斯。利顿回答记不得所有的病人,但赫巴德没有放过他。赫巴德后来在上写道:“我直接了当问他:‘布莱恩史密斯究竟是谁?’利顿没说他是自己的病人。我说感觉是他本人写了那则留言,他听了也没有坚决否认。”
  年秋天,利顿参加了纽约州罗彻斯特城、西弗吉尼亚州亨廷顿城和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城的马拉松比赛。在罗彻斯特他的成绩不到2小时58分钟,赢得高龄组冠军。照片显示他穿着一件灰绿长袖运动衫,带着有明黄色标志的帽子,看不见号码布。终点处他的运动衫和帽子都变了。赫巴德再忍不下去了,他给利顿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关闭网站,要么在《密歇根跑者》上曝光——赫巴德在杂志上有个专栏。
  不到几天就消失了(照利顿的说法维护网站已经变得太麻烦不值得开下去,跟赫巴德的威胁无关)。凯茜·泽尔当时是囊性纤维化症基金会当地分会的执行主席,她告诉我她不记得利顿网站上的链接曾经给基金会带来任何捐款,她说:“有人打来电话说‘不知道他是否合法’,合法或不合法我都没有证据。”她补充道, “其实正是利顿说‘这似乎对你们的声誉影响不好。’” 囊性纤维化症基金会的发言人劳里·芬克说从2004年到现在利顿一家给基金会的捐款是20美元。
  即使在拿掉网站之后利顿仍然继续参加比赛。2010年12月11日在夏洛特城迅雷路马拉松赛上,赛会主任看了他的分段成绩,断定他没有跑完全程而且做的不甚高明。不到四十八小时他就被暂定取消资格,而他也同样利落地提出抗议,态度恳切地把自己描述为“欲加之罪”和“抹黑浪潮”的受害者,“……这一切都十分荒谬,全然不实。”他只承认自己不够优秀:“我合法经营牙医诊所20多年,有三个孩子,从未被捕,从未被控。我从来没有在比赛中作弊。我不是完美无缺,可是我做过最坏的事就是得过一张停车罚单。太没劲了,我知道。”
  这个时候LetsRun留言板上对利顿的挖苦嘲笑,按他的话讲“完全失控了”。12月下旬,他给LetsRun的创建者之一维尔顿·约翰逊写信抱怨自己的遭遇。他承认在底特律、密苏拉和特拉华被取消资格,逐一给了含糊不清的理由(“我不小心太早转弯,少跑了一段……被取消资格是应该的,但完全是意外”)。他还说:“我曾担任牙医伦理委员会的成员”——实际上他没担任过——“所以我明白大家一定不能轻易放过欺骗行为。”可是如今局面完全失控,“如果这些指责有任何依据,肯定会迫使我停止比赛。可是你们都看到了,我没有停止,我没做不能见人的事。”
  利顿的胆大妄为让鉴赏他表演的人很受刺激,他们盯着赛道图:他应该是这段没跑——要不就是那段。前高校赛跑选手里奇·海勒把所有发现都收集起来放在一个附属网站上,网站名叫“奇普·利顿长跑分析”,上面有视频链接,例如有一段是在2010年1月亚利桑那州摇滚马拉松赛上,利顿正走过终点线(芯片计时2小时51分21秒)。海勒写道:“对有的比赛证据是间接的,有的却是无可辩驳的定论。”对阴谋论爱好者来说这太让人兴趣盎然了,的成员采用各种化名如“独行枪手”,“”发言,压倒一切的问题是“他到底怎么做到的?”是不是有同伙?中途是开车还是骑自行车?难道他发明了数字化替身?
  密苏拉比赛组委会主任詹尼弗·斯特劳恩同样大惑不解,她告诉我:“这得花不少钱呢。他得到处飞来飞去、租车,得事先计划,得弄清楚有多少计时毯,得想好怎么拿到所有点的计时。想想看为了避免真正比赛得下多少苦工。”
  揭谎者们把目光聚焦在西怀俄明马拉松赛上,这是唯一一场利顿似乎赢得毫无争议的比赛。那场比赛的网站已经不见了,有人偶然发现一个网络缓冲页面,里面存着那个网站的信息。有这样一条注意事项:“由于参赛费很低,不会赠送礼品包和运动衫,没有摄影师,完成比赛者也没有奖牌。”
  2011年1月11日,一个网名Liptodakip的人发帖:“对西怀俄明马拉松赛还是很好奇。总共29人参加,他是冠军。有人知道具体情况吗?这比赛是真的吗?现在网站不见了,比赛结果找不到(上星期网站还在)。这整个比赛是不是他编出来的呀?要真这样他胆子可太大了!”
  的确,要真这样他胆子就太大了。然而,这场比赛真的是他编出来的。LetsRun炸了营:西怀俄明马拉松赛是利顿的惊世杰作,就是最义愤填膺的人也不得不表示钦佩,虽然明知不应该。在这次比赛中获胜的办法巧妙又简单:凭空虚构一场比赛!利顿为他子虚乌有的马拉松赛不仅建了一个网站,编了一份参赛者成绩(包括姓名、年龄、性别和所住城市),还创造了一个幽灵赛事主任来回复邮件询问。凯尔·斯特罗德六个月前曾向“理查德·罗德里格斯”询问利顿的情况,现在他意识到回信(“哇,居然有这样的事!”)漏掉了最关键的细节:理查德·罗德里格斯照镜子的时候,镜里回望过来的是利顿。
  为了把这场虚拟竞赛捏造得完美,有人居然不辞辛苦在网站“马拉松导航”上发了一篇赛后感言:“比赛规模很小,只有二十多个人参赛。能量凝胶欠奉,赛程中只有水。折返赛道,没有观众。听着很泄气,可是一路景致和城镇风光真值得来一趟!欣赏了美国最美的城镇,同时在目标清单上标注:怀俄明,完成。”
  帖后署名“来自内布拉斯加,G.S.”,跟参赛者名单上林肯郡54岁的格雷格·桑切兹恰好吻合。“在目标清单上标注:怀俄明,完成”指的是在所有五十州参加马拉松比赛。每一年登上珠穆朗玛峰的人都要比实现跑遍五十个州马拉松目标的人多。LetsRun上勤奋的侦探们断言桑切兹根本没有理由提到什么目标清单,因为根据“马拉松导航”上的数据,这是他参加过的唯一一场马拉松赛。伴随利顿跑完这场比赛的其他人也一样:28位男女,来自12个州,他们乏味的名字颇为说明问题(约瑟·史密斯、凯文·斯柯特、苏·约翰逊、凯伦·纳尔森)。这人在起名字上有些考虑不周,不过他竟然投入大量时间精力为其中几个虚拟参赛者在Athlinks上创建了运动生涯简介。
  上述发现的第二天,利顿的Athlinks数据库里又有两场比赛被发现是假造的,分别在奥兰多和亚特兰大。两场比赛的网页和西怀俄明比赛的网页处于同一架互联网服务器上,Worldrecordrun和利顿的牙医诊所网站也在同一架服务器上。
  LetsRun社区的人愤慨、震惊,却又难掩激赏:“我这辈子没听说过更疯狂的事,绝对没有……哇……比黄片还好看……会不会奇普·利顿根本不存在,这一切就是个不可思议的骗人把戏?
  利顿当然存在,但是他离奇的行径让人迷惑不解:他仅仅是胆大包天到奥林匹克水准,还是个妄想症患者?2010年12月在夏洛特马拉松赛上被暂定取消资格后,他向赛事主任提姆·罗德斯申诉,言语中充满受伤害后的怨恨。他提到儿子不幸患病(“我九岁的儿子得了无法治愈的囊性纤维化症,我跑步是为了筹集资金帮助战胜这种凶恶的疾病。”)罗德斯向斯科特·赫巴德解释,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对他没有办法”,因为没有证人亲眼看到利顿离开和重新进入跑道,罗德斯只好推翻了之前的决定。
  利顿在顶尖的长跑数据库中巧妙地植入了一些可疑的成绩之后,大概以为可以放心在自己的网站上大肆庆祝假造的胜利,以为不会招来对他不利的审查。但他在夏洛特险些被戳穿,似乎没法再这么玩下去了,到目前为止,夏洛特是他最后一次比赛。赫巴德和其他一些人写邮件质问他,他只得无奈回应,他否认作弊或者说有意作弊——他的辩解让人惊叹此人在瞎扯上的天赋异秉。他这样描述西怀俄明比赛的经过:
  西怀俄明马拉松赛确有其事。我一家人要去那里旅行,所以我顺便组织了这次比赛。在做行程计划时,我建起了比赛的网站,上面可以登记参赛。有二十多个人表示要参加。我还叫了一个当地的人帮忙。比赛那天早上没有人到场,我很吃惊,但还是自己跑了。我是唯一参赛者,所以既是冠军又是垫底。第一次发布比赛成绩时只有我的名字,可是一个精通技术的朋友说这看起来太可笑,他可以加几个名字上去。我想想名字是假的,不会伤害任何人,就同意了。是的,我绝对该为这件事负责,当时考虑不周我很后悔。现在我明白,本来这比赛是正当的,可我把它给毁了。
  本·米尔佛格利是密歇根的一个网站设计员,他创建了利顿的几个网站并负责更新。他告诉我利顿误导了他,他以为西怀俄明马拉松赛是正规的,比赛的数据来自一封邮件,署名“理查德·罗德里格斯”。
  2011年1月,利顿又被一场马拉松赛取消资格——2009年爱达荷州的树城马拉松。2月赫巴德迫使利顿承诺,事先公开要参加的比赛以便接受监督。
  利顿在写给赫巴德的一封邮件里说:“我期待被监督,我明白这不能完全证明我的无辜,但这无疑是良好的开端……我决心继续完成自己的目标:在每一州参加马拉松比赛,为我的慈善基金会筹款。我相信终有一天质疑会烟消云散,欢迎任何人、所有人与我并肩比赛。”
  之后,同一个月,他说要参加沃思堡的牛仔镇马拉松。但到了比赛那天他没露面。比赛前一天下午他给赛事组织者写了个邮件:“我碰上车祸没法跑马拉松,能把礼品包和运动衫寄给我吗?谢谢。”
  到底有没有发生车祸无关紧要,至少几个月内,在真实的长跑世界里,利顿哪儿也不会去了。LetsRun的留言板上继续充斥着对利顿行为的挖苦,不过在阵阵攻击中时而夹杂同情的声音(“他智慧、无私、诙谐、宽厚、谦逊、体贴,慷慨得过分……病人敬慕他,朋友家人钟爱他”)。有一个发帖人自称是长跑者兼护士,“在利顿医生的孩子所住医院工作,那孩子注定活不了多久”。另一个帖子讲述一次偶遇,黎明前,利顿在高中学校的跑道上进行艰苦的速度训练。还有一个人自称是记者,网名“耐人寻味的故事”,这个记者访问了“十几个人”,结果“发现关于利顿故事令人震惊的另一面”——言下之意利顿是无辜的——欢迎所有人提供信息。我立刻按他给的信箱写去一封信,至今还在等待答复。
  在几个月里我和利顿来回写了许多邮件,可他拒绝通话或见面。我的问题绝大部分是关于他的经历或与长跑相关,他的回信长篇大论,写作上乘,巧妙地混淆视听让人找不到质疑的余地。
  去年秋天,上有人用化名“事实如此”发了一则留言:
  我们之中一些人是长跑者,完全明白比赛是怎么组织的。奇普回答我们质询的态度很坦率。大家讨论过这些质询,他也提供了符合逻辑的可信的解释,很多情况下有证据和证人的支持。他出示了与记者和赛事组委们的邮件,证明这里一些被奉为福音的帖子其实是不准确的。我们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我们并不想代他表态,但是他绝无可能在一个匿名的论坛上亲自答复。
  我写信给利顿问他看到这则留言没有,建议我们俩“互相帮助”。我说想跟这个发帖人谈谈,并且很想读读留言里提到的邮件的片段。
  利顿回复:
  我没看到这则留言。什么时候发的?我其实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知道发帖的时间可以缩小范围——我得去问问看。除非他们不介意我才能公开他们的名字。我承认你引起我的好奇心了——不过我担心会重犯几个月前去的错误。也许对有的人来说,跟匿名陌生人进行消极浮夸的争论很有意思,不过我不打算这么消磨时间。
  年月日,利顿写信给我:“我会参加波士顿马拉松。训练成绩时好时坏,有时我能跑出接近个人最好成绩,有时几乎根本不能跑。”我想“根本不能跑”大概是指那次车祸受伤——他没有参加牛仔镇马拉松的借口。
  为他取得参加2012年波士顿马拉松资格的唯一一场比赛是2010年的夏洛特马拉松,他的成绩后面有一个醒目的星号(代表成绩有争议)。波士顿运动协会知道利顿疑问重重的历史,然而,夏洛特马拉松组委会主任提姆·罗德斯告诉他们比赛结果有效。
  波士顿马拉松前两个星期,我问利顿预计成绩多少,他回信说:“如果一切顺利,2小时47分,如果不顺利就慢点儿。”
  我说我会去波士顿,我的两个儿子将参加比赛,建议利顿会面。他之前一直回避,所以我很惊讶他这次回答说:“跑完见面怎么样?我还可以介绍你认识几个人。”我怀疑见面可能性大概是零,不过还是很欣赏他的招术。
  比赛那天是4月16日星期一。几个星期以来LetsRun上压倒性的看法是利顿会缺席,可是前一个周末或者他本人或者他委托的什么人在马拉松赛总部领取了号码布。我是从LetsRun上知道的——一个在波士顿的长跑选手主动提供了这个消息——不是利顿告诉我的,几天来他一直不理睬我的邮件。
  波士顿马拉松是最大型的马拉松比赛之一,参赛者超过22 000人,必须分段出发。大约200名轮椅选手和最优秀的女子选手率先出发,其余参赛者根据报名成绩分成“波”和“群”,总共有三波,每波九群,每群约1 000人。利顿被分在第一波第二群。碰巧我的儿子里德和几个我认识的选手也分在同一群。
  星期一早上晴朗无云,热得离谱,接近华氏度(摄氏度)。我在终点大看台上找了个有遮挡的位子,觉得什么都可能发生:也许我就要第一次亲眼看到奇普·利顿本人;也许一群绿色火烈鸟会碰巧飞过。悬念只持续到男子比赛开始不到一个小时。我签了一项移动电话服务,能够收到10公里、半程和30公里处的分段计时数据。我收到了两个儿子和一个跟利顿在同一群的选手的十公里成绩,可是没有利顿的消息。我又等了一阵子,留出充分的余地,然后断定他极有可能正在密歇根达维森城钻牙。我给利顿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证实了这一猜想。
  我岁的长子杰布不知怎的没受炎热天气的影响,跑出了个人最好成绩:接近小时分钟。里德的报名成绩好些,却比他慢了几分钟。比赛结束后,我在约翰·汉考克大厦对面指定的会面区找到他们,我们一块儿呆了大约一个小时,看着状态不一的参赛者兴高采烈、一瘸一拐地走过,胸前挂着佩丝带的奖章。这正是利顿错过的:一场成功的大型体育活动带来的欢快友好、全体振奋的气氛,每一个跑完漫漫长途跨过终点线的人都享有荣誉——不管成绩如何。
  最后杰布和里德的汗慢慢干了,我们几个男子汉彼此拥抱了一下,然后我动身去搭飞机。
  第二天早上将近八点,利顿把钢蓝色的(定制趣味车牌:)停在他的牙医办公室外面。我站在楼门口,等他转弯走过来时向他自我介绍。他说:“不,不!”从我身边擦过走进大楼。我尾随他穿过一个玻璃门厅,经过接待柜台。他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我正要敲门,他又打开门对接待员说:“叫警察,这人非法闯入。”我说我这就走。我撤退 到街上一家“旗城餐室”,叫了一份炒鸡蛋,然后开始给利顿写邮件。
  我写道,他已经陷入自己营造的困境,我希望给他机会解释来龙去脉。他没有当天回复,不过第二天晚上他约我次日下班后见面。
  利顿选了温迪快餐店,离他家几英里。他先到,找了一张角落的桌子,背靠着墙。墙上挂着一张戴维·托马斯镶镜框照片,他是温迪快餐店的已故创始人,照片上题着一句话:“事关价值,我从未偷工减料。”
  利顿穿着上班的衣服:黑色字领无袖上衣、红色恤、宽松的灰色棉质长裤,外罩运动夹克。晒黑的皮肤,脸刮得很干净,蓬松的沙金色头发垂落额前,棕色眼睛,有着北欧日尔曼人种典型的英俊相貌。我总算见到了他,业余运动史上最奇特的争议之一的中心人物就坐在桌子对面。我想我们愿望一致,就是通过这次对话校正奇普·利顿在大家心目中漫画式的夸张形象,上的发帖人老实不客气地认为他是个肆无忌惮的可耻小人。除了问为什么,我更想问利顿的是: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他告诉我他年生于底特律郊区的皇家橡树城,在四个孩子中排第三,七岁时搬到大布兰克城。父亲是通用汽车公司的工程师,母亲是家庭主妇。他们经常上教堂,但不是虔诚的信徒。暑假开着旅行轿车短途旅行,多是去历史遗址。少年时代的朋友都没有什么远大志向,——“我周围有不少孩子是小流氓,一般的小流氓”——不过在父亲教他打网球后情况就不一样了(“有一次我们一块儿出门,他说:‘哦,你不妨试试这个。’可能他故意输给我,让我产生了兴趣,我想:‘嘿,我还不错嘛。’ ……这样我就离开了那群坏孩子。”)学业上他“还算不错,不过没有明确的方向”。高中的指导老师曾经建议他学牙医,他的反应是“这一行完全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利顿年上了密歇根大学,计划学工程。他最深刻的印象是,住在同一幢宿舍的野心勃勃的同学把他给吓着了。他说:“跟这帮人在一起,我觉得将来当不成神经外科医生就是彻底失败,我会是整个宿舍楼里最不成功的人——恐怕我现在还是最不成功的人。这促使我想在一生中多做点什么。”他说工程专业女生太少,所以二年级末转到了牙医预科(如果职业轨道转变还有别的因素,他没提)。
  年他被密歇根牙科学校录取,五年后拿到了学位。他当时28岁,和莉莎·荷塞拉结了婚,他们九年前在一次陌生人约会活动中认识。她有法律学位,在离达维森不远的一家律师行工作。他在密歇根萨吉诺的一家诊所工作了几年,之后加入达维森的这家诊所,最后接手。创建这家诊所的老牙医还兼职做安利推销员和批发商以增加收入,安利是一家多层次直销公司。他招了利顿做下线。利顿说那几年里做安利的收入——直销给客户或者他自己的三四十个下线——有时可达六位数,超过他做牙医的收入。
  他说做安利的收入到现在也不错:“我不想报具体数字,不过一个月有几千块。这比以前已经少多了。”
  安利公司自创建以来一直面临指控,指其行销方式本质上是金字塔型传销。年一件群体诉讼案指控安利进行金字塔型传销以及欺诈、勒索,最后安利同意以千百万美元和解。我问利顿是否曾对安利感到失望,他答:“没有。尽管我知道无数人对它大肆批评。”他说他的妻子也加入了安利,这成了“一个不错的消遣,我们可以一起做。她在做生意的时候交了不少朋友,我在做生意的时候也交了不少朋友。”
  他们的长子生于年,女儿生于年。年幼子迈克尔一出生就被诊断为囊性纤维化症,在医院里住了好几个星期。
  利顿说:“他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不过有可能不清楚这病影响的范围……他每天得吃一大堆药。他不肯当别人的面吃药,除非是家里人。他得用一条饲管,得用很多帮助呼吸的仪器,可如果家里有外人他就不肯用这些东西。他非常希望跟别人一样。”
  为了回避有关跑步成绩的问题,利顿经常把他遭遇的苦恼挂在嘴边。最近他遭受了一系列侮辱,简直像回到年的高中:好几次轮胎被放气,房子和信箱被扔鸡蛋,信箱里出现威胁和亵渎的信件。他一家人觉得不安全。
  这些故事让我想起上一系列匿名留言。有一个人说:
  我妻子的朋友在利顿医生诊所工作,最近被辞退了。她告诉我妻子,由于欺诈丑闻传开,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除了生意上出现问题,利顿医生的妻子因为这事觉得非常丢脸,两人经常争吵,已经分居了。他的一个孩子在学校里因为受到嘲笑跟别的孩子打架,也被停学。
  另一则:
  你们满意了吧——如我们所愿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摧毁个人生活——完成;摧毁事业——完成;摧毁家庭——完成;孩子——完成。想想看吧,要是我们继续施加压力还会发生什么。
  实际上利顿和妻子并未分居,他的诊所生意也很不错。
  我问利顿:“你生活中有过什么经历造成你今天的困境?”
  “你能问得具体些吗?”
  大家严重质疑他的信誉,揭露出的真相令人困扰。
  他回答:“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真相,可是我听到和看到的所谓真相大多数都不准确。”
  温迪快餐店的音响里放着的“扑克脸”,在音乐声中利顿向我解释:他从未故意做过错事,从未离开赛道再从另一个地方重新进来,从未在上收到过钱,从未在留过言。他不知道匿名留言为他辩护的人是谁,不知道是谁自称护士说“利顿医生的孩子注定活不了多久”。他后来补充,他之所以很迟出发只是他网站的一个“营销小伎俩”,是为了吸引潜在捐款人,每当他在比赛中超过一个人,就捐出一定数量的钱。“理查德·罗德里格斯”是“一个朋友”在网上的化名——尽管利顿在之前的一场比赛中用了同样的化名。至于戴德伍德城马拉松赛中为什么跑到一半鞋子变了,那是因为“我当时在热身,跑得离起跑线太远了。我转头跑回起跑线的时候……脚上穿的还是训练鞋,因为来不及跑到放赛跑鞋的地方再回来起跑,我只好穿着训练鞋开始跑。然后当我跑过放赛跑鞋的地方,我就停下来把鞋换了。”
  谈话过程中,他的语气始终平稳没有起伏,他既不皱眉也不微笑,也丝毫没有取悦对方的迹象。他在编故事,可并不努力让人相信,看起来很奇怪。
  他承认被几场比赛取消资格,但犯规是无心的。他只承认自己“粗心大意,没有留心”。说到具体情况——比如年底特律自由媒体马拉松接力赛的时候,他漏跑漏得实在不高明,居然跑到了领跑车的前面——他没有解释,而是转移话题。在后来的一封邮件里他说自己转错了弯,还说:“这情节简直像漫画一样滑稽,要是有人认真这样作弊,智商该有多低?你研究的时候没发现荒谬之处?这么精彩的轶事应该搬进好莱坞的一流喜剧片。”
  通常如果被采访人在撒谎,总有一个时刻你会看到他的思维机器在费力地转动。对利顿而言这个时刻过了很久才等到,不过终于还是等到了,他开始即兴拓展他的平行宇宙了。之前斯科特·赫巴德逼问过他“布莱恩史密斯”是谁——那个写信给《密歇根跑者》赞颂他牙医的成就的人——利顿说不知道。可当我再问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现在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欠我的钱,为了让我不催他还钱才奉承我。”
  利顿告诉我有几次被取消资格他觉得不公平,提出了抗议。不过年在密苏拉,并不是竞赛组织者取消他的资格,而是在终点处他自己主动取消了资格。当时他通知一位工作人员他一条腿受伤,不得已走了捷径。
  我问:“这么说在密苏拉你绝对没有理由争夺名次对吗?”
  “对,”他说,“那又怎么样?”
  我递给他两封邮件的复印件,第一封是他写给组委会主任詹尼弗·斯特劳恩的,日期是马拉松赛后六天:“你好,比赛很成功,我很喜欢。想问问我是不是错过了发奖?比赛后我不得不马上去搭飞机。谢谢。奇普·利顿,M 45-49。”第二封是斯特劳恩的回信,信中说:“我们审查了2010年密苏拉马拉松赛获得名次选手的记录,没有找到你赛程中的照片……很遗憾我们必须从完成者名单中除去你的名字。”
  这完全是个误会,利顿说。
  邮件是发给密苏拉马拉松组委会主任的——误会从何说起?
  他说:“是这样,不过那个邮件地址可能是——我可能选错了地址还是怎么的,我也不知道。因为我的确主动取消了资格,我告诉工作人员我没有跑完全程。”
  “为什么主动取消了资格又去问发奖的事?”
  “我要问的可能是另一场比赛。”
  “但日期是密苏拉比赛后第二周。”
  “我还参加了别的小规模的比赛。
  (在之后的邮件里,利顿告诉我有证人可以证明他主动取消资格——不幸的是,没有亲属以外的证人。他也无法提供那个可以证明他说法的工作人员的名字。)
  利顿一直没有脱掉夹克,刚开始我担心他时刻会站起来跑掉,可是随着谈话拖拖拉拉地延续下去,倒变成我想快点走掉。利顿的故事可以比较低调但依然令人赞赏:一个发福的中西部牙医,在步入中年之际变身为有竞争力的马拉松选手。可是他执意想要更辉煌的形象,发明一个英雄般的化身,一个不可能维持的“奇普·利顿”。很有可能刚开始他的动机是高尚的:一位父亲希望成为激励幼子的榜样,也许成为全家的榜样(利顿的朋友们告诉我他对妻子和儿女感情很深)。可是无论他得到何种荣耀都注定短暂,他不仅在网络世界社区里被强烈鄙薄,他的家人和邻居也知道了网上审判员裁决他是骗子。如果他放下身段真心表示愧悔,还可以把这件事解释成可笑的恶作剧,可是到了今天这件事已经变得阴暗得多了:这是一个人失去自己的故事。
  侦探们发现的一张照片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照片摄于年波士顿马拉松30公里处计时点。照片上六名选手穿着背心或短袖运动衫,可以清楚看到号码布,当时的成绩与总体成绩3小时以下吻合。在照片的左边边缘是利顿,稍微被切掉了一点。其他人显然都是中等步幅快跑,利顿看起来却像沿着路肩在走或者慢跑,他穿着长袖黑色运动衫,黑色运动长裤,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太阳镜,看不见他的号码布。他那年的成绩是2小时52分12秒。
  在温迪快餐店我们没有讨论那张照片,不过几个星期以后我在邮件里附上这张照片发给了他,告诉他:“可逮着你了。”如果天气暖和,非顶尖运动员在将近岁的年龄是绝不可能穿着这样一身跑出小时52分12秒的成绩的(平均步速每英里6分34秒)——在终点长袖运动衫和运动长裤换成了T恤、短裤和另一顶帽子。利顿在比赛中间遮住号码布,是为了不被拍下照片,或者至少不让人发现他中途加入。贴近路肩是为了让他的芯片在30公里计时点处被感应到。
  我告诉他,根据他自己的训练记录以及采访曾经跟他比赛过的密歇根选手,我觉得他的马拉松成绩不大可能低于小时,大概唯一例外是年在杰克森维尔的2小时58分8秒。其它有可能合法完成的比赛是2003年杰克森维尔(3小时19分57秒),2004年里奇蒙德(3小时8分14秒),2004年波士顿(3小时25分6秒)和2005年波士顿(3小时23分23秒)——成绩完全可信。
  我提出的确凿证据到头来毫无用处,在回信中利顿让我看看几张被忽略的照片:他在公里计时点的照片。
  “号码布仍然看不见,不过我是在赛道的中央,”他洋洋得意地写道,而且他说的是事实,“如果我想‘避免被拍’或者‘不让人发现中途加入’,为什么这次我会跑在马路中间、置身其他选手之中?”
  网上收集的利顿的照片和视频——显示他在其他选手都出发之后走向起跑线、号码布被盖住、穿着不同的衣服跨过终点线——只是拍下一场精心策划骗局的开头和结尾。头尾之间缺乏资料。一年半以来,不肯放过利顿的人一直在努力寻找他欺骗方法的细节。如果在计时点之间他是坐车,那他一定有同谋——也许多个同谋。但是赛道周围都远远封了路,他们是怎么穿越这些无法避免的障碍的呢?难道利顿找到了破解计时系统的方法?专业赛事计时员说绝不可能。再说,利顿的心理异常不管属于哪一类,都不像是“邪恶天才”。
  数据库里利顿完成了几场铁人双项比赛:长跑加骑自行车。网站还在的时候,有一页上他列出了每年长跑和骑自行车的公里数(他有一辆费尔特牌自行车)。肯定是自行车。可是为什么没有照片?不管利顿跟网上匿名捍卫他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最让网上侦探困惑和气恼的是那些他不肯说的东西。归纳一下就是:在波士顿马拉松——美国最古老、最有声望、管理最专业的赛事上,利顿在每一个分段点计了时,中途换了衣服,取得了3小时以下的成绩。除了利顿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马拉松赛不管在哪里举行,一向都是一场孤独的竞技,参赛者最终都是跟自己比赛。推动奇普·利顿的是一场完全不同的与自身的比赛,一场很可能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比赛。不过有一样东西他掌握得十分完美。就像最令人眩目的魔术师或是技艺最高超的艺术品仿造者,他牢牢守住魔法成功的秘诀,从而就拥有了自己独特的力量:这力量补偿了所受的羞辱吗?不好说,不过这的的确确是他独自拥有的秘密,一时间无人能够破解。
插图:彼得阿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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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长啊 我竟然看完了 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是没弄明白
可真长啊 我竟然看完了 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是没弄明白
:辛苦了:D 是啊,高段骗子,急死个人
可真长啊 我竟然看完了 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是没弄明白
:辛苦你了才是 翻译这么长的文章
nb...我翻到一半了=。=
可真长啊 我竟然看完了 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是没弄明白
:还好还好,文章长就多花几天.
kelejiabing
nb...我翻到一半了=。=
:请多指教哈:)
kelejiabing
nb...我翻到一半了=。=
:前两段有几个名词,一般叫做“分赛段”,“计时毯”,“计时芯片”,“赛会时间/成绩”,“芯片时间/成绩”
kelejiabing
nb...我翻到一半了=。=
:多谢多谢,等下从头到尾扫一遍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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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说他是文化指南, 你可以说它是一本政治评论,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本漫画来看。 这就是纽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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