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十六了高二了抢了一部手机,雇多人去法院抢车免疫起诉,学校有权开除这个孩子吗?

  • 关于三国武将的排名在玩家中颇有争论,其实真正熟读三国的人应该知道关于三国武将的排名早有定论,头十位依次为: 头吕(吕布)二赵(赵云)三典韦,四关(关羽)五许(许楮)六张飞,七马(马超)八颜(颜良)九文丑,老将黄忠排末位。 关于这个排名大家最具疑问的恐怕是关羽了,这里我给大家细细道来。赵云就不用多说了,魏军中七进七出不说武功,体力也是超强了。而枪法有六和之说,赵云占了个气,也就是枪法的鼻祖了,其武学造诣可见一斑。至于典韦,单凭他和许楮两人就能战住吕布,武功应该比三英中的关羽要强吧。 其实单论武功除吕布外大家都差不多。论战功关羽斩颜良是因为颜良抢军马已经得手正在后撤,并不想与人交手,没想到赤兔马快,被从后背赶上斩之;文丑就更冤了,他是受了委托来招降关羽的,并没想着交手,结果话没说完关羽的刀就到了。只是由于过去封建统治者的需要后来将关羽神话化了,就连日本人也很崇拜他,只不过在日本的关公形象是扎着日式头巾的。 张飞、许楮、马超的排名比较有意思,按理说他们斗得势均力敌都没分出上下,而古人的解释是按照他们谁先脱的衣服谁就厉害!有点搞笑呦。十名以后的排名笔者忘记了,好象第11个是张辽。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我们现在通常看到的《三国演义》已是多次修改过的版本,笔者看过一套更早的版本,有些细节不太一样。

  • 销售额:指企业在销售商品、提供劳务及让渡资产使用权等日常活动中所形成的经济利益的总流入。税法上这一概念是不含任何税金的收入。销售额适用于制造业、商业等。 营业额会计上指的是营业收入,税法指的是应税营业收入。营业额属于含税收入,适用于饮食业、运输业、广告业、娱乐业、建筑安装业等 。

  • 你好! 手机密码被锁住了,那么只有拿到客服去解锁了。 如果你使用的是PIN码,被锁,那么去移动营业厅解锁。 祝好运

  • 考虑是由于天气比较干燥和身体上火导致的,建议不要吃香辣和煎炸的食物,多喝水,多吃点水果,不能吃牛肉和海鱼。可以服用(穿心莲片,维生素b2和b6)。也可以服用一些中药,如清热解毒的。

  • 确实没有偿还能力的,应当与贷款机构进行协商,宽展还款期间或者分期归还; 如果贷款机构起诉到法院胜诉之后,在履行期未履行法院判决,会申请法院强制执行; 法院在受理强制执行时,会依法查询贷款人名下的房产、车辆、证券和存款;贷款人名下没有可供执行的财产而又拒绝履行法院的生效判决,则有逾期还款等负面信息记录在个人的信用报告中并被限制高消费及出入境,甚至有可能会被司法拘留。

  • 第一步:教育引导 不同年龄阶段的孩子“吮指癖”的原因不尽相同,但于力认为,如果没有什么异常的症状,应该以教育引导为首要方式,并注意经常帮孩子洗手,以防细菌入侵引起胃肠道感染。 第二步:转移注意力 比起严厉指责、打骂,转移注意力是一种明智的做法。比如,多让孩子进行动手游戏,让他双手都不得闲,或者用其他的玩具吸引他,还可以多带孩子出去游玩,让他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获得知识,增长见识,逐渐忘记原来的坏习惯。对于小婴儿,还可以做个小布手套,或者用纱布缠住手指,直接防止他吃手。但是,不主张给孩子手指上“涂味”,比如黄连水、辣椒水等,以免影响孩子的胃口,黄连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吃多了还可导致腹泻、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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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主,龙德教育就挺好的,你可以去试试,我们家孩子一直在龙德教育补习的,我觉得还不错。

  • 成人可以学爵士舞。不过对柔软度的拒绝比较大。  不论跳什么舞,如果要跳得美,身体的柔软度必须要好,否则无法充分发挥出理应的线条美感,爵士舞也不值得注意。在展开暖身的弯曲动作必须注意,不适合在身体肌肉未几乎和暖前用弹振形式来做弯曲,否则更容易弄巧反拙,骨折肌肉。用静态方式弯曲较安全,不过也较必须耐性。柔软度的锻炼动作之幅度更不该超过疼痛的地步,肌肉有向上的感觉即可,动作(角度)保持的时间可由10馀秒至30-40秒平均,时间愈长对肌肉及关节附近的联结的组织之负荷也愈高。

原标题:虹城路仨学生闯红灯被撞一死两伤!家属起诉学校,法院这样判决

2016年11月22日晚6时许,甘井子区北京语言大学附属大连高级中学门前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3名高中生在学校门前道路上被一辆SUV撞倒,其中一名高三男孩不幸身亡。目击者称,当时学生是在门卫的指挥下过马路被撞。

事故发生后,肇事车司机获刑11个月,

并赔偿了死者家属经济损失。

学校对事故发生也应承担相应的责任,

于是将学校起诉到法院要求赔偿。

近日,法院判决学校赔偿14.9万余元。

高三男生过马路被撞身亡

位于由家村附近的北京语言大学附属大连高级中学门前是虹城路,车流密集且速度较快,因此学校有规定,每周一至周四放学时都有老师护送过马路,周五班主任要把学生送走,过马路时有学校门卫指挥,老师负责监督。

2016年11月22日18时,正是北京语言大学附属大连高中的放学时间。一名学生称,当时他们正在斑马线前排队等待红灯变绿灯,听到门卫指挥“快走,快走”后,学生们开始跑着过马路。这时,一辆SUV飞驰而来,将三名学生撞飞,其中两名高二女生受伤,而正在上高三的男孩小邢不幸身亡。

小邢意外离世,其父母悲痛欲绝,

要好的一位同学为小邢留言道:

我的朋友,愿我们下辈子还能做朋友,你还能是我的同桌,你还能抄我的小考,我还能吃你的小面包,你还能陪我看你不喜欢的电影,还能一起吃麦当劳黑芝麻味的甜筒,我们最后一起见面我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你没带我去吃好吃的西红柿牛腩呢!还有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安慰我的话,我还记得,我都记得!人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对不起我的朋友,愿下辈子还能做你的朋友。”

家属起诉学校索赔50万元

事故发生后交警部门认定,SUV司机在驾车行驶至被告校门口时,在信号灯为黄灯的情况下,超速通过路口,将横过马路的三名学生撞倒;三名学生通行方向的信号灯为红灯,属于禁止通行状态。

甘井子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

SUV司机犯交通肇事罪,

判处有期徒刑11个月;

车辆投保的保险公司赔偿死者家属49万元,

SUV司机赔偿死者家属16万余元。

小邢的母亲白女士认为,小邢是在学校门卫组织、指挥下和同学一起过马路。SUV司机是在信号灯为黄灯的情况下超速通过学校路口的,此时小邢通行方向的信号灯为红灯,属于禁止通行状态,此时学校门卫本应提示学生禁止过马路,但实际上却催促并指挥学生尽快横穿马路。

正是因为学校门卫的催促与指挥,以及学校注意义务的缺失、学校管理上的重大过错,才导致了交通事故的发生。因此,学校应承担相应的责任。

白女士将北京语言大学附属大连高级中学

要求赔偿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慰金等

一审法院审理认为,被告学校地处位置为甘井子区辛寨子街道辛博街,该地理位置为事故多发区,且学校门口存在急转弯,行车视线较差。其次,被告属私立学校,收费较高,学校理应针对学生的安全问题尽到更高的注意义务。

根据另两位受害人以及学校门卫及教师的询问笔录可以确认,针对学生放学需横穿马路的安全问题,被告学校采取的常规做法为学生放学时由在校教师护送到校门口,再在学校门卫的配合下指挥学生过马路。学校是对学生进行系统教育的机构,应同时履行教育和管理两种职责,学生在校学习、生活的期间不仅包括上课期间,还应包括放学后至离开学校控制管理范围的期间,学生在校期间,学校和教师应当时刻关注学生的状况,及时发现问题以保障学生的人身安全。

SUV司机是在信号灯为黄灯的情况下超速通过学校路口的,根据常识判断,此时小邢通行方向的信号灯为红灯,属于禁止通行状态。按照学校的通常做法,此时学校门卫理应提示学生禁止过马路,实际上却催促学生尽快穿过马路。以小邢的年龄所具备的认知水平,其应对过马路的规则及禁忌有所了解,却仍然违反规则横穿马路,一方面是其自身的疏忽大意,但更大程度上取决于其作为一名在校学生对学校的高度信任。

一审法院有理由相信,正是因为学校门卫的催促与指导,以及被告学校注意义务的缺失,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该起交通事故的发生,亦导致了小邢死亡结果的出现。

一审法院认定,SUV司机对事故的发生承担80%的民事赔偿责任,剩余20%的民事责任由学校承担15%,小邢承担5%。

学校赔偿学生家属14.9万余元

甘井子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北京语言大学附属大连高级中学赔偿白女士死亡赔偿金、丧葬费、交通费、误工费、精神损害抚慰金合计14.9万余元。

没有证据证明红灯时门卫喊“快走”;

根据法律规定,教育机构的责任仅限于行为能力人在学校学习生活期间受到人身损害,对于学生离开学校,其自行上学、放学途中发生的人身损害后果,学校不应承担事故责任;

学校在放学时指派老师护送学生从教室至学校大门前的马路边,已经尽到管理责任。受害人不听劝阻“闯红灯”过马路造成的损害,应由学生及其监护人自行承担;

小邢虽是限制行为能力人,但仅差两个月就年满十八周岁,就其年龄和高中所学的知识,应当对过马路的规则和禁忌有所知晓,却仍然违反法律规定“闯红灯”横穿马路,对损害结果应当承担责任。

其监护人明知学校门前车流密集,放学后没有接孩子回家,未尽到监护责任,亦应承担一定的责任……

近日,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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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一封没有地址的家书,一代学人关于苦难的见证

高尔泰,一个年轻一代中国人不太熟悉的老人,以个人之躯几乎经历了建国以来所有集体苦难。1957年,他因《论美》爆得大名,划为右派,送夹边沟;1959年,被抽调画建国十年庆功油画,首次逃出死亡困境;此后辗转,“文革”中再度被打倒,80年代又入狱,90年代赴美,写成人生传记《寻找家园》。

这是一部担当之书。高尔泰用一本书书写一生,苍莽浑厚、精洁优美。他的文字是历史的真实回忆,更是对人性的深层揭示、对灵魂的深度挖掘。高尔泰用文字还原了许多琐碎小事和日常感觉,他在废墟上拾捡零落的碎片,细心擦洗、审视,慢慢地积攒、拼合,在时间缓缓的水纹中逐渐恢复其轮廓,丰富着大历史。高尔泰的故事把我们带回历史的迷雾中,和他一起目击了人的倾轧、屈服、扭曲和抗争,目击了生命的脆弱和复杂,目击了宏大事件中的精微细节。

孩子,我在给你说话,你听得见吗?

我希望你能。但又怕,你不能。

记得吗?你母亲下葬后的第二天深夜,我抱着你,到沙漠边缘她的新坟上探望。我们等了很久,她没来。

我了解她,相信她只要地下有灵,一定会来。她没来只能证明,人死如灯灭。没有阴魂,没有轮回,物质的运动和熵潮的涨落就是一切。

那时,你只有三岁。眼睛里含着一种和年龄不相称的严肃和忧郁。我至今记得你那眼神。我相信,你也一定记得,那清冷清冷的月光,和虚含在月光中的、无边无际的荒凉。

那时我在酒泉搞展览,匆匆赶来。办完丧事,就得回去。我们搭便车,从敦煌出发,经安西、玉门、嘉峪关回到酒泉。路上都是戈壁,川原一望萧索。车子颠簸得厉害,你被震得头疼,晕车、呕吐、不吃不喝,又睡不安稳。夜里醒来,直哭。

在展筹处熬过了一段乱哄哄的日子,我们到了五七干校。

五七干校是大人们接受思想改造的地方,做什么都是集体行动。你没有玩伴,没有玩具,没有图书,没有好吃的东西,没有好玩的地方可去,每天屁颠儿屁颠儿跟着我们跑。我们出工,你跟到地边玩沙子和石头,灰头土脸像个泥人。我们开会你在会议室里钻来钻去,呼吸浓稠的二手烟……就像生长在铁皮屋顶上的一叶小草。

开饭时你跟着我们进食堂,一个月难得吃上一两次肉菜。有时菜里肉少,我把我碗里的肉往你碗里夹,每次你都要说,别,爸爸,你也吃。旁边的人听了,都要夸你懂事。

西北常刮大风,黄埃漫天。你不能同我们一起下地,自个儿在寸草不生的大院里东站站西转转。天黑下来,就到路边等我。收工路上,我老远就望见你垂着手朝队伍的方向眺望,小小的身影在苍茫的暮色里一动不动。近了就跑过来,仰起脸,张开手,要我抱。

一次,我抱起你时,发现你嘴里含着一块肉。以为那是拾来的,不问情由大发雷霆。说你不怕脏吗不怕病吗不怕丢脸吗……恶狠狠吼叫一通,喝令你立即吐掉。你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吐掉以后你说,肉是中午我给你吃的,最后一块,含着吮吮滋味,玩玩嘛。

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你哭了。哭得那么委屈那么伤心,嘴唇都乌了。我一手抱着你,一手握拳在自己头上擂,说,爸爸坏!打爸爸!你哭着连连遮挡,说别打别打,反而哭得更凶了。

后来干校领导照顾,给了我一个单间,有台子板凳,还有一个炉子。用你的话说,那就是我们的家了。虽然简陋,我们在里面制作玩具,讲童话故事,画彩色连环画,倒也快乐。可惜墙是土墙,那些画不能上墙。可惜早出晚归,能待在家里的时间太少。

有一次,小秋收回来的路上,我们捉到一只小刺猬,只有拳头那么大,脸和脚都是粉红色的,眼睛大而亮,鼻子能动,一耸一耸的。给什么都爱吃,可爱极了。它长得很快,养了两个月,忽然不见了。门窗没破坏,地上和墙上也没打洞,不知道怎么的就没了。你猜是屋里有个无形的东西把它吃了,从此不敢单独在家。

那年年底,干校排歌舞,出墙报,布置会场,准备庆祝元旦。没个会画画的不行,我也得去帮忙,跟着熬夜。我不睡你就不睡,在那里添乱。夜深了,我送你回家,你直到我答应了不再回去才上床。我和衣躺着拍你,你问我为什么不脱衣服,是不是等你睡着了还要出去?我说不会不会,等你睡着了我就睡。你相信我,不久就睡着了。我轻轻地起来,轻轻地封上炉子,灭了灯,穿过两个大院,又回到会议室。

会议室的窗玻璃上,结着厚厚的一层冰花。虽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又烧着两个红红的大煤炉,烟囱呼隆隆吼叫,大家还是觉得,从门窗缝里钻进来的夜风,像剃刀片一般的锋利。突然大门洞开,涌进团团白雾,你大哭着冲进来,浑身上下光溜溜连鞋都没穿。满屋子人声顿息。我大吃一惊,疯狂暴怒,抓住你狠打屁股,狂叫着问为什么找死。你哭得张大嘴巴,好半天出不来气。

几个阿姨上来开交,批评我脾气太坏。我不答,用大衣包起你,抱着在炉边烤。你坚持把手伸出来,捉着我的一个手指。透过老厚的羊皮,感觉到你在一阵阵颤抖。后来你睡着了,小手仍捉着我的手指。望着你冻得青紫的小脸,和微微地一动一动的手指,我想我真是个浑蛋。我想,深夜里一个小女孩赤身露体光着脚丫在冰天雪地里奔跑的景象,即使天上的星星见了,也定会骇然惊心。

好在那一次你没感冒生病,也是大幸。

第二天一觉醒来,你又说又笑,把这事忘了。我仍然感到惭愧和痛心,自称坏爸爸。你回答说,不,不是,爸爸好,爸爸好得很。

那时的我,好像有点儿神经兮兮,不知怎么的,眼睛里就有了泪水。

你是1967年元月出生的,正逢灾难的高峰,似乎隧道已到尽头。你的名字高林,取自陆游《残冬》诗中的一句:“已见微绿生高林。”是祝福,也是判断。历史是许多偶然因素的随机遇合,无法预测。主观愿望影响客观判断,无异自欺。

我不知道,你在母腹之中,是否能感受到母亲的焦虑和惊恐?是否能听见外面的吼叫和呻吟?我不知道,在你新来乍到混沌未开的心灵中,那些噩梦般的镜头,那些狰狞的笑,快乐的围殴,黑夜里在手电光下一闪一现的鲜红的血,会留下怎样的意象?你的几张婴幼儿时期的照片,我们都带到海外来了。每当我凝视它们,都要注意到你那不像是儿童的眼神:那么严肃,那么忧郁。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意象集合的折光反映?

原以为把你送回江南故乡,有祖母和姑妈照顾,有表哥表姐做伴,你会过得舒适快乐一些。不料你一去就生病。疥疮、肾炎、肾盂肾炎、鼻炎、鼻窦炎、囊肿、头疼,接连不断。祖母和姑妈一趟趟赶长途汽车,带你上南京鼓楼医院。每天背你进背你出,为你另做无盐而又营养的饭菜。由于有病,你比表哥表姐得到更多的关心。也由于有病,你不能像他们那么快乐。每年一次的探亲假,我回到高淳,带你们到野外去玩儿,看到他们奔跑叫喊而你在后面慢慢地走,心里很难过。

我的第二次婚姻,带来无数矛盾冲突。原以为这只是大人们的悲剧,没想到也是你的。我一年有十一个月在外地,那些争吵都听不见。到高淳卷进去,一个月都受不了。而你一年到头,不知要受多少!封闭小城,没有隐私,街头巷尾流言飞语不知凡几,更没有人想到要回避小孩子。我一句都听不得,而你一年到头,不知要听多少!记得那年回去,祖母姑妈为了息事宁人,要你改叫我舅舅,你不肯,坚持叫我爸爸,我很感动。但是这一切会使你多么伤心,却没好好想过。

祖母姑妈万不得已,带着你们离开淳溪镇搬到乡下。千辛万苦,又是一番风雨,一番狼藉。好在到你能上学的年龄,除了有时头疼,病都好了。能每天带着午饭到城里上学。来回十几里地,大风大雨都不怕。

那年回高淳探亲,在城里借了一辆自行车骑到乡下。你们正放寒假,个个争着学骑。大人的车,小孩骑不上去。抱上座位,两脚悬空,没法教。你们天天把车子拖到稻场上,同几个邻居的孩子一起折腾。回来时别的孩子都好好的,只有你跌得皮青肉肿浑身土,脸上手上一条条擦痕透着血丝。叫你别去了,不听,赖着要去。旧伤刚好又有了新伤,这里那里涂着红汞像个大花脸。过年穿的新衣,也撕了几个破口。

五六天后你能骑了。我到稻场去,见你握着把手站在踏板上,一只脚从车杠底下斜伸过去蹬另一个踏板,一扭一扭蹬着飞转。别的孩子都没练会,只能看着你骑。我想这就是不怕痛不怕跌的结果。有一天你离开稻场越骑越远,在田间小路上冲进一个池塘。回家来浑身湿透冻得发抖,坚决不许你再骑,你还是要骑。

我和祖母都很欣赏你的勇敢顽强,但是祖母嘱咐,不要称赞你,免得你越加没个遮拦。

我嘴上没说,心里是高兴的。更为你骄傲的是,你在学校里,虽然有时头疼,总在班上名列前茅。

祖母逝世后,你跟着我东奔西跑,进出陌生的城市和人群。北京十一学校,兰州大学附中,甘肃师大附中,四川师大附中,都是名牌重点中学,进度快于一般学校,中途插班很难,你都能很快赶上,并挤入前三名去。我真为你骄傲。

你仍然有时头疼,四处求治,找不到原因。北京天桥医院,据说是国内脑科最好的医院,×××大夫,据说是国内最权威的脑科专家,他们没查出器质性病变,诊断为神经性头疼。但久治无效,也令人生疑。后来你精神分裂症发作,头疼就好了。不知道这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1985年夏天,一个闷热的黄昏,果果来帮我们修理电炉。你一直在旁边看,同他又说又笑。他走后,你叫我到三楼窗口,指着他肩膀宽阔的高高背影,说你看他,好英俊哦。我吃了一惊,好像是突然地发现,你长大了。

那年你十八岁,在川师附中上高二。

果果的父亲苏恒教授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们全家都喜欢你。就问你是不是喜欢他,要不要我替你通个气?你说别别别,我不爱他。我要是爱他,我自己会说。我说我也觉得他很英俊。你说男人的价值不在英俊,而在头脑。我又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你会说出男人的价值之类的话。

你喜欢《约翰·克利斯朵夫》和《简·爱》,介绍你看了一篇评论它们的文章。文章写得非常好,作者是我的一个朋友,在北京社科院研究马斯洛,年逾四十,头顶微秃,既矮且胖。以前来访,你从没在意。因为这篇文章你爱上了他,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告诉你,他在北京有女朋友。我说即使他没有,而且也爱你,文章如何也不等于人就如何。“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这不是说他也那样,而是说他是不是那样你得先弄清楚。你不听,一封又一封给他写信,直到他同别人结了婚,仍然失魂落魄伤痛欲绝。我很心疼,但帮不上忙。幸好那时你高中毕业,即将去天津南开大学读书,明朗的前景冲淡了灾难的阴影。随着行期的临近,你洗补衣被添置用品收拾行李,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我很高兴。

我完全不知道,在“反自由化”运动中,有人整理了我的材料,向国家教委告状。开学前夕,南开组织部长王昆和中文系办公室主任刘福友先生先后告诉我,南开由于录取你,受到国家教委的批评,不得不取消了你的名额。你拒绝接受事实,坚持要去上学。几天后突然失踪。在车站找到你时,目光呆滞,言语异常,送医院检查,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第一次到精神病院去探望你时,你已清醒。脸有些浮肿,眼神忧郁,反应迟钝。两个后脚跟都破了,血肉模糊。

问你脚怎么破了,你说你不知道。

去问医生,说是你要冲出院门,他们抓住你打了一针,拖你回病房时,在地上和楼梯上磨的。

我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记起那年你母亲下放去世,我带你离开敦煌农村,公社干部不给转粮、户关系,说小孩子长大了是个劳动力。我据理力争,才办成了。“迁移证”上的“原因”栏里,用褪了色的墨水,潦草地写着“投父”两个字。虽是公文词汇,仍使我感动莫名。

想不到“投父”的结果,竟然如此。

“投父”以来,我一直没能好好照顾你。“平反”后虽把你带在身边,但基本上是你上学,我写作和教书,各自努力。我日夜写呀写,招来一连串新的麻烦,离婚官司一打几年,生活一团糟,让你也跟着受罪。

你是个好孩子,刻苦用功,成绩优异,我为你骄傲。但是你有什么烦恼,有什么心愿,我都没想到应该知道。生活上更是马虎。我不会做饭从不做饭,等你放学回来,就一起到学校食堂吃大锅饭。从来都没问过,你爱不爱吃这个。有一次你告诉我吃馒头吃腻了,我都没往心里去。

记得那年在兰大,听说师大附中的升学率比兰大附中要高,你坚持要我找关系给你转了学。师大很远,临走前夕,你一件一件检查我的衣服。把所有的破口都缝合了,所有缺失的纽扣都钉上了,所有肘、膝、领口、袖口磨烂之处,也都补上了颜色近似的布。看到你薄暮时分坐在开着的窗前一针一针缝补,我心里十分感动。但是竟然没有想到,起码应该,说一句感谢的话。

许多年就这么过来了。甚至你出院归来,我痛心疾首之余,也还常要忘记,督促你遵医嘱按时服药。

医生嘱咐,闲在家里不行,得做点工作分心。川师人事处瞒着我以照顾你的名义,向劳动局要了一个工作名额给了别人。这事我到南大以后才知道。南大答应给你安排工作,由于我被捕入狱,他们也没有兑现。这事我出狱以后才知道。

知道了也没办法,只能怪自己无能。只能抱着深深的歉意,说一声:孩子,对不起!

曾经一度有过,你完全康复的希望。1987年夏天,法院在拖了七年之后,终于判决,许我离婚。那年年底我和小雨在成都结婚,她也从北京调到了成都。在你母亲去世十七年之后,我们终于,又有了一个共同的家。

你阅历浅,但直觉非常好,评论我的朋友很准。在北京第一次见了宝姑姑,你就说宝姑姑这个人信得过。那时我和她,还仅仅只是朋友。你在玉泉路十一学校上学,我在建国门社科院哲学所上班,她在国子监街首都博物馆上班,三地相距遥远。你有什么困难,总是给她打电话,而不是给我打电话。我很高兴你能识人。

你发病时她在北京,一直想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华夏研究院有个郭桦,自称专业心理医生并答应到成都给你治病,要了她很多钱。临走还把她的皮大衣、呢子大衣和毛衣毛裤全借走了。天冷起来她没有寒衣,只好穿她母亲的衣服。但那人没来成都,不知去向。找到该院负责人谢滔,说人已失踪,他们也在找。

你出院后,靠药物控制,倒也能维持清醒。药是抗忧郁剂和镇静剂,有副作用。久服伤肝,也使智力迟钝。你怕,常自动减药,病情难得稳定。我也怕你变笨,不知何去何从,任由你以身试药。甚至有时候,事情一多家里一乱就烦得不行,批评你这个那个,而不体谅你是个病人。

知道小雨要来,你也非常高兴。那天我去车站接她,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原先空白的墙上,贴着“热烈欢迎宝姑姑”七个大字。一个字一种色,热烈而欢乐。我意外惊喜,小雨高兴得直跳。

一天三次,她要你遵医嘱服药。你的情绪稳定下来。家里也收拾整齐,窗明几净像个家了。我回来有热饭吃,你也有个人可以谈谈心。你爱谈心,她在艺术系教课,回来就同你一起,边做家务边聊天。同她说出那些给谁也没有说过的心里话,你好像有一块郁积多年的堵塞物在胸中逐渐消散。那个由黑色闪电般的意象,凝固的意识流,来自世外的呼唤,形而上的痛苦,颠倒的梦和绝望的深渊之类组成的心灵的地狱,由于曝光而淡化而失去深邃,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斑点。

逐渐地,你愿意重新开始学习了。你仍然异常聪明。英语、电脑、绘画、钢琴,都学得很快。虽然烦躁难以持久,常要更换课程,但既已学过的都不会忘记。隔了一段时间,仍可从中止处继续。随着时日的推移,中止期越来越短,学习也渐渐有了兴趣,我们都很高兴。

一次,我们谈到你将来想做什么,你的回答,石破天惊。你说你病好了要学医,将来当一个心理医生,专治精神分裂症。你说你病了才知道,这个病有多痛苦多可怕,好了才知道怎么出来。你说你立志要帮助别的病人,少受痛苦和早些出来。你说弗洛伊德、荣格和阿德勒都了不起,但又都缺少切身体验,说起来终觉隔着一层。你说你将来要写一本书,补充他们留下的空白。

再一次为你骄傲,这次是我们两个。

那是快乐的日子。每天傍晚,我们出去散步。在校外的山野里,三个人齐步走,踏着拍子,边走边唱歌。有些歌是我们临时胡编的,自己喜欢,就天天唱。记得吗?

很可惜,我们调到南京大学以后,校外就没有这样的山野了。

1989年以后,怕你受惊吓,送你到高淳二姑妈家暂住。

后来重回四川暂住,把你从高淳接到成都,继续那中断了的生活和学习,继续那每天黄昏山野里的散步。

出国之前,拜托三姑妈照顾你。她是我亲妹妹,交给她我们放心。问题是她和三姑父都要上班,平时白天家里没人。所以又拍电报给高淳的二姑妈,请她来成都陪你。在这命运攸关的时刻,你关心的只是我们的安全,一再叫我们路上小心,一再叫我们一到那边就来个信,好让你放心。

不能照顾你,我们很歉疚。听你这么说,心里更难过。只能嘱你注意保重,只能希望,到那边能早些安定下来,把你也接过去,开始新的人生旅程。

虽然一直在想,真要走又觉得突然。

临走那天,宝姑姑准备行装,我送你到三姑妈家去,嘱你在路上别东张西望显得紧张。班车上有几个熟人,你又说又笑若无其事,下车后还批评我笑得不自然紧张兮兮,怕我在路上出事。我说没那么严重,你放心。

我们在38路终点站双桥子下车。换乘3路车,要步行到牛市口。你抢着要提那个包,我说我力气大,还是我提吧。你不肯,两个人抬着走。那段街没店铺,房屋路面一色灰不溜秋坑坑洼洼,车过处尘土飞扬污水四溅,行人都不驻足。走着走着,你突然说:爸爸,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说但愿是那样吧。你说:你最大的福,就是有宝姑姑。我说是。你说:你有她,我就放心了。我说你完全可以放心。话刚出口,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似乎刚才的交谈,有一种诀别的意味,不由得心里一沉。把提包扛到肩上,我说,我们一到那边,就马上给你来信。你说:我等着。“我等着”,这三个字,至今在我的耳边回响。那一段偏僻的街路,也常在我的忆梦中出现。那地方,我以往只偶尔路过,疏远感都很强烈。打那天以后它变得非常亲切,连那渗透一切浸润到心底的灰色,也透着一股子土厚水深的乡土忧郁:好像“故乡”这两个字的全部含义,都集中到这个小小的点上。

那天,是1992年6月28日。

7月11日深夜,我们到达香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开车来接我们,安排我们住在立法局议员张文光先生家中。招待非常热情,一连十几天,夫妇两个把卧室让给我们,自己在客厅沙发上过夜。素不相识,落魄中厚爱如此,我们诚惶诚恐感动莫名。

没给你写信,也没给任何人写信。十几天后,我们拿到两张合法居留的身份证。朱牧师接送我们,到海边一个度假村暂住。还是不能写信。

住处离市区很远,我们难得进城,常在海边散步,常常谈起你。对于临别那天你在双桥子到牛市口路上说的那些话,宝姑姑特感动特感激。她说她总觉得对不起你,她说:我常常问自己,如果我是她的亲生母亲,我会丢下她跑这么远吗?望着海那边隐隐一发青山,我们默默祝愿,一切都会好转,团聚的日子快些到来。

10月初进城购物,遇到在大陆见过面的王承义先生。他是我极为尊敬的一位师长的儿子。我请他以他的名义,给你打个电话。几天后他来到我们的住处,告诉我们你已不在人世。

整整三个月,你在家里天天望信,愈等愈焦躁,旧病复发,来不及送医院,突然失踪。第二天在郊外的树林中,找到你归还给大自然的躯壳,才知道你已在前一天走了。

那年你二十五岁,和你母亲同年。

二姑妈把你的牌位,供在了九华山地藏菩萨的身边。

流光如水,我们来到美国,转眼已经五年。五年中我们换过不少住处。不管到哪里,我们房里的柜子上,总是立着一帧你的照片。宝姑姑常拂拭镜框,使保持光洁明净。照片旁边的瓶花,也常常更换,使保持新鲜。每到清明,她都要给你点一炷香,表达我们的感谢(为了你给我们的爱),我们的负罪感(没能好好照顾你),我们的深深的遗憾和无尽的思念。

谨守着遥远祖国古老的风俗,在清明那天,我们也要给你的母亲、宝姑姑的母亲,还有我的父亲和母亲点香。他们大家,直接和间接地,都是牺牲者与受害者。记着他们的恩情,但已不能报答。记着他们的苦难,但已无从救赎。“上国随缘住,来途若梦行”,苟能如此,我们已感激命运。我想,倘大家地下有知,也都会比较放心。

我们不知道,有没有所谓“地下”?我想如果有,那必定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隧道,从那里也可以回到这个世界来。在现代物理学所描述的多维度宏观宇宙中,时间箭头的趋向取决于熵潮的涨落,因此它是可逆的。我想既然时间可逆,所谓“轮回”也并非绝对不可想象。也许什么时候,我们会再度相逢。

至少,我们可以,存着这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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