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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忻朝被外放到藩镇当提辖的谢进元在一次捉贼后受伤,把两小儿子交给了家中大姑娘谢慧齐,两腿一蹬含笑死了。
作为一个皇帝不喜,节度使大人也不喜欢的武官之女,本来穿越过来没几年就没娘了已经够惨的了,看着不剩几个子的家底,还有两个看着大姐就像看着亲娘求抚摸求养育的两个弟弟,自没娘后就跟个奶妈子一样操心,没过几年好日子的谢慧齐欲哭无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爹啊,你走之前,好歹多给女儿留几个银——可惜天从不随人愿,大姑娘只好过上了带完了自家的娃,好不容易找个好的夫家嫁了,也还是帮着丈夫操心夫家弟弟妹妹,操心完这些小的,又得操心自个儿娃的人生。
这是一个苦逼的穿越女,一生致力于过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事看看下人骂骂她主子不慈,小妾们看着她就是咬碎了牙也得道声“夫人万安”的日子,却从来未遂过的故事。
公告:本文于周一(十月二十七)入V,入V当天三更。希望喜欢此文,有能力的同学能继续支持。再次多谢各位!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慧齐,齐君昀 ┃ 配角:谢齐两家所有亲朋戚友 ┃ 其它:主妇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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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进度:连载中
字数:0 字
更新: 00:00:00
简介:大忻朝被外放到藩镇当提辖的谢进元在一次捉贼后受了剧伤,把两小儿子交给了家中大姑娘谢慧齐,两腿一蹬含笑死了。
作为一个皇帝不喜,节度使大人也不喜欢的武官之女,本来穿越过来没几年就没娘了已经够惨的了,看着不剩几个子的家底,还有两个看着大姐就像看着亲娘求抚摸求养育的两个弟弟,自落地就跟个奶妈子一样操心,没过个一天好日子的谢慧齐欲哭无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爹啊,你走之前,好歹多给女儿留几个银——可惜天从不随人愿,大姑娘只好过上了带完了自家的娃,好不愿意找个好的夫家嫁了,也还是帮着丈夫操心夫家弟弟妹妹,操心完这些小的,又得操心自个儿娃的人生。
这是一个苦逼的穿越女,一生致力于过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事看看下人骂骂她主子不慈,小妾们看着她就是咬碎了牙也得道声“夫人万安”的日子,却从来未遂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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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忻朝定始十四年这年自入九月,河西的天就凉了。
  这入了秋,河西出了名的黑乌鸦在枝头天天嘎嘎呀呀得更厉害了,嚷嚷得嗓子更哑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凉气惊了。
  谢慧齐一打早醒来眼皮就跳个不停,等丫头掀了床帐唤她,她摸着眼皮起身,“红豆,我爹昨晚可曾回来?”
  河西乃大忻节镇三镇之首,其辖下还有屈北,屈南两镇。
  三镇定为节镇是十年前,也就是定始四年,威远大将军傅浩打败了河西沙漠以北的鹫族人之后封下的。
  威世大将军傅浩当年也就成了镇守节镇三镇的节度使。
  河西是大忻定始四年封的节镇,谢慧齐的父亲谢进元是定始八年被踢到节镇来当提辖的——她爹惹了太后娘娘娘家的侄儿,把他三条腿都打断了,碍于她爹聪明没让人找到把柄,又因种种原因,太后皇帝明里弄死她爹不能,就把她爹扔到河西来了。
  皇帝不喜的人,对皇帝“忠心耿耿”的节度使当然也不喜,所以谢慧齐的父亲谢进元又当武教头又当捕头的干了这么些年,钱没见着几文,反倒是成天不着家,外头天天都有差使等着他,连着几夜半月不着家的事是常有的事。
  可惜谢慧齐自生下来没享几年福就死了娘,娘刚死没到半年,就带着两个弟弟跟着父亲从京城千里迢迢来了河西,河西的家还没收拾妥当,父亲就被动忙得脚不沾地,成天不在家,她当时才七岁,下面有两个四岁和两岁的弟弟,哭着叫娘娘没有,哭着喊爹爹不应,她只好又当娘又当爹,天天带着他们。
  就这么带了六年,谢慧齐从七岁稚龄长到了如今的十三岁,离及笄之年也就两年,她已经不指望她爹能当个天天着家的爹了,知道他挣那点差使钱不容易,只望他隔三差五的回来一趟露个面,也省得她担心他。
  自她娘被太后的侄子羞辱投井后,这个家已经不成家了,但无论如何幼弟们还小,还需父亲的扶持,当父亲的切莫有什么事才好,要不然她一介女流,还是个小丫头,在这男尊女卑的年头能当什么事?
  谢慧齐一早就心慌不已,不自禁地不断轻抚着胸口顺气,红豆见状看她胸口不舒服,忙上前替她轻抚,嘴里回道,“老爷昨晚未回,**,要不要派周围哥去府衙问问?”
  要换平常,谢慧齐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可她这心慌意乱得不像话,就像出了什么事,加之她爹已有半月没回家,自半月前差了衙役来吱了个声,再无消息,她这时也顾不了许多,点头便道,“让周围去探探罢。”
  “诶,奴婢等会就去。”红豆扶了她起床。
  谢家就六个仆人,除了红豆和采办集车夫打杂等于一身的周围,其中还有两个童子是谢慧齐的两个弟弟谢晋平和谢晋庆的书童,还有一个老婆子蔡婆婆,她是谢慧齐的母亲出嫁时从娘家带出来的婆子,因她是个妥当人,当年发卖下人的时候就留着她跟着他们来了河西,自弟弟们大了,不能亲身照顾弟弟们后,谢慧齐就派她去守着家中那两个宝贝疙瘩去了。
  家中还有一个丫鬟是粗使丫头,厨房的活要做,洒扫的事也要干,天未亮就要忙,这时候也是不得闲,红豆要是现在侍候她,连个给周围传话的人也没有。
  谢慧齐从娘肚子爬出来之后,作为一位穿越人士,看到自己穿成了一个**,目视四周看着也富贵,很是窃喜地手舞足蹈了一翻,那活泼欢喜的样子乐得谢进元就算见她是个女儿,也抱在手中不撒手了好几天,一点也没嫌弃长女不是个长子。
  可惜那好日子没过几年就烟消云散了,不过谢慧齐也没因好日子过不成了就气馁,想想生她的女人对她的好,和那几年父亲视她如掌上明珠的疼爱,就算疲于奔命的父亲无心照顾他们,她也替她娘守着这个家,守着两个弟弟,等着她爹回来……
  “你现在就去,我自己梳妆。”谢慧齐越想她爹就越心慌,打发了红豆去。
  因他们**是个惯会打理自己的,红豆也没推托,赶紧快步去了门外找周围报信去了。
  谢慧齐下了床,先拿青盐漱了口,就着铜盆里打好的清水净了脸。
  家里下人虽不多,但个个都手脚麻利,就是红豆这个小时候经常丢三拉四的小迷糊现在做事也样样妥贴了,也就省了她不少事,这也是稍有点困难的家中的小确幸了。
  “**……”谢慧齐刚把被褥叠好,外头就传来了蔡婆婆的唤声。
  她忙转身走到门口,就见蔡婆婆拖着两个弟弟来了,小弟弟还揉着眼睛,睡睡惺忪。
  “阿姐……”
  “阿姐……”
  两个弟弟朝她行了礼,大弟弟衣着整齐,手里还拿了本书,看得出来自醒来就拿着书本没放。
  这孩子自懂事起就想着靠读书出人头地,养爹爹养姐姐养弟弟,自然就不放松一时一刻地念书。
  小弟弟倒乖,他差不多是谢慧齐一手带大的,就算是因大了跟姐姐分房睡了,这时候也是手中拿着双鞋子,汲着汲鞋过来,想让姐姐帮他穿鞋。
  谢晋庆叫着姐姐时就把鞋递了过来,谢慧齐摇摇头,拉着他到椅子上坐上,蹲下身给他穿鞋子,嘴里像个老阿母一样唠叨,“二郎大了,该自己穿鞋了,姐姐教的要听。”
  谢晋庆哈哈笑,小身体往前一倒,抱住了他姐姐的头,也不答话,就一声一声“姐姐”地叫着,把谢慧齐叫得一点脾气也没有。
  他两岁就没了娘,谢慧齐心疼他,知道他让她帮他穿鞋不过是讨点宠爱,也就一直没有特别严肃地矫正他。
  孩子还小,等他再大点再说,谢慧齐心里再次对自己这么说着。
  这厢蔡婆婆去倒了水,拿着盆回来拿起了扫帚清扫外廊去了,谢晋平已经坐到了廊下的椅子上,小书呆已经摇着脑袋一晃一晃地默着书,“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
  谢慧齐穿来的这个时代,春秋战国之前与她知道的是一样的,只是之后从秦朝那**始就走偏了,她所处的这个时候不再是由秦拉开的篇章,而是国名为“古”的国家拉开了公元前221年的序幕,自从之后,各代各不相同。
  她现在所处的是大忻朝,从古到大忻之间也已历经四个朝代了。
  只是科举考的那些东西,还是以四书五经为主,于是弟弟们学的那些,谢慧齐也懂一点,只是一看弟弟们念书就要摇头晃脑,很是为他们头晕。
  见大弟弟一大早饭还没吃就把头摇上了,谢慧齐忙朝他道,“阿弟别晃。”
  小书呆听了呆了一下,回头看了他阿姐一眼。
  “用完膳再晃。”早上没吃饭正是血糖最低的时候,这时候晃脑袋不晕也得晕。
  小书呆“哦”了一声,不用他阿姐帮忙,伸手把了把自己脑袋,端正在了中间,清了清喉咙,继续念了起来,“河……”
  “阿姐,阿爹可回了?”谢晋庆已有八岁,但跟兄长不一样,兄长爱念书,他却尚武,最想要的就是跟他父亲一样当个捉拿大贼的提辖,为民除害,为国尽忠,还能管着手下一**兵,给他们教武,好不威风。
  “快回了,等你把三字经闭眼都能默出来,阿爹就回了。”谢慧齐拉了他起来,就又给他梳发结成总角。
  “唉……”父亲许多日都未回了,谢晋庆很是想念他,但也知父亲公务在身,为儿的不好耽误他正事,只能惆怅地叹了口气,道,“阿姐,我很是念他。”
  谢慧齐轻“嗯”了一声,替他结好发,那头谢晋平放下手,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刚才弟弟坐的椅子上,等着他阿姐给他梳发。
  他不比阿弟,可以随时随刻都来找阿姐缠着她眷着她,这时是他一天里最为接近她的时候了。
  阿姐的手就跟阿娘一样的轻,一样的柔。
  “大郎,”谢慧齐梳着发时跟大弟弟商量,“等会你带二郎去大坪站桩,帮阿姐看着二郎,可好?”
  可不能让他一天到晚拿着书本不放,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坐着不利于发育,谢慧齐也不跟两个弟弟讲太多大道理,道理多了也不如身体力行,引着他们往正确的路上走就是。
  “好。”阿姐委以重任,谢晋平哪有不从之理,当下就点了头。
  谢慧齐正与他梳发,梳子这时连忙一顿,这才没扯着他。
  小书呆愣了愣。
  “等一会阿姐就去厨房给你们烙饼。”
  谢慧齐若无其事,谢晋庆这时候一听就在旁边蹦哒了起来,在屋中的空地翻了个跟斗,跳着道,“我的要两个鸡蛋,要比大兄的多一个,阿姐可好?等会我给你提篮子摘菜。”
  他活泼不已,说话的语气活灵活现,说罢又一个跟斗翻到她跟前抱着扯着她的袖子,水汪汪的眼睛朝她眨了又眨,谢慧齐看得心都软了,不由停下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二郎乖。”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要三更。
  第一更。
总评分:&财富 +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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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两个童子谢阿朔跟谢阿福一道来了。
  谢家供养着一个教书先生,他们一早起来要紧的不是侍候两个公子,而是去照顾老先生起床,然后打扫了书房才会来找大公子和小公子。
  谢慧齐嘱咐了他们先去空坪玩耍一阵,这时候红豆叫人回来,也跟她一道进了厨房去弄早膳,粗使丫头也会做厨房里的事,但皆多是按大**的意思打扫好厨房,做饭也是煮个粥做个炖菜应急之流,再精致些,只得谢慧齐跟蔡婆婆下手了。
  谢进元俸禄不高,养活一家四口倒是不愁问题,就是养活这一大家子却是不易。
  因得罪了太后,上头又压迫谢家,谢家得罪不起上头,只得把谢进元逐出了家族,谢进元身为谢侯府老侯爷的嫡次子什么也没得,只带着儿女和妻子的嫁妆出了府,被外放到了河西。
  但这些年入不敷出,谢慧齐母亲的那些银两也花了近一半了,她到了河西不久就接了父亲手中家中的银两,当家才知柴米贵,这些年下来,方方面面真是能省就省,生怕弟弟们还没长大,家中一个铜子都拿不出。
  她也不是没想过生财之道,可上头是有人盯着他们家的,恨不得他们家完蛋,当年她祖母可怜她爹,尽管不能明面帮着他们,但还是想了法子,转了好几道手法给她爹塞了些银子,可那银子到最后都被人夺去了,她先前也试过自己种菜,绣帕子出去卖,不图大钱就图节余些零钱省点小头,可这事也不过进行了几天,就有生人跳出来骂卖帕子的红豆,砸卖菜的周围的菜摊子,两个人都是受了伤回来的,她爹事后也查过这事,那些人凭空消失,居然连鬼影子都查不到,谢进元自此拦了她的主意,谢慧齐也知道有人想生生磨死她家,也是自此搁下,不敢再想往外发展了。
  但自此她就过得更省了,菜是家中种,鸡鸭鹅样样都养,如果不是家中太小,她连猪都恨不能养几条,衣裳就更是自己缝,她连织布都学着了织,不过十三岁,被逼得没用几年学的本事比她前世差不多近三十年学的还多。
  可就是这样省,手里的钱也是一年比一年少。
  谢慧齐带着红豆摊了蛋饼,十个鸡蛋,摊了三个大大的有两个鸡蛋的蛋饼,黄黄嫩嫩的鸡蛋饼煞是好看,另四个,她拿着摊了十一张饼子,颜色就不显得那么好看了。
  一顿十个鸡蛋对于他们现在的家来说已是很奢侈了。
  谢慧齐并不介意让弟弟们知道家中的节拘,但在衣着吃食上却从不愿意委屈着他们,本来没了娘亲,父亲成天不在家已经让他们够缺失的了,再在物质上还要短身为小孩子的他们的衣食,她是真不忍心,也做不到。
  这顿也就摊了三个纯鸡蛋饼,谢慧齐就不让弟弟们跟她一道用膳了,省得他们让她,她让他们去跟老先生一道用,她则和红豆他们一起用了。
  这时候周围也回来了,跟谢慧齐禀道,“衙门里的人说咱们老爷去屈南捉贼去了,这次捉的是大贼,要得了一段时日。”
  谢慧齐忍不住有些失望,但又想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这心稍稍安稳了一点。
  周围领了他的五张饼子和一盆粥去了,他正十六岁长身体吃多少都不够的年纪,谢慧齐太好的供不了他,也只能从量上补了。
  剩下的六张饼子,阿朔阿福两张,另四张就是谢慧齐蔡婆婆红豆和干杂活的丫头阿菊的。
  饼子里摊了鸡蛋,在这年头来说也算得上是好的,而且谢慧齐跟他们吃的都一样,下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也知道主子仁厚才这般对待他们,换别家的下人,一早能得一碗粥也算是仁慈了,更别提河西大多数有奴仆的家里一天顶多就朝夕两顿,哪能随主子似的一天三顿地吃。
  家里的菜地和养的鸡这些都是阿菊周围他们忙,谢慧齐也就是费费心,这时候有帮手的用处就显出来了,要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忙这么多事,她早累死了。
  入了秋,白日就明显地短了,这日酉时刚过一半,太阳就落了山,鸡就在窝前打转了。
  天就快要黑了。
  谢慧齐刚从织房出来,阿菊就来报,“**,我今天捡了六个鸡蛋,九个鸭蛋,七个鹅蛋,等会是不是要给大郎和小郎煮两个鸡蛋?”
  阿菊是谢慧齐在河西买的下人,她小时候脸上被开水烫了疤,一张脸大半张被毁了,她个头又矮,人生得粗壮偏又瘦,显得头大无比更是丑陋,她脚还有点跋,整个人显得呆笨无比,过了二十都没嫁出去,大忻朝年过二十不嫁的女子是要给官府交银子的,她家里人不愿意再养她就把她卖了,她确实也有些粗手粗脚,细致活干不来,但许是在家中做惯了农活,连柴也劈得,谢慧齐买来她也不亏,家中有了她跟周围,至少柴房和菜地的事都不需谢慧齐费太多的心。
  阿菊则是跟了这家子人,虽然活还是要做一点,但至少不用被爹娘和兄弟又打又骂了,晚上也还有个饱觉睡,不用从天亮就干活干到半夜鸡打鸣,很是忙得开心,成天傻乐,有什么事,例如鸡鸭鹅生了几个蛋都会颠颠地跑来跟谢慧齐报喜,都已不太记得以前的不幸了。
  听到她傻兮兮的报喜,谢慧齐笑弯了眼,道,“那就煮两个吧。”
  “诶,那我去煮。”阿菊就又跑了。
  白水煮蛋她可会了。
  “**,可是要做晚饭了?我看老先生那边许是有点饿了。”蔡婆婆端了一簸箕的干腌菜叶子回来,碰到谢慧齐,赶紧问。
  天入黑了,晒着的干货也得往回搬。
  谢慧齐抓了抓簸箕里的干腌菜,尝了尝味,觉得盐味跟水份都差不多了,说,“明天再晒一天就可以入坛子吧?”
  “是差不多了,明天晒好我就入。”蔡婆婆忙道。
  谢慧齐这时候往门边看了看。
  他们家早就没了先前住在侯府的风光,现在就一个一进的院子,推开大门就可以把整个家看遍,他们站在廊下,也完全可以看到大门……
  蔡婆婆见她往门边看,就知道她在等着谁回来,不由叹了口气,“这都入黑了,老爷今晚许是又不回。”
  说着就把簸箕搁进杂屋,出来摘起衣袖就往厨房去做饭。
  谢慧齐也是一道要去的,但还是去了门边打开门往外瞧了瞧,偏着头尖着耳朵听了听,没听到马蹄声,只好失望地收起身关起门,往厨房去了。
  那厢孙老先生也停了课,出来透气。
  二郎好动,早就给他搬椅子去了,大郎则去替他倒了茶水来,是他姐姐晒的花草茶,里头还添了甘草,他们很先生很喜欢喝,就是休息回家也会带些回去。
  孙先生是谢家为两个公子请的教书先生,考了近四十年也只考中了个举人,进士却是不能了,大忻举子除了被达官贵人举荐才有可能当官,要不然就非得进士才会被许以一官半职,孙老先生考到五十多岁还是个举人,彼年又丧妻,膝下两个儿子又分了家,家境都不算好,他也就不再去考了,自此当了个教书先生,以此养老。
  在河西,好人家是不愿意请孙老先生这种考了一辈子也没考出个一官半职,连师爷也没当过,晚景还凄凉的人为先生的,谢慧齐倒是不在乎这个,而且她也请不起好的,想着这老先生总归是念了一辈子的书考了一辈子的试,再不济也有得是经验教给她家的大郎二郎,所以就把这尊老菩萨请进了家来——一年束金为五十两的教书先生对于他们家的情况来说确实是菩萨了,她一月支出的全家用度也不过半两银子。
  她当时其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河西城内好的学堂不收他们家的孩子,就是一般一点的,也是隔他们家好远,而且那都是人家族内的学堂,求进去也未必容易,她也只有割肉请个年龄大得足以当她爷爷的老先生进家这一途了。
  可就是这样,她防了又防,外头也还是有说她闲话的。
  谢慧齐进了厨房,蔡婆婆见她挽袖,忙道,“我来,你一边歇着去。”
  织一下午的布了,她该歇一会了。
  谢慧齐也没抢着干,摸了下进来提开水的大郎的头,朝他笑了笑。
  大郎回了他阿姐一个浅笑,就提着热在灶火上的铁壶出去了。
  “唉……”看到她的**生的大公子提着铁壶出去了,蔡婆婆有些心酸,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家姑爷是侯爷的嫡子,又是武状元,她的**是原本户部侍郎大人的嫡女,才貌双全,可现在弄到这个她的儿女都要干粗活的地步,她心里苦,难受得很。
  蔡婆婆抿着干干的嘴唇,这时手上涮锅的力道更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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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菊去屋后面的菜地摘了今个儿晚上要吃的青菜,回来见蔡婆婆做上饭了,连忙蹲下身给灶坑里填柴,嘴里还咽口水。
  谢慧齐听她肚子咕噜咕噜响,问她,“饿了?”
  阿菊下午跟周围去河西东边的荒山里拾柴,来回也有十多里地,这时确实是饿了,但她也不说饿,听他们**问也只呵呵地傻笑。
  “阿婆你多烙几张饼,他们也捡一下午柴了。”谢慧齐便说了一声。
  “要得。”蔡婆婆点头,又让她出去,“屋里头柴火大,**你出去坐会,别薰着眼睛了。”
  谢慧齐点头,出了门去,那当书房的北侧那头,孙老先生正拿着杯子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在吟诗,只听他摇着脑袋字字念,“霞光满天鸦声啼,杯中余茶手中温,但使……”
  孙老先生的歪诗一如既往地前两句应情应景,后两句必要豪情万丈,绝对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之类的铁骨铮言,谢慧齐可怕被他洗脑,赶紧上前跟孙老先生打招呼,“先生,您喝茶呢?”
  孙老先生停住了晃脑袋,一睁眼,见到主人家和善的大姑娘来了,老脸一笑,笑成了一朵褶子,“大姑娘得空了?”
  “是呢,蔡婆婆正做着饭,您稍等会,饭很快就上桌了。”
  “不要紧,大姑娘坐。”老先生见她站着,忙招呼她。
  “大郎二郎呢?”谢慧齐去搬了旁边的椅子过来,坐得离老先生稍近了点,跟他聊着天。
  “去后头了,说要挖几个地瓜烤着吃,我怕二郎糟蹋瓜苗,让大郎跟着去了。”孙老先生抚了抚嘴上稀疏的胡须,笑着道。
  他很是喜欢主人家这位大姑娘,其人和善是其一,另则是就是她身处如今的陋室,一日也需像平常妇人那般为三顿费力操劳,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她身上自有芳菲,一举一动皆恬淡从容,就跟那初春的温江水上冒着的淡淡雾气一般温暖可人又暖心。
  不过,要说最得他心的当属大姑娘的大方,他逢年过节回去,大姑娘总会大大小小的打发他好几个包裹,里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些像酥花生甘豆子这样的吃食,但他用这些博得了孙儿孙女们对他的欢喜,日日盼着他回去,很是让老先生觉得日子特有盼头。
  老先生得了实惠,自是对她也是和善不已。
  谢慧齐一听她家小郎去后头糟蹋地瓜了,往旁边一看,没见到阿朔阿福和周围,想必这几个也跟着他们去了,这才放下一点心。
  “二郎这般皮,回头我阿父回来,又得赏他一顿红烧爪子吃。”必得把手掌打得像包子不可。
  孙老先生正她笑意吟吟,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斟酌了一下,问道,“主人家有半月未回了吧?”
  “嗯。”谢慧齐点了点头。
  “着人去打听了?”
  “去了,说是去外镇捉贼去了。”
  孙老先生听了沉吟,暂且未语。
  主人家以前的事,他是知道一二的,但主人家不提,他也一直装作不知道,他活了一把岁数了,也没那么迂腐老糊涂,也知道是自个儿势单力薄不被人看中才能进得了这户人家的家门。
  而他本来就是冲着束金来的,在这河西,也没有出一年五十两请他当西席先生的人家,有那银两的,完全请得起背后有人的教书先生,不必迁就于他,但没想他一教就是两年多,今年是第三个年头了,跟主人家处得愉快,也就没想着教不成就走,倒为主人家担心上了几许。
  可要说他帮得上什么忙,他也帮不上,主人家那般有城府且机智,擅于忍耐之人好几年都被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就范疲于奔命,他一介无权无势的老书生,哪有什么帮得上的。
  孙老先生思忖一番又是徒劳,只得出言安慰主人家的大姑娘,“想来你阿父武功盖世,精明强干,必会捉了那贼子即日归府。”
  这么多年了,谢慧齐都听惯了这些慰人之词,听了笑笑点头也应了一句,“先生说得极是。”
  她早对他们家一直如履薄冰的境况生不出什么感慨来了,只愿父亲和弟弟们平平安安的,一日三餐地用着,活到自然死就行。
  谢慧齐生下来那几年是着实是过了好几年好日子的,她原身本也是个有点喜欢安逸的普通人,不喜欢什么变故,后来家中突糟横祸,母亲被人汗污自杀,父亲报仇却遭流放,说来日子一落千丈,从侯府中的小凤凰变成了麻雀,她却是没觉得有什么失落的。
  母亲的仇,该当报。
  她父亲被流放后最恨的还是没杀了那奸污母亲之人,只弄残了他,她也恨那人怎么没死。
  但那人是太后侄子,又有皇帝相护,他们远在万里之外后还被这些人报复操纵着生死,要说谢慧齐不恨是假,但再恨,她也只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父亲不会出事,弟弟们平平安安长大,哪怕这是苟且偷生,她也认了。
  这夜谢慧齐又熬到半夜,身体不堪重负才睡,可这一刚合上眼,门突然被大声拍响了,有人在外头急喊,“大姑娘,大姑娘,你可在家?”
  担心了一天的谢慧齐一听是她父亲手下捕快吴东三的声音,一个骨碌就翻起了身,因她翻身的速度太快,来不及控制住身体,她一个倒头栽就栽到了床下,脑袋磕在了床踏上。
  门外吴东三的声音越来越急,谢慧齐来不及多加反应,迅速从地上爬起,也顾不了许多,拿起木架上的外衣穿了,快速地系好衣服,也来不及拢头发,拉开门栓就往外跑。
  “东三哥,是你吗?”外面早熄了灯笼,还好漫天的星光和银白的月亮下还能让人看清楚点东西,谢慧齐一股脑地跑到门边,守在门边小屋子里睡的周围已经把门打开。
  门一开,吴东三就见到了谢家大姑娘那单薄的身姿,一见小姑娘他就哭出声,“大姑娘,出事了,师傅出事了,你赶紧去看看他,见他最后一眼吧。”
  “东……东三哥,”谢慧齐结巴了起来,“我阿父出什么事了?”
  说完,她害怕得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冷颤。
  “大姑娘,你快准备准备吧……”吴东三想起谢进元浑身是血,肠子都流在外面的惨状,眼泪更是往外流个不停,“我这就带你去。”
  他豁出命去,不当这个捕快了,也要带他师傅的儿女去见他最后一眼。
  吴东三平时就是个混不吝,虽说是个捕快但人就跟个二混子一样笑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更是经常会唆使着他媳妇带着儿女到他们家来蹭吃的,吃完还要兜着走一些,谢慧齐就没见过他这么正经地凄惨过,刹那之间就慌得手脚冰冷,甚至忘了动弹。
  蔡婆婆这时候已经跑了出来,到底是老人家经事多,一言不发就把也跑出来的红豆拉到谢慧齐面前,扔下句“看着**”就跑去找大郎二郎去了。
  她把大郎二郎带出来时,谢慧齐让周围去套马车去了,他们家的马被她爹骑走了,但还好吴东三骑来一匹,套上就可以走人。
  她在没看到大弟小弟之前还是慌的,但一见两个小的一出现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就后背一挺,那些惊得让她血液倒流的害怕也被她强抑制在了心底。
  她不能倒,不到她倒的时候。
  看着一见到她,就齐齐把眼睛放在她身上的两个弟弟,谢慧齐深吸了一口气,朝他们招手,“大郎二郎过来。”
  河西城内有夜禁,酉时过后就不许行人在外行走,吴东三带他们深夜驾着马车在街道急驰,已是冒着脑袋被摘的风险。
  哪怕他背后有人,大舅子是节度使身边的判官。
  车内谢慧齐顾不得男女有别,把两个弟弟紧紧地抱在了胸口,姐弟三个自上车后就一直没说话,但谢慧齐从大郎二郎紧紧抱住她腰的力度来看,也知道他们也害怕得很。
  马车小,位置上挤了谢慧齐姐弟三人就坐不下人了,马车内本来也不能再塞人,但蔡婆婆硬是把自己挤做了一团窝在了靠门口处,周围则跟着吴东三坐在车檐处,谢家也算是带了两个下人去帮衬。
  这厢马车很快到了城门口,吴东三压抑着声音跟守城门的兄弟商量,“烦请桂大哥再开一面,我带我师傅的儿女去见我师傅最后一眼。”
  谢进元太会做人,就是被流放到了河西被节度使等人刁难,他也没因此自堕,平时为人豪爽极重情义,他手下教导的士兵和手下带的徒弟皆多受过他的恩情,那守门的小头目明知不能帮,但想及谢提辖对他无异于再造父母的恩情,又想那提辖大人可是为了救兄弟们才落了个只剩一口气的下场,一咬牙就又放过了。
  跟吴东三也是一样,他这也是冒了掉脑袋摘官帽子的风险。
  此时大忻的前武状元,现在大河西节镇的提辖谢进元把刚放进肚子不久就流出来的肠子又塞进了肚子里,他的一个徒弟掉着金豆子,打着哭嗝哭着擦他脑壳里冒出的血,谢提辖见五大三粗的手下捕快哭得像个女人一样凄惨,便玩笑道,“许安,你这哭相可不能让媒婆看到了,若不然你娘为你找个媳妇就更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早上好。
&看的泪崩了&
这个作者是后妈,又开始虐女主一家了.
总评分:&财富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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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驾……”吴东三手上的马鞭一声抽得比一声厉,面孔因喊叫声狰狞地扭起。
  马速过快,一行人在简陋的马车内外东倒西歪,蔡婆子一手紧紧抓着座椅的边沿,一手拉着门框,这才没摔了出去。
  很快马车跌跌撞撞到了城外的一处官道,没等马停下,吴东三就从马车上跳下,死死拉着马鞍,喘着气朝里头喊,“大姑娘,你出来。”
  周围举着油灯也跳了下来,不等吴东三发话,他眼明手快地把布帘掀起。
  蔡婆婆先出来,尔后是谢慧齐带着大郎和二郎下了马车。
  “东三哥。”
  “跟我来。”吴东三带着他们下了小道。
  谢慧齐抓着两个弟弟的手,紧随其后。
  吴东三一路走着快步,谢慧齐是用跑的才跟上他,大郎二郎这时候也争气,被阿姐拖着走也一声不吭,脚下脚步不停,没一个人喊一声。
  他们匆匆忙忙地穿过一处小道,几个田埂,来到了一处亮着灯光的农户家。
  这户农户住在山脚下,一路走来谢慧齐没看到几户人家,想不明白她阿父捉贼为何捉到了此处。
  此时不待她多想,她拉着弟弟们一进门,就听到了先进去的吴东三又在哭喊,“师傅,我把大姑娘他们带来了。”
  谢慧齐一往前看,就看到了油灯下看样子自出去就没刮过胡子的父亲朝他们笑……
  “阿父,阿父。”先反应过来的是二郎,他一看到满身污血的谢进元就挣脱了阿姐的手扑了过去,人吓得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二儿……”谢进元想抱他,但光是叫一声儿郎都已费尽了全力。
  他身边跪住的许安拉住了二郎,抱着二郎眼泪鼻涕一起流,朝大姑娘磕头道,“大姑娘,我有罪,我有罪。”
  是他害死了他师傅,如果不是他冲动挑畔得罪了人,他们就不会连夜被人追杀,更不会让他师傅为了救他丢命。
  “女儿。”等谢慧齐领着大郎跪到他面前时,谢进元也来不及多看儿子的反应,小声地叫了声她。
  他这时所剩气息也不多了,所幸还有点意识,也还对儿女们笑得出来。
  他亏欠儿女太多,死后怕是更是要欠着他们,他为他们所做的太少,不想在临死这一遭丢了他为父的气魄,让儿女太过哀凄。
  他在家时日不多,但却一直是谢家两郎心中再伟岸不过的高山,此时就是平时稳重早熟的大郎也哭了起来,拉着谢进元的袖子声声喊着“阿父”。
  “阿父……”二郎更是想挣脱抱住他的许安的怀抱,去拉住他肠子都露在外边的父亲的手。
  谢慧齐抖着手去碰她父亲的肚子,滚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女儿……”谢进元又叫了大女一声,女儿自小就与他亲近,他一直视她如掌上明珠,他曾跟她的阿娘商量待她长成,一定要两个人都掌过眼才给她定夫婿,还要有十里红妆,为她每年埋一坛女儿红。
  而今,侯府里的女儿红只埋了七坛,河西小宅也只埋了六坛,他就要去了,他曾在心里许诺过女儿的事一件也没做成,心中岂能无愧。
  饶是如此,大忻朝的武状元也没有掉泪,在女儿倾过身来,滚烫的泪水掉在他脸上后,他还笑了笑。
  “女儿啊……”他感叹着。
  而谢慧齐这时要靠近他的脸,才听得明白他在说什么。
  “阿父,我在呢。”谢慧齐心如刀割,她死死忍着,把指甲狠狠掐进了手心,才抖着嘴发出了声。
  这是她这生打她生下来就待她如手中宝的爹,他的脑门被削下来一块,血肉模糊,连眼睛里都在冒着血——就是这世被磨难把心志磨得坚锐了,这一刻她也无法自持。
  “弟弟……”谢进元眨了眨模糊的眼,冲那个已经看不太清楚的女儿微笑。
  “他们有我,我会顾着他们长大。”谢慧齐见他还要笑,泪如雨下,但硬是忍着心中的巨痛,一字一句清楚地道。
  她知道他伤成这样,是活不过来了。
  “大郎,二……”他又叫了一声。
  “大郎,二郎……”谢慧齐手一伸,怆怆惶惶地把两个弟弟揽到了父亲面前。
  “呜,阿父,阿父你怎么了,阿父你别死啊……”二郎谢晋庆已有九岁,已不再是无知小儿,他已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恐惧让他一被阿姐拉到面前,就去抱谢进元的脖子,号啕大哭,“阿父我亲亲你你别死啊,我不调皮了,我好好念书,你别死啊……”
  他一把把头伸过去,亲着谢进元冒着死血的脑门,脸上全是眼泪。
  “儿……”谢进元想笑着走,但这时眼睛边上也流下了泪。
  “儿啊,我的孩儿们。”弥留之际,他反手捉住了那紧紧抓住他的大儿子的手,渐渐地闭上了眼,嘴角翘起,心里唏嘘着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父……”大郎谢晋平在这刻猛然知道父亲去了,扑到他爹身上抱着他爹的腿,浑身因害怕哆嗦了起来。
  看着扑到父亲身上的两个弟弟,看着父亲脸上最后扬起的那抹笑,谢慧齐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茫然极了。
  就这样,她父亲去了……
  在没有了娘亲后,她现在连父亲都没有了。
  吴东三是第一个抹干眼泪站起来的,他拉着谢家在为主人家痛哭,嘴里喊着老天不公的蔡婆子起来,道,“蔡婆婆,您是老家人,我师傅去了,就得您这个家里的老家人帮衬着点了。”
  蔡婆子听了眼睛一闭,咬着牙把脸上的泪擦干了,不待吴东三多话,她就去扶了家里的大姑娘。
  谢慧齐被她扶起来后,扶着她稳了好久才站稳。
  “老爷要换身衣裳,我打发周围回去拿?”等大姑娘站稳,蔡婆婆才小声地说。
  “您去吧。”谢慧齐仰天呼吸了几口气,低下头朝她点头。
  蔡婆婆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朝着眼睛没有睁开,眼泪不停往下掉的大姑娘凄苦一笑,“大姑娘……”
  她想安慰这失母又失父的姑娘两句,却发现此时此刻她一言都不能发。
  谢慧齐这时候回头,她睁开了眼,朝一脸愁苦凄凉的自家婆子点头,“我知道的,婆婆去谴周围吧。”
  她知道的,她得挺住。
  她还有两个弟弟要顾。
  爹娘没了,她得替他们挺住这个家。
  周围回家去讨了衣裳回来,这时候天已大亮,衙门那边这时候也来了人,吴东山跟许安被后来的人押走了,本来官府的人连谢进元的尸首也要带走,说是要进忤作房验尸,只是后来又来了吴家跟许家的两家族人跟官府的人闹了起来,最终尸首还是被他们围着进了城,入了谢宅。
  吴东山知道这事不会善了,之前进城留了个心眼,让守门的兄弟去跟自家的人和许家那边的人报了个信。
  两姓人知道是他们瞎眼得罪了京里来的大人,谢大人为了救他们才死,不管后面的事怎么样,吴家跟许家的人不能不顾这个道义,自一大清早就通报了住在家里附近的族人,浩浩荡荡跟在了官府的人的屁股后面跟着来了。
  吴家跟许家是带着族村迁进河西的,一个族村带亲的同姓人就有好几百人,青壮年至少也有五六十个,两家共带了近百名的汉子过来,所以就算官府派了一个队的人马过来押人,也只押走了吴东山跟许安。
  官府的人还没来,谢慧齐就听吴东三说这事有关于他们杀了京里来的暗差,此事不会善了,让她见机行事,她就知道这事太平不了。
  事态根本容不了她哀伤,所幸她不是无人所仗,有了吴家跟许家来的人,她躲在他们的后面总算是把父亲的尸体运进了家中。
  这时,吴家那边已经有人帮他们送来了棺材。
  吴家这边也是一团乱。
  吴东三祖父是吴家村吴家的族长,他又是河西镇的大捕快,他的亲姐姐更是嫁给了节度使身边得重任管财帛税收的判官,他们家说来是跟官府走得极近的,现今却因吴东三得罪了上头的人,族里知情的不知情的也是惶惶。
  吴东三的祖父,吴晃一大早被惊起就没睡过,等到族里的人送了谢进元进了谢宅的消息,他就起了身,让人备牛车。
  吴晃的大儿子,也就是吴东三的父亲吴保平扶了他,劝道,“您现在就别过去了,那边有族里人盯着,您在家等消息,东三还得您为他做主。”
  吴晃摇头往外走,“得过去看一眼,许家那边可能也会过去。”
  这表面的情义得顾全了,这是他们吴家在河西立族的根本,丢不得,谢进元为了救他们吴家的人之死之事迟早会传出去,而且,两家得借个名目在一起商量怎么捞人的事。
  如吴晃所料,许家那边的族长也到了,还早了吴家一步。
  吴家与许家都是河西镇的大姓,两家的子弟也是有一些在官府当小官小吏,大半皆是务农,两家的根底都不弱,但还是吴家有人当的官大一点,还是小压许家一头。
  许家现今的族长要小吴家这边的老族长一辈,吴晃到后,他到了门边来迎人。
  “吴叔父……”许家的族长许归门拱手相迎。
  “你也来了,”吴晃朝他道,“唉,看过谢大人了?”
  许归门默然点头,随着他往里走,轻声道,“真是惨得很呐,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这家太作孽了,女主真心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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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头,谢慧齐带着两个弟弟在给父亲敛尸入棺。
  本来这事有长者来了帮着即可,但谢慧齐还是带着两个不离开父亲的弟弟做了。
  不过短短半日,谢家大郎谢晋平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之前他因抱着书本不放,做什么事反应都要慢人一拍,还得他阿姐在旁看着提醒,现下却不让谢慧齐提醒,他端过蔡阿婆抬进来的热水,带着弟弟拿热水帮父亲擦了一遍身子,两兄弟给父亲换了衣。
  因他的冷静,带得谢晋平渐也止了啼哭。
  只是待到入棺,谢家小郎非要跟父亲一同入棺不可,旁人拉他,他急泣道,“我就陪陪阿父,我再跟他睡一晚。”
  谢慧齐再也忍不住低着头转过身,扶着屋子中间的房柱不敢抬头,生怕眼泪夺眶而出。
  谢晋平那少年的脸漠然无比,但他那紧紧拉住弟弟的手没松。
  吴家族长跟许家族长在打开的门口看着屋里头的谢家三姐弟摇头不已。
  谢家的下人已哭了起来。
  谢慧齐这头在急喘了几口气之后擦了脸上的泪,回过头走到抹泪不止的周围身边,“去抱着小郎。”
  让力大的周围去把人抱住拖到一边,棺材才合了盖。
  谢晋庆在一旁尖叫不已,“阿父,阿父,我要阿父……”
  他喊得尖厉不已,喊是他阿姐跟阿兄都哭了。
  院里头,那些得了消息来送谢提辖的旧识闻到小孩啼哭声心中也是酸楚。
  老天爷这造的什么孽,留下这姐弟几个要怎么活?
  谢慧齐的母亲谷郦宜埋在京郊谷家庄园的一处山上。
  要说谷郦宜娘家无根底那是万万谈不上的,谷郦宜乃先朝太尉之女,谷太尉英年早逝,不过其子谷展铧,也就是谷郦宜的嫡亲哥哥也居六部户部侍郎之位,而谷家百年前也是一方望族,到谷展铧这代谷家也是三代为官了,谷郦宜也担得起一门贵女之称。
  但再尊贵的贵女,也贵不过太后娘家俞家去,当年谷郦宜投井身亡,紧接谷展铧被朝上的政敌参了一本,被皇帝下旨要外放到万里之外的海边之州蓠州当知县,而其母谷太君为了把他留在京中,在知情的当夜吞金而亡,以为就此可以让谷展铧留京守孝,哪料皇帝连夺情之旨也没下,宣称罪臣之躯岂有守孝之理?
  这一杆子打下来,把谷家打了个四分五裂,谷家亲戚为求自保,与谷展铧保持距离,其后,就出了谷家女婿报仇之事。
  而他们两家背后的家族也被皇帝太后成功震慑,自此不敢吭一声,谢进元这一支与谷展铧这一支为保大局成了牺牲品。
  这些局势,谢家两郎都不知情,谢慧齐心里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她也知道皇帝乃太后的亲儿子,太后一家为了他登上皇位死了好几个人,皇帝怎么样都只会保俞家的人,他们无处讲理,只能苟且偷生。
  他们就是被外放到河西,俞家也没打算放过他们,她父亲一直都带着他们在夹缝里求生存,可如今他去了,谢慧齐只想着要是能把他带回京去,埋到他深爱一生,甘愿为之付出生命的女人身边才好。
  她父亲应该回家,就是死了,也该回到他爱的女人身边去,回到那个生养了他的女人身边去。
  她知道父亲对祖母不是不愧疚的。
  而万里扶棺上京,谢慧齐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有多天方夜谭。
  等父亲的朋友过来抬棺木进布好的灵堂,谢慧齐拉着两个弟弟跪下,朝棺木磕头,起身后,看到吴家跟许家的两个族长,她一言不发拉着两个弟弟跪下,朝他们也磕了一头。
  家中办丧事的一切什物,都是两家拉来的。
  吴晃看着单薄孱弱的小姑娘拉着两个弟弟朝他们跪下,头磕得砰砰响,这老心也是抖了,还没说话就弯下腰去扶人,“快快起来,快快起来,老朽当不起……”
  这旁人已经伸手,把他们皆拉了起来。
  谢慧齐被一个婶娘扶起后,朝吴晃和许安苦涩道,“多谢您两家的恩情……”
  “多谢吴爷爷,多谢许大叔……”不待谢慧齐多说,谢晋平又一个落地跪下,朝两家人的方向各磕了一个头。
  谢晋庆也恍恍惚惚地跟着跪下,随兄说话。
  吴晃跟许安忙又扶了他们起来。
  这几个孩子这么又跪又磕,两个人等棺木入了灵堂,皆叹息着摇了摇头,回头找来族中办事的人,让他们多尽力帮衬着点,银两之事找族里公中要即可。
  这边丧事哀凄,节度府里,河西节度使傅浩里正托病不见京里来的暗差。
  他不见,主要是暗差是来查他的。
  皇帝疑他,也不想用他了,想另派官员来代他河西节度使之位,傅浩虽年过五旬,但脑子一直都不糊涂,京里什么动向,他没哪一次不知觉。
  这一次京里来的人被谢进元杀了两个,这也是在他的算计当中,他只是没有料到吴东三跟许安尽然这么讲义气,拖着两家族人保谢进元的尸体,若不然按傅浩先前的计谋,最后一盆脏水定要泼到谢进元的身上,让他代过,他脱身得干干净净,另则想来俞家的人也欢喜,因此对他松一把也未尝没可能。
  可惜,谢进元没把所有的暗差都杀了,还是留了尾巴让他来收拾,傅浩哪能不恼怒,若不是现在正是上面那位捉他把柄的时候,他不想跟吴,许两大族村起什么冲突,省得以小失大,正中了上面那位的意,别说谢进元进了棺材,就是进了土里,他也要把人挖出来不可。
  “大人,您别急,现在还只是头一天,事情尚有旋转之地,这是河西,没人翻得了您的天去。”节度府的师爷黄智见来人报过信后,傅浩进出的气粗了,忙上前说了一句。
  黄智的话还是让傅浩舒心的,但怒气尚在,他还是哼了一声,拿起茶水喝了一口,把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你说怎么旋转?去抢?”
  “谁丢的人,让谁去抬就是……”黄智抚了抚胡须道,“吴,许两家也不是不识相的。”
  傅浩笑了,怒极而笑,“他们要是识相,能把谢进元带走?”
  “一时障目罢了。”黄智轻描淡写。
  “那行,此事你去办。”傅浩见他成竹在胸,慢慢冷静了下来,抚着茶杯细腻的边沿淡道。
  “小的遵令。”黄智拱手。
  等他退下,傅浩身边侍侯了他大半生的老家人,管家傅大轻敛了眉,跟傅浩道,“大人,交给黄大人可妥当?”
  傅浩瞄了他一眼。
  傅大继续道,“我听说他跟那位谢大人有点交情。”
  “交情?他办不好是他掉脑袋的事,除非他舍得掉自己的脑袋,成全谢进元的全尸。”傅浩哼笑了一声,“再说他们是什么交情,傅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这眼介力可一点也没有变强。”
  “啊?”傅大惶恐地看着他。
  傅浩这时候被暗差恼怒的心情也平缓了下来,这时候也不嫌烦,多说了一句,“你当他们是旧识就是有交情了?你是不知道,黄智曾是谢进元的手下败将,对着一个曾经打赢过自己的人,能有什么交情在,表面装得再好也是心里恨不得对方死。”
  而且是死无全尸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一窝&
好虐!希望以后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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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赚了我多少眼泪啊
人参很曲折,还有很多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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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还没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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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黄智一从傅浩这边退下,就去了关押吴东三跟许安的牢房,他也未明言,不过言语中指点了吴东三跟许安,要么他们坐实杀害钦差大人的罪名,要么就把罪过全推到谢进元身上去。
  谢进元临死前,也是对许安这么说的。
  可许安跟吴东三哪干得出这等事来,说来也是他们中了计,以为那暗暗行事的暗差是他们追捕的被皇榜通缉的大盗,心想这次能揽次大功在身上,又按吴东三大舅子是傅节度使身边的能人这个底气,捉个被朝廷通缉的大盗至少也得高升一节,于是他们俩就越过了谢进元,先行动了手。
  等到他们施计杀了那落单的一个差人,谢进元赶来查看,他们才知道那是皇帝暗差,他们吓得魂飞胆丧,中途如若不是谢提豁提着他们逃命,他们差点被追赶上来的差人杀死。
  被谢进元三番五次救了好几次,从阎王那逃了好几命,这时候也实在无脸再去指证谢进元。
  他们着实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物,都是贪财鲁莽,好大喜功之辈,黄智见他们一时不松嘴也不恼,说完就慢悠悠地出去了。
  他走后,想起谢师傅的死状,许安这个粗汉子又眼泪鼻涕一起下来,挤近吴东三,“东三哥,你说于大人会不会救我们?”
  于大人,也就是于英桥,河西镇管财帛等事的判官就是吴东三的大舅子。
  “我家里人会去求的,”先前吴东山以为自己仗着身后有人只会掉官帽子,但等到进了牢房,把事情一细想,又见黄智来了,往日的飞扬跋扈全不见了,灰心丧气了起来,“但愿管用。”
  那可是京里来的暗差。
  他嘴里喃喃,“到底是哪个龟儿子告诉老子说那些人是大盗的?”
  说着弯腰掩面,痛苦不堪。
  现在想来,那天他在大人府里偷听到的暗话一定不是凑巧,而是有人故意说给听他的,而他也是求功甚切,以为内府里人说的话十之八*九绝对是真的,连人是谁都没听出来就信了,真是愚蠢至极。
  吴东三是河西的大捕头,许安就是他的下手二捕头,这次两人是一起行动,谁也摘不掉,他见吴东三没了主意,心如死灰地靠在了墙上,嘴里喃喃叫了声“老天爷啊”,脑袋因用力过猛在墙壁上磕出了好大的一声“砰”。
  谢慧齐前世从不是什么谨慎之人,像他们那个时代的人日子再不顺,也是今日事今日毕,明日忧愁明天再烦,再大的困扰困难也不会轻易与生死之事挂上钩,这世她生下来,也是过了几年凡事不用多想多忧愁的日子,只是一朝事变,她一个小姑娘,一年里大半的时日想的都是吃饱了也要能活到明日才好,揣摩局势竟成了本能,没怎么去学就已然心思沉重。
  这夜守灵,她抱着两个不肯离开父亲,睡在她怀里的弟弟们,明明身子已疲累至极,却一刻也合不了眼。
  她不知道那些暗差是不是专程来对付他们爹的,接下来会不会斩草除根,连他们三姐弟也要灭了。
  从东三哥的口气来看,他跟许安哥应该不知道那些人是针对她爹来的,而她爹是救他们而死的,谢慧齐不蠢,知道这是他们爹在给他们拉保障。
  她也不知道,现在吴,许两家出动这么多人,能不能保全他们三姐弟。
  现在吴许两家人帮他们家办丧事,丧事过后他们要走了,他们该如何?
  他们什么依靠都没有,现在能靠的就是父亲那些好人缘,也许丧事过后会有人收留他们三姐弟,但如果那些人是针对他们家来的,收留他们的好心的人反倒会受累。
  谢慧齐看着父亲棺材前的镇魂灯,想到最后,只能无奈地苦笑。
  她一个办法都没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谢慧齐想得再糟糕,也没有想到,丧事办到第三天,官府就来了大队人马要把他们父亲的棺材带走,说是证据确凿,谢进元故意杀害来京的差使大人。
  不容人分说,他们先把冲出来的谢家两郎捉拿了住,谢慧齐就是跪下来求他们,也被领头的那个素日与谢进元不对付的校尉一脚踢到了旁边,就是吴,许两家出动了妇孺来拦,这些人也把棺材拉走了。
  谢家在这次抢动中连桌椅都毁了。
  棺材就这么被夺了去。
  谢慧齐是到第二日才醒了过来,那校尉一脚把她的肩膀踢折了,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谢家两兄弟一夜都守着她,看到她醒来,窝在她身边的二郎谢晋庆就哭了出来,站在旁边谢晋平倒是一声都未哭,带着满脸的郁气与戾气去端了水过来,要喂他阿姐喝水。
  谢慧齐一看到大弟的脸,眼睛蓦地酸涩得刺痛不已。
  她想保护他们,她真的想保护他们,想他们不要背负太多,想他们就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长大,就像父亲瞒着他们的一样,她不想让他们知道母亲被奸污这些事。
  可现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父亲的棺材被抢走,而于他们这些仅仅只是个开头,谢慧齐就知道以前的事再也瞒不了他们多久了。
  她也不能再瞒了。
  一想两个弟弟就要过上跟她一样担惊受怕,还要被仇恨折磨的日子,谢慧齐未语泪先流。
  “呼……”她抬头仰着床帐不断地出着气,想把眼泪强忍下来。
  这厢红豆知道她醒来,急急端着鸡粥就进来了,一见到她就勉强笑道,“大姑娘你醒来了,饿了吧?我给你喂粥喝。”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谢慧齐见她来了,哑着嗓子跟她吩咐,“带大郎和小郎去洗漱一下,过来跟我用饭。”
  “阿姐,我不去。”谢晋庆一直就像条小狗一样蜷缩着窝在他姐姐的身边,紧紧拉着他阿姐的袖子不放,这时候见他阿姐赶他走,一夜不敢合眼的孩子困乏地摇摇头,往里凑了凑,贴他阿姐贴得更近了。
  “你别不要我。”谢晋庆见他阿姐还要说话,不等她说,他半闭着眼睛困倦地摇了摇头,嘴里喃语,“我乖乖等你好。”
  等阿姐好了,他们就去接他们阿父回来。
  他听话的。
  谢慧齐见他说罢就睡了过去,苦涩地眨了眨眼,转头去看大弟弟,见他端着水低着头就站在床边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心里顿时痛得说不出话来,好半会才说了一句,“那大郎去。”
  谢晋平看着她,先没说话,过了一会,他问,“你疼不?”
  “阿姐不疼。”谢慧齐强忍着苦楚摇头道。
  “你疼不?”他再问。
  谢慧齐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阿姐疼,大郎听话,去洗把脸用饭,你要是都倒了,阿姐靠谁去?”
  谢晋平木木的,人是木的,但脸上透着一股凶残的狠气,他听了他阿姐的话就跪在了床前,把手中的杯子搁到地上,拿袖子擦她的眼泪,“你别哭,以后我来养你们。”
  谢慧齐哭着笑了,“好。”
  又道,“那还要听阿姐的话吗?”
  谢晋平一言不发起了身,见红豆要跟着他,他摇头,“我自己去,你喂我阿姐用粥。”
  他走后,一直在旁哭个不休的红豆把粥放下,转过背狠狠哭了几声,咬着牙擦干了眼泪,再把粥端过来时,她脸上又带起了勉强的笑,“大姑娘你先用吧,等小郎醒来我再喂他。”
  谢慧齐看了眼那蜷缩在她身边的小郎,心如刀绞……
  她是真想就像之前一样地养他们一辈子啊,让他们世事无忧,看着她的眼里只有爱戴孺慕,为此她真的甘愿付出一切。
  可惜,以后怕是不行了。
  谢家吴,许两家的人都不在了,谢慧齐直到是晚上看了蔡婆婆半晌,蔡婆婆才黯然地说指证他们大人杀了皇差大人的事是吴东三跟许安做的。
  谢慧齐没对这发表什么看法,倒是跟蔡婆婆问了家中的情况,知道家里物什被砸坏大半,孙老先生也被家人接走后,她也只摇了摇头。
  她手里还有五百两银,还有她母亲的几样头面,但谢慧齐也知道这时候就是她舍得出银子,官府里也没有人敢帮她。
  情况是不能再坏了。
  坏到这地步,谢慧齐也是彻底平静了,把生死置之身外也大概只是如此了。
  家里吃的东西,就是养的那些鸡鸭也在这几天的丧事中用没了。
  吴许两家给蔡婆婆送了银子,蔡婆婆没要,但两家的人还是把银子塞在了谢家,吴家给了五十两,许家也给了五十两,蔡婆婆不想要,等谢慧齐问起,就说她改明儿就让人送回去。
  谢慧齐听了,怔了良久,摇头道,“别,把银子留下来吧。”
  “大姑娘,我们家就是全饿死,也不用他们那等人家的钱。”蔡婆婆几日未睡,说着这话的时候喘了好几口气。
  她老了,以前半头的白头现下看来成了全白,有福气的老人家老了头上都是银丝,而她头上的全是身体折损过度的白发——谢慧齐看着这个从京城跟着他们来河西的老人家,眼里全是可怜。
  “婆婆……”她叫了她一声。
  蔡婆婆看向她。
  “我们家让你受苦了。”
  蔡婆子一听,这两日强忍着没掉泪,挺直背硬是替大姑娘撑着这个家门面的老人家痛哭失声,“我的大姑娘啊,我的姑爷**啊。”
  说罢,竟哭昏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以前没更完的文太多,正从后面一点点的往前更,有想看的未完结的可以在文下留言,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去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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