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那英13岁儿子,他手机坏了,我和他妈妈一直要上班,没空陪他去买手机,

搬运工《单身妈妈》,看的入迷_百度宝宝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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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运工《单身妈妈》,看的入迷
我是怪兽我会瘦~
宝宝11个月LV.3
  第 1 章
  “婚姻就是自己的小孩,病得快死了都要救。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是一条捡来的流浪狗,有了一点问题就会立刻丢弃。你怕什么,让自己快乐一点,熬过这一段,你们照样天长地久。”压低的声音通过电话传到那一头,我尽职尽责地抓紧话筒,继续这超过一小时的远距离安慰,电话那头的声音仍旧哽咽着,但是比起提起时的痛不欲生,明显舒缓不少。明慧是我多年的好友,十多年的情谊,结婚五载,那个男人是她父母千挑万选的结果,现在为了新欢,向她提出离婚,她半夜哭诉,我当然义不容辞。离婚,我冷笑一声,离婚是这么容易的吗?追求快乐是人之常情,谁都可以理解,但是少有智者在快乐的时候,会预料到未来的痛苦凄凉。那个蠢男人,他会后悔的。
  “留白,只有你是这么劝我的,其他人都让我立刻与他离婚,叫他两手空空地滚出去。只有你。”
  “她们懂什么是离婚?别去理睬。”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会,然后轻轻地说:“留白,你会不会恨我们,当年一起劝你离婚?你是不是这一年,过得很辛苦?”
  我一时沉默,不知怎么作答。然后想起明慧还等在那一端,“不会,我们的情况不同,我现在过得不错,你不用担心。太晚了,我去看看茉莉,你也早点睡吧。”
  搁上电话,我再也睡不着,起身走到女儿的房间,坐到她的床边,黑暗中只听到她均匀的细细的呼吸声。雪白的小手伸在被子外,这是我的茉莉,当初不顾所有人的不理解,苦苦留下的茉莉。我与默然13岁便相识,大学里接受他的追求,三年恋爱,四年婚姻。多少人羡慕我们青梅竹马,修成正果,他曾经是我最大的依靠,带给我无限的幸福。突然一天,他表情痛苦地对我告知,“留白,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我已经对你没有感觉了。我们离婚吧。”我过去的岁月,即时崩塌。不是没有哭过痛过,坐在窗前看他驾车绝然离去,彻夜不能合上眼睛。直到有一天三岁的茉莉爬到身边,抓着我的手说,“妈妈,不用再看了,爸爸不会再回来了。”终于被当头棒喝,把过去一笔勾销,从头来过。所以茉莉亲爱的,我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是你救了我。
  第二天一早,准时起床,开车上班。昨晚没有睡好,对着镜子,看到自己浮肿的眼睛,轻轻叹息。才28岁,怎么感觉自己已经内心苍老。昨晚与明慧说了那么久,两个人,竟没有一个提到爱。现在人的婚姻关系,牵涉到爱情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吧。只有当年的自己,如痴如狂地陷入自以为是的爱里,只为了与他相守,什么都没有考虑,与父亲冷战两年,不顾所有人的跌破眼睛,嫁给默然这个穷小子。结婚时,家徒四壁,什么都是靠自己燕子衔泥般双手挣回来。默然对我,一开始不是不用心的。婚后一年,茉莉便出生,他努力地工作,买下舒适的房子,完成我的梦想。我的梦想,一开始只是能与他每日相守,后来变成能有满是阳光的属于自己的房子,再后来,是能够放弃枯燥无味的工作,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看,女人,多么地贪得无厌。得陇望蜀,人心的欲望,永无止境。26岁,我实现自己所有的梦想,放弃工作,拥有一家满是阳光的小书店,从小痴迷阅读的我,可以在四壁的图书中闲散地从早看到晚。回到家,是自己最爱的男人和女儿。默然不是不优秀的,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羡慕着我。那时我的msn,叫做心想事成。现在回想,简直是愚蠢至极。这世上若有心想事成,那走到这一步以后,接下来就一定是万劫不复。
  现在的我,重拾教职,清晨出门,每周健身两次,周末与朋友下午茶逛街。每天在学校与小朋友忙忙碌碌,回家看到粉团般的茉莉扑过来,还是愉快的。只要不去想每天半夜醒来时,突然袭来的无限空虚寂寞。没关系,留白,我每天早上都对自己这么说,你已经过得很好了。刚离婚时,多害怕自己再回不到已经脱节的社会,没有负担生活的能力。虽然默然留下了房和车,但是他并不负担茉莉的生活费。可能是为了想看看他这个已经被养娇的小女人,如何逞强带大另一个娇小姐。他一定觉得,不出三个月,就会看到我哀求他的样子。你错了,默然。我对着镜子微笑,虽然这样很无聊,但我心里仍然小小地得意着。一年了,我们过得很好。
  第 2 章
  打开电脑,照例看到乔送过来的笑脸。做老师,不是不清闲的,没有课的时候,我会整日抱着笔记本看书。有多人有了经历会变,我变得沉默寡言,每日挂着一个微笑来去,从来不谈论自己的私事。每个人员固定的地方,都是一个封闭的小小社会,你稍稍一个失言,便会满城风雨。就算这是一个拥有12个年级,大得离谱的国际学校,也是一样。
  “姐姐,怎么不说话。”乔的句子飞快地跳出来。
  “姐姐在看书。”我微笑,虽然乔只比我小两岁,但是八十年代的女生,怎么就感觉与我这么遥远。我有点后悔在那个home party上给她留了联系方式。这是个会整天缠着你说话的女孩子,偏偏我是个少语的人。
  “今天我堂哥从加拿大回来,带回来一个很优的帅哥噢。我让他给我介绍。”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你的西蒙怎么办?”
  “姐姐,拜托你,现在谁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啊。这个男生真得很优,条件超好的,是企业家第二代。西蒙不过是自己办个小公司,怎么比啊。”
  我无语,然后继续微笑。她说得对,这样韶华正好的时候不为自己打算,难道等到人老珠黄?回想以前的我,跟她相比,更显得蠢笨不堪。
  “那你加油吧。”我没有任何意见。
  “唉唉,不要走啦,今天晚上我们去酒吧,你一起来好不好。”
  “不好,晚上我要陪女儿。”
  “好啦,干嘛整天闷在家里,你这么漂亮,在家没人看到没人追啦。”
  我瞠目,刚离婚的时候,还搞不清楚状况。以为自己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过了一年了,如果还不知道自己与那些未婚女孩有些什么区别,那我就不是笨,是猪了。再也不想看到那些刻意亲近的男人,知道真相后退避三舍的表情。这些我已经经历过,不需要再来多一次,默然留给我的教训,是爱情绝没有天长地久,我也不需要为了生计,去委屈自己。所以,感情的事情,够了。
  “上次你和我们一起吃饭,西蒙的朋友后来都有问起你噢。姐姐,你这么神秘的一个美人,很受欢迎的。”
  “你有没有告诉他们茉莉的事情?”
  “不会啊,这个有必要吗?”乔在那边犹自天真。
  “呵呵,下次吧。”我结束谈话,然后安心看书。没关系,留白,你的人生已经很好了。我对自己再说一遍。然后再一次感觉心情平静,窗外阳光正好,想去喝杯下午茶的天气。下午没课,溜走吧。
  一周后就是暑假,为什么选择做老师,就是因为这一年的两个长假。我可以和茉莉,同时享受。一起懒觉到日上三竿。然后窝在床上看卡通。我父母也过来一起,老老少少,满屋子人气旺旺的。房子不大有不大的好处,我们很知足。下午在搜索泰国的自由行,计划一个人到那里去一个星期,都说那是一个人心容易得到满足的国家,我很期待。
  “真得要一个人去?”妈妈的脸探到屏幕前。
  “找伴很麻烦,再说我们学校的外教说了,那里很安全,他一个人在那儿呆了两个多月,到处跑,认识很多新朋友。什么事都没有。”
  “人家是男人。”她的语气有点加重了。“妈妈知道你和默然分手心情不好,可是都一年了,你没有想过要考虑自己的事情吗?”
  又来?我心里呻吟。恰好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我立刻接起来,对妈妈笑一下,走出房间。电话那头,乔的声音有点急促。
  “姐姐,江湖救急啦。”
  “怎么了?”我呵呵笑,这时候听到她的声音,倒真得不是不愉快的。
  “我哥哥安排我和他朋友认识,我们在逛街,可是西蒙不停打电话给我,我说我在和你逛街,他不信,现在他要过来见我。姐姐,你快来救我。”
  我骇笑,“你把我拿出来当挡箭牌?你哥哥的朋友是谁啊。”
  “你忘啦,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超优的企业家第二代啊。你先过来好不好,等下西蒙到了,我就说是大家一起出来逛的。”
  的确是江湖救急,我点点头,这个小家伙,好像有点惊慌失措的味道了。“你在哪里?我马上来。”
  “我们在连卡佛,快噢,姐姐。西蒙说开完会就过来,最多还有一个钟头。”
  我合上电话,看到妈妈站在身后,“妈,我出去和朋友逛街,晚饭不要等我。”看到她露出稍稍欣慰的笑容,我有点无奈。
  第 3 章
  把车停到小巷,打车到连卡佛,远远看到乔在门口对我招手。“留白,你怎么才来,我们等好久。”我微微笑,看到她身边站着的男生,对他点头。
  “这是弗兰克,刚从加拿大回来,这是留白,我的好朋友哦。”乔立刻介绍。我拧起眉头,小声说:“没有中文名字吗?”
  “我叫楚承。”他的声音,带点南方口音,很干净的嗓子,我抬起头,看清他的脸,一张典型的南方人的脸,眼神清澈,薄薄的嘴唇,有点孩子气的五官。但是它们的主人,一定是长期刻意想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所以脸上的线条显得有些平直。他正看着我,眼神淡淡的。我低下头,看着他的手——修长而白净。养尊处优!这是浮现在我脑海里的第一个词,这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原谅我的刻薄,离开我前夫,从舒适的家庭中回到社会,带着女儿重头开始,我面对一个陌生人时,已经习惯跳过服饰外表,直接观察他们的手和鞋了,这些更能让我精准地判断一个人的生活背景。说到鞋,我又低下头,他穿着一双白色的休闲鞋,很运动,镶着简洁的黑色饰带。我又抿唇微笑,这是在上海极少能见到的。这个男生,对自己一定评价甚高,如果他还有一些小小的自恋,我也不会意外的。
  “我们还继续逛街吗?”乔的声音有点刻意的兴高采烈。我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悦,啊,这个男生对她不来电,乔是那种一直对自己评价甚高的女孩子,青春逼人的乔,被怠慢了,当然不高兴。看来我的角色,今天很不讨好。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等西蒙过来吧。我很懒的人,不喜欢走动。”我实话实说。我一直是个闲散到极点的人,喜欢坐着多过站着,喜欢躺着多过坐着,如果有可能,我现在梦想是化身整日沐浴在阳光下睡懒觉的猫。
  “这里有葡京,我们去喝下午茶。”乔附和,那个叫做楚承的男生,从头至尾就不出声。只是跟着走。走回连卡佛,我在清凉的冷气中舒服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到葡京门口排着的长队。皱眉。
  “要等吗?我们还是去人少些的地方吧。”终于听到他开口说话,我如蒙大赦,转头朝隔壁那家看上去清静许多的韩式烧烤走去,我搞不懂为什么许多人喜欢人声鼎沸,喧闹嘈杂的餐厅,味道往往也不过如此。让我选择,人越少越好,越清静越好,我是那种,找到一个好地方就会去一辈子的人,而且自私到最好全世界只有我知道,并不想与其他人共享。
  乔快走两步,在我耳边低语。“姐姐,这个人,好闷的。”我回头看到他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两个后面,意态悠闲。
  “才第一次见面,你就有结论了?要谈他,也等他不在吧。”我保持微笑,我现在最大的本事,就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够保持微笑。
  “我说真的,你都不知道,这半天他就没说过超过十句话。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闷的男生,条件再好有什么用。”乔简直有些忿忿。
  我加紧脚步走进餐厅坐下,埋头于菜单中,对不起乔。不是我不想听你诉苦,但是你说的这些离我的生活实在太遥远,我给不了意见啦。
  第 4 章
  “我要生牛肉,可以了。”我合上菜单,意外地看到身边两双充满惊讶的眼睛。
  “留白,你怎么吃生的,很恶心哎。”乔瞪着我。
  “有什么问题吗?”我轮流瞪回去。“生牛肉是名菜,很多国家都有的。日本有,韩国有,西班牙还有一道马德里生牛肉色拉,很赞的。不知道这家如何,等下你们也尝尝。”
  “咦------我才不吃。”乔露出娇态。
  “不怕疯牛病吗?”楚承也开口了。
  “美食当前,我不怕死的。”我露出万事不care的表情,“生又何欢,死又何苦。”今天我是来江湖救急的,不好好吃一顿,对不起我自己。服务生端上生牛肉,鲜红粉嫩的一盘,好像这家不错,就是量有些大。我最后看一眼他们的表情,放弃与他们分享的念头,自己捧过那个大盘子。
  他们开始烧烤那些肉类,香味散开来。三个人开始沉默,半晌。到最后还是乔忍不住这气氛,开口提问。
  “不喜欢国内的东西吗?为什么今天什么都没有买?”
  “我想买国产的东西,可是今天看到的,全都是国外的品牌。这里难道不支持国货的吗?”楚承的声音有点无辜。
  “噗”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我差点把口中的牛肉喷出来。这个归国华侨太宝了吧,到连卡佛买国货。我转头看到乔和我同样莫名的表情,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火热的爱国之心这回事,我们低估海外华人的赤诚之心了。
  “你们来错地方了。”我搁下筷子。“不过这是上海,你到哪里,可能都会失望。”
  “那算了。”他好像有点不悦,我低下头继续吃。
  “很好吃吗?”他突然问我。
  “很好吃啊,要试试吗?”我将盘子推过去一点。看到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我是某种天外来客。我突然升起捉狭之心,“我没见过男生不敢吃这个的哦。”
  他居然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一脸为难,然后回答,“我真的不吃。”
  太可爱了,我心里开始狂笑。乔怎么会觉得这个人闷。
  说话间,乔的手机响起,西蒙终于到了。
  “这么晚,我们都快吃完了。”乔有些慎怪的意思。我在旁边看到西蒙擦汗,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可怜,今天看到他耸着两道蜡笔小新式的眉毛,一脸焦急地赶过来,突然觉得自己像在看一场闹剧。爱里从来没有平等,付出多些的那个,总是卑微地出现。能够找到一个势均力敌的爱人,那简直是人海茫茫,比中头彩还要难上百分。
  “买了什么吗?”打过招呼之后,打量过楚承之后,西蒙讨好地问。
  “什么都没有呢。今天好闷。”
  “要不我陪你再逛一下,让留白和她的朋友继续吃吧。”
  “这样啊,留白,可以吗?”乔对我挤眼睛。
  我在旁边微微笑,这个西蒙,也不是不聪明的阿。罢了,今天江湖救急,我救到底了。大方地挥挥手,“你们先走吧,我们没问题的。是不是?”
  这个男人,居然又露出深思的表情。我服了。
  第 5 章
  “那是乔的男友?”楚承终于开口了。我点头,不想与他就这个问题多做讨论。
  “我们吃完就散吧,我也饱了。”
  “是不是上海女生都这样?”他好像没听见我在说什么,继续他的自言自语。
  “上海女生都怎样?”我放下筷子,瞪着他。我听到过很多人谈论过对上海女生的评价,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国际人,用词不外乎开放,现实,势力,喜欢找外国人。我听过最无耻的一个是这么说的,“上海女生让我感觉很high。”今天这个家伙,又要发表什么高论?
  “嗯----- 我是说,这么不care自己身边人的感受。既然她有男友,为什么还要有目的地认识其他人,如果说有了更好的选择,是不是之前的选择就可以放弃?还有,你现在的眼神有点凶。”他摊开手,有点无辜地看着我。
  “很好,你是我见过,说话最坦白的国际友人。”我放下筷子,取过纸巾抹嘴。
  “我是中国人!”他的表情像是被冒犯了。“我从里到外,都是完完全全的中国人。”
  “请问你的护照上,国籍还是中国吗?show it to me.”我向他摊开手。
  他沉默,好像遇到了棘手的问题。这个人!我一边招手叫人买单,一边开口:“你说的这种情况,我相信全世界都有。不要因为你在上海遇到,就把它当作上海特色。我告诉你,就算这里是西伯利亚,只要有男人和女人,你就可能碰上相同的事情。”
  “你呢?你是这样的吗?”他突然冒出一句。
  “这个问题有必要回答吗?”我开始觉得没好气了,跟这个男生说话很伤脑。
  他笑一下,掏出钱包买单,然后冒出神来一句,“你面相很好,我相信你不是。”
  我大脑出现一瞬间的空白,感觉自己在和外星来客说话。为什么他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但是连起来却什么都没明白。
  “留白,你接下来有事吗?或者我们去喝点东西。”他对我微微笑,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先生,你不明白我是来干什么的吗?我只是乔叫来江湖救急的角色,现在乔已经和她的男友走了,我们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我干脆实话实说,因为我意识到,跟他说话,转弯抹角是完全没用的。他的思维很直线,大家最好不要客气来客气去。
  “可是我今天是出来认识朋友的,我刚到上海,还没有一个朋友呢。”他又露出那种无辜的表情。“另外,我昨天开车给警察抓,所以今天是坐地铁过来的。”
  “请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开始觉得云里雾里。
  “乔说你是开车过来的,如果方便的话,喝完东西,送我去最近的地铁站吧。这里有没有starbucks,我很久没有喝咖啡了。”他还是微微笑,好像我的一百零一号表情移植到他的脸上去了。
  “我只去自己熟悉的咖啡店,我的车也停在那里附近。另外,我是打车过来的。我只开自己熟悉的路,到市中心我会打车。”
  “我们也可以打车过去。为什么不把车开到这里?你不识路?”他饶有兴趣。
  “不可以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那你会觉得认识我很开心。”他从袋中抽出一张地图,“我研究地图很在行。可以教你秘诀。”
  第 6 章
  二十分钟后,我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坐在自己最熟悉的咖啡店里面,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很认真地摊开地图。
  “我认得地图。”我开始有点戒备起来。这个男生,不是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吧。我不想报以这么自恋的猜测,可我毕竟不是无知少女,这世上也不会有什么无聊男子会浪费时间在自己不感兴趣的女人身上。
  “我们在哪里?”他充耳不闻,将地图推近我。我只好投降,点出我们所在的位置给他看。
  “离刚才吃饭的地方很近啊。”他用手指滑过地图,“沿着这条路就可以开到。”
  “我不需要知道。如果要去的地方我不熟悉,我不会开车的。”
  “女生不认路的很多,如果你迷路,还可以打电话求助。只开自己熟悉的地方,那何必买车呢?”他取过我放在桌上的手机,低头打数字。“我给你我的电话,迷路的话,我来给你指路。”
  我目瞪口呆,“楚先生,我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你给我指路?”
  “我看着地图给你指路,可以吗?”他按动我的手机,直到他手机铃声响起。
  “我不会打给你的。”我拿回自己的手机,“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无论是迷路还是其他情况,我都会自己解决。”
  “那么我来打。”他斯条慢里地开口,“留白,你还是单身的吧?我可以和你约会吗?”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电话接通,茉莉软软的声音响起来。
  “宝宝,在做什么?”
  “嗯,妈妈很快就回来了。你先洗澡噢。”
  “乖,拜拜。”我合上手机,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表情。很多次了,那些满腔热情的男人,在知道我的真实情况之后,脸上表情改变之快,后退步伐之迅速,让我叹为观止。
  “那是你的女儿?”他不再微微笑。
  “是的,我有个小女儿,三岁了。”
  “那么她的爸爸呢?”
  “我一年前离婚了,明白吗?所以,我不是你适合的对象,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当作没听见。现在你还要和我喝咖啡吗?”我不由自主地语速加快。
  他一脸深思,完全没有回应。我才认识他半天,就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多次深思的表情,这个人习惯什么事情都要经过如此漫长的思考才能做出反应的吗?我现在不觉得他的表情好笑了,我拿起包起身。
  “对不起,我女儿还在家里等我。我今天不能送你了,先走一步。”不等他回答,我便向外走去。没关系,留白,我对自己说。这些事情,你见得多了,没关系的。回家就可以抱着茉莉睡了,快回家吧。
  第 7 章
  凌晨三点,突然醒来。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有冷气机微弱的声音,还有另一间房隐约传来父母的鼾声。在被子里蜷起身子,突然感觉无限凄凉。都怪那个叫楚承的男人,我已经很久没有半夜醒来了。而且一旦醒来,就怎么都难以再次入睡。夏日还好,如果是冬天,会不由自主地无限怀念身边有一个人相伴的日子。即使只是醒来时听到身边人呼吸的声音,即使只是为了那一点点肌肤相贴的温暖,意志力稍差的人,只是为了这些,就可以不顾自尊地想留下身边的人。
  什么都不要想,留白。我睁着眼睛,等待天亮,现在是夏天,凌晨五点不到,天就会放亮了。我有经验,等天亮了,这些脆弱的念头就会随着阳光一起走开的。等天亮了,一切就会好的。
  “姐姐,昨天后来怎么样?”每次打开电脑,最先跳出来的一定是乔的问候。
  “有什么怎么样,你就把我丢下一走了之,我们当然是吃完就散了。”我不想多谈论昨天的事情。
  “我知道,楚承这个人真得很无趣的。可是他的条件也是真得很优。你不知道,他和我一样大,但是他们家噢,在加拿大做房地产生意的,超级有钱。我们很难遇到这种有钱人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回想昨天,原来这个男生,只有26岁,26岁的男人,什么都是新鲜的年龄,这样的人的世界,离我太遥远了,根本是两个星系。
  “他没有留你的电话吗?”乔在那边挤眼睛,“我看到他很注意你哦。”
  “怎么会,我和这种人,最多是一面之缘,以后没机会再联系的。”我合上电脑,打算去健身。
  “茉莉,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去游泳?”
  “不要,我和外公外婆一起去挖沙。”茉莉从客厅跑过来,仰着雪白的小脸,提着一兜挖沙工具,向我献宝。
  “不陪我哦,妈妈一个人呢。”我笑着蹲下身子,做势拧她。她咯咯地笑做一团,我突然抱紧她,把头埋在她肩膀上。
  “怎么了,妈妈?”她软软的声音传过来。
  “没什么,让妈妈抱一下,我爱你,茉莉。”
  “我也爱你,妈妈。”
  做完一个小时的瑜伽,我走到休息区一边擦汗一边选杂志。手机响起短信的声音,我随手打开,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是楚承,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想跟你聊聊。”
  楚承?我脑海当中立刻浮现的,是他一脸深思的表情。他这个一百零一号表情给我印象深刻。这个人又想跟我谈什么?我还以为昨天告诉他我的情况之后,他就会像偶尔造访我这个世界的外星人口,萍水相逢,再不相聚了。毕竟我和他的距离,也相差太远了。
  信号又响起:“我在昨天我们分开的地方等你,你什么时候可以到?”
  我瞪大眼睛,不是吧。这个人怎么自说自话到这个地步,他没有想过我会不去吗?还是这种男人自信心爆棚,觉得只要是个女人,他勾勾手指就会向他飞扑过去。
  我拨电话,决定和他说清楚。电话接通,他的干净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留白,你在哪里?”
  “我在健身,还没完。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等你,有话想当面跟你说。”
  我翻白眼,虽然认识这个人不过第二天,但我发现自己已经很适应他处事的方式。他是那种根本不管其他人的想法,自己决定的事情就照自己想法做下去的人。而且虽说他是个中国人,但是察言观色这种高难度的能力,这个人绝对没有。难道他没听出来我话里的意思,就是我不想见他吗?
  “我很累,健身完只想回家吃饭。”我只好也直接了当,不用和他客气了,他听不懂。
  “你在哪里健身?或者我开车来接你?今天我有开车,健身完就吃饭,会肥。”
  “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很重要吗?”我服了,跟这种人说话,是一种折磨。
  “很重要,可以吗?”
  “算了,我半个钟以后会到那里。你等着吧。”我投降,既然他如此坚持,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去听听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也好。
  第 8 章
  把车停到熟悉的角落,我拉上手闸,拔出钥匙。这是一个高级住宅区边的小巷,一直是静悄悄的,偶尔有孩子和老人走过,夏日的浓荫下,弥漫着淡淡的树叶的味道。我坐在驾驶座上发呆,为什么我会答应再见他。我不想欺骗自己,这个叫做楚承的男人,对我有莫名的吸引力。我对他有感觉,心里有些蠢蠢欲动。否则昨晚,我也不会半夜醒来,沮丧莫名。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未婚的单纯女子,现在一定是心中充满喜悦,去赴这一个约会。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这感情世界的潜规则。他年轻俊秀,出生富贵,是所有女人眼中的钻石级男人。我呢,已经到了盛极而衰的年龄,离婚带着茉莉,虽然表面看来衣食无忧,其实心里清楚,只是挣扎求生,不愿让自己沉沦而已。他要和我说什么?有什么意义,我和他,是两根平行线,永远不可能有交叉,也不会有任何结果,那何必有什么瓜葛?徒增自己的烦恼。做人,有时免不了被人羞辱,但是明知不可能,还去自取其辱,又何必呢?一瞬间,我心灰意冷,只想开车离去。却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车厢中响起。
  “留白,为什么不下车?”他的声音好像很近。“你不是想逃走吧?”
楼主我是怪兽我会瘦~
宝宝11个月LV.3
  我仓皇回头,看到他慢步从巷口走过来,脸突然红了,好像大学时想从教室后门提早溜走,却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你怎么知道我车停在这里?”我开车门下车,有点尴尬,没话找话说。
  “我在café看到你开车过来,转进这个小巷。真是个好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们去吃饭吧,我现在很饿,你来得太晚了。”他一连无辜地看着我,好像全是我的错。
  我叹息,一个男人如果擅长于对女人露出这种表情,那他在感情路上一定一帆风顺,很少有女人会拒绝得了。“想吃什么?我刚健身结束,你刚才说的,健身完吃东西,会肥。”
  “有什么建议吗?我才来上海,一个月都不到。你指路,我开车。跟我去取车吧。”
  我瞥了他的侧脸一眼,要我选?突然有点坏心眼,“我们去吃日本菜吧,华亭宾馆的火烈鸟,Saximi做得很正。”
  “好啊,告诉我怎么开?”他带我走到咖啡店前,打开一辆商务车的车门。“你经常去吃吗?”
  我暗骂自己无聊,人家是富人,怎么会在乎你这点小心思。坐上他的车,我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告诉他地址,打电话定位。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地址电话:“你习惯把餐馆都记下来吗?看上去有很多。这些你都去过?”
  “不,只是习惯。大部分是随手记下的,去过的地方,我会打分。”
  “这家是三颗星,分数很高。上面那家就只有三角,是不是因为味道很烂?”他指点着。
  “不是,因为在那家吃饭的时候,茉莉被汤烫到。”我合上本子,不想让他多看。
  “你有很多属于自己的符号阿。”他微微笑。我有记录每天发生事情的习惯,不过在本子上都是简简单单的符号,只有自己能懂。我还有更荒谬的习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写mail到自己的邮箱。可是这些都是我的秘密。为什么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老是让我不经意讲出自己很隐秘的一面。
  “你的女儿叫做茉莉?”他语气淡淡的,“很好听的名字。”
  我戒备地看着他。
  “你对我说的话,让我很吃惊。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一直在想着那些话。”他并没有等我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留白,你很有魅力。懒懒的,好像万事都不care的样子。说起美食,头头是道。又很维护自己的朋友,一说到你不爽的事情,表情就变得剑拔弩张,真得很可爱。你从一开始,就吸引我。虽然讲话有点尖锐,其实你心里是很柔软的。我说的对不对?”
  我哑口无言。只能愣愣地坐在旁边。
  “你跟茉莉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柔,和跟我辩论上海女生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么甜蜜, 可是这种甜蜜, 普通朋友是看不到的。我没有和单身妈妈交往过的经验,不知道在国内其他人会怎么想,但是我真的不在乎那些。我今天约你出来,只是把昨天的问题再问一次,你愿意和我约会吗?”
  第 9 章
  我的大脑一片晕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餐桌前坐下的。留白,你清醒清醒,另一个我在心里大叫。不要因为这个男人的几句话就发花痴,你不是什么灰姑娘,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灰姑娘。可是,我内心无限挣扎,我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享受到这种感觉了,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知道了我的真实情况之后,在我面前坦荡荡地说自己不在乎,要求与我约会。现在他就坐在我面前,低头看着菜单,年轻俊秀的脸,神态自若。人说富贵养人,我是相信的。一般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绝不可能像他这样意态悠闲,万事安然的样子。三十不到的男人,大多数浮躁不堪,为了不知所云的事情庸庸碌碌。三十以上的,又被岁月摧残得油滑过头。如果说我完全没有心动,那是在骗鬼。可是,如果明知没有结果,还要开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留白,你在想什么?”他合上菜单看着我。
  “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跟你说过。我已经28了,比你大。你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他睁大眼睛,瞪着我,半晌以后才开口:“留白,你真狠。”
  “怎么了?”我突然觉得心情稍好,也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给他看。
  “你怎么可以,在短短的两天之内,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这么让人震惊的话。第一次见面,就吃生牛肉的你,我要求和你约会,就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你的女儿,告诉我你离过婚,带着孩子。让我失眠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问你一次,你居然回答我你比我还要大两岁。你还有什么没说的,一起说完吧。”
  “没有了,我都说完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委屈,让我不由自主笑起来。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下意识地开始躲闪他的眼神。
  “你应该知道,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最好的选择,也就是做对普通朋友。至于其他关系,不应该发生,也不会有结果。我这么说,你够明白吗?”我压低声音。
  “我不明白。”他叹息,“留白,你刚才笑了,你的笑容,好温暖。”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回答?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好像被撞击了一下,酸涩难当。我不是那个一直保持微笑的留白吗?可是那层笑容,有多虚浮,只有我心里知道。真正的笑容,已经离我远去很久了,现在这个男人,说我笑得好温暖。怎么办,我好像变得软弱了,这个男人,实在太危险了。
  “我不想再来一次了。一个人被抛下的感觉,太痛苦了。”我喃喃地说,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懂。
  “不开始,怎么知道会不会有结果。这世上还有人吃饭的时候被噎死,但是因为这个,我们就不用吃饭了吗?”他对我笑,“不用害怕,留白,你把自己关起来多久了,试着出来透透空气吧,这个世界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我为他的话晕眩,事情好象向我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开去,残存的理智还在挣扎,可是我的心,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我向他软弱地点头,看到他的笑容突然加大,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结束了。
  第 10 章
  这天晚上,我彻夜失眠。脑海里不断回旋楚承所说的每一句话。半夜十二点,短信声突然响起,我打开手机,看到他传来的话:“r u sleeping? Can I call u now?”
  我瞪着手机屏幕,迟疑。这个男人,有点疯狂啊。没等我迟疑完,音乐声就响了起来,接通电话,他的声音传过来,那干净的南方口音,在夜晚听来有点柔软。
  “留白,你接电话好快,是不是还没有睡?”
  “被你的短信吵醒,怎么睡?”我嘴硬,不想让他知道我辗转反侧到现在。
  “我才躺下,很想念你。”他说话直截了当,我无言。但是心里微笑,有人说想念你,这种感觉,很好啊。
  “明天我们约会吧,一起去吃潮州菜,你知道上海哪里有正宗的潮州菜馆吗?”
  “为什么是潮州菜?”我有点诧异。
  “因为我是潮州人啊,我老家在汕头,听说过吗?”
  自说自话的典型人物,我笑起来,“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潮州人啊,幸会幸会,我平生第一次和潮州人打交道。”
  “幸会?”他有点糊涂,“什么是幸会?”
  “就是有幸和你认识啊。”我微笑,半夜在电话里东拉西扯,好像当年初恋的时候,简直离我有几个世纪遥远了,可是那种温暖的感觉,好像要从心里笑出来。
  “啊,是我有幸和你认识。”他也笑了,“明天不要忘记与我的约会。”
  “嗯,再见。”我合上电话,突然觉得倦意袭来,浑身懒洋洋的,这夜,我睡得无比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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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照例睡到日上三竿。睡懒觉是幸福人的专利,特别是当外面烈日炎炎的时候。茉莉软软的小手将我推醒:“妈妈,起来啦。”
  我翻身抱住她,嗯,到底是我的女儿,小身子又香又软。想到今天还有的约会,我突然坐起来。起身打开衣橱,对着衣服思索起来。穿什么呢?衣橱里尽是黑白灰,平日只是随便抓一件套上身,今天突然踌躇起来,如果穿连衣裙,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刻意,但是如果穿得太过于随便,只是T恤牛仔,潮州菜馆,天哪。
  突然听到妈妈的声音,“留白,你怎么把衣服堆得满床都是。”
  我低头一看,果然,床上铺满了我抽出来的衣裙,茉莉坐在旁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莫名地看着我。突然觉得脸有点红,我强作镇定,一件一件将衣服挂回,“没什么妈,我今天要出去吃饭,想挑件衣服穿。”
  “你平时吃饭没这么隆重过啊,留白,今天是什么人约你吃饭?”妈妈来了兴致,追问到底。
  “只是见过两次面的普通朋友而已,没什么。”我不想多说。抽出牛仔裤套上身,还是穿得随意点,何必呢?只是一顿饭而已。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提包走出小区大门。路口静静停着一辆商务车,我走过去,看到楚承坐在驾驶座,方向盘上还放着摊开的地图。我拍拍车窗,他从里面伸手过来,替我打开门。我坐进车里,我们俩同时微笑。
  “留白,你们家这里的地形,真得很复杂。”他举起手里的地图,“这些路口,让我绕了好大一个圈。”
  “据我所知,你不是说自己是一个认路很有一手的人吗?”我打趣他,“这些小路,怎么难得到你。”
  “可是地图上没有标出来,这个方向是单行的啊。”他将地图移向我,指点着。我闻到他身上穿来的淡淡香味,干净的青草气味。一向觉得男人用香氛是很女子气的行为,可是在他身上闻到这样干净温柔的味道,竟然让我感觉非常受用。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骂自己没用。留白,你白活了,活到这个岁数,竟然被男色所迷。
  第 11 章
  结果去了我唯一认识的潮州酒楼。在商厦的顶楼,开了多年,菜单都有些磨旧了。楚承熟练地点菜,然后夸赞这家的卤味做得地道。潮州菜味道清淡,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吃下去很多。吃完下楼上车,他熟练地将车转上高架,“留白,我们去看夜景。”
  上海的夜,繁华如斯。吃得过分饱足,坐在冷气充足的车上,高架两边是辉煌灯火,一片片被抛在身后。平日很少有机会坐在车上左顾右盼,都是我开车载着一家老小,突然有这样放松的机会,只觉得舒畅无比。看出去的景色,都和平时两样。他熟练地将车驶入隧道,穿过车流,到浦东出口时,眼前豁然开朗,我忍不住赞:“好美。”
  “我觉得这是这个城市最漂亮的地方了,这么繁华,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比美。”他握着方向盘,转向江边,“上周和我叔伯们来这里看过,印象深刻。我们去江边看风景吧。这里是不是有一条滨江大道?”
  滨江大道?我笑了,上海最著名的情侣集散地之一,我不知多久没有到过这么浪漫的地方了。和他在一起,好像总是做些我许久没有做过的事情。
  的确是个好地方,江风习习,六月的上海,还没到酷热的时候。两岸一片灯火辉煌,身边走着这个初识的男人,一侧头,就可以看到他时时专注望过来的眼睛。他的眼睛,并不是男人细长式的性感,大大的,略圆,深刻的双眼皮,眼神清澈,稍稍有些孩子气。一张孩子气的脸,露出这么专注的表情,并不高深莫测,一目了然,让人感动。我有些目眩,回避他的目光,走到江边双手放到铁索上,指着对岸的灿烂灯火:“不是要看景吗?为什么净看着我。”
  身后没有回答,突然肩上一热,是他的手紧握上来,耳边响起低低而灼热的声音:“留白。”他只是叫我的名字,就在耳边,那淡淡的青草气味突然变得浓重,将我整个包裹。心里其实清醒,只是叫了我的名字而已,但是身体完全背道而驰,软弱得好像刚刚酩酊大醉。这个男人,像一块磁石,叫我方寸大乱。他的唇贴上来,那么烫,越发觉得自己皮肤冰凉,恍惚间,两个人的身体已经紧紧贴在一起。“留白,”他又叫了一声,声音里诸多挣扎,“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想紧紧抱你,你身上有魔力,有魔力。”
  我整个胸腔突然饱涨,好像过熟的浆果,只要有一个小口,便会全然漫溢出去,眼角发涩,不是吧,不是真的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好像是心里在说给自己听,其实是说出来了,因为听到他回答:“是真的,留白,是真的。”转瞬间,我的身子就被翻转过去,他的唇,狠狠地吻下来。四周的一切突然远去,那么多人,江上的汽笛,情侣的低语,孩子的笑声,都没有了。世界变暗了,那个小口被打开,胸腔里酸甜的感觉流泻出来。好像只是一瞬,又好像过了许久,他的唇慢慢离开我,垂首看了我一眼,又更用力地吻上来。“竟然是你,留白,这么多年,我等到的竟然是你。”
  不是真的,那酸甜漫溢的心里,最深处竟然是一片凄凉。这男人对我有强烈的感觉,就像我对他一样,他说这么多年,等到的竟然是我,可是没有谁是另一个人的天长地久。我和默然,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想过会爱上另一个人。他先离去,我不再是他的一生唯一所爱。楚承的出现,是来告诉我,就连我,也会忘却过去,又一次对另一个人产生这么强烈的感觉。如果是这样,那无论男女,只要向前走,谁都不会是对方的一生唯一。我在这个时刻,居然会有这么凄凉的感觉,好像眼前注定看到的全是悲剧,前路毫无喜乐。
  第 12 章
  七月的中午,呆在熟悉的café,等他的电话。懒散是幸福人的专利,我心安理得地窝进沙发中,二楼是落地的玻璃幕墙,百叶窗的缝隙中,看到窗外白晃晃的阳光,铺天盖地,街上行人稀少。道路两边是枝叶繁茂的梧桐,它们和我年龄一样大,年深日久,因此每年夏天,整条路陡浓荫密布,阳光照射下来,只是丝丝点点落到路面上。Café里非常安静,背景音乐是若有若无的爵士,听得熟透。墨绿色的绒面沙发,丝丝冷气,面前的蛋糕只吃了一口,咖啡里的冰块已经有些融化了。
  老板走上楼梯,笑了:“他迟了。”
  我斜了他一眼,这个瘦长个子的台湾男人,一年四季穿着件黑色的衬衫,带着金边眼镜,手指瘦而细长,因有些怪异的洁癖,每次收钱的时候,都有些嫌弃的神色,被我笑过好多次,嫌钱脏还要收,弄得自己像学究多过咖啡店老板。但是他也有优点,每次来都知道我要些什么,从不用我多说一句,而且是个安静的人,人到了一定年龄,就喜欢固定的地方,固定的人,坐下就可以完全松弛下来,我不喜欢动脑。可是最近,他的话有些多了。
  “我来得早了。”其实不想解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回答了他。“困了。”
  “那你睡吧,反正还早。”他露出微微的笑意。我索性把脚团上沙发,侧头睡了。真得有些困,这样的生活,是要被那些勤奋工作的人唾弃的吧。唾弃吧,我心里自嘲,我已经很久没有生活目标了。
  睡了许久,突然感觉有人盯着我看,挣扎醒来,抬起头,非常意外地,看到楚承的脸,他垂着头,不知为什么,眼睛睁得那样大。
  “你来啦,送你爸爸去机场了?”我低头看表,睡了很久,一个多小时了。
  “为什么不开手机?”他声音闷闷的。
  我诧异地取过手机,看了一眼,没电,屏幕一片黑暗。
  “我联系不到你,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就坐在你身后。一个小时了,正想走,才看到你。”
  我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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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么小,团在沙发里,这沙发又在角落,什么都看不到。我就坐在你身后,居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刚醒来的脑子还有些混沌,我只能维持抬头的姿势,傻傻看着他,他是在生气吗?这些话,是因为等得太久不耐烦了,才这么说的吗?
  “我手机没电了,没注意到。你在生气吗?”我把手机递给他,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是无谓,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突然伸手将我从沙发里拉出来,百叶窗缝隙中的阳光从他脸上一晃而过,“不是生气,只是怎么也联系不到你,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空的。突然看到你这么安静地睡在沙发里,身子团成一团,我从没看到过你睡着的样子,很漂亮。”
  我答不上话来,嘴巴微张,只是看着他。半晌,吐出一句话:“那现在,我们去哪里?”
  他低低笑起来,抓过我的手,下楼:“当然去吃饭,我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呢。”
  下楼看到黑衬衫的老板,低头在那里故意忙碌,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明知他来了,却不叫醒我。想走过去,但是手被楚承抓得紧紧的,这么紧,走到阳光下,手心的热度传遍全身,这感觉,熟悉又遥远,多年前,也有过的,心底花开的感觉,居然有生之年,我又体会到了,居然。
  第 13 章
  结果两个人,手拉着手,走过浓荫密布的街道,只是去吃了一碗面。日式的小店,午后的店堂稍稍有些冷落。他确实是饿了,吃面的时候,希里呼噜的。好像第一次看到他这种样子,和坐在高级西餐厅中熟练使用刀叉的时候完全不同,可是真实得可爱,汤面的热气蒸腾上来,他开阔的额头正对着我,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不觉,我看得入神。
  楚承抬起头,笑容浮现:“你在看着我傻笑吗?留白。”
  我一惊,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嘴硬地回答:“怎么可能,你有什么好看。”
  他放下筷子,有些夸张地捂住胸口,“没什么好看?留白,你真伤我的心。我还以为你是有些喜欢我的。”
  我呵呵笑起来,“你没有说错,我喜欢你,被你的美色所迷,满意了吧。”
  他眼睛突然闪亮,“留白,你说喜欢我?”
  本是玩笑话,但是被他的表情镇住,我竟然一句话都回答不出来,一瞬间,脸热辣辣地烫起来。不用照镜子都可以知道,我脸红了,心里骂自己没用,怎么在他面前,总是像个傻瓜,什么反应都不像平时的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突然听到闷雷声,一转头,窗外已经是乌云密布,瓢泼大雨,上海夏天的特色,午后雷阵雨。
  “下雨了。”我喃喃说。
  “不喜欢下雨天?”
  “不,很喜欢。小时候楼下是集贸市场,突然下大雨的时候,趴在窗前,可以看到很多人忙碌着收拾东西,推着车飞快地消失。看到别人这么慌乱,会觉得自己在屋子里,特别的幸福。”
  他笑,“听上去有些幸灾乐祸啊,留白。”
  “那你的下雨天呢?”我瞪他。
  “这样的下午,当然是呆在家里,听着大雨的声音,顺便睡懒觉,或者,听音乐看碟也是好的。”他说的理所当然,手放在桌上。我和他,都是幸运儿,没有为了生计奔波过,雨天带给我们的,尽是些美好。我垂着眼睛,看着他的手指,窗外是哗哗的大雨声,气势磅礴,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那些零落的行人,抱头跑着。可是在这里,干燥而舒适,只有他的手指,在我眼前,白净而修长。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小巷里是我的老家,家里有音乐,还有很多原版的老片。”
  没有抬头望他,想必自己的脸,还是红着的。那只手伸过来,摸我的头发,他的声音,低而柔和:“这么好,留白。”
  跑到家里的时候,两个人全身都淋透了,这个小小的公寓,我自己都很少来。老式的大楼,年份已经久远,走道里暗沉沉的,要从包里掏出钥匙,空闲的那只手却仍旧被他紧紧攥住,潮湿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好不容易打开门,一闪神,门已经被他用手合上,随即唇上的柔软压了下来,我不由后退一步,嘭的一声,背靠到墙上。身体被他的手紧紧圈住,灼热的,他在说话,因为唇齿相交,声音模糊而压抑,听不清,依稀是在念我的名字,“留白,留白。”
  一切突然变得顺理成章,我们像两只饥渴已久的野兽,全凭本能行事。这公寓这么小,他抱起我,轻而易举地找到卧室,我们倒在床上,喘息着,剥去对方身上的累赘。他年轻的身体,在微暗的空间里好像发着光,门窗紧闭的房间,变得一片凌乱,我们纠缠在一起,好像久别重逢的情人,对方的身体,全然陌生的,可是却奇迹般地感觉熟悉,他进入的时候,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唔咽。好像被填满的,不只是身体,被填满的,是那些数不清的独自醒来的凄凉夜晚,那些一个人在车里默默流泪的早晨与黄昏,还有那些心口上破碎已久,久到以为谁都看不出来的伤口。
  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发着光,紧紧地盯着我,撞击一下比一下剧烈,久违的快感螺旋般越放越大,身体的愉悦让我晕眩,他的声音在高潮即将到来的喘息里撞进我的耳膜,“留白,我爱你,我爱你。”
  爱我,他在说爱。晕眩感突然散去,我睁大眼睛望着他,咬字清晰地说:“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激情并射的那一刻,他在我身上颤抖,然后回答了我。
  第 14 章
  周日的下午,和明慧约好,在正大广场碰面,喝茶聊天。把车停到地下车库,一片闷热。不由加快脚步,往商场通道走去。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片清凉涌来。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坐电梯直上五楼,走进餐厅,临江的座位上,明慧早已坐在那里,在看杂志。
  我坐下来,叫饮料。明慧盯着我的脸说:“留白,你气色真好。谈恋爱了吧。”
  我眯起眼睛笑,“看得出来吗?”
  “你是说真的?”她来了兴致,放下杂志,身体前倾,凑了过来。“老实交待,什么人这么厉害,让你下凡尘了。”
  我简单汇报情况,三言两语,尽量诚实。讲完之后对面半晌没有声音,然后只听到她倒吸一口冷气,声线都提高了:“你够可以的阿留白。这种八点半港台剧里面的人物你都能够遇到,还能把他手到擒来,太厉害了。”
  我捂住嘴巴,避免自己笑出声来:“让你受惊了,呵呵。”然后稍微正一正颜色:“那么你呢?现在情况怎么样,有心情约我出来喝茶,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她摊摊手,表情复杂:“就这样呗,两边父母都知道了,现在他反而没精力和我闹了,要与两老斗争呢。”
  “哦。”我不知怎么接口,这个过程尽是凄风苦雨,不是身陷其中的人,是没资格发言的。
  “没事,”她反而笑起来,“大不了和你一样,你可要混好了,给姐妹指一条明路。以后就算自己过了,也能像你学习,重新走出更灿烂的一片天。”
  我不笑也不行,“你就贫嘴吧,还以为是在公司里作报告哪。”
  其实我心里知道,明慧根本不必害怕,她家里背景雄厚,父亲是那个郊县数一数二的人物,两家结合,是门当户对,双方千挑万选的结果,家族的力量,这时候会显出巨大的威力,这种婚姻之牢固,是平常人家很难想象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最后恢复单身,回到自己家中,还是可以得到最好的生活保障,娘家有靠,总是好的。
  “现在是热恋吧,瞧吧你美的。”
  我坦然点头,“的确是很喜欢他,就想和他呆在一起,不做什么也好,只是看到就欢喜。”多年的老朋友了,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把真实感觉,说给她听。
  明慧有些动容,“可是留白,你们想过将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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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来。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地问我。我一时沉默。我和楚承的将来,想过吗?躺在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四肢纠缠,好像要融成一个人。在那些甜蜜到恍惚的时刻里,我一定是偷偷想过的吧。可是只要稍稍清醒,那些微的念头就会烟消云散了。我是谁?每每望着镜子,都会这么问自己。如果我还是多年前那个蓝衣白裙眼神清澈的留白,我一定会心心念念想着和他的将来,但是现在的我,怎么掩饰,都掩饰不掉眼底的一线苍凉。人要有自知之明,才能避免自取其辱,和他在一起的快乐已经是难能可贵,将来是如此沉重,我如何负担得起。
  “没想过,”我老实作答,“我不敢想。”
  她叹气:“那你就这么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理?留白你怎么一点都没变,从来不为自己打算。”
  岂止是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理。我把玩手中的手机,“明慧,我的想法,你不会懂的。”
  “我猜都猜得到。你一定是被动得要死,深怕别人以为你是死心塌地缠着他,每天缩在家里等电话,人家没声音你就一定保持沉默,是不是?”她喝了一口茶,继续数落我:“留白,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一个需要女性主动的年代,否则到最后你谁都留不住。矜持的淑女已经过时了,万一遇到死缠烂打的竞争者,怎么办。你怎么不吃一堑长一智啊。”
  竞争者,往事突然清晰地浮上来,当年躺在身边的男人,整夜攥着他的手机。半夜都有频繁的消息震动声传来,不知是为什么,明知是怎样的情况,却不愿意夺过来看个究竟。妻子,不是应该被保护的吗?为什么到最后却被最亲爱的人伤害。看了又如何,这个男人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除了放他走,你还能如何。我已经是被那样毫无怜悯地撕碎过自己的尊严了,现在与楚承在一起,既然心里明白是没什么将来可言的,至少在自尊上,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要留在你身边的人总是留在你身边的,如果他不联系你,当然是不想见你,我联系不联系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男人也需要感觉自己是被你需要的嘛。”明慧瞪我。
  我呵呵笑起来:“没办法,我天生主动不起来。你知不知道恋爱中的女人最悲哀的对白是什么?”
  “是什么?”
  我作出打电话的手势:“你在干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打电话给我?啊?最近太忙了?哦,那好,等你忙完了要联系我哦。”
  明慧扑哧笑起来。我正色道:“有什么好笑,以后茉莉长大了,我一定要让她记住,所谓忙就是shit。一个男人真的想你,忙得要死也会抽时间和你联系,和你在一起的。手机没电了他们会打公用电话,没有电话他们也会跑到你家窗下对你叫两声我想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慧举手投降,指着我桌上开始唱歌的手机说:“那你接电话吧,我知道你现在的男人一定不忙。”
  第 15 章
  “留白。”楚承柔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不由自主微笑。人的本能吧,与心爱的人讲话,语调会与平时全然不同。就算是一声短短的问好,也会不由自主折绕出几个弯来。“你在做什么?”
  “和朋友下午茶呢。”我低声回答他,不去理睬对面明慧的鬼脸。
  “这么好,我们家在上海买了房子,今天和我爸还有叔伯们带装修公司过来看看。我正在太阳下晒着呢。上海真的好热。”
  “在哪里?”
  “这里好像叫青浦吧,很漂亮,屋后还有很大的一片湖,下次我会带你过来看看,好不好?”
  我心里叹息,真奢侈,在寸土寸金的上海,他们家居然还能坐享很大的湖。比起小巷里的那个寒酸的小公寓,这个人的生活,离我实在太遥远了。
  “好不好?你需要考虑那么久吗?”
  “好的,当然好。”心一下子又一片柔软。跟我讲话,需要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吗?害得我每次都顾不上分析他说些什么,只会附和。
  “今天我回到家会很晚了,可还是很想见你,怎么办?”
  “改天好了,也没有那么急,我们不是昨天还在一起。”
  “可是我每天都想见到你,真奇怪。”他声音轻轻的,像是在撒娇。那些甜蜜纠缠随着他的声音悄然浮现,我的脸又克制不住地红起来:“不和你聊了,我的朋友还在呢。”再这么对答下去,我会被明慧笑一辈子的。
  合上手机,毫不意外地看到明慧促狭的笑脸:“也没有那么急,昨天还在一起。天哪,留白,你们也太难舍难分了。”
  “你就饶了我吧。”我端起茶杯,笑了。
  和明慧分手,回到家已经是9点。茉莉正在看卡通,雪白的小脸尽是专注。我放下包,抱起她,“有没有想妈妈?”
  “有啊,”她咯咯地笑,嘟起嘴亲我的脸。
  说话间手机响起来,我伸手往包里掏去,打开一看,是楚承。
  “留白,下楼来。”
  “下楼?”我如坠云里雾里。
  “是啊,快到你家楼下了,你下来吧。”
  我合上手机,匆匆跟父母交待了一句,就在他们诧异的眼光中跑下楼了。电梯门缓缓合上,照出我一脸晕红。我摸着自己的脸,心里深刻地批判自己。留白,你完蛋了,居然对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生发花痴,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欢喜成这样。要矜持,懂不懂,矜持,这么多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你还要不要自己这张脸了。话虽如此,可是出了大门,看到他走出车门,就是满心欢喜,不能自持,原来一切表面功夫,在喜爱的人面前,都是假的。只要看到他,会有自然反应,嘴角不由自主弯起来,心里暖洋洋的,就算什么都不说,也相看两不厌。
  第 16 章
  我坐进他车里,一片清凉,心情出乎意料得好,因此声音也是轻快的。“这么晚还过来,想我了?”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发动车子,轻巧地转上街道,往前开去。街边的路灯明暗交接,透过车窗映在他的脸上,那有些孩子气的五官落在明亮和阴影中,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敏感如我,立刻察觉到不妥,保持沉默,绝不是他平时的表现,“出什么事了?”我收起笑脸。
  “留白。”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
  “陪我去看看夜景。”他回过头去,避开我的眼神。车子上了高架,因为晚了,车辆不多,他的车速越来越快,我心里有些忐忑,车厢里一片安静,他的手突然伸过来,将我放在身侧的左手攥住,两人的手心,都是微凉的。
  一路顺畅,其实只花了十多分钟,车便穿出隧道,但是在我感觉,却像过了许久,他把车停在路边,四面都是新建好的住宅楼,绿树浓荫,路边是大片草坪,艺术感的路灯投下淡淡的晕黄光线,街上毫无行人,黑夜中高高耸立的大楼透出点点温暖的灯光。走出车外,仰望天空,居然可以看到点点星光。
  “这里感觉如何?”楚承也下车来,我们两个靠在车门上,夜风凉爽。
  “不像上海,让我想起香港的沙田,虽然在繁华的市内,但是难得的是还能有这么安静舒适的居住空间。如果能够住在这里,一定会很恋家。”我老实回答,看到他嘴角微微扬起。
  “今天离开别墅,我们到这里来看了几栋大楼,想买下来做投资,你觉得如何?”
  “我?”我诧异地看着他,“这些事情,询问我的意见?”
  “本来是想在购买地皮做开发,但是需要的资金太大,家族也不想冒这么大的风险,买现成的整体楼盘,可能更稳妥一点。”他自顾自说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看着他的侧脸。
  “楚承,你真得是要跟我说这些吗?这些离我太遥远,你让我怎么给意见。”
  他转过身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留白,你不想了解我的背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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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背景?你们家是大家族,从加拿大回到上海来投资作房地产。是不是?乔有跟我提过。”我有些不能理解他的问话,“说到乔,这个家伙自从在一次聊天中知道我和你开始约会,就从此消声灭迹,我还在想她跑到哪里去了呢。”
  “今天她有打电话给我。”他的回答让我意外。
  “她怎么说?”
  “你真得想知道吗?留白。”
  我攥起眉头,盯着他的眼睛:“楚承,两个人的关系,如果连坦白说出心中想法都做不到,那是不可能维持下去的。”
  “留白。”他突然把我抱紧,“你是喜欢我的吧。”
  我被他声音里的焦虑吓到,本能地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腰,“究竟怎么了?楚承,乔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说给我听啊。”
  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闷闷的:“你先回答我,留白,你是喜欢我的吧,并不是和我在游戏。”
  “游戏?”我心里瞬间火起,挣扎出来仰起脸:“我和你在一起,你觉得是游戏吗?如果要有这样的担心,也应该是我吧。”
  “你不要生气。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会的。”看到我这么激烈的反应,他眼睛里流露出真切的惶恐。我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猜测,然后冷笑:“是不是乔对你说,我看上的不是你,看上的是你的钱,是不是?”我后退一步,拒绝他伸过来的手,“别人会这么想,也是很应该的,毕竟我只是个离婚带着孩子的普通女人,怎么可能配得上你这样的贵公子。”
  “不是的。”他无视我的挣扎,执意将我抓紧,“你不要这样,留白,别这么敏感,好像浑身都插满了刺。你对我,总是淡淡的,让我猜不透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别人说了些什么,我都不在意。我只要知道,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喜欢我这个人的,就好了。就算你喜欢的是我的钱,只要你在我身边,也好啊。”
  我的手被抓得生疼,但是心底的羞辱感却一点点淡去。这个男人,在意我,我感觉得到。他出身富贵,和我有云泥之别,连我自己都不能想象,能得到这样一份感情,我又怎么能怪别人讥讽我的痴心妄想。我心里总是忐忑,不敢争取,唯恐失去,这样的我,一定让他患得患失,心中煎熬吧。想到这里,我不由叹息,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
  “你错了,楚承,我对你,不是喜欢。”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僵硬,我微笑:“我爱你,你不知道吗?”
  身体被突然紧抱,双脚简直要离地而起,他找到我的嘴唇,用力地吻下去。楚承,我心里缠绵酸楚,我爱你,我这样放开一切,说出我心中所想,可是我真的害怕,越是幸福的时候,越是害怕,我怕没有天长地久,我怕你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怕无论怎样的爱欲纠缠,到最后都只剩下我一个人默默回忆,这些,我能坦白告诉你吗?
  第 17 章
  晚餐时间,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前,我放下筷子,宣布我的旅游计划:“下周,我要去泰国,一个星期。”
  “和谁去?”妈妈问道,咪咪笑:“留白啊,妈妈知道最近你在谈恋爱,是不是和那个经常开车到楼下来接你的男生去啊。”
  我考虑了数秒,还是说实话,“不是,我一个人去,机票和酒店是在网上早就订好的,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呢。”
  这一下,不但妈妈脸色一变,连素来沉默的爸爸都开口了:“一个人去国外?跟旅行团吗?”
  “不是,你们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和旅行团出去,那简直是花钱买罪受。”我索性完全坦白:“就是我一个人,泰国很安全,英语基本上可以交流,只是一个星期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餐桌上一片沉默,我拍拍茉莉的脸,缓解气氛:“宝宝,妈妈出去旅行一个星期,你要妈妈给你带什么礼物?”
  “好啊,”她仰起脸,“那里有小鱼吗?带小鱼回来啊。”
  我笑了,“妈妈尽量想办法吧,等你再大一些,我们俩就可以一起去了,到时候你自己去抓小鱼啊。”
  “好啊好啊。”她拍起手来。我起身进房间,妈妈随后跟了进来,一脸严肃。我叹了口气,头疼。
  “妈妈,真的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担心啦。”
  “我知道你大了,什么事都能够自己做主,但是留白啊,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也要让爸爸妈妈知道一个大概啊。”
  “我不是说了吗?去泰国的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下周走。”
  “这个妈妈管不了,你这么大了,决定一个人旅行,我们也不是太担心,我要说的是最近常常等你的那个男生。你们究竟是怎样?你什么都不打算跟家里说吗?”
  我沉默,不是我不想说,可是我心里对这段感情,从未看好过将来。我只想享受与他在一起的那一点卑微的快乐,因为离婚之后,快乐已经离我太遥远了,我想过总有一天,他会激情减退,会不再留恋在我身边,更何况我们两人的出身背景,现实就摆在眼前,何必徒增家人的烦恼。
  “我跟他,的确是在谈恋爱,但是我们不可能有将来的。妈妈,你就别再问了。”
  “什么叫不可能?他不是在追求你吗?留白啊,妈妈一直希望你能够再成家,有自己的家我们俩老才能安心,你不是不知道的。”
  “知道,”我心烦意乱,“妈妈,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可是他离我们的世界实在太遥远了,这世界有多现实,我怎么敢去多想。”
  “你是说这个人家里条件很好?有多好?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只能三言两语略略说了,妈妈听完,看着我沉默半晌,然后叹息:“留白啊,齐大非偶。”
  暮色沉沉,我的心一片荒凉,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点浅显的道理,但是妈妈,我要的,不过是一点快乐,一点点就好,你怎么知道,我的心已经卑微到连长久都不敢去想象,享受甜蜜的时候总是心惊胆颤,就算这快乐是用将来加倍的痛苦去换来的,可是现在的我,实在放不开,实在挣脱不了。
  “默然前两天来找过我们。”还未等我回应,妈妈抛下一个更大的炸弹。“他想和你重新开始,既然你现在是这个情况,妈妈希望你好好考虑这件事情。毕竟现在你不是做梦的年龄了,茉莉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我豁然抬头,“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要找你们?”
  “他知道你的脾气,希望我们先来做做你的工作。这次他的态度很诚恳,而且说已经和外头那个女人分开了,留白,妈妈本来不想提这件事情,但是现在看来,这倒是一件好事。”
  “什么是好事?”我的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说走就走,那个时候他怎么没想过我和茉莉的感受。现在他想回头了,我就一定要在这里感激涕零吗?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可以原谅的,有些事情是不可原谅的,我和这个人在一起,绝不会有幸福的。”
  妈妈长长叹息,“没有让你一下子就接受他,留白。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妈妈老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你自己选择吧。”
  刚才的愤怒被叹息声消退,我垂下头,握住妈妈的手,“对不起,妈妈,是我不好,老是让你们操心。我会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的,你就让我,自己走吧。”
  第 18 章
  第二天与楚承晚餐之后,我们到餐厅附近的绿地散步。夏日的夜晚,空气里弥漫着花草的香气,绿地里到处是奔跑的小孩,喃喃细语的情侣,还有许多就着音乐自得其乐地起舞的老人家。他牵着我的手,脸上微微笑,“留白,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就变得很安定。真想和你,一直这么走下去。”
  这个时候,我对他说我要一个人出国旅游,是不是有点杀风景?我拉他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楚承,我下周要去泰国。”
  “嗯?”他眼光诧异,好像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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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我会去泰国旅行一周,行程早就定好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
  “和谁去?你的家人?”
  “我一个人。”
  “旅行团?”
  “不是,只是我一个人。”
  他转过身来,盯着我,表情迷惑:“一个人?太危险了,你看上去这么弱,我不放心。要不这次算了,等有机会,我陪你去吧。”
  “什么叫看上去这么弱。”我有些不满,“我一向把身边的事情安排得很好,现代社会了,又不是靠体力解决一切问题。女人就不能一个人出国旅行吗?”
  “可是你一个人,独自出国。我们家族的女孩子,做什么都会和自己的男人商量过,从没像你这样,什么都自己决定的。”
  “你们家族的女孩子?”我皱起眉头,“我听说过潮州男人的大男子主义,没想到你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这方面还这么传统。不好意思,我习惯了独立生活,现在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并没有取得你允许的意思。”
  “留白!”他声音低低的,“你不要老是反应这么强烈好不好。我知道你一个人很不容易,可能已经习惯了。你和我家族里的女生的确不一样,可是每次我看着你,就觉得你过得很辛苦,很想照顾你。”
  “我有自己的工作,能够负担自己,不需要你照顾。别这么说,你会让我会变得软弱,变得依赖你。我不想这样。”
  “依赖我不好吗?”他困惑,“女人依赖自己的男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把自己的生活,完全交到另一个人手中,我已经试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来一次,你懂不懂。”
  “可是我这么爱你,你感觉不到吗?你还不能信赖我吗?”他有些焦躁起来。
  “那等你不爱我的时候呢?我怎么办?”
  “你觉得我会有一天不爱你吗?”他叹息,伸手将我揽过去。“那你就等着吧,等到天荒地老。”
  他的怀抱温暖,我心防瞬间崩溃:“我只是很害怕。”软弱地吐出这一句,我把头埋进他的肩窝,不再言语。
  “有我在,你不用再害怕了。相信我好不好,留白。”他抚摸我的头发,声音低低的。
  我不语,半晌之后,才回答:“我相信你,可是我还是要去泰国,因为我想去,好不好?”
  “你去吧。”他叹气,“我会送你去机场,不过我一定会每天打电话给你,到时候你不要嫌我烦。”
  我低声笑了,“只要你不是半夜骚扰我的好梦,我不会嫌你的。”
  他瞪起眼睛:“等着吧,我就是要半夜打给你,看你敢不敢在外国搞艳遇。”
  第 19 章
  到最后,送我到机场的,竟然是默然。我拖着行李箱,默默坐在后座,一言不发。三天前楚承告诉我,他父亲要他回潮州一趟,我在电话里信誓旦旦,不但会每天和他联系,而且会把笔记本带上,包括摄像头,让他能够随时找到我。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一早走出大门,竟然发现默然就站在门口,而送我出门的父母,居然毫无惊讶之色。他打开车门,我沉默不语,妈妈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形势所迫,我只得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车厢里气氛僵硬。他不时从后视镜中看我,我扭头看车窗外的风景。车子在外环上奔驰,哪有风景可看。我不过是不想与他搭话。相信他完全明白我身体语言的意思。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要他一路沉默到机场,我想是没可能的。
  “留白,你瘦了。”他终于开口,我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是坏事,对女人来说。”
  “我们好久没见了,每次来接茉莉,你都不在。我只遇到爸爸妈妈。”
  “真不巧。”其实是为了避免见到你,每次我都很故意的不在,我心里补充,再说谁是你的爸爸妈妈,不要乱叫。
  “你,过得是不是很辛苦?”他声音迟疑。
  “没有的事,”我仍旧没有把头转回来,好像窗外有多精彩的风景。“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挣扎求生吗?挣扎求生的女人,会没事拖着行李箱跑泰国去度假吗?”
  “你真的一个人去?”
  我突然明白过来,正视他在后视镜中探寻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你今天来送我,就是为了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去旅行吧?我告诉你,现在的我,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不用你这么过度关心。”
  他大概没有料到我会这么直接,眼神躲闪:“你误会了,留白,我只是想送你到机场,尽一下我的心意而已。”
  “什么心意?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当初你走的时候,说得斩钉截铁,告诉我你一定不会后悔的,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我后悔了,留白。”车子缓缓驶入浦东机场的车道,四周人来人往,一片忙碌。这是最煽情的离别之地,飞机会把你带到目力不可及的遥远之处,有些人会按时归来,有些人从此与你分离。我不等他车子靠稳,便伸手去拉车门,“我不会后悔的,离开你,是我所作的最正确的决定。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绝不会给我和茉莉带来幸福的。”
  “留白!”他跳下车,想伸手抓住我。“我不敢请求你的原谅,可是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我拖着行李箱,向前疾走。身后有警察拦住他“先生,这里是不能停车的。”我不想回头,这个人,被我深爱过,却伤我至深,我是靠自己,从心碎中挣扎起来的。他的出现,只能反复提醒我当时的伤痛。眼里一片灼热,身边来往的游客奇怪地看着我,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没事的,留白,我心里对自己说,他再也伤害不了你了。
  第 20 章
  飞机准点起飞,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机舱里都是成群结队的游客,旅行团的成员兴奋地讨论行程,结伴而行的人们,也聊着各自的话题。我身边坐着一对小情侣,那女生撒娇地把头隔在男友肩膀上,还不时要求他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我扭头看着窗外,飞机越过云层,阳光洒在大团大团雪白厚重的云朵上,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那个白沙碧海的悠闲国度,我终于微笑,心情渐渐轻松起来。
  到达普吉国际机场,已经是半夜,经过数小时的飞行,大部分旅客都有些疲惫。我也一样,拖着行李箱,我排在长长的等候办理出境手续的队伍中。机场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个国家的游客穿梭来去,微笑的泰国机场工作人员维持着秩序,我向他们询问关于机场巴士的问题,得到的答案让我失望。这么晚了,机场巴士已经停运,我如果要到镇上的酒店,那就一定得搭乘出租车了。
  “你到哪个酒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搭车到镇上?”突然听到熟悉的中国话,是排在我身前的两个女孩,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们也是来自助旅行的,可是不会英语,你英语很好啊,等下跟出租司机砍价?”
  “好啊。”我心下一阵欣喜。正在发愁没有伴呢,有这样年龄相当的女孩子结伴同行,少了我不知多少顾虑。
  我们三人走出机场,经过与数个当地司机的讨价还价,终于选定一辆车,三个人坐定下来,不由相视一笑。跟我搭话的那个女孩爽朗地自我介绍:“我叫菲,这是我的朋友璇。我们两个是从上海来这里自助旅行一周的,你呢?”
  “我叫留白,也是来这里自助旅行的,你们定了什么酒店?”我翻开预订单,她们看着叫起来。
  “这么巧,我们定的酒店和航班都是一样的。留白,你是一个人来的?不如这几天我们一起吧。”
  “可以啊。”出门遇到这样的旅伴,那一定是缘分,我真该感谢老天。
  “怎么想到一个人出来玩啊,你不害怕吗?”璇不解地问。
  “还好啊。我没觉得有什么可害怕的,这里是旅游国家,应该很安全的,再说机票和酒店都定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吧。”
  “我们在浦东机场就注意到你了。送机的朋友还说呢,你这么一个美人,居然一个人出门,一个送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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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有些脸红,想来在登机前,我一定是有点精神恍惚,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身边的人们,不知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我的狼狈相。
  说话间,我的电话响起,真是奇妙,在这遥远的国度,楚承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留白,你安全到了吗?”
  “我到了。”我微微笑,心里的喜悦让我浑然忘记了刚才的一丝尴尬。
  “泰国现在是深夜了,你怎么去酒店?叫车吗?你一个人,要小心安全,让机场的人帮你记下出租车号吧。”
  “没事,我刚认识了两个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女生,不知有多巧,她们的酒店和行程跟我都一样,所以现在我们三个一起搭车去镇上,这两天我都会有伴了,你放心吧。”
  “这么好,留白,你还是要小心,有什么事要让我知道啊。”他低低叮嘱,我心里温柔荡漾,其实他在万里之外,几句叮咛根本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所有的问题还是要我自己解决,手头的行李还是要我亲手搬动,可是听在耳里,就是让我愉悦不已,一时间车窗外黑沉沉的夜空都变得悦目起来。
  合上电话,看到她们两个笑眯眯的表情,“你男朋友啊?这么疼你,怎么让你一个人出国。”
  我回了她们一个笑脸,“他让不让,有关系吗?我已经一个人到国外了。”
  “哗,留白,你好酷。”说完之后,我们三个都笑出声来,我有预感,这次泰国之行,一定会很让我很愉快的。
  第 21 章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都快错过自助早餐的时间了,我才懒洋洋地起床,与菲和璇在餐厅碰面。走过酒店的露天泳池,已经有穿着比基尼的外国人在来回游泳,或者抱着一本书坐在池边的躺椅上晒太阳。早餐很丰盛,我们吃了很多热带水果,感觉身心舒畅。走出酒店闲逛,已经是中午时分了,街面上大部分的商店居然还没有开门,走动的都是些肤色各异的游客,脸上的表情也大多是懒散悠闲的,绝没有国内旅游时看到的那种匆忙景象。
  “泰国人怎么这么懒啊。”璇忍不住开口,她在电视台工作,习惯了忙碌,突然来到这个生活节奏完全相反的地方,简直无所适从。
  “这样不好吗?”我们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看到一片小贩聚集的地方,我走进最前的一个摊位,翻看那些色彩艳丽的布巾。看守摊位的中年泰国妇女比划着报价钱,然后摊开一块蓝色的布巾围在我身上,咧开嘴,向我翘起大拇指。
  “我们可是早就计划了好多节目啦,要去吃海鲜,泰式按摩,还有人妖表演,晚上还要去这里最最有名的酒吧街。”菲一本正经地翻开她打印好的行程表。
  我付钱,然后回身,阳光强烈,让我眯起眼睛:“那还等什么,我们一样一样来好了。”
  结果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一点空闲,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可是街上仍然人流如织,回到酒店几乎是倒头就睡,我暗下决心,明天到了pp岛,一定要按照我自己的原定计划,好好享受悠闲,否则不等回国,我就会累垮在这儿了。
  第三天坐船到了小岛上,我们定的度假村在岛的最南端,三面向海。整个度假村里都是独栋的木屋,我独自享用这么大的一个空间,木屋外便是碧海蓝天,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整个度假村游客稀少,白色的沙滩延伸入碧蓝的海水中,随时都在引诱你跳入水中,我索性把早前买来的布巾直接围在比基尼外,就这样度过在岛上的日子。
  早餐时间才能在露天海景的餐厅中见到十来个欧美游客。睡到自然醒后,带本书一边看海浪一边早餐,有些不怕生的鸟会直接飞到我桌上。吃完正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回到木屋继续补眠,傍晚沿着海岸寻觅当地渔民开的海鲜排档,新鲜无比的龙虾和螃蟹,吃得我们心满意足。经过两天的相处,菲和璇已经与我相熟如老朋友。晚餐后在度假村木质的平台上,一边坐着享用水果茶一边欣赏日落,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话间,我手机又响,我看着号码,攥起眉头,竟然是默然。我不想应答,任它去响,锲而不舍的十数声铃响之后,它终于归于安静。
  “怎么不接电话?”菲有些奇怪,“你男朋友每天都打电话给你,你不是每次都很高兴。”
  “不是他。”我想关掉电源,手机却又大声响起,没好气地接通电话,“喂?”
  “留白,你在泰国玩得开心吗?我今天带茉莉在公园玩了一天,刚把她送回家。”
  我诧异,“今天又不是周末,你为什么把茉莉从幼儿园带走?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我是她爸爸好不好,带她出来玩一天还需要别人允许吗?”
  “你从哪里接走她的?”我有些心烦意乱,这个男人,一年来对我们不闻不问,至多隔数周带茉莉去见一次她的爷爷奶奶,现在说要重新来过,知道我对他不会假以辞色,就从我身边的老老小小下手,他究竟要干什么。
  “早上去你家接的啊。妈妈还说会帮她到幼儿园请假,没问题的。”
  很好,妈妈,我在心里恨恨的。有必要这么急着把我和茉莉推回那个“完整的家”吗?
  “今天我和女儿玩得不知道多开心,下次你一起来。”默然的声音轻快,我突然火大,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压低声音说:“下次你要带她出门,一定要事先和我商量过,听到没有。”
  “留白,我也是想要给茉莉一个完整的家啊。”他的声音居然有些委屈,我气到张口结舌,“你忘记她为什么会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吗?”这个世界简直颠倒黑白,我啪地合上电话,抬头看到菲和璇一脸诧异,我的心情更糟糕了。
  第 22 章
  这夜,我在海浪声中辗转难以入眠,原来就算远离自己的原来的生活十万八千里,我也逃不开心中的烦闷。才几天而已,我已经开始想念茉莉的娇声软语,想念家里其乐融融的用餐气氛,想念楚承。楚承,我心里叹息,这些烦恼,我可以与他商量吗?他会有什么反应?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提到过默然这个人,我冒然说了,他会有什么想法?唉,我索性翻身而起,走到露台吹海风。别人谈恋爱,都是甜甜蜜蜜,怎么唯有我,尽是些牵丝攀藤。
  不要去多想了,留白。事情要发生的话,就让他们一件件来吧,我所能作的,不过是面对。幸好我还可以选择,我苦笑,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只要我心意坚定,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的,就这样,我在黑暗中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一只青蛙跳过,呱的一声,勇气满满的我,很没用地抱头逃回屋里,继续睡觉去了。
  两天后,我结束行程,回到阔别已久的上海。飞机缓缓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上海的天空一如既往,带着蒙蒙的灰色调,但我仍然觉得亲切无比。
  “留白,我们有朋友来接机,要不要送你一程?”菲热情邀约。一周下来,我们三个已经混得熟透,出门旅行能够认识到这么好的两个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不用,我搭机场巴士好了,到了地铁站我很方便就能到家了,再说我的行李也不多。”我向她们微笑摆手,心里笃定。昨天我已经打电话回家,向妈妈严肃抗议,停止一切对默然通风报信的行为,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在机场等着我了吧。
  “真的吗?”她们拖着行李迟疑,突然我的手一空,手中的行李被人夺走,我惊慌地回头,正想大叫,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腰已经被他另一只手揽了过去,身体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菲和璇对我做鬼脸,“留白,你骗人噢,有人来接,还说要搭机场巴士。”
  我哪里还顾得上留意她们的鬼脸,隔了这么多天,在这里意外见到楚承的欢喜,已经让我说不出话来了。
  “留白,你不是被我吓呆了吧,怎么一声不吭。”楚承的眼睛里饱含笑意,“这么多天没见,你把我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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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还在潮州吗?”巨大的喜悦让我有点语无伦次了,双手不由自主抓住他的胳膊,想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噢,我实在太开心了,矜持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提早赶回来了,你说过是今天早晨到上海的,我查了航班时间,为了做你的司机,我不知多有诚意。”我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让他有些洋洋得意,说话的语调都是有些皮皮的:“不给我介绍吗?你的两个朋友都在瞪你了。”
  我突然意识到菲和璇还在旁边,丢脸!心里呻吟了一声,这下我所有的形象都毁了,她们一定觉得我像个花痴,看到男友魂都没了。
  “没关系没关系,”她们两个笑嘻嘻,“让留白给你慢慢介绍好了,我们要先走了。”
  “不要啦,”我不好意思地拉住她们,“这是我的男友楚承,我没想到他会来接我,所以一下子惊讶过头了。楚承,她们就是菲和璇,我在旅行时认识的好朋友。”
  她们还来不及回答,另一个声音突然出现,让我如遭雷劈,“留白!这个人是谁?!”我们四个一起回头,上帝啊,神啊,这个世界上什么叫做阴魂不散,我竟然看到默然就在十米之外,大步朝这里冲过来。
  第 23 章
  我这一生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镇定,镇定,我在心里反复。可是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气愤还是恐惧。一闪神,默然已经冲到面前,伸手过来抓我。
  身体突然被楚承带到他身后,我一阵晕眩,伸手扶住他的后背,感觉他背脊僵硬,“你是谁?”格开默然的手,他反问。
  “我是茉莉的爸爸!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我终于镇定下来,推开楚承,“让我来说。”
  八道目光射向我,我先转向目瞪口呆的菲和璇:“不好意思,你们的朋友会不会等急了?”她们两个如梦初醒,“是啊,那我们先走了,留白,再联系噢。”
  目送她们走远,我再转头,向楚承伸出手,他立刻抓紧我,“这是我的前夫默然。”我郑重地介绍。
  默然倒抽了一口气,正要张口,我举起另一只手,阻止他:“默然,这是我现在的男友楚承。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也想跟你说清楚,你上次的提议,我拒绝。”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从我的脸上,落到我们紧紧握住的手上,然后冷笑:“这就是那个所谓的贵公子吧,留白。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拒绝我的理由,我看得再清楚也没有了,没想到你也是那种女人。”
  我想克制自己不要再颤抖了,可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原来别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心里一片凄凉,想辩解,可是双唇麻木,什么都说不出来。不过是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过是依从了自己的心,可是在别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明知自己毫无资格,还要贪慕虚荣,别有用心的女人。就是活该遭受这些质疑,遭受这些羞辱。
  “留白,我们走吧。”肩头被楚承揽过,将我向门外带去,我茫然失措,跟着他移动脚步。默然立在原地,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看着我们慢慢远离。走出玻璃门,穿过忙碌的车道,转入地下车库,直到坐上楚承的车,我们两个都没有言语,一片沉默中,他发动车子,车厢里闷热不堪,冷空气随着发动机的转动慢慢送出,没有音乐,只有机械转动和丝丝冷气的声音,我维持坐下的姿势,一动不动。心里的愤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彷徨恐惧,原来在意一个人,就算是对于他的沉默,也会如此患得患失。
  第 24 章
  “留白,”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低下头,看到自己十指纠缠,指节有些发白。他的手伸过来,覆盖在上面,温暖而干燥。“你怎么还在抖?”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另一只手把我整个人揽过去,他的怀抱永远像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淡淡的青草香气,包裹了我。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如何应答,他的脸俯下来,看我的眼睛:“你是在害怕吗?害怕什么?留白,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样过,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我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笑意,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他伸出手指将我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微微笑:“让我猜猜看,你是在害怕我会生你的气吗?”
  我开始感到奇怪,艰难地开口问他:“刚才的情况,你难道不生气吗?”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留白。”他仰起头,看着车顶,这是他习惯的思考方式,我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时不时流露出深思的表情,思绪一下子飘远了,可是马上,回忆就被他的问题打断,他低下头,“那个默然,呃,就是你的前夫。”说这个词的时候,他眉头皱起,我突然有点想笑,不知不觉,心情已经好起来了。“你跟他,一直有联络的吗?”
  “他有些时候会来看看茉莉,带她回家见见爷爷奶奶,可是我很少有机会遇见他。”我很认真地回答。
  “你说拒绝他的提议,是什么提议?”
  “呃,”这次轮到我迟疑,暗暗深吸一口气,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向我的父母提出,要和我重新开始,我爸爸妈妈希望我和茉莉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家,所以他们的态度是赞成的。”
  “你呢?”他眉头皱得更紧,手里的力道加重了,我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可是这不是挣脱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说,“我刚才说的话,你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他松弛下来,微微笑了,“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是的,一开始,我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机场,还那么理直气壮,我甚至以为是你让他来接机的,是你吗?”他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我的脸。
  我横了他一眼:“你说呢?”
  “留白噢,你怎么变得这么快。”他呵呵笑起来,“刚才你睁着大眼睛,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知有多可爱,我好喜欢。”
  我推开他,有些害羞,“那么尴尬的场面,你叫我怎么办。”
  他亲亲我的头发,放开手,开始将车起步,“留白,我只要知道,你选择的是我,就可以了。”
  我心情大好,在座位上舒展身子。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平稳地向前疾驰,他侧过脸看了我一眼,眼里都是温暖,“还有一件事,留白。”
  “嗯?”我低声回应。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茉莉?”
  心里那个饱满的浆果又开始淌出甜蜜的汁液来,我坐正身子,长久地注视着他。留白,你何德何能,得到这样一个好男人。只要待在他身边,幸福和安定的感觉就会把我所有的忧虑一扫而光,好像什么事情都变得很简单,一切都会得到最完满的结果。
  “楚承,”我声音低低的。
  “怎么了?”他看着前方,“这个周六好不好,我们带茉莉去骑马,这里有没有马场?”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我眼眶发热,说不出话来,该死,让我这么感动,叫我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话?”他又侧头看了我一眼,情不自禁地,我倾身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侧低语:“楚承,我爱你。”
  他不语,然后车子突然靠向侧边的紧急停车带,刹车停下。我还来不及吃惊,双唇已经被他的狠狠吻住,他的手扣住我的后脑,唇齿极尽缠绵,我几乎窒息他才将我放开,气喘吁吁中,听到他的回答,“留白,你爱我,决不会比我爱你更多。”
  这天,他没有直接送我回家,我们去了小巷里的公寓,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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