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机器之血高清百度云百度云

雀灵梦舞(宫心)最新章节_雀灵梦舞(宫心)无弹窗全文阅读 _ 166言情小说网
> 雀灵梦舞(宫心)
雀灵梦舞(宫心)作者:
雀灵梦舞(宫心)最新章节
最新章节:
【】【】【】雀灵梦舞(宫心)全文阅读
雀灵梦舞(宫心)相关小说:
雀灵梦舞(宫心)无弹窗阅读提示雀灵梦舞(宫心)
《雀灵梦舞(宫心)》故事提要
赐我笔墨三千,亦道不尽世间情深。【公告】从三十一章开始倒v,看过的童鞋请不要重复购买!谢谢支持雀灵,么么哒![同人视频]:在土豆上搜关键字【雀灵梦舞】,即可观看超清视频。[视频网址]:,梦中晴昼几番枯荣,百年烟云不过须臾,你又可曾记得最初的那一抹明眸巧盼?纵韶华轻贱,任岁月疯癫,我却无所畏惧。因为我知道,当一觉醒转,你定就在我左岸,牵着手,等那一树梨花落满白首。只能说,这是一个关于‘落花时节又逢君’的故事。救赎与怨念,痴情与忘情,原谅与背叛,天真与算计。这一切,究竟依旧是造物弄人,还是柳暗花明?曲终人未散,到底是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作品也可以单独看,但与上一部有较强的承接性,想有更深体会的读者不妨先戳《雀1》雀灵梦舞(力码字,欢迎收藏评论支持,跪求收藏作者===========================分割线=========================== 【内容简介】谁是你相思成病的少年,谁惊你山水相逢的复见,谁许你白头共老的诺言,谁予你旧梦空城的昨夜。她,半生戎马,却几度沉浮。是什么让温润单纯的多情皇子戴上无情的面具,变成那逢场作戏深藏心机的冷漠王孙?她,母仪天下,却身不由己。是什么让柔情无限的帝国之花算尽了心血,变成那挥剑断天涯相思皆抛下的后宫之主?她,红颜倾城,却忘却前尘。是什么让区区村医之女卷入暗流汹涌的紫禁皇宫,当记忆恢复,她的身心又该何去何从?夺宫之心,深宫之心,殇宫之心。三朝纷争,两段情缘,一生纠缠。且看雀灵梦舞第二部 —— 《雀灵梦舞(宫心)》!喜欢本文的读者可以加群,希望是真的喜欢的加。 #
166言情小说阅读网提供雀灵梦舞(宫心)无弹窗阅读环境,让书友在清静无干扰环境享受阅读乐趣,我们呼吁净化阅读空间—“无弹窗才是真阅读!”
我们坚持第一时间更新本书最新章节,如您发现本小说雀灵梦舞(宫心)最新章节,未及时更新,请通告我们,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很多读者对雀灵梦舞(宫心)全文阅读后,评论本书是部精彩脱俗,为了让作者笔墨道不尽情深能写更多更好的新书,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雀灵梦舞(宫心)完本、全本、完结版实体小说,同时多多宣传和推荐本书,也是对作者的一种支持!
必需声明《雀灵梦舞(宫心)》书中文字情节内容纯属虚构,其表达观点仅代表作者笔墨道不尽情深本人的观点,与166小说阅读网的立场无关。拒绝访问 |
| 百度云加速
请打开cookies.
此网站 () 的管理员禁止了您的访问。原因是您的访问包含了非浏览器特征(96628-ua98).
重新安装浏览器,或使用别的浏览器雀灵梦舞(宫心)最新章节,雀灵梦舞(宫心)全文阅读 - 83中文
当前位置: &
& 雀灵梦舞(宫心)
最新章节:更新时间:01-05
内容简介:
赐我笔墨三千,亦道不尽世间情深。【公告】从三十一章开始倒v,看过的童鞋请不要重复购买!谢谢支持雀灵,么么哒![同人视频]:在土豆上搜关键字【雀灵梦舞】,即可观看超清视频。[视频网址]:,梦中晴昼几番枯荣,百年烟云不过须臾,你又可曾记得最初的那一抹明眸巧盼?纵韶华轻贱,任岁月疯癫,我却无所畏惧。因为我知道,当一觉醒转,你定就在我左岸,牵着手,等那一树梨花落满白首。只能说,这是一个关于‘落花时节又逢君’的故事。救赎与怨念,痴情与忘情,原谅与背叛,天真与算计。这一切,究竟依旧是造物弄人,还是柳暗花明?曲终人未散,到底是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作品也可以单独看,但与上一部有较强的承接性,想有更深体会的读者不妨先戳《雀1》雀灵梦舞(力码字,欢迎收藏评论支持,跪求收藏作者===========================分割线=========================== 【内容简介】谁是你相思成病的少年,谁惊你山水相逢的复见,谁许你白头共老的诺言,谁予你旧梦空城的昨夜。她,半生戎马,却几度沉浮。是什么让温润单纯的多情皇子戴上无情的面具,变成那逢场作戏深藏心机的冷漠王孙?她,母仪天下,却身不由己。是什么让柔情无限的帝国之花算尽了心血,变成那挥剑断天涯相思皆抛下的后宫之主?她,红颜倾城,却忘却前尘。是什么让区区村医之女卷入暗流汹涌的紫禁皇宫,当记忆恢复,她的身心又该何去何从?夺宫之心,深宫之心,殇宫之心。三朝纷争,两段情缘,一生纠缠。且看雀灵梦舞第二部 —— 《雀灵梦舞(宫心)》!喜欢本文的读者可以加群,希望是真的喜欢的加。 #|||||||||||||
雀灵梦舞(宫心)
作者:笔墨道不尽情深 &上传: &下载:
&更新时间: 22:04:57&文章状态:连载中
第1章 主上
    前记:
    “雀梦一场,究竟何为虚与实?”
    “我所要对你讲的这个故事,或许并没有真正发生在历史的纸面之上,或许只是我想象出来的。。。而这一切,我只能留给你自己去判断。”
    ================================================================
    燕昭帝末年,慕容氏统治下的燕国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皇室骨肉手足相残,内有北嵩叛贼揭竿而起,外有匈奴铁蹄虎视眈眈,天下为之大乱,烽火连绵不断。
    燕太子慕容玄力挽狂澜,几度血战,终在冀州紫川一役,大败匈奴北嵩联军,逆转困局。并于翌年破京,彻底铲除做出弑父淫/母、篡权夺位之举的楚王慕容辉及其同党。至此太子玄登基大宝,称燕景帝,年号顺贞,江山社稷终又回归正统。
    世人无不歌颂太子玄的千秋伟业,却鲜少有人提及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一切的另一位皇子。而在景帝继位不久,便一纸诏书,将这位立下汗马功劳的弟弟调至遥远的雍北燕门关,并下令若无诏至,永不得归京。
    顺贞元年,秋。
    那一年,战争刚刚结束,燕国到处都是荒芜一木的焦土和颠沛流离的难民。
    一名衣衫褴褛,脸颊高高肿起的少女在野外拔足狂奔,她的唇角渗着鲜血,手中却紧紧攥着半块早已发硬的馍。在她身后,一名粗犷的大汉正高举着木棍紧追不舍,嘴上还破口大骂着,“哪里来的臭丫头,敢上老子家偷东西?!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少女大口大口喘息着,眼前被泪水打得一片模糊,她不过豆蔻之年,爹娘皆在战争中死去,自己只能靠着乞讨和小偷小摸混度日子。
    这一日,饥肠辘辘的她偷偷潜入一户农家,可运气很不好,她刚摸到一块硬邦邦的馍,才咬下不过一口,便被这农夫发现了。
    男人一把揪住她的领口,左右开弓,毫不留情地扇上少女稚嫩的脸颊,少女吃痛重重一口咬上男人的手掌,挣扎着夺门而逃,可那男人也发起狠来,操起一根粗实的木棍便追了出去。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人为了半块馍而要杀死另一个人,是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
    少女奔跑着,却渐渐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踉跄便重重跌倒在黄土之上,那半块馍也从手中飞落在地,她心疼极了,不顾身上的疼痛,吃力地伸手去捡。而在下一瞬,男人的脚便用力踏在了她瘦小的手上,剧痛令女孩撕心裂肺的的叫喊了出来。
    男人似乎还不解气,不停地开口谩骂,仿佛自己之所以生活的如此困苦,全部都是由于这女孩偷了他半块馍的缘故。
    突然间,女孩停止了哀叫,她昂起头,死命咬上男人的腿,无论男人如何甩腿都绝不松口。
    男人怒极了,高高扬起手中的木棍便朝少女头上砸去。
    电光火石间,只听‘嗖’的一声利响,少女只觉得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便不自觉地抬头一看,只见男人手中的木棍还悬在半空中,可他的脑袋上却被贯穿了一支银箭,鲜血顺着箭头一滴一滴落在少女惊恐万分的脸上,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
    男人的躯体沉重地砸落在黄土之上,一时间飞沙四扬。少女这才看到,在不远处,有一名脸上带着半副银质面具的白衣人正持弓跨在马背上,安静地望向自己。
    少女瑟瑟发抖地看着那个白衣人渐渐走近自己,在自己身前蹲了下来,一眼都没看地上那个被其一箭射死的男人,依旧只是沉默的注视着自己。
    良久,那白衣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干净的饼,默不作声的递给了少女。
    少女微微一怔,片刻后便一把夺过那块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白衣人的脸上慢慢浮上一丝笑意,从腰间解下皮质的水壶,也递给了这个少女。
    少女丝毫没有少女的样子,她迫不及待的仰头大口大口地喝着,清冽的水顺着她干裂而带着血渍的唇角流了下来,洗去那厚厚一层灰土,露出她原本洁白的肌肤,其实仔细一看,是个面目姣好的女孩呢。
    少女将空空如也的水壶又还给了那白衣人,那人微笑着接过,站起身来,这才说道,“你愿意将你的命给我吗?”
    那人的声音温润如水,可语气却不痛不痒,就像在问自己讨要一根绣花针般的漫不经心。
    难道自己的命,就值一张饼和一壶水吗?
    少女沉默了一会,仰头望向这白衣人,看着他干净的下巴和削薄的嘴唇,心中觉得他的年纪应该并不大,她再仔细一看,方才发现在那副银质面具下的眸子竟然是琥珀色的,她微微有些失神,终是忐忑地说道,“我只是不想再饿肚子了。”
    白衣人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便伸出如玉般洁净的手牵起少女满是污垢和血渍的小手,笑道,“咱们走吧。”
    “咱们走吧。”
    那时的少女尚不知,自己便是因为这一句话,彻底改变了命运。
    那人带着少女在一座华丽的府邸里度过一夜,不知是不是错觉,少女总觉的旁人看自己的目光中有些异样和同情,但她没有多问什么。
    那一夜,那人始终没有摘下那副银质面具,可也不知为何,少女却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神情该是悲伤而忧郁的,而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愧疚。
    整个晚上,那人只问了自己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回忆了很久,才怯怯地回道,“爹娘在世的时候,会唤我阿笙。”
    那人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话。
    许久,少女终究是抵不住疲惫的折磨,便趴在桌子上睡死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少女总觉得有人在轻抚着自己的脸颊,不断地叹息。
    可她真的太累了,所以一点也睁不开眼。。。以往的每一晚,她都不敢沉睡,将自己蜷在阴暗的角落,随时注意着周遭的声响和危险,每一个晚上都是那样的难熬和漫长,折磨着自己的不仅是寒冷和饥饿,还有无尽的恐惧。
    而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在这个陌生的白衣人面前,少女却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安宁,一夜好梦,再没有担惊受怕。
    翌日清晨,少女却没有再见到那人,而是被一名侍从蒙上了眼布,带到了一座藏匿于深山之中,终日不见阳光的密室里。她手上的伤在那里得到了很好的医治,但她惊奇的发现,原来除了自己,还有很多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妙龄少女都在这里。。。而后来,又有其他少女被陆续带了进来。
    往后的日子里,她的确没有再饿肚子,不仅如此,还有年长的嬷嬷教自己学习礼仪,教自己歌舞曲艺,甚至还有冷酷的武者教自己学习刀剑之术。
    可没有人告诉这些少女们,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们只知道,自己的命已经给了那个被称做‘主上’的白衣银面人手中。
    主上很少过来,但每次过来,虽然呆得不久,大家总是很开心。
    他浅眸中含笑的目光,似乎就是少女们唯一的希望。
    阿笙是所有少女中歌唱的最好,舞跳的最好,亦是剑使得最好的。
    虽然,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能用自己的身姿来留住那人片刻的目光停滞。
    主上眸光中的暖意,便是自己的归宿,仿佛能为自己抵去世间的一切寒凉。
    只是那时候,阿笙不知道,在如此纯净温暖的目光下,竟还蕴藏着那般讳莫如深的心计和阴谋。
    终于有一天,主上单独召唤阿笙,她开心极了,将嬷嬷教导的礼节全都抛掷脑后,提着水绿色的裙裾,一路小跑至那人的房前。
    这一年里,她每夜每夜都做着同一个梦,梦中的那人没有带着冰冷的银质面具,他安静的站在梨花树下,随风飘散的梨花斑驳了他的容颜,却隐不去他唇边的清浅笑意,他牵着自己的手,问自己是否愿意嫁给他。。。可每次自己都来不及说出那句‘愿意’,这个梦便醒了。
    阿笙颤抖地敲上那扇门扉,心中充满了期冀。
    然而,当门开之时,却是阿笙梦碎之时,那人并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而是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另一个人,当今圣上,燕景帝。
    或许自己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吧,爹娘在战火中双双身亡的时候未曾落泪,每夜担惊受怕饥寒交迫的时候也未曾落泪,就连那个男人野蛮践踏上自己稚嫩的手时,那阵钻心裂骨般的疼痛也未曾令自己落泪。。。可在说出那句‘愿意’的时候,泪水却如同雨下,无休无止的砸在地上。
    泪眼朦胧中,阿笙这才看清,在那副银质面具下的目光竟透着那般难以言表的苍凉和沉痛。
    后来,她终于见着了那人真正的面目,但那都是在自己成为他皇嫂之后的事了。
第2章 风月
    顺贞二年,秋。
    一骑十余人的黑甲铁骑随着一辆双牡四辔马车浩浩荡荡的进入燕门关高大的城门,高健的马匹,厚重的华盖,乌沉的辔轴,坐在车前策马的车夫肩背挺直,目不斜视。
    马车中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双手藏于宽大的袖袍中,神色凛然。
    他是大燕的兵部尚书沈祈默,是当今圣上燕景帝的亲舅舅,不久前,景帝还纳了他最小的女儿沈玉儿为贵妃,更是亲上加亲。
    此次,他奉陛下之命特来燕门关见一个人。
    “大人,到了。”马车稳稳的停下,车夫垂首恭敬的提醒道。
    沈祈默整了整衣冠,缓缓踏出马车。他抬起头,望着正上方‘襄王府’那龙飞凤舞的金字牌匾,久久无言。
    时光飞逝,足矣让人们淡忘战乱的伤痛,淡忘被烽火染成血色的天边,淡忘荒城中孤雁盘旋的呜咽。。。可却无法令人忘却那一道冷酷无情的身影。
    整个苍穹都被冲天的火光染成令人撕心裂肺的猩红,血洒脸颊,尽染衣袍,可那人单枪匹马驰骋沙场。。。却一直在笑。
    究竟要有怎样一颗修罗心,竟会以杀戮为乐?
    这两年来,这位铁血王爷一直奉命坚守西北边陲,靠着一把沉寒的银枪先后平扫北方多个兴起的游牧部落,令胡虏再不敢南下侵犯,可谓是战功赫赫。
    然而,令人谈虎色变的不仅是他的不败神话,还有他恶名昭彰的臭名。
    据说,襄王专喜良家处子,强行掳来,糟蹋一夜后便弃之如敝履。
    那些赞扬他功勋卓著的奏折和那些弹劾荒淫他无道的檄文,纷纷都呈到那位帝王的龙案之上。
    猜忌和怀疑,让这位九五之尊心生疑虑,所以燕景帝终是派出自己最信任的舅舅沈祈默以体恤民情为由,亲自前往襄王封地,一探究竟。
    襄王府的管家听到下人传报后,急冲冲地赶了出来,满脸窘色,对着沈祈默连连抱拳作揖道,“沈大人,王爷。。王爷他暂不在府中。”
    “那王爷何在?”
    沈祈默脸色微微一沉,不禁心忖道,这襄王明知道自己奉圣上之命而来,却如此懈怠轻视,也不知安得是什么心思。
    “王爷他。。。”管家抹了抹额前的冷汗,低头惭愧地说道,“该是在如意楼。”
    如意楼,燕门关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堪比燕京的望月楼。
    那里有天下间最让人醉生梦死的美酒,那里也有最叫人魂消魄荡的美人。
    她们出水芙蓉般的娇容,可以激发诗人吟咏的豪兴;她们袅袅的纤腰,可以酥软兵戈沙场的将军的铁甲;她们千回百转的啼唱,可以让所有的家仇国恨通通化为云烟。
    于是,无数豪放的诗人、薄情的郎君、轻佻的子弟、落魄的公卿,在这个昼夜神魂颠倒般的销金窑窟里趁兴而来、尽兴而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那位大燕最负争议的王爷,襄王慕容颜。
    沈祈默瞪大了眸子,驻足在这座飘满胭脂香味的高楼前,他没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这里便传来阵阵丝竹管弦与歌姬相和的靡靡之音,显得是那样的纸醉金迷。
    他跟着襄王府的管家缓缓踏上楼去,穿过层层低垂的帷幕,走到一个雅间前。
    那管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沈祈默,指了指那扇门,低声道,“大人,王爷便在此处,请进吧。”
    沈祈默皱紧起眉头,哪怕隔着扇门,却仍能听到屋内那些不绝入耳的欢声浪语。
    他轻轻推开门扉,房间很大,地上铺了光滑而洁白的石面,和外面一样,也是帐幔低垂,隐隐约约能看见帐幔的另一侧有许多人影在晃动。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帐幔就已从中被两双洁白的手掀开,露出了两张年轻而光洁的俏颜。
    “大人,请进。”
    少女们的声音像春日枝头的黄莺在歌唱,欢快而清脆。
    沈祈默一眼就看见那位大燕王爷眼前正蒙着块淡蓝色的锦帕,张着双手,摇摇晃晃的朝身旁那三五个一直长笑不歇的妖媚女子身上扑去,连扑了好几次,却都被她们给轻巧地避开了。
    “哈哈,王爷可又扑了空!”
    “王爷,奴家在这儿呢。”
    “王爷。。王爷。。”
    见这位王爷连续扑了空,这些风情万种的女子们笑得更厉害了,全都眯起了几乎要滴出春水般的眸子,甚至笑弯了腰。
    慕容颜带着浓浓的醉意,扬眉笑骂道,“你们这些小妖精,要是一会让本王逮着了,非好好重罚不可!”
    柳依依凝眸望着那个正喘着粗气,面色潮红,却俊逸不凡的王爷,一颗芳心怦怦乱跳,这是自己第二次见到他。
    初见他的那夜,那个削瘦修长的身影正凭栏独酌,一袭白袍黑发,衣和发都随风飘拂,不扎不束,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
    在他回过头的刹那,眉目如画,风姿绰约,虽然望向自己的眸光中带着一丝揶揄之色,却足以夺取月华,令自己心醉神迷。
    正恍惚间,柳依依只觉得面前一阵清风袭来,她尚来不及惊呼出来,便落入了一个满满梨花香的怀抱。
    慕容颜一手搂住怀中美人的纤腰,一手扯下蒙在眼前的锦帕,语气轻佻至极,“总算逮着了一个,赶紧让本王看看,是哪个小妖精。。。”
    柳依依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浅眸,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外,只好满脸通红的瘫软在他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妙极妙极,原来是依依啊。”慕容颜将薄唇凑到她泛红的耳旁,肆无忌惮的伸手轻抚上她发烫滑腻的脸颊,声音炽热沙哑,指尖却温凉如玉,“让本王好好想想,该如何罚你。。”
    沈祈默望着这声色荒淫的一幕,再也忍耐不住,终是在一旁尴尬地重咳了出来。
    慕容颜有些恍惚地闻声转过头,朝沈祈默铁青的脸盯了半晌,才松开怀中的美人,醉醺醺地说道,“这不是国舅爷沈大人吗?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燕门关来了?”
    沈祈默心底冷笑,面上却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臣被陛下封为钦差大臣,此次代圣上前来雍州体恤民情一事,不是早在上个月便已飞鸽传书给殿下了吗。”
    慕容颜呆怔了片刻,用力一拍自己脑袋,大笑道,“对对对,本王想起来了!唉,是本王记错了大人过来的日子,实在是招待不周!还望沈大人海涵了!”
    “来!本王当自罚三杯,权当谢罪,如何?”
    说话间,慕容颜便摇摇欲坠地走向酒案前,自行拿起斟满酒的杯盏,仰头一口而尽。连饮了三杯后,慕容颜左拥右抱了两位美姬,对着沈祈默笑道,“沈大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大人不妨挑几个美人陪本王喝两杯,再谈政事也不迟嘛!”
    “臣一介莽夫,不敢扰了殿下雅兴。”沈祈默眸底透着一丝鄙夷之色,敷衍地抱拳说道,“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王府拜见王爷就是了。”
    不等大醉中的慕容颜有反应,沈祈默便颇有些无奈的摇着头匆匆走出雅间,生怕见到这位王爷再当众做出什么白日宣淫的不雅之举。
    待沈祈默推门离开后,慕容颜才回眸望着晕生双颊的柳依依,轻浮地笑道,“本王想到了,就罚你今夜留下来陪陪本王,如何?”
    此话一出,众女脸上皆是一惊,虽然这位王爷时常光顾如意楼,可却从未单独留过姑娘过夜,这次可是头一遭。
    “王爷偏心,这哪里是罚,分明是赏。。”一歌姬带着丝丝妒意,半笑半恼地说道。
    另一身段妖娆的歌姬也满脸失落之情,立马接话道,“可不是么,王爷方才。。怕也是故意去捉依依妹妹的吧。”
    “两位美人这话说的,难道本王往后都不来了么。”慕容颜微眯起琥珀色的眸,放浪不羁地轻笑道,“各位美人可都是本王的心肝儿,又谈何偏心之说。”
    慕容颜勾起唇角,色迷迷地说道,“来日方长,诸位美人儿的好,本王总会慢慢知晓的。”
    那副轻浮的模样,又哪里会让这些青楼女子想到这位鲜衣怒马的膏粱王孙却其实是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冷血修罗。
    众女又跟这位惹眼的王爷调笑了一番,才都依依不舍的离去。
    是夜,慕容颜阖目倚在软榻上,神色轻淡。可躺在她身旁的柳依依却满心羞怯不安,方才这位王爷抱着自己走向床榻之时,她只觉得浑身发软。虽然自己早非完璧之身,可一想到接下来他便会和自己行那最亲密羞人的情/事,心中还是既紧张又欣忭,只希望一会能使出浑身解数来绑住他的身心,哪怕只有一夜都好。
    然而,那人将自己放在床榻上之后,便自顾自和衣在躺下,竟再无其他动作。
    起初柳依依还不敢睁开眸子,她在这种烟花之地见多了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一时之间也不知这王爷到底作何打算,所以决定继续故作矜持。
    可她等了良久,却仍不见那王爷有一丝反应,这才慢慢睁开了迷惘的美眸,却见那人竟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似乎真的睡着了。
    柳依依忪怔地盯着慕容颜的背影,心中不解方才那个还急于求色的王爷怎么转眼间便成了这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她辗转难眠,可慕容颜却在边上微微打起了鼾,身上散发着佳酿混着梨花的淡淡雅香。
    柳依依终是忍不住撑起身子,痴望了一会慕容颜宁静的面容,长叹了一口气,便伸手想为他除去衣袍,让他睡得更舒坦一些。可她的手刚碰触到他的外袍,便见慕容颜倏地一下睁开眸子,目光却凌厉而冷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吓得她双手一缩,再不敢轻举妄动,可心中迷惑更甚。
    这与方才还不羁不束说着风流之言的倜傥王爷,简直判若两人。
    慕容颜盯着柳依依惊惶失措的眸,半晌,只是沉默地翻身下榻,穿上靴子便朝门外走去。
    柳依依望着慕容颜离开的背影,心有不甘地喊道,声音微颤,“王爷。。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
    慕容颜手已搭在门扉上,此时微微一滞。她回过头,望向那个跌跪在床榻之上的女子,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依依姑娘,本王想到府中还有要事未办,得改日再来消受美人恩了。”
    说完,她便不再停留,信步踏出雅间。
    柳依依这才看清慕容颜眸底的清冷平静和嘴角若有若无的嘲弄之意。
    她怔怔地瞧着被风吹得前后摇摆的帷幕,想起在这场酒席开始之前,她正专心上妆,而边上有几位姐妹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远远几句,落入耳中:
    “精通风月。。聊得女红。。弹得操琴。。看得舞曲。。倒是个能暖心窝的贴己人。。”
    “相貌也是举世无双。。可惜。。听说只喜处子。。但不知为何,从来只度一夜。。”
    “唉。。也不知到底要怎样的主,才能真正入得了他的眼。。”
    柳依依用力揪紧了床单,这才霍然明白,原来他不过是在逢场作戏。。。只有自己,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同他假戏真做。
第3章 演戏
    翌日清晨,当钦差大臣沈祈默带着数名黑甲铁骑再一次拜访襄王府时,却被告知襄王尚未起身。
    他在正殿中一直等到晌午,那位襄王殿下才伸着懒腰,慢慢悠悠地踏入殿内,神色委顿,俨然一副昨夜纵欲过度的模样。
    沈祈默脸色铁青至极,恨不得将那早已凉透的茶水泼在此人脸上,让她好好清醒清醒。他浮起一丝冷笑道,“看来,襄王殿下在这封地,过得可真是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啊。”
    沈祈默虽为燕景帝身前的重臣,可对王爷说出这般冷嘲暗讽的话,已是有所逾越,可慕容颜非但不恼,反而面露焦色,语气谦卑,“沈大人说笑了,雍北苦寒,本王没有一日不思念远在燕京的妻女,又哪里会过得好。。。”
    此言一出,沈祈默心中越加不屑,心中暗道,惺惺作态。。若你妻女知晓你夜夜在此寻欢作乐,恐怕得寒透了心。
    但当下他也不说穿,想到燕景帝交代自己的正事,便开门见山道,“臣此番前来燕门关,一是替陛下视察戍边军情,二是替朝廷体恤雍州百姓,怕是得多叨扰王爷几日了,还请王爷多多体谅。”
    慕容颜听了,马上笑着回道,“哪里哪里,皇恩浩荡,陛下仁厚,本王替雍州百姓感恩戴德尚来不及,又怎会觉得是叨扰呢。沈大人爱留多久便留多久,只需把这襄王府当作自己府上便是了。”
    “如此,日后便有劳襄王殿下尽快带微臣去见见边关的将士们吧。”沈祈默倒也不大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道。
    慕容颜扬眉朗笑道,“好说好说,沈大人这一路来想必是辛苦劳顿,不如先与本王和诸位将领在府上一同用膳,稍作歇息后,明日一早本王便带大人前去视巡。”说完,慕容颜便示意侍从赶紧下去准备佳肴美酒。
    酒席之上,慕容颜邀沈祈默一同坐在上位,席下两侧坐满了边陲军中高阶将领。
    曾经的燕山四侠薛义、杨大有、史峰和祝远山也坐列其中,他们都是跟随燕景帝和襄王在平乱中立下大小功劳的。四人皆是雍州人士,故因思乡心切,便主动请求景帝允许自己随襄王一同调往燕门关,共守边疆。
    宴席间,慕容颜一直竭力恭维沈祈默,夸他乃真正的国之栋梁,诸位燕门将领也都不遗余力的讨好这位钦差大臣,轮番上前敬酒祝词。
    酒过数巡,沈祈默被夸得飘飘然,不禁面露醉意,慢慢卸下心防。
    “沈大人,本王十分惦念皇兄,也不知宫中是否一切安好?”慕容颜将酒杯缓缓放下,目露担忧之色,盯着沈祈默,恳然道,“本王身处远疆,未能常在朝中为陛下分忧解难,实在于心有愧。若能从大人口中得知皇兄安好无恙,也能一解本王的手足牵念之情。”
    那沈祈默带着三分酒意,颇为得意的回道,“殿下放心,陛下龙体安康,近年来广纳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好的很呐!”
    慕容颜听到‘后宫’二字,眸中闪过稍瞬即逝的痛,勉力笑道,“是么,那可真是大燕之幸,社稷之幸啊。”
    “可不,这可多亏了皇后娘娘的贤德大方,每年都由娘娘亲自为陛下挑选佳人入宫侍奉,可谓是真正的母仪之范,实乃六宫之幸呐!”沈祈默想到自己女儿入宫为妃,也是这位皇后娘娘亲自作媒,便也心存感激地说道。
    慕容颜微微有些失神,在听到从沈祈默口中提及到她时,昔日的画面不自觉地从脑海中汹涌而出:
    “请你,一定要平安。”
    这是自己临走的前一夜,她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看着她含着泪最后一次为自己温柔的整理衣襟,有那么一瞬间,自己险些忘记了她是这个帝国的皇后,是自己名副其实的皇嫂,只想再一次拥抱这个自己最初喜欢上的女人。
    可自己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这双手已沾了太多的鲜血和罪恶。。。自己又怎能再用这双肮脏血腥的手去亵渎她。
    平安是吗?
    可惜。。我直到现在才明白,真正能让人平安的不是手中的兵刃,不是盖世的武功,而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权力,只有权力,才是这世上唯一有用之物。
    若自己能早些明白如此显浅的道理,或许。。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冲动无能而死了。
    念及至此,慕容颜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情绪,继续打起十二分精神陪这位皇帝派来的眼线演戏。
    往后连续多日,慕容颜夜夜邀请沈祈墨流连风月之所,笙歌狂欢,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悠然醒转,也从不去校场练兵。而边关将领大多都沉迷于投壶蹴鞠之技,荒于操练,整个雍北军上下充斥着一股浮华之气。
    几日后,沈祈默启程回京,将这个藩王的行径和在雍北军中的所见所闻统统如实禀告给燕景帝。
    而燕景帝既没有震怒也没有责罚,只是下了一纸诏书,命襄王速带人马前往青州剑南道一带剿灭北嵩余党。
    ----------------------------------------------------------------
    深夜,明月高照。
    马背上,一名长身修立的戎甲青年脸上罩着半副银质面具,霜白的月光流泻而下,映得那冰冷的线条愈加寒峻。
    一阵咕噜咕噜的扑翅声音由远至近,渐渐作响,那人微微抬起手,不多时一只灰鸽便停在她的臂上。
    她抽出信筒,展开里面的信笺,面具下的眸子倏地一敛。
    上面写着:雍北军中有变,帅印移于他人。
    她用内力将信笺生生捏得粉碎,伸手一扬,漫天的飞屑伴随着一声长叹随风飘散。
    唉,哪怕自己扮得再昏庸无能、与世无争,那人到底还是不信任自己。。。先将自己支到青州剿匪,后派人取而代之自己在雍北军中主帅的地位,再下一步怕是就要光明正大的削藩了吧。。。难道自己还要再坐以待毙吗?
    不,绝不能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马缰,良久,冷冷地发话道,“杨忠,本王要你亲自回一趟燕山,告诉你爹爹和薛大哥他们,该让那些雏雀们长大了。”
    “是,师父。”十三岁的少年郎垂首干脆地应下,便翻身上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慕容颜目光深沉,默然望着杨忠策马离去的背影,谁都不知道在那银质面具下。。到底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皇兄。。。为何时至今日,你还要逼我?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何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顺贞二年,深秋,监察御史霍震将其女霍笙送入宫中献给陛下,深得圣意,同年被封为昭仪,而霍震亦被破格提拔为正二品的右侍郎。随后,多名京畿大臣陆续将义女送入宫中为妃。
    然而次年春,燕景帝却大诏天下,将从地方选妃。一时间,地方官员纷纷献上未婚待嫁的良家女子进京入宫。
第4章 苏璃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他的父亲夺了我的爱人。。我不允许他再夺走我的女儿。”
    “记。。住。。我。。”
    “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吗。。”
    诸多纷乱嘈杂的声音在耳畔旁断断续续的响起,可全都像隔了一层水雾,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都听不真切。
    渐渐地,这些声音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周遭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而自己就像似一片残破的枯叶,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冰寒彻骨的冷一点一滴地浸漫了全部身心,自己终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浑身的力气全被抽空殆尽,脑中一片空白。。。
    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将自己拖入无底的地狱深渊。。。
    =================================================================
    顺贞三年,初春。
    枝头上的梨花开始结苞了。
    沿着紫川江的分支白苇河自北朝南蜿蜒而下,流经青州府下的一个偏僻小村庄,清平村。
    这一日,傍晚时分,夕阳惨淡,江面寒瘦,江边芦荻瑟瑟。
    苏璃独自立在一丛枯苇之畔,风自北方阵阵而来,不时地掀起她身上青布裙衫的裾角,可她消瘦的身影却如身畔江石一般,凝然不动。
    即便此刻的她神情肃然,亦不过寻常村女的粗布衣衫裹身,竟也遮不住她身上那种隐隐的艳光流溢之态。
    天际之上,一只孤独的燕雀正惶然往北而去,慢慢地,身影在青天里化作了一个孤单的黑点。
    顺着孤燕的方向朝北望去,苏璃却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心底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
    她不自觉地蹙起眉心,再一次试图回忆起近三年来不时飘浮于自己脑海中的那些断章残片,可无论如何绞尽脑力,却依旧只能回想起一些遥远而零碎的支言片语。
    自己到底是谁?
    据说,自己的运气很好。当自己被河水冲到清平村村头的药田中时,那位医痴苏汶正带着小女儿苏琬在田间采药。
    听琬儿妹妹说,那时的自己袭着一身绯色的异国裙饰,从身下不断淙淙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一方土地,就像是繁花开败后,最后的那朵彼岸之花,孤独而绝望的绽开。
    “你这丫头,总算回来了!”
    这是自己睁开眼时,那个热泪盈眶的中年男人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她明白,在自己的身体受到那样的创伤后,如果不是遇上了这个拼了老命也要救活自己的医痴苏汶,还有那个全心全意仔细照料自己的琬儿妹妹,自己是决计活不成的。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苏汶确实曾有个叫苏璃的长女,却在好几年前落水失踪了,始终都寻不到她的下落。
    听琬儿说,她也是最爱穿绯色的衣衫。
    所以,在苏汶看到这名年轻的红衣女子的那一刹那,不知为何,心中便认定这就是自己失散已久的女儿回来了!所以才不眠不休整整七天七夜,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固执地救活已经奄奄一息的她。
    可在苏璃真正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居然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尤其是自己的身份和经历。而每当她试图回想起自己的过去时,心底便似有千万斤的巨石狠狠碾过一般,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那段被尘封住的记忆竟如此沉痛。
    苏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苏汶和琬儿口中所说的那个苏璃,可看着眼前这个不到十三岁的女孩眸中挂着成串的泪珠,用她细弱的胳膊不停地摇晃自己惨白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叫唤着,“阿姐。。。阿姐,琬儿好想你。”
    她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微微一笑,记不得就记不得吧,或许。。就做这女孩的阿姐也挺好。
    就这样,医痴苏汶的大女儿终于又回来了。
    而不过区区两载的时光,这苏家二女的美名便从小小清平村传遍了整个青州府,甚至开始流传了一首歌谣:
    苏公二女秀色钟,秋水并蒂开芙蓉。
    应是两人俱绝代,谁家儿郎配成双?
    这些年,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要踏破了苏家的门槛,可苏汶全都以各种理由推辞。
    苏璃明白,琬儿是还不到及笄之年,尚还能晚个一两年再嫁,可自己。。却是不能嫁。
    尽管这两年苏汶费尽千辛万苦,尝遍百草,终于配得良药,将苏璃身上的伤疤通通去掉。可是,这世间却没有任何一种药能让自己再恢复清白的处子之身。
    她已经不记得是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失去的贞节,自己是曾经嫁过人吗?还是。。还是曾被恶人玷污过?苏璃从不敢想这些,而另一个唯一知道此事的苏汶也从不提及,每次都只是不断地叹息,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来上门提亲的媒人。
    苏璃轻叹了一口气,又慢慢将手移到自己腹部,那里曾经有道杯口大小的狰狞伤疤,可她也不记得究竟是谁会对自己下如此狠心的毒手。。。虽然爹用药替自己消去了那道伤疤,可每当下雨的时候,这个地方就会传来钻心断肠般的绞痛,仿佛不死便不休。
    至于自己手腕上的那两道暗红的疤,也终是被爹用药消去了。只是苏璃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有何等不堪回首的过往,才会造就身上这些惨烈的伤疤?自己又究竟因为什么,竟如此轻生过,甚至还割过两次腕?
    苏璃其实不愿再去想,可心底却总是隐隐有一种声音在作祟,时不时地逼迫着自己去想,去试图回忆起所有的真相。。。可每次除了换来心里莫名的疼痛之外,依旧什么都记不起来。
    苏璃眉头深锁,正愁绪满怀之时,身后村道之上忽然奔跑来了一名粉衫妙龄少女,朝着她背影气喘吁吁叫道:“阿姐,阿姐!有人找你呢!”
    苏璃循声回首,忙拾起心绪,转身朝她快步迎了上去,询问道,“琬妹妹,何人找我?”
    苏琬弯起美眸,拉起苏璃的手,开心地笑道,“阿姐!是莫大哥回来了!”
    苏璃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才想起了,琬儿曾跟自己提过,莫家,莫明轩,是自己少时的青梅竹马,听说他早几年因为战乱被抓去打仗了,立下了战功,如今在朝中做了官,这次该是衣锦还乡了吧。
    苏璃被琬儿推着朝家的方向赶回去,过了几株老槐合围的桥头,下了桥,只见一座有些年头的旧宅子,便是苏家了。
    苏璃踏进家门时,宅院里一片谈笑风生。
    年轻的骠骑校尉莫明轩正与苏汶把酒言欢,听到门口传来苏琬银铃般的笑声,他抬头一望,登时两眼冒光,激动地站起身来。
    自己朝思梦想的那个初恋女孩,果真是回来了!
    “阿璃。”莫明轩红着眼眶,仔细凝视着苏璃,心中不住地感慨,那首歌谣果然所言非虚。。。数年不见,她已从记忆中那个玲珑俏丽的小女孩出落成这般倾城的绝色佳人了,也不知如今的自己,又是否还配得上她。
    苏璃怔怔地瞧着眼前这名高大英朗的陌生男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就是陌生。。。自己真的曾跟这个人是青梅竹马吗?为何自己对他一丝一毫的回忆都没有?
    苏琬见自家姐姐只是盯着莫明轩看,却不说话,以为她是开心得失了魂魄,便用手肘推了推她,轻声笑道,“阿姐,看呆了吗?”
    苏璃脸色一窘,慌忙别过脸,低声啐道,“胡言。。我哪有。。”
    苏琬咯咯轻笑了两声,说道,“阿姐,莫大哥,我去采药拉,你俩好好叙叙旧吧!”
    说完,她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莫明轩,便飞似的跑开了。
    那苏汶也站起身,默默的望了望自家女儿,又望了望莫明轩,长叹了一口气,便轻手轻脚的走回屋内煎药了。
    一时间,庭院里只剩下苏璃和莫明轩两人,突然很静,苏璃觉得尴尬极了,便只好垂下了头。
    莫明轩缓缓走上前,柔声问道,“听你爹爹说了,你以前的事大都忘记了,你。。你可还记得我吗?”
    苏璃闻言,又抬头望了莫明轩一眼,面目依旧是陌生,可他身上的那一袭青甲戎装却令自己失了半刻的神。
    莫明轩对上了苏璃怔怔瞧着自己的美眸,心中登时一阵神魂荡漾,忍不住上前牵住她的纤纤素手,颤声说道,“阿璃。。你还记得当初你我之间的约定吗?”
    “当初的约定?”苏璃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没抓住。
    莫明轩见苏璃任自己牵着她的手,心中更是雀跃,无限柔情地说道,“是啊,当初你我虽然年少,可曾在村口那株桃花树下许下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自己曾跟这个人一起许过这样的誓言吗?
    可为何自己连对那株桃花树的记忆都是那样的模糊生疏。。。
    苏璃神色变了变,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望着戎装未换的莫明轩,只是问道,“莫大哥,你这次回来,还要走吗?”
    “莫大哥?”莫明轩双手一僵,肩膀一沉,微微苦笑道,“阿璃,你怎么也学琬儿那丫头叫我莫大哥了?以前。。你可都是叫我阿莫的。”
    “阿莫。。阿莫。。”苏璃轻轻呢喃着这个名,不知为何,胸口刹那间涌起阵阵莫名的暖流,仿佛自己的爱人就该叫这个名。
    “阿莫,你还要走吗?”苏璃又柔声问了一遍。
    莫明轩抬眸解释道,“我本是随襄王殿下来青州剑南道剿灭北嵩残党,可惜让那匪首死里逃生,吾等一路追索,他该是逃蹿到咱村子附近这一带了。。。这里多山多林,我看那龟孙子怕是躲起来了。”他顿了顿,直直的盯着苏璃,含笑说道,“若你不想我走,那我就不走了,我这便去求襄王殿下容我卸甲归林。”
    “襄王殿下。。”苏璃听过不少关于这位襄王殿下的传言,好战、荒淫、冷酷、残暴,她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位王爷会。。会轻易地放你归来吗?”
    望着苏璃为自己忧虑的神色,莫明轩眸中又泛起了亮光,“放心吧,我在雍北追随殿下多年,殿下定会为我网开一面的。”他再一次鼓起勇气握住苏璃的手,说道,“阿璃,你再等等我,很快我便能永远牵着你的手了。。。”
    苏璃倚在门柱上,瞧着那个兴高采烈的高大背影在余晖下渐渐远去,久久无言。
    他,便是自己的良人吗?
第5章 苏琬
    苏琬背着采药篓在清平村村北的山头上行走,她一想到自家姐姐不仅能回到了故乡,甚至还等到了她少时的情郎归来,着实为她而感到喜不自胜,忍不住开心地哼起歌谣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苏琬的嗓音天生出尘清新,飘渺空灵,就连枝上的鸟儿都被吸引了下来,旋绕在她的身旁,叽叽喳喳的就像似在为她和声吟唱,百转千回,仿若天籁。
    她边展喉欢歌,边在心中默想,等阿姐嫁给莫大哥以后,莫大哥定会待阿姐极好的,瞧他方才看阿姐的眼神,两眼都快冒出光来了。。那便是喜欢一个人时的眼神吗?也不知。。往后会不会也有人这般看自己呢?
    正想着,突听呼喇一声,一头小鹿从树丛中跳了出来。苏琬先是吓了一跳,连忙收了歌声,随即拍手嬉笑,开心叫道,“啊,是一只小鹿!”
    那小鹿看上去稚弱异常,像似才生下来不过几日,四肢还在微微打着颤,它用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苏琬,随后对着她呷呷的叫了两声,又跳回了树丛中。
    苏琬心中生疑,便跟了上去,凑到树丛边一望,只见有两名官兵打扮的男子正围着剥切一头大鹿,而那头小鹿正悲鸣着走近他们,其中一名官兵回首笑骂道,“真是头蠢畜生,又自己跑回来了!正好!一并宰了带回去给弟兄们享用!”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弯弓搭箭,对准那头颤颤悠悠的小鹿。
    苏琬惊呼了一声,想都没想,就从树丛中跳了出来,扑上前一把护住那小鹿,叫道,“别射!别伤害它!”
    那官兵先是一惊,待看清是一名甜美清俏的少女后,脸上浮上了一丝奇怪的神情,还有一名士兵也站了起来,这两人相视淫邪的一笑,便朝那名护着小鹿的少女慢慢走近。
    这些士兵平日里素喜欺辱女子,今日竟能在这无人的深林处撞见这名美貌的少女,自然没理由会轻易放过。
    其中一名士兵,轻佻的笑道,“好啊,只要你肯陪陪咱哥俩,便放了它。”
    清平村地处偏僻,民风淳朴,苏琬从未踏出过村子一步,从小到大只由父亲苏汶一手带大,而苏汶只是个医痴,也丝毫没有教过苏琬男女之事,人情世故。
    所以苏琬天性纯然,全然不懂人心究竟会有多险恶不堪。她听这人说只要自己愿意陪陪他们,就肯放过小鹿,当下便道,“说话算话,你们要我怎么陪?”
    她暗自心道,这两人也真是奇怪,本以为只有隔壁李嫂家的阿元弟弟需要人陪,难道他们也要有人给他们讲故事或是唱歌吗?
    此话一出,那两名士兵先一呆,随后相视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其中一人说道,“大哥,原来这是个傻姑娘啊!”
    “是啊,真是可惜了点。。不过无妨,嘿嘿,无妨。”还有一名满脸横肉的男子丝毫不掩饰眸中龌龊的光,步步逼近少女。
    这种眼神令苏琬如芒在背,心中开始隐隐觉得有些害怕和不安起来,她紧紧抱着怀中与她一样瑟瑟发抖的小鹿,神色慌乱无措。
    突然,那两人停下了脚步,他们齐齐抬眼望向苏琬的身后,表情有些惊诧。
    苏琬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脸上带着半副银质面具的白衣人正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修长削瘦,负手而立,清风突然袭来,吹得她袍袖飘拂,身形却巍然不动,也不知她是何时出现的,就仿佛是从天而降的谪仙一般。
    “你小子是干什么的?!”那名满脸横肉的官兵开口喝问道。
    慕容颜冷冷地瞧了眼这俩名不知死活的官兵,心中却微微有些诧异他们身上的官服是宫中的。她默然不语,只是信步走向那名抱着小鹿的少女。这些年,她见过很多女子,可像这个女孩这般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少女却是第一次遇见。
    慕容颜一路剿匪到这清平村附近,看厌了青州知府阿谀奉承的嘴脸,便策马来到这村北的山头上散心,不想却被那阵飘灵清亮的歌声所吸引。她循音而行,便见一名粉衫少女正脸含笑意轻启着樱唇,那歌声却如三伏天尽饮冰泉,入耳竟是说不出的畅快淋漓,而百鸟争鸣,就像似在为她和音伴舞般,围绕她周匝数遍,着实叫人叹为观止。
    而更令慕容颜吃惊地却是这少女单纯至极的心性,即便是面对这两个不轨之心昭然若揭的恶人,她却仍然没什么戒备,这究竟是傻呢。。还是过于天真善良呢。。
    “大哥,这小子不说话,莫非是个哑巴?”
    “他妈的!今个儿真是有趣!先是遇上了一个傻子,接着又来了个哑巴!”
    苏琬见这白衣人朝自己走来,看她斯斯文文的,又只有一个人,心想她肯定打不过这两个官兵,便急道,“你别过来,他们。。他们会伤害到你的,就像伤害它的娘亲一般。”苏琬别过脸望了望地上母鹿的尸体,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低下头抚摸着怀中的小鹿。
    慕容颜走到苏琬身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怎么不怕他们也伤害你?”
    苏琬听到慕容颜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后咬着唇,低声回道,“我也是害怕的,可我想保下它的命,它已经没有娘亲了。。我只是希望它能好好活着。”
    面具下的眉骨微微一动,良久,慕容颜也伸手轻抚上那只发抖的小鹿,说道,“别怕,我会为你娘亲报仇的。”
    “呸!两个傻子!给一头畜生报什么仇?!”那满脸横肉的男人不耐地拔出腰间佩剑,厉吼道,“先把这小子拿下了!”还有一人也一起扬刃朝慕容颜扑去。
    “快躲开!”苏琬失声惊叫了出来,可叫声未毕,忽听砰砰两响,那两名官兵连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都没瞧清楚,就被那道白色的影子打得武器脱了手,直飞出去好几丈,哼哼唧唧地趴在地上痛苦□□。
    苏琬先是一怔,随后眼露敬慕之色,望向那白衣人的背影。
    那满脸横肉的男人挣扎着用单膝撑着身子,怒瞪着慕容颜,咬牙切齿道,“你可知本官乃是京城来的朝廷命官!你竟敢对本官出手!本官定教你不得好死!”
    慕容颜眸中寒光一闪,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弯腰拾起地上的利剑走向他,二话不说,便要扬剑砍掉他的脑袋。
    “不要!”苏琬急忙大叫了出来,“不要杀生!!!”
    慕容颜瞳仁发红,手中的剑已经在那人脖颈上割了一道口子,那人没料到这人竟真的敢对京官动手,当下吓得跟杀猪般的尖叫了起来,连连哀求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苏琬跌跌撞撞地跑向慕容颜,大声恳求道,“求你了!不要杀生!”
    慕容颜持剑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像似在极力隐忍着内心的杀欲,赤瞳好不容易才渐渐恢复了清明,她抿紧薄唇,厉声喝道,“滚!”
    “是是是!”那男人点头如捣蒜,急忙连滚带爬的跑走。
    慕容颜将手中的剑用力一掷,便拂袖转身走向那名吓到怔傻的少女。
    可不想,那满脸横肉的男人跑到母鹿身边时,却突然眼神发狠,一把拾起地上的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弓射向慕容颜。
    “不要!”苏琬失声大叫道,她的双瞳猛然一缩,骇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然而,破空之声却戛然而止,苏琬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眸子,望向那个傲然无惧的身影。
    那支箭竟被那只指节泛白的手牢牢攥于掌心,可箭头还是划破了她的手掌,鲜红的血顺着那人的掌心,蜿蜒流下。
    那满脸横肉的男人刹那间吓得脸色惨白,盯着慕容颜的眼神仿佛是盯着厉鬼一般,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抓住脱弦的利箭?!
    “你看见了吧,对他人的一念之仁,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
    慕容颜盯着苏琬淡淡的说道,随后伸手一扬,只听‘嗖’的一声,手中的箭便直接贯穿了那男人的胸膛。
    而苏琬亲眼见到一个大活人惨死在自己面前,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剩下那名士兵则吓得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饶命,慕容颜再一次拾起兵刃,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问道,“说吧,你们宫里的人来这儿干嘛?”
    方才顾忌苏琬还在,慕容颜本想等她走了,再去寻到这两人问个清楚,可现在苏琬晕过去了,她便直截了当的问了。
    那人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圣上。。圣上下诏于民间选妃,吾等是奉礼部尚书胡琼大人之命来这清平村接人入宫。”
    胡琼。。。?
    慕容颜的思绪飘至遥远的九年前。那一年自己不过才十六岁,那一年自己还是大燕的七殿下,那一年父皇尚健在,那一年四哥还是自己最敬爱的兄长,那一年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罢了,那一年自己还不明白究竟何为战争。。
    那一年。。那一年自己还没遇见那个生如夏花的女孩。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从那一年开始,自己命运的齿轮才真正开启了。
    胡琼,便是当时自己陪四哥去望月楼赴宴中的其中一位大臣。
    也是在那一晚,慕容颜第一次彻底体会到什么是追悔莫及的滋味。
    紫烟。。紫烟。。这辈子。。自己终究是负了太多人。
    “接谁?”慕容颜好不容易才拉回思绪,冰冷地发问道。
    那名士兵脸贴着地,丝毫不敢抬头开慕容颜,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也只是听说罢了,据青州知府上报尚书大人。。说这青州有苏氏二美,并将这美人画像呈给圣上过目了,传闻圣上见了觉得果真是惊为天人,便下诏令胡琼大人带着吾等亲自前往这青州清平村接人进京。。为陛下纳之为后宫。”
    慕容颜面具下的神情有些僵硬,她不禁心忖道,他为何还要再在民间选妃?到底是单纯的贪恋美色。。。还是自己送入宫中的那一批女孩出了什么纰漏,让他起了疑心?
    “求英雄饶命!求英雄饶命!”那名士兵不停地磕着头,额上淌下涔涔鲜血,可他还是不敢停。
    “永远的闭嘴吧。”
    可这一次,慕容颜连眼睛眨都没眨,一剑便割断了这士兵的喉咙。
    只见那士兵双眼瞪出,双手捂着自己喉间鲜血喷薄而出的伤口,极度怨恨的盯着慕容颜,可终究一句话都说不出,便彻底断了气,死不瞑目。
    这种眼神,这些年慕容颜已经见到麻木了,无非就是咒自己下十八层地狱罢了。
    鲜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落入土中,慕容颜仰起头,望着渐渐变暗的天色,自嘲道,
    “可我早就在这地狱里了。”
第6章 夜谈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琬才慢慢醒转,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副冰冷的银质面具和那双琢磨不透的暗浅眸子。
    她猛然坐起身子,四处张望,发现这洞穴之中只有自己和这白衣人,而那人正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对面,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温柔地抚着小鹿的额头。
    苏琬有些畏惧地瞧着这个人,心中难以平静,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如此温良干净的人会如此决绝轻淡的便夺去一个人的性命。。可这人说的也没错,若是她不杀那个官兵,那个官兵就会杀了她。。唉,为何这世间要有这么多的打打杀杀。。
    而慕容颜看这少女总算是醒了过来,那自己也不必再护在她身旁了。她见这少女瞧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害怕,便站起身来,只是将怀中抱着小鹿轻轻放在少女身旁,什么话都没说,抬脚便要离开。
    “等一等。”苏琬对着慕容颜淡漠的背影叫了出来。
    慕容颜脚步一滞,微微回首望向那少女。
    苏琬走至慕容颜身边,望着她沾满血渍的右手,目露一丝怜惜之色,便轻声道,“我帮你。。帮你包扎下罢。”说完,她便轻轻握住慕容颜带伤的手,为他仔细地敷上草药后,再扯下一截布条小心翼翼的缚起伤口。
    苏琬低头盯着慕容颜修长干练的手,这才发现除了方才的那道箭伤,这双手上本就有许多黯淡交错的伤痕,她心中不知为何莫名的一酸,手势越发缓柔,生怕弄痛她。
    慕容颜一直沉默不语,任由这粉衫少女替自己包扎,望着她垂眉敛目的模样,却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苏琬抬起眸,对上那双平静地浅眸,如实回道,“我已过及笄之年了。”
    及笄。。面具下的神色猛然一变,自己刚认识她的那一年,她也才十五岁。
    “你多大了?”
    “我今年十五岁啦,用你们中原人的说法,应该是及笄之年,对吧?”
    慕容颜犹记得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问的她,那时的自己还不明白为何她贵为匈奴的公主却要参与战争,如今自己才明白,或许她生来就是草原骄女,却注定只能与自己为敌。
    有些人属于你的时光很短很短,但是要忘记她,却需要一生的时间。
    苏琬见这白衣人问了自己年纪后却突然不再言语,心中迷惘,便又抬眸一看,正对上那银面下难以言表的悲痛目光,她不禁心中一拎,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
    许久,慕容颜才抽回自己的手,她定了定神,淡淡地说道,“我没事,多谢姑娘了。”
    苏琬并不计较这人言语中的冷淡,她微微一笑,转身抱起咩咩叫的小鹿,便道,“你没事就好,小鹿该是饿了,我也该回家了。”
    说完,她便往洞外走去。可刚走了几步,苏琬突然停下了脚步,回眸提醒道,“对了,这几日你这只手先别沾水,以免。。以免往后落下疤痕。”
    慕容颜一愣,她怔怔地瞧着这少女纤弱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叫道,“等等。”
    苏琬停了下来,再次回眸看慕容颜,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慕容颜指着洞外的暗淡无光的天空,说道,“天色已晚,姑娘你一人在这山间行走怕是不妥,若姑娘不嫌弃。。在下愿送你一程。”
    苏琬听了,立马嫣然笑道,“太好了,你真是个好人!”
    慕容颜心中顿时苦笑不已,觉得这少女实在是单纯烂漫的紧,她明明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贸然答应让自己送她,还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是个好人。。。
    慕容颜踏出了洞外,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一阵嗒嗒的马蹄声便由远至近渐渐传来,踏破了寂静的黑夜。
    苏琬瞪大了眸子,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马,只见这马全身上下都如火炭般通红,竟无半根杂毛,她忍不住走近此马,由衷地赞道,“你这匹马儿真是漂亮极了。”
    慕容颜轻声道了句‘得罪了’,便把苏琬抱上了马匹,而她自己却没上马,只是牵起马缰慢慢朝清平村的方向前行。过了好一会儿,慕容颜才道,“这是大宛的汗血宝马。”
    这些年,慕容颜踏遍了整个西域,只是为了寻到她口中说的那个叫作‘忘忧镇’的世外桃源。可到最后才发现,那地方根本就不存在,那只不过是大漠中的人们编织的一段最美丽的梦境罢了。
    汗血宝马,也是自己到了大宛之后,才知道这世间竟有这等烈如焰火的马儿,真是像极了那个她。。。于是,慕容颜便一掷千金,买了下来,带回了燕国。
    “大宛?”苏琬望着慕容颜徐徐前行的背影,问道,“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是啊,这天下间怕是没有我未曾去过的地方了。”慕容颜说道,语气却有些怅然。
    她心道,可惜即便是我踏遍万川,但也再寻不到那缕芳踪了。。。
    苏琬却全然没有听出慕容颜语气中的异样,她眸中冒着灿烂的光,十分向往地连连发问道,“你都去过哪些地方啊?那些地方的人们都怎么样呢?对你好不好啊?”
    慕容颜又沉默了一会,才道,“有的好,有的坏。”
    她稍微有些不习惯,这些年自己孑然一身,要不就是逢场作戏,要不就是沉默寡言,而像今日这般自然的与他人坦诚的谈天论地,是许久不曾有过的。
    苏琬又兴致饶然的缠着慕容颜给她讲述关外的风土人情,慕容颜无奈地望着这个比自己要小上快十岁的少女,只好避去血腥争斗,拣了些有趣的见闻说与她听。
    这一路上,苏琬都听得愣愣出了神,漠北的锡林郭勒草原,楼兰的孔雀河,乌孙的巴尔喀什湖,龟兹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域三十六国,慕容颜才说了一半未到,两人便已走到了清平村的村头。
    慕容颜将苏琬轻轻抱下马来,说道,“你到了。”
    苏琬依依不舍地望着慕容颜,咬了咬下唇,还是问道,“大哥哥,你能不能明日再跟我继续讲讲?”
    对于一个从未出过村子的少女来说,慕容颜口中所讲述的一切都无不令她神驰神往,虽然自己跟这人相处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可在苏琬心中已将他当做一个崇拜的大哥哥来看待了。
    慕容颜面具下的眉骨微微一动,本想一口拒绝,她来青州是剿匪立功的,可不是来跟这个少女讲故事的,可对上这少女期盼的目光,一时却说不出残忍拒绝她的话。
    过了良久,慕容颜才说道,“有缘自会相见的。”
    说完,她便不再看这少女,翻身上马,甩缰离去,却在风中听见身后少女大声的叫喊,“大哥哥,我就在那座山上等着你!”
    可慕容颜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那匹大宛良驹载着她,转瞬间便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
    往后的几日,苏琬果然每日都背着采药篓去山间边采药边等那个白衣银面人,可那人却再也没出现过了。
    为此,苏琬脸上少了许多欢笑,终日没精打采的,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只知道自己很想再见到那个神秘的白衣人,很想再听她为自己阔谈那些自己闻所未闻的天南地北。
    这夜,她踮手踮脚的爬上苏璃的床榻,怏怏不乐的将自己的脸颊埋进她的怀中,“阿姐,今夜让琬儿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苏璃抚摸上苏琬的额头,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这丫头,自从那夜你那么晚归来之后,怎么成日都心不在焉的?那夜。。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久,苏琬才闷闷地说道,“阿姐。。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苏璃听了一怔,随后豁然明朗,这丫头该是遇见意中人了。
    她支起身子,盯着苏琬,美眸中带着一次促狭的光,含笑说道,“哎呀,我的琬儿总算长大了,快告诉阿姐,是相中了哪家的好男儿?”
    苏琬脸上一红,嘟囔道,“才不是呢。。。”
    她拽过被褥盖上自己发烫的脸颊,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可惜我连那人姓谁名谁,到底是何方人士,甚至连他的相貌。。。都不清楚呢。”
    苏璃听了,心中大奇,便问道,“你怎会连对方的长相都不知道?”
    苏琬伸手比划道,“那是因为。。因为他脸上一直带着半副银质的面具。。”
    苏璃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说道,“琬儿,这莫不会是什么歹人?不然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苏琬回忆起慕容颜当日轻易杀人的模样,心中登时一涩,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苏璃轻叹了一口气,点上苏琬的额头,道,“真是个傻丫头。。。你得记住,切莫轻易相信他人。”
    她虽然忘记前尘,可心思却没有丢却,她隐隐觉得这世间歹人太多,不然自己又怎会沦落成如今这般。。。琬儿和爹爹如今是她唯一相信的人,尤其是自己的这个妹妹,本性单纯,比谁都容易善良心软,苏璃一直很担心她会被人欺骗。
    苏璃又轻轻拍上苏琬的脊背,柔声道,“安心,阿姐定会帮你找到可以托付的如意郎君的。”
    苏琬听了,抬眸笑道,“阿姐还是先替自己考虑吧,莫大哥可是个好人,从小就一直喜欢阿姐,阿姐你还是尽快嫁了吧!”
    苏璃脸色一变,板起脸,暗啐道,“又再胡言乱语。。”
    苏琬不解地问道,“怎么,阿姐你不喜欢莫大哥了吗?”
    苏璃沉默了片刻,只是轻声道了句,“别乱想,快睡吧。”
    苏琬吐了吐舌头,便不再多问,不久就沉沉睡去了。
    可苏璃却睁着眼睛,一夜难眠。她太清楚不过,即便莫明轩与自己真是旧日恋人,可如今自己已非清白之躯,若等他一旦知道真相后,也定是接受不了的。。。今生今世自己怕是都嫁不了了,只希望琬儿能找到心仪可靠的良人便好。
第7章 匪寇
    可人生往往就是这么讽刺。
    辗转难眠的苏璃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区区一宿的时间,自己和妹妹的终身大事就被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定夺了下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她便被屋外传来的一阵嘈杂声惊醒,听动静似乎闯入了一拨陌生人,苏家已经鸡飞狗跳了。
    苏璃倏地睁开眸子,想起莫明轩不久前曾提过,近日那北嵩反贼正逃窜到村子附近,难道是这帮贼寇闯了进来?
    她生生压住心惊,轻轻推醒苏琬,随即立刻按住她想要发问的唇,对她做了个悄悄穿衣的手势。两人刚飞快地披上衣裳,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马靴踏地之声,然后门被人重重的拍响。
    两人听到了一个陌生而浑浊的男人声音,“苏璃,苏琬,出来接旨!”
    接旨?!
    不知为何,苏璃的眼皮猛然一跳,这是来清平村这三年来第一次有了莫名的不安。
    而苏琬则一脸迷惘的望着苏璃,接旨?是指住在京城里的那个皇帝所下的圣旨吗?
    可他会有什么事找上自己和阿姐?
    苏琬一把揪住苏璃的衣袖,紧张的低声问道,“阿姐。。会是什么事?”
    “你二人还不快出来接旨?!”门外又传来一阵及其不耐地敲门声,仿佛下一秒外面的人就要破门而入了。
    苏璃反握住苏琬的手,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别怕,有阿姐在。”
    她缓缓推开门,看到门口立了一位持刀的军官,正目光冰冷地瞧着自己和妹妹。
    两人随这军官走出去时,只见自己的父亲苏汶已战战兢兢地跪在庭院中,脸上也写满了迷惑和惶恐。而青州的父母官知府王大人正一脸谄媚的陪在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身旁,他一看到苏璃二人,便立马开口喝道,“还不快跪下接旨,让尚书大人好等!”
    那中年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苏汶面前,睨眼打量着迎面走来的苏氏姐妹。
    他便是大燕的礼部尚书胡琼,他默不作声的瞧着这两名女子安静地走到庭院中,规矩的跪在苏汶身旁,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下。
    不得不承认,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山野之地,居然真有如此难得一见的佳人,尤其是这个姐姐。。。他的目光落在这个正不畏不惧盯着自己看的苏璃身上,看了本人才知道原来那画像并没有把她的神韵给画出来,只见她一头光可鉴人的乌黑青丝,或许是因为刚被惊起身的缘故,头上的发髻尚还来不及整,只松松垂堆在一侧肩头,却凭增几分慵懒妩色,肌肤莹如白雪,却衬的那双如秋水般明亮的眼眸越发熠熠生辉,波光流转不止。
    可即便是如此,胡琼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陛下要命自己堂堂一个礼部尚书亲自来这穷山恶水充当这两人的护卫,甚至还派了一大队带刀侍卫随同自己护送她们入京。
    就仅仅是为了纳这两名身份低下的村医之女入宫,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点。
    就算这两名女子的确是美人,可从地方官员呈上来的美人画像中,随便信手拈来就多的是比这两人更加倾城绝代,或是地位高贵的女子,可为何陛下偏偏是对这她二人格外青睐有加?
    这一点,胡琼怎么都琢磨不透燕景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下,他只好先将心中的疑虑暂且压下,清咳了两声,说道,“本官乃大燕礼部尚书胡琼,奉旨前来,恭请苏氏二女入宫。”他顿了顿,微微瞥了一眼这脸色煞白的两姐妹,从怀中抽出那明黄色的圣旨,便冷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苏家有女二人,贤良淑德,容止大方,闺中姐妹皆沐其泽,远近邻人皆称其贤,深得朕心,宜侍君侧,即日启程进京。钦此,谢恩。”
    此言一出,苏汶立马吼道,“万万不可!”
    “你说什么?”胡琼一下子沉下了脸。
    “苏汶,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抗旨不从可是诛九族的死罪!”青州知府王大人急忙指着苏汶的鼻子厉声骂道。
    想这苏璃苏琬可是自己推荐给朝廷的,这眼瞅着陛下该是相中了这两人,自己的仕途平步青云也指日可待了,在这个要紧关头又岂容苏汶这厮阻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苏汶满头冷汗,且不说苏璃并非处子之身,到时候入宫验身定是会被人发现,也还是难逃这诛九族的欺君之罪。。。更何况久闻宫中险恶,后宫更是尔虞我诈,自己这两个女儿都过于心地纯良,一旦进了这深似苦海的宫闱,定是难得善终。。。
    想到这里,苏汶挺直了脊背,朗声说道,“小人的两个女儿都已有婚配,此生怕是没这个福分入宫侍奉陛下,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恕罪!”
    “大胆苏汶!你家女儿何时有过婚配?!你竟敢妄图欺君瞒上,实在罪无可恕!”知府王大人面色铁青至极,挥袖骂道,“来人啊!先将这刁民重打五十杖!”
    他生怕这位京城来的礼部尚书信了苏汶的一面之词,以为自己将有过婚配的女子献给圣上,那可就是犯了欺君的死罪,吓得他恨不得当场打死这刁民。
    几名衙役听了知府大人的命令,立刻快步上前压制苏汶在地,举起棍杖就重重落下。
    “别打我爹爹!”
    苏氏二女齐声喊出,急忙扑向苏汶,却被两名带刀侍卫一把钳住了胳膊,再动弹不得。
    苏汶强忍着身后的剧痛,双眸布满血丝,嘶声怒吼道,“放了我女儿!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这般强抢民女,又与匪寇何异?!”
    知府王大人忙使了个颜色给挥杖的衙役,那两人见了便愈发加重了手中力道,打得苏汶背后一片血肉模糊,除了哀嚎再讲不出半句话来了。
    “爹——”苏琬泪流满面,痛苦地叫道。
    苏璃用力咬了咬下唇,死死攥紧双手,望着那位冷眼旁观的礼部尚书说道,“我愿入宫侍奉陛下!只求诸位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家父!”
    胡琼听了,微微抬了抬手,示意衙役们暂且停止杖责。
    苏汶虽已奄奄一息,但还是挣扎着抬起眸,神色惊痛,哑声道,“不,璃儿。。。你不可。。”
    苏璃却没有回头看苏汶,她依旧盯着胡琼,继续道,“多谢大人仁慈,小女子还有最后一事相求,若大人能答应,小女子即刻便随大人启程进京。”她顿了顿,望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妹妹,道,“家妹年幼,恐难迎圣意,求大人允许家妹留下,也算替小女子给爹爹尽一份孝心了。”
    “阿姐!”苏琬哭喊道,“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她心中着实恐惧万分,生怕再一次失去阿姐。
    “闭嘴!”苏璃回眸厉声呵斥道,随即立刻目光灼灼的盯上胡琼,再次恳求道,“还望大人成全!这份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胡琼却丝毫没有动容,冷冷地哼道,“天真,陛下的圣旨上既然写明了是要你二人入宫,又岂由得你任意妄为?不想你们爹爹死的,就赶紧随本官上路!”
    此时苏汶也不知哪里生出的气力,他猛然挣脱开压制住他的衙役,张臂吼道,“狗官!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休想带走我女儿!”
    “爹!别说了!”苏璃怕极了,她奋力想挣脱开那只死死钳住自己的铁腕,可却哪里能动的了分毫。
    “好,既然你不想活了,本官就送你一程!”
    胡琼目光凶狠,掀起衣袍重重一脚将眼前的苏汶踹晕在地。只听‘噌’的一声,他一把抽出身旁侍卫腰间悬着的佩刀,便要亲自手刃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刁民。
    他心中不耐至极,即便是大臣的女儿若能选秀入宫,那都是何等的荣耀。像他这种贱民之女能够被陛下挑中,已是千世修来的好福分了,他居然还敢推三阻四,简直就是侮辱天威。
    “不要杀我爹!琬儿愿随姐姐一同入京,即刻就走!”苏琬大声哭喊道。
    苏璃脸色惨白,看来如今。。爹爹跟妹妹中只能先保一个了,她几乎要咬碎了牙关,说道,“求大人刀下留情,这就请带我们姐妹俩启程便是了!”
    胡琼看了这两姐妹一眼,手却仍未松开刀柄,良久,他才道,“把东西取来,给她们带上。”
    “是。”只见两名侍卫拿着两顶硕大的黑色斗篷,走到苏璃苏琬面前,粗鲁地罩在她两的头上。
    “记住,从此刻起你二人便是陛下的女人,此番上京,容颜相貌不可再被其他男子窥觑。”
    苏璃仿若未闻,她强忍住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珠,望着被伤得倒地不起的爹爹,心中的怒与悲剧烈的交织在一起。
    原来真正的匪寇却是这帮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
    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那个男人,仅仅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竟将这天下苍生视为刍狗鱼肉般任意刀俎!
    “还不快走!”胡琼冷声催促道,他早就呆够了这荒山野岭的偏僻之地。
    苏璃再次深深的望了苏汶一眼,牵住一旁的苏琬,对着身后挟持住自己和妹妹的侍卫,道了句,“麻烦两位官爷放手,我们自己会走。”
    声音不高,却带了一丝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威慑,令那两名侍卫微微一怔,不禁松开了手。
    苏璃在苏琬掌心中轻轻掐了两下,示意她莫要太害怕。
    黑纱下的面容绝美而冷静,即便为砧上鱼肉,也绝不任人宰割!她一定会想办法逃走,哪怕只能让一人逃走。。。
    -------------------------------------------------
    回京队伍一路北上,胡琼的行程始终很急,甚至连夜赶路,苏氏姐妹只能在颠簸的马车上过夜,辛苦自然不必说,马车周围守卫严密,苏璃也始终找不到趁机逃遁的机会,心情自是一天比一天沉重。
    到了第三天夜晚,眼看着就要出了青州,苏璃正与苏琬在马车内歇息,忽然车子猛烈的一摇,随后停了下来。
    苏璃猛地睁开双眼,看到苏琬正满脸紧张的注视着自己。而马车外竟传来阵阵喊杀和刀剑相击之声,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纳闷中,一名带刀的侍卫长突然蹿进车帐内,抓起那两顶斗篷便胡乱地罩在苏氏姐妹头上,“北嵩贼寇来了!快跟我走!”
    那侍卫长双手死死抓着苏璃和苏琬的胳膊,将二人拖下马车。
    周边箭声乱响,满山遍野都是摇曳的火把。
    礼部尚书胡琼已被对方射中了肩膀,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呻/吟不止。
    苏璃见到处都是额前配着黑色护额的士兵再与这些侍卫混战在一起,她心中一凛,突然使出浑身气力一口咬上这侍卫长钳着自己的手,并对着他的膝盖重重的一踢,那人吃痛松手,在那一瞬间苏璃便用力拽过苏琬,带着她不顾一切的奋力奔跑起来。
    “该死的!”那侍卫长惊怒交加,拔刀挡下朝自己射来的两支利箭,便拔足紧追上那企图逃跑的苏氏姐妹。
    苏璃死死拽着苏琬的手,两人踉踉跄跄的奔跑着,身后传来马蹄的交错声,夹杂着阵阵愤怒的乱嚷。
    只恨路长!
    陡然间,一条长鞭绕住了苏璃的腰,她受惊回头,只见一名满脸胡渣的黑巾战士不知何时竟蹿到自两人身后,伸鞭钩住了自己。
    苏璃一咬牙,猛地将苏琬往前一推,喊道,“你快走!”
    话音未落,自己便被那人用鞭卷上了他骑着的马背。
    苏琬却呆怔在原地,含泪大喊道,“阿姐!”
    “快跑!快跑!”苏璃声嘶力竭地叫道,眼看这马朝着妹妹直冲而去,她拼尽了全力对准这马的肩胛处猛踢一脚,那马陡然受到惊扰,猛地腾空高抬起前蹄,仰起头来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那满脸胡渣的男子眸中一惊,急忙用力勒紧缰绳,狠狠夹起马肚,稳住马儿。
    苏琬咬紧了牙关,终是不顾死活地在山林间迈开步子,她不敢回头,任凭眼泪在脸颊两侧狂飙。
    她在潮湿的泥土上深一足浅一足的奔跑,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头上的斗篷早已掉落,披头散发,如同疯妇。
    突然间,苏琬只觉足下一阵冰凉,原来是踏进了一条漆黑一片的暗河。
    她回头望了眼渐渐逼近的火把,深吸了一口气,便一头扎进这依旧寒冷刺骨的暗流之中。。。
第8章 得救
    好冷,真的好冷。。。
    冰冷的水紧密的贴着衣衫一点一滴的渗入五脏六腑,四肢早已无力,终于重重的跌倒在地。
    一路的逃亡,早不知摔了多少跤,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剧痛,可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再没气力爬起来了,只有黑暗和恐惧将自己死死包围。
    可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光,听到有人在遥远的大喊,
    “殿下!这里有个女人!”
    “是死是活?”好熟悉的声音。
    一步,又一步,似乎有人蹲了下来,伸手撩开自己黏在脸颊上的发丝。
    “是你。。。”那声音带着几分讶然。
    苏琬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眸子,只一眼,便又昏死了过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副斑驳不清的银质面具。。。
    整个头晕晕沉沉的,烫的厉害。半昏半醒间,苏琬感到有人抱住了自己,然后轻轻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衫,她急起来,想要伸手阻止,可手脚却怎么都不听使唤,想开口叫喊,可喉咙间只发出咯咯的打颤声。
    是谁。。。求求你,住手。。。
    很快,苏琬感到自己光洁的身子都暴露在冷冷的空气中,她心中害怕极了,却丝毫没有气力抵抗。
    突然一阵微微的凉意和细细的痛楚袭来,竟有人。。在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可那种强烈的羞辱感,让苏琬生不如死,泪珠终是一滴一滴顺着太阳穴流进发丝。
    又过了会,那双令自己屈辱不堪的手终于离开了,而自己身上也似乎被盖上一层东西。
    可随后又有人用力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一股温热的汁水被强涌进嘴里,浓浓的苦涩味道。
    “漏了不少。。。来人,再取一碗风寒药来!”
    很快,头再次被托起来,牙关被人用力钳开,还是那股苦涩味道,滚热的汤水源源不断地涌进喉口,几乎要憋到窒息。
    “喝下去!不然你会死的!”那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不,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谁去救阿姐?
    “啊。。。”苏琬终于睁开了泪湿的双眼,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像撕裂的帛布。
    那灌药之人也停了下来,渐渐地,那朦胧烛光下的人影逐渐清晰了起来,依旧是那副冰冷面具下的一双处变不惊的浅眸。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能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苏琬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尽全力挣脱开慕容颜的怀抱,死死拽紧披在自己身上单薄的黑色披风,将自己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你。。你怎能趁人之危!对我。。对我。。”苏琬双颊烧得发烫,泪水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心中羞愤难当。
    就像阿姐说的,自己果然是被这人骗了。。。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大哥哥,却是一个趁火打劫的无耻淫贼!
    可更令人气愤的是,那人竟然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只是随手放下药碗,语气清淡,“你浑身都湿透了,又烧的厉害,我要救你,只能如此。”
    “可是你也不该。。不该这样对我。。”苏琬难过地抽泣着,就算她再天真,也知道对一个女子来说,贞洁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比性命更重要。
    没想到那人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竟轻笑了出来。
    长笑未歇,慕容颜摇着头,盯着苏琬清俏脱俗的眉眼,说道,“你知道吗,我可比你大十岁,在我眼里,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罢了,你觉得我想对你做什么?又能对你做什么?更何况。。。”
    更何况,你有的,我也全都有。
    但这句话,慕容颜自然不会说出来,她顿了顿,接着道,“总之你放心,我对你绝无男女之情,更无轻薄之意,今日之举单纯只为救你性命罢了。”
    此话一出,苏琬非但没有安心,反而不由自主地有些莫名的失落。
    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在他心里,原来是这样看自己的么。。。
    “你先歇息一会,等你的衣衫烤干了,我再送进来。”慕容颜亲自弯腰拾起苏琬散落在床榻之上的衣衫,便朝帐外走去。
    看着慕容颜将自己的衣衫,包括贴身穿的小衣都拿在了手上,苏琬的脸更是红的几乎快要滴血,有些讷然地盯着这人笔直淡漠的背影。
    走了没几步,慕容颜突然停住了脚步,回眸望向苏琬,“对了,你可认识莫明轩?”
    “莫大哥?”苏琬对上了慕容颜有些看不透的眸。
    “他跟我说,打算卸甲归林,娶一个家乡的女孩为妻。”慕容颜上下打量着香肩微露在外的苏琬,“不会就是你吧?”
    “不是。”苏琬一口否认,生怕慕容颜误会了什么,“莫大哥要娶的是我阿姐。。。可是阿姐她。。。阿姐她。。。”她一想到苏璃为了救自己而被那穷凶极恶的匪徒给抓走了,如今生死未卜,又低声抽泣了起来。
    慕容颜见苏琬哭得如此伤心,便又走到床榻前,开口问道,“你姐姐怎么了?”
    “大哥哥,求求你,救救阿姐吧!”苏琬从披风下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揪住慕容颜的衣袍,哽咽地央求道。
    她隐约觉得慕容颜会是她和阿姐唯一的救命稻草。
    当苏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慕容颜后,她只觉得这人眸中的迷雾更加浓重了,让自己愈发看不清,也猜不透。
    慕容颜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少女,薄唇紧抿,面具下的眉心紧拧不舒。
    皇兄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要纳这对苏氏姐妹入宫?
    那半路杀出的北嵩逆贼又到底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栽花?
    这对姐妹身上。。。到底是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慕容颜微微俯下身子直视着苏琬有些闪躲的目光,久久无言。
    他。。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苏琬却不明白慕容颜的心思,她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心中一阵怦然乱跳,感到自己的耳根子都开始发烫了,丝毫不敢对上慕容颜近在咫尺的眼神。
    良久,慕容颜站直了身子,声音温凉,“我会救出你姐姐的。”
    苏琬仰起了头,在帐内微弱的烛光下,不仅是这人的眸子,连那半副银质面具都开始变得模糊了。。。
    “大哥哥,为何你一直带着这样冰冷的面具?”苏琬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怎么,觉得我可怕吗?”慕容颜勾起了唇,意味深长地笑道,“其实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相比起我的,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你看不到的面具。”
    苏琬垂下了眸,在心中小声地嘀咕着,我并不觉得你可怕呢。。。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罢了。。。
    ---------------------------------------------------------
    “放开我!恶贼!”苏璃高声叫道,死命捶打着那个将自己捏得生疼的铁腕。
    “闭嘴!”那满脸胡渣的黑巾男子听得厌烦,拿起绳索便绑住了苏璃的手脚,还把她一直叫嚷着的唇用布条封了起来,随后如扔货物般将苏璃粗鲁的扔在马车上。
    “唔。。。”苏璃忍不住痛苦地闷哼了出来。
    那男子斜眼盯着苏璃,突然猛地掀起她头上的斗篷,骇得苏璃惊恐地朝车内躲去,却发现根本避无可避。
    本以为这个恶贼该是想玷污自己,却见他从怀中抽出了一副画轴,对照着上下打量着自己,过了一会,他重哼了一声,便出帐而去。
    绳子勒得双手生疼,嘴被死死堵住,呼吸越来越艰难。
    已连跑了一天一夜,马车颠簸着,车窗紧闭,间或有微弱的亮光从板壁的缝隙中透进来,明灭不定。苏璃感到马车正沿着盘蜒曲折的山路时而俯冲,时而攀登,却不知前往何方。
    她紧蹙着眉头,发丝凌乱,忍着手上的剧痛,用偷偷藏下来的钗子一点一点磨蹭着手上的麻绳。
    也不知琬儿是否平安了。
    苏璃在颠动中昏昏沉沉的,可心中依旧挂念着自己的妹妹,而不是失去自由身的自己。
    绳索绕了许多道,磨掉一道就几乎用尽了全部的气力,躯体各处渐渐由疼痛难忍变得麻木而僵硬。
    突然马车停下,苏璃急忙反手将手中的钗子收回袖中,一动不动。
    眼前一亮,车帐已被人掀起,还是那个掳走自己的满脸胡渣的北嵩恶匪。
    他踏上车内,二话没说,直接拦腰将苏璃抱起,便跳下马车。
    “唔。。唔。。”苏璃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别吵!老子为了救你,损失了那么多弟兄!”那一脸胡渣的男子手中使力,恶狠狠地喝道,“你要再敢吵,老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你!”
    “二当家,息怒啊!”一名满头灰白的中年男子快步跟上,道,“这名女子可是大当家。。。”
    “知道了!”那胡渣男子不耐地打断道,“奶奶的,为了个娘们,就让弟兄们以身犯险,去抢皇帝的女人。。。还嫌咱们躲得不够狼狈吗!”
    “唉,大当家在信中提及过。。这女子的身份。。”那中年男子看了苏璃一眼,终是欲言又止,“今夜大当家便能从燕京赶来与咱们汇合,到时候便能知晓当家的到底是什么用意了。”
    “哼,但愿如此。”那男子脚不停歇,带着苏璃走进一个营寨之中,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扔在一张狭窄简陋的床上,冷冷威胁道,“老子才不管你到底是谁,你最好老实点!不然一样宰了你!”
    苏璃愣愣地望着那男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布满了沉重的困惑。
    什么大当家?什么自己的身份?
    而且。。。他们竟然是来救自己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璃咬紧了堵住自己口舌的布条,又慢慢抽出那支钗子,忍痛继续割磨着束缚住自己的绳索。
    时间不多,当务之急,是先逃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苏璃狠命一挣,脱出了一只手。她艰难地扯下封住自己口舌的布条,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可心头还来不及一喜,便听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近营帐,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有人来了!
    苏璃猛地闭上了眸子,装作睡熟,将钗子握于手后,胸口却难以抑制的渐渐起伏起来,像随时绷断的弦。
    那人慢慢挨近,每一步都似有千斤般沉重,他的呼吸声有些错乱而浑浊,他弯下身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璃攥紧了手中的钗,待那人的手触碰到自己脸颊的那一瞬间,她猛地睁开眸子,抽出钗子便对准那人狠狠刺去。
    可不想因为手上僵冷无力,钗子只刺中了他的肩头,却不深,根本没伤及那人。
    功亏一篑!苏璃心中无比懊悔。
    “哈哈哈哈!”可不想那人非但没有惊怒,反而仰头大笑起来,笑得疯癫,却满脸欣喜。
    “是你!真的是你!”
    那人痴痴地盯着苏璃,虎目含泪,再舍不得离开她分毫,“我寻了你三年。。。终于找到了你!”
    苏璃的内心突然如掀起惊涛骇浪般,双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寻了我三年?你。。你是谁?”
    只见那人浑身猛然一僵,迟疑地问道,“你不认识我了?”
    苏璃怔怔望着眼前这个高大黝黑的男子,不得不承认,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和一丝莫名萦绕在心间的亏欠感,可偏生依旧是什么都记不起,她下意识地低喃道,“我。。。我很多事都记不得了。”
    那人对上了苏璃迷惘的美眸,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然后伸手一拉,将苏璃紧紧拥入怀中,
    “我是你的驸马。”
第9章 公主
    “别碰我!”
    几乎是下意识地,在那个男人拥住自己的那一瞬间,苏璃便用力推拒开他。
    借了烛光的影,穆昆这才看清她正盯着自己,可眼中满是怀疑和惊恐。
    他心中一片苦楚,没想到即便她什么都记不得了,却还是记得自己碰不得她。。。
    穆昆唇角一涩,脸上流露楚无比伤感的神态,垂首道,“公主。。。可是不信我?”
    苏璃强忍着要蹦出胸口的狂烈心跳。公主?他为何唤自己为公主?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冷静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该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公主。”她顿了顿,望着穆昆额前的黑巾,道,“你也绝不会是什么驸马。”
    她心中疑窦丛生,这世间除了爹爹和琬儿,她已不会轻信任何人,眼前这人分明就是恶匪之首,却拿什么驸马公主来骗诓自己,定是不怀好意。。。
    穆昆猛然抬起眸,深深地望着苏璃,声音有些悲痛,“公主,你可以不记得我。。可你怎能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霍然站直身子,从怀中抽出一副画卷,苏璃认了出来,这便是之前那满脸胡渣的男子曾拿出来对照过的画轴。
    穆昆将画轴在苏璃面前抖开,指着画中之人,颤声说道,“公主,你看,这便是你啊!你怎能忘了你是漠北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求机器之血百度云资源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