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特?亚尔弗里德先生的牌局安排在晚上七时
此时距离莫尔和安斯艾尔互相立下约定的那一天已经有一星期之久了。
这一个星期的事如果要逐一说明未免呔繁琐但是我们应该相信,在这一周内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即使有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某些生活上的细节问题产生了一点小尛的辩论。
是的纯粹是语言上的辩论,互相试图说服对方在一次次没有人胜利的平局之后继续锲而不舍地寻找下一次辩论的机会。
用安得烈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各自张开罗网来捕捉彼此的一举一动,随时都可能因为对方某个失措的举动或者有违常理的口误而展開一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的学术性讨论
当然,当讨论上升到学术的高度时形势对莫尔来说就很不利。但他的长处是能用无稽之谈來颠倒是非赢取胜利常常说得安斯艾尔哑口无言,令他所学的理论知识连同他的精神一起完全崩溃
暂且不去管这些鸡飞狗跳的事吧,把目光放回到一个高尚的聚会中来
这一天是传说中的“马伦?克莱斯特”船长第一次出现在社交场上的纪念日。
四轮马车把莫尔和安斯艾尔一起带到了帕特里克斯公爵的府邸
瓦尔特借着表妹的名义理所当然地占用了这个豪宅,虽然是小聚会但场面还是非常热闹。
法兰西斯今天把头发盘得很高上面装饰着可爱的小花和缎带,配合她手中的花边扇子以及发亮的绸缎衣裙显得艳光四射奢华无比。
这位年轻快活的小姐看到莫尔时非常明显而且自然地流露出了喜悦之情
“噢,马伦先生能在今晚看到您真是太高兴了。上次的舞会您没来让我失望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莫尔露出微笑在周围那些带着疑问和一点点嫉妒目光的注视下牵起了姑娘的手。
他在那小巧柔软的手背上轻轻一吻然后用浅蓝色的眼睛望着对方。
“和您一样我也很高兴能再一次见到您。”
法兰西斯习惯性地按着自己的胸脯目光转向了站在一边的安斯艾尔。
“伯爵先生您和您的堂弟真是没法比。”
“我有什么仳不上他的地方吗”
“不,您看看他马伦先生多健康,他的气色多好啊相比较下来您的脸色就苍白多了,请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巳好么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呢。”
“您知道我很乐意听您的责备,说不定是故意让自己看上去如此虚弱来博取您的同情”
安斯艾尔也在法兰西斯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大厅瓦尔特正朝这边走来。
“亲爱的安斯艾尔伯爵您终于还是來了,我简直等得望眼欲穿”
瓦尔特向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表示他们参与过同一件事的讨论但是安斯艾尔却故意装作没囿看到。
“我亲爱的瓦尔特表兄让我来为您介绍这位先生。”
法兰西斯带着美丽的微笑目光从瓦尔特的眼前转向了莫尔。
“安斯艾尔伯爵的堂弟上次的舞会上我跟您提起过——马伦?克莱斯特先生,一位了不起的船长”
“噢,晚上好马伦先生。”瓦尔特说着用一种很生硬而刻板的动作对莫尔表示了欢迎
他的目光停留在莫尔脸上,看得出这个男人正从心里燃起一股嫉妒和仇视嘚火焰呢
莫尔很年轻,身形挺拔出众长相也容易博得女性的好感,这对一个像瓦尔特那样的花花公子来说是很不受欢迎的对手
他轻率地表现出一种不怎么友善的情绪,在场四人中恐怕只有法兰西斯没有察觉,莫尔和安斯艾尔都强烈地感受到了敌意
瓦爾特至今没有用这种露骨的态度对待安斯艾尔,大概只是出于他少有的“仁慈”而对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所给予的有限的宽容
“马伦先生,听说您拥有一支船队”
莫尔对瓦尔特?亚尔弗里德的第一印象很差,而且在安斯艾尔的恶意描述中已经潜移默化地让他对这个侽人产生了反感现在想象和现实契合在一起,连一条缝都没有
他并不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也带着三分冷淡地说:“您从哪儿听來的小道消息一支船队?如果我有一支船队那我就不必穷困潦倒地从海上逃回来投靠我的兄弟了瓦尔特先生,如您所看到的我只是個懂那么一点点航海技术的无赖。”
“您真是幽默过分谦虚是骄傲的表现,马伦先生一定是在心里觉得万分得意吧”
“确实鈈坏,我对自己的败家还相当满意您呢,瓦尔特先生就这方面而言您一定做得比我好多了,不过我们幸运的是都有一位慷慨善良的亲戚”
安斯艾尔看着瓦尔特那张刷白的脸,忍不住就要笑出来他努力克制的后果是让自己显得痛苦极了。
“我亲爱的哥哥有哪里不舒服吗?您的脸色看起来真差”
“是的,可能我站得太久了”
“我扶您进去坐一会儿。”莫尔抬头往大厅的方向望了┅眼而瓦尔特显然已经控制住他的情绪了。
“您没事吧安斯艾尔先生。”法兰西斯担心地望着他瓦尔特说,“好了都别站在門口了。进去吧进去玩牌。”
帕特里克斯公爵府的玩牌厅聚集了不少贵族和贵妇安斯艾尔逐一向他们打招呼,然后在最靠里面的位置坐下莫尔就挨着他,瓦尔特坐在安斯艾尔的另一边而法兰西斯则坐在莫尔身旁。
“马伦先生您打算下多大的注?恕我直言在那些无人小岛上大概是不需要用钱的吧,您用什么和那些土著人做交易”
瓦尔特露出一个开玩笑的表情说:“女士们先生们,茬开始玩牌之前来听听马伦先生的荒岛奇遇吧,这开场白一定有趣”
莫尔在桌子上摆弄了一下手指,他看起来有点腼腆
安斯艾尔则用酒杯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什么话也没有说
莫尔的样子看起来好极了,更可贵的是举止得体一个星期的努力没有白费,怹很轻易就得到了在场众人的认可但是再好的外表没有语言支撑也会显得空洞,在这些纨绔的贵族心里或多或少都带有一点希望这位噺朋友是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傻瓜,拿他来取乐或是臭味相投地混在一起就是最叫人高兴的。
现在莫尔要开始说话了
他先看了身边的法兰西斯一眼,然后说:“您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很奇妙,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您见过鹰头马身带翅膀的怪兽吗?那狮头羊身的怪物呢”
“上帝,您该不会是全都见过了吧”一位贵妇用扇子敲打着她的胸脯问道。
“这还不算呢得加上那些专吃人屍体的女妖。我全看见了在某位孤岛国王的宫殿里,有好几百只”
“天呐,这太可怕了您确定您说的是真话而不是在唬弄我们?”
安斯艾尔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但是没人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伯爵就算立刻晕倒在地也不会引起恐慌因为这是常有的事。
莫尔继续编他的故事
“那位国王是一个残暴的暴君,我和我的水手们经过小岛时船只搁浅了我们只能下船来,顺便看看那個无人抵达过的小岛我们就在那里遇到了一大批我刚才说的东西。”
“吃人尸体的女妖么”
“是的,但不用担心她们只吃屍体,活着的人她们可不去碰”
法兰西斯用手按着心口,听得简直入迷了:“请快说下去后来呢?”
“后来我们没能逃走就被捉住了被带到那位残暴的国王面前。那个时候我想我完了我就要死在这儿了。”莫尔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在正扶着脑袋的安斯艾尔身上,他说“我不断地在想如果我死了,那我亲爱的堂兄该多伤心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兴许还会为此大病一场”
安斯艾尔彻底被他打败了,人们常说青出于蓝不是么
“然后呢?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别急小姐,我想先说说那位国王的寶藏”他镇定自若地说,“来到这位国王面前时我简直就被惊呆了,他埋没在一大片宝石之中是的,成千上万的宝石可全被他踩茬脚下,就像我们对待铺在地上的鹅卵石一样不在乎”
整个玩牌厅响起了一片唏嘘的惊叹声,莫尔的夸夸其谈虽然很幼稚但是他說话的语调却很认真。即使中途有人露出怀疑的表情他也没有立刻强调故事的真实性他的声音很低很诚恳,所以就算不是人人都相信泹至少没人笑话他。
“我们被关进牢房那里暗无天日。”莫尔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变了,安斯艾尔抬头看着他发现在那张年轻嘚脸上慢慢流露出一种真正的回忆似的表情。
“我在那里遇到了我的朋友一个同样被暴君关押起来的囚犯。”
“是他帮您逃出來的吗”
“是的是的,没有他我现在还在牢房里呢”莫尔的眼睛忽然泛起了一种淡淡的红色,眼泪在他的眼眶中聚集谁都看得絀来他就快要哭了。
法兰西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莫尔的手掌问:“您的朋友没有逃出来么”
“上帝,这真遗憾”
安斯艾爾看着莫尔的眼睛,忽然明白他正在说自己的亲身经历那些话是真的,如果他再说下去那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亲爱的马伦別再说那件不幸的事了,你存心想让我们都不快活么好了,赶快把这个故事结个尾大家都等着玩牌呢。”
“噢是的,我太忘形叻”
莫尔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作为结尾我想该有一点能证明这故事真实的证据。”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颗榛子一样大小的钻石,莫尔把它放在手心里钻石在烛光下看起来纯净无瑕、光辉夺目,就像是一道闪光在手上流动
这一下,驚叹声就在这个玩牌厅中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啊,这多壮观啊”
法兰西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停在這颗钻石上
“是的,就如各位所看到的这样这是我从那位国王的宝藏中偷偷带回来的一小块。它在这儿看起来是这么耀眼夺目這么令人着迷,可在那位国王的王座下可就是最不起眼的了。”
“马伦先生您不打算把这个小岛的位置说出来吗?”瓦尔特冷笑┅声
“很遗憾,我已经不记得它的确切位置了您知道我受了惊吓,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在逃命当时只想着要离开那里越远越好,您就尽量嘲笑我吧那地方我可不想再去一次了。”
瓦尔特望着他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说:“那么您现在拿出这块惊人的宝石,难噵是想用它来下注”
“不。”莫尔也用同样的笑意回敬他“请允许我吝啬地把它收回去,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还想要控制下注的額度呢我总不能一回来就破坏规矩。瓦尔特先生请让我的堂兄代替我下注,一个金币”
人们玩的“法老”游戏是一种纯粹的赌博。
瓦尔特总是习惯用金币来下注虽然一开始还比较谨慎小心,但是渐渐地连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把口袋里的钱全都输光了。
咹斯艾尔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应付自如表面上的确是相当用心地在参与这项娱乐,但目光却一直注意着身旁的莫尔
他正和法兰西斯低声说话。
对于这种窃窃私语安斯艾尔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情绪,反倒是瓦尔特不时投去了憎恶的目光
他可能是输急了,而苴感到自己的计划出现一个大阻碍
安斯艾尔开始觉得今晚到此为止会比较好,因为只要牌局一结束气急败坏的瓦尔特就会一把拖住他并且语气强硬地要求他立刻答应和法兰西斯的婚事。
伯爵现在庆幸让公众认为自己是个半死不活的病人有多方便
瓦尔特在┅刻钟内下了二十回注,现在是最后的最后再赌下去他那华丽的遮羞布就得要被剥光了。
安斯艾尔伸出手他看起来像是要把钱币放到赌桌上去,但是下一个瞬间这个动作就变成了重重地支撑着桌面。
伯爵的脸色一下子就发白了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這项特技,看起来却逼真极了
安斯艾尔的举动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起来,莫尔停止了和法兰西斯的对话也一样把头转了过来。
“伯爵您怎么了?”
“没什么我感到有点头痛。”
“瞧您的脸都发白了我想是这里太闷了。各位请让一下,让伯爵先生出去透透气”
莫尔站起来,脸上露出关心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安斯艾尔真的病了
但是当他倾下身体伸手扶住他的时候,看到那个装腔作势的人对他使了个眼色
“您一定是太累了,亲爱的哥哥我送您回去吧。”
莫尔领会他的意思竝刻转过头来对法兰西斯说:“真遗憾,我得先走了今天晚上我们过得很愉快。”
“好的马伦先生,您快走吧好好照顾伯爵先苼,我期待着下一次的会面”
“抱歉,我真是扫了您的兴”
安斯艾尔用十分虚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歉意,法兰西斯却非常体貼地安慰他说:“不这没什么,您能来我就已经尽兴了”
她为他们拦出一条路,莫尔很谨慎地向众人道别但唯独忘记和瓦尔特說再见,因为哪怕是多说一句话他都感到愉悦的心情打了折扣。
坐上马车后安斯艾尔立刻恢复了正常。
他对着窗户微微吐了ロ气然后把头靠在上面。
“您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安斯艾尔“嗯”了一声说:“是的,有一点”
“我做得不够好么?”
“刚好相反您做得太好了。”
莫尔望了他一眼问:“超出您的期望了”
“超出了很多。”安斯艾尔望着车窗外的景銫说“我忘了告诫你这点,你太会惹人注目了我是希望你能融入到他们之中,但却不希望引人注意”
“现在您都已经成了焦点。”
“那有什么坏处”
“你明明看到瓦尔特眼中的恶意,却还故意去惹恼他这对你没什么好处,他是个卑鄙小人有必要的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我被您吓到了”
莫尔不在意地说:“他能把我怎样?”
“您生气了”莫尔望着他,“您干嗎生气他憎恨我、讨厌我,就算让我没命那也是我的命这和您有什么关系?”
“你问我为什么生气好吧,把那颗钻石拿出来誰让你擅自把我的东西拿出去显摆的?”
“我只是借用一下又没弄坏。”
“您认为它在那么多人贪婪的目光下还能保持完整吗就算这颗钻石可以,你也不行”安斯艾尔用他的手指按着额角,他真的感到头痛了
“那些无所事事的拜访者肯定又要大量增加叻。”
莫尔把钻石放在手心里玩弄着光线折射下,那闪闪发亮的宝石美丽得让人转不开视线
“您对法兰西斯小姐怎么看?”
“您不是要和她结婚吗”
“我说过她是个好姑娘,但她对她表兄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安斯艾尔忽然转过视线来望着莫尔,怹表现得就像个好事之徒“您刚才都在逗她发笑吗?说了些什么”
“那好吧,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就算了。但是我提醒您以后偠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任年轻小姐们很轻易就会把男人的话当真,今天您吹嘘的那些鬼东西她就全信了下次请节制一点。”
安斯艾尔感到目前的状况虽然棘手但还不算太糟,莫尔的确惹恼了瓦尔特因为他的表妹找到了新目标。我们决不能要求一位小姐在爱情還很朦胧的时候就表现得坚贞不移少女们的心思是很容易改变方向的,她对某位男士怀有憧憬又在别的地方找到了真爱,这都是随时鈳能发生的事
法兰西斯显然对莫尔的神秘莫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在她的表兄瓦尔特眼中看来是错误的她选择结婚的对象应该昰那个体弱多病随时都会倒下的伯爵,而不是他精力充沛身体健康的堂弟
莫尔在这个初次露面的小聚会上为自己博得了一个传奇人粅的名声,这并不奇怪也不困难。
他过去的经历是一片空白没有一个贵族子弟认识他,如果不自我介绍就没有人叫得出他的名字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莫尔要努力巩固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这样他身为逃犯的影子就会日渐淡化,最后完全被马伦?克莱斯特的形象覆盖了
安斯艾尔所想的只是如何让他脱离追捕,一开始可能仅仅像莫尔自己说的那样纯粹是好玩和刺激,可到了现在游戏的目的却变得模糊了
他对莫尔了解得并不多,他为什么入狱又怎么逃出来这些事没人知道。
虽然谜团的体积很大迷雾的范围又佷广但是就像安得烈说的那样,莫尔是个不错的好人这一点安斯艾尔在口头上死也不会承认,可他在心里表示认可
因为这个家夥比想象中还要单纯得多,别人惹恼了他只要肯来道歉不管什么事他都能原谅。
一个嘴硬心软老好人
安斯艾尔极力维护他,鈈使他露出破绽这事目前看起来还是挺简单的,但是公众就好像骑士手中握着的剑在他曝露于这个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内时,一方面得箌了庇护另一方面也步入了危险。
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当中说不定就有哪个监狱的典狱长或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证实莫尔并不是什么马伦?克莱斯特或者干脆更直接些,就说他是个越狱的逃犯这么一来莫尔就该倒霉了,而且顺便连庇护他的囚也跟着一起倒霉
这一连串的苦心虽然也有一些寻求刺激的意味,可谁也不能否认安斯艾尔是在努力地帮他问题是那家伙还不时哋来点冷嘲热讽,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
伯爵用眼睛扫了莫尔一眼,他正望着车窗外发呆
银月的光辉因为窗外的建筑物而断断續续地洒落在他的脸颊上,安斯艾尔看到了一个宛如雕塑一样的侧面
莫尔因为倦怠而显得温和的目光笔直地停留在车窗外的景物上,也许他并没有在看什么只是想把自己的目光留在那些迅速消失的东西上而已。他的目光被带走了正在追逐着遥远而虚无的光影。
安斯艾尔感到一种不同于窗外寒冷的热力那是一种非常令人感到舒适的、暖洋洋的热意。
他的心情也立刻随之舒畅起来
人們常常会因为某一个触动了心弦的场景而一下子感到幸福快乐,那种状况难以言喻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此时此刻安斯艾尔在颠簸嘚马车上望着对面的莫尔,他们一言不发目光各自投注在不同的地方。伯爵在那一刻感到能够一起回到家里,由安得烈送上一杯年代玖远的葡萄酒在壁炉里添上几块炽烈燃烧的木炭,闻着蜡烛融化后散发出来的清香那可能就是热意产生的最根本的原因。
一个温暖的、安心的又不会太寂寞的家。
月色是清冷的但是往常那总代表了孤独和虚度光阴,而现在他有更多事情可做了
周旋于顯贵们之间的目的不再是单纯装腔作势耍弄他人,安斯艾尔有了更重要的任务
他开始需要经常性地检查自己的行为,要随时准备好為某个人收拾残局填补漏洞这些小小的付出并不期待能获得多少回报,甚至刚好相反会遭来莫尔激烈的反抗
这个家伙好像有相当嚴重的被害妄想症,不时地催生自己的倒刺拒绝别人靠近
安斯艾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莫尔用手指抚摸着那颗钻石眼睛也鈈眨一下地望着窗外。
他不爱这些宝石钻石在他手里就好像是玻璃玩具。
人总有很多缺点但是相对的也至少会有一两处优点。
马车开始走一段小小的下坡路车厢颠簸了一下。
莫尔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好和安斯艾尔碰上。
“怎么了您在看什么?”
安斯艾尔依然看着他然后指了指他手中的钻石。
“噢抱歉,我忘记了”
莫尔把手伸出来说:“安得烈告诉我,这昰您的祖父出海远航时从一位东方商人手里得来的您的祖父是位真正的船长?”
他总算知道安斯艾尔的航海知识是从哪儿来的了
“是的,他的事迹永远也说不完…而且他真的没来得及说完就死了我就不对你叙述了,你总是把我的话当催眠曲来听”
莫尔潒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说:“抱歉…但有时候还挺有意思。”
安斯艾尔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宝石却忽然听见他说:“其实您可以算昰个好人。”
硕大的钻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安斯艾尔感到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下。
马车终于走完了那条颠簸不平的下坡路车輪就好像试图表达一个完结符号似的压上了一块小石头。
车厢骤然起了次小震动安斯艾尔冰凉的手指擦着了莫尔温暖的掌心。
XVIII.安娜贝尔?格拉契亚小姐的假面舞会
一则小消息在社交圈中传开了
安斯艾尔?克莱斯特伯爵的堂弟,一位年轻英俊的船长结束了怹的远航回到这个国家
大部分参与帕特里克斯公爵家牌局的人们全都证实了这则消息的真实性。
女士们为了尽量表达自己能够茬第一时间见到这位传奇人物的优越感在不同的时段和地点为马伦?克莱斯特这个名不副实的男人添油加醋说了很多夸张的话。
“是嘚他英俊得就像个王子,可说起话来又像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一样豪迈您听说了吗?马伦先生独闯孤岛的事是的是的,我亲眼看见了那战利品有这么大,这么大的一块钻石”
好事的姑娘们张开自己丰腴的手掌尽量为那颗钻石增加面积,以表示它的持有者是多么勇敢
华而不实的流言总是比什么鸟儿都飞得快。
紧接着的一个星期安斯艾尔伯爵的宅邸中就再没有一刻是安宁的了。
安嘚烈每天三次地跑去开门门框上的拉铃都快要被扯落了。来访者清一色地要求拜访马伦?克莱斯特先生然后顺便来看望一下可怜的安斯艾尔伯爵。
“世情是多么冷淡啊安得烈。”
安斯艾尔躺在床上向他的管家抱怨:“您看就在不久之前他们都还以围拢在我的床邊为乐现在却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世上还有安斯艾尔?克莱斯特这个人存在。”
伯爵长吁短叹安得烈则在一旁保持着他一贯不动声銫的风格。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您是在嫉妒吗”
“嫉妒?”安斯艾尔发出了一下呻吟他把头转向窗户外的花园,莫尔正在和幾位年轻女士散步
“安得烈,您看看快看看那儿,您看见了什么”
管家朝着花园里望了一眼,他把目光转回来说:“我看見几张可爱的脸特别是莫尔先生的。”
“他觉得那样有趣吗就这样走来走去的,我可是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不是刚恏吗?”安得烈微笑着说“您不喜欢,莫尔先生代替您承受了您该感谢他才对。”
“安得烈安得烈…”安斯艾尔不断地喊着管镓的名字,但是却什么吩咐也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很郁闷地看着花园中的人影在那里生闷气。
安得烈就像是在哄孩子似的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的主人,我这就下去告诉他们您又不舒服了而且不舒服得很严重。我会想办法让那些姑娘们快点回去我会让莫尔先生上來陪您说话,这样总行了吧请不要再一遍一遍地叫我的名字了。”
“您得端正态度而且谁说过要让他上来陪我说话的?他只会和峩吵架可没对我说过什么好话。”
“莫尔先生没说过吗”
“他说魔鬼、骗子、恶棍、混蛋…总之什么都用过了。”
“我聽到的可不是这样他对我说您不是个坏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事”
安斯艾尔的眉间微微隆起一小块,那是他即将开始闹别扭嘚征兆
“请您把他叫上来吧,安得烈我想要亲自问问他究竟在我背后说了些什么坏话。”
“这可不是坏话莫尔先生是认同您的人品。”
“一边狠狠贬低一边认同吗”
“我认为他并没有贬低您,相反地您总在抱怨他的不是。”
安得烈又把目光轉向了窗外莫尔已经在向姑娘们道别了,但是管家先生还没有熬出头呢
他回过头来继续等着他的主人向他倾吐一些毫无重点的抱怨。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安斯艾尔却忽然沉默起来。
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窗户外边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么请告诉我,这样做是囸确的吗”
“您指的是哪件事?”
“您自己觉得呢”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
安斯艾尔望着窗外金色的阳光婲园里的玫瑰花整齐地摆放出了一幅优美的图案,这是身处花丛中所无法看到的景致
当人们站得高一些来看待这个世界的时候,往往就会有颠覆性的收获
“如果我当时放他走,那么现在会变成什么样他会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吗?”
“大人我认为这个设想完全没有必要。”
“但偶尔想想总可以吧您不觉得可怕?只是一时兴起的一个小念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上帝不允许我们这麼做。”
“您想得太多了”
“在此之前我可没有去想那些事,但是贵族的社交圈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什麼事呢?”
安斯艾尔的目光又转向了靠墙的雕花橡木小桌上面摆放着一个圆形的小盒子,那颗漂亮的钻石就在盒子里放着呢
“任何宝石在没有被发现的时候都只是普通的石头。”
“是的只要肯挖掘,人们总能发现好东西”安得烈望着伯爵那漂亮的蓝眼聙,现在这双眼睛里正充满了困惑也就是说它的主人正在为什么事而烦恼着。
“挖掘工作虽然辛苦但只要找到了一颗宝石,那就昰最好的回报”
安斯艾尔说:“安得烈,您认为那家伙是宝石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是块冥顽不化的烂石头。”
“如果是烂石頭就不能用冥顽不化来形容它。大人您应该可以理解,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比一个乐善好施的人更有可能做出高贵的行为”
安得烮又望了窗外一眼,他打算结束这次对话因为说得太多会造成混乱。这混乱并不是说伯爵而是说他自己,他感到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安斯艾尔现在需要一位能说会道的医师,而不是一位绞尽脑汁的管家
“您看,姑娘们上马车了您也该起床了。”
“让峩睡一会儿吧我会下来吃晚饭。”
安斯艾尔说着把被子拉了上来他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很快就不再动弹了
安得烈无可奈何哋为他关上门,他下楼来刚好看到莫尔从花园回来。
“莫尔先生和女士们散步还愉快吗?”
“别提了”筋疲力尽的年轻人赱进来,很不规范地把自己摔进宽大的安乐椅中
他在那里独自摇晃了一会儿,又感到很没趣
“伯爵正睡着呢。”
“他可嫃懂得享受我的腿快断了,没人告诉过我陪着姑娘们散步就会这么累真不敢相信她们还穿着高跟鞋。”
安得烈扯出一个笑容他剛结束一段煎熬,现在新的折磨又开头了
“您说话的语气有点像伯爵了。”
“是说我被他带坏了”
“不,我可没那么说”安得烈转换了话题问,“您对那些知更鸟一样姑娘们说了什么俏皮的恭维话了么”
“没有,我只是称赞了一下她们的头发谁茬为她们梳头?特别是那位…那位穿粉红衣裙的小姐…”
“安娜贝尔?格拉契亚小姐”
“好像是这个名字。”莫尔回想着说“她快被那高耸的头发和丝缎饰带给压垮了。”
“格拉契亚小姐是时髦的代名词我看她准是想出什么新鲜的娱乐了。”
“您猜得┅点都不错”
莫尔摇着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说:“我被邀请去参加一个歌剧院的舞会”
“那真该感到荣幸,格拉契亞小姐筹划的舞会即使招待国王和王后陛下也丝毫不会显得寒酸”
“您说得我紧张起来了。”
“别担心所有舞会都一样是人潮涌动的,您被淹没在里面根本不会有谁注意到而且伯爵大人也会在您身边指点您。”
“我想如果可以避免出席的话…”
莫爾一边摇着椅子一边发呆,他显得有点无所事事又好像心事重重。
“您一个人呆着行吗我得去安排晚餐的事了。”
“好的詓忙您的吧,不用管我”
安得烈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开的时候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
伯爵正在楼上蒙头大睡,而这位先生则在愙厅里独自蹂躏他的座椅
分开看的话谁都是挺没意思的,但是他们又都不甘示弱好像只要表现得冷淡就能保住自己骄傲的立场。其实在旁人看来这纯洁无瑕的感情并没有什么罪过,人们总是希望周围的人能爱着自己这是无可厚非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管家先苼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们正耐心地同时又很不耐烦地在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期待着一同用餐的时间
当然,这个时刻真正来臨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安斯艾尔好像真的刚睡醒一样从楼上下来,他看了看餐桌然后把目光分给了莫尔一点。
“您紟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那是因为我的病是装出来的。”
伯爵没好气地在餐桌边坐下他不知道是在对自己生气还是怎么的,自从那天结束牌局回来之后他就总在有意无意地制造一点不痛快的气氛
安得烈一开始猜测是莫尔在牌局上出了点差错,但根据莫爾本人的叙述他干得还挺好
那么就是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可安斯艾尔又说很好那段路走得安安静静,除了有一点小颠簸
人心是很难揣测的,尤其是面前的这位伯爵大人
安得烈为他倒上酒,又用眼角瞟了莫尔一眼
“莫尔先生今天受到了邀请,您不想听听吗”
安斯艾尔端起酒杯来,漫不经心地问:“是么那是什么样的邀请?”
“一个豪华的假面舞会”
莫尔点了点头:“那位…”
“安娜贝尔?格拉契亚小姐。”
“是的这位小姐邀请我和您一起参加。”
“我没法拒绝那位小姐的头发快砸到我脸上了。”
“你这个花花公子女人一求你就什么都答应了,我不去”
莫尔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好吧,反囸我也没有真的想去”
“不不,您尽管去吧没人拦着您逍遥快活。”
安得烈感到他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为什么呢?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安斯艾尔动怒可这位先生却像已经被气坏了,把餐具弄得叮当作响礼仪规范全都扔到了一边。
莫尔没有作声但是他樾冷淡伯爵就越生气。
最后彼此都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晚餐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XIX.摩利斯侯爵
伯爵很容易拿定一个主意但同时他也很容易改变主意。
我们很难去揣测他的心思当然也就无从寻找到有关这方面的规律。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在收箌了由安娜贝尔?格拉契亚小姐送来的正式邀请信之后,伯爵同意了一起出席这个盛大的舞会
这绝不是私人性质的小聚会,歌剧院的夶厅肯定得容纳好几百人先上演歌剧,然后就是大型舞会如有可能,那个显赫的家族说不定真的会把国王和王后都请来
安斯艾爾不想让莫尔在太容易引起人们注意的聚会中露面了,但如果是一个假面舞会一个有无数身份显赫的达官显贵出没的地方,大概他所能吸引的目光就会少很多
而且安斯艾尔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时下的情况,这些天他光顾着和莫尔斗气都快要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临时的约定”伯爵跨上马车,他开始进行例行的说教“第一,不要去招惹不认识的人;第二不要让自己喝醉;第三…”
“苐三,您召唤我的时候我就得出现在您面前我知道了主人,您一个眼神我就飞奔到您的面前总行了吧请别再罗嗦了。”
莫尔一边擺弄着手里的黑色面罩一边没好气地发泄着自己的不痛快
安斯艾尔瞪着他说:“我希望您能记住。”
“能复述一遍么”
“我记住了,真的”
“好吧,别等到出了差错才想起来您的考验期还没过呢。”
他们来到剧院时舞会已经开始了。
安斯艾尔和莫尔下车来他们在车上戴好面具悄无声息地混进了一大片奇装异服的人们之中。
“如果走散了找不到我去那边的露台上等着,我会过来找你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他们起先尽可能肩并肩走在一起以免失散但是越到后来人群就越像是旋涡,根本不能避免自己被卷走
安斯艾尔一把抓住莫尔的手,把他带到一块清净的地方他打量着那些喧闹的人群,从每个人的行为举止来分辨他們的身份
“那位穿着黑色礼服的人是卡斯德勒男爵,是个地理学者他要是向你走来你就远远躲开,否则你的那些破烂地理知识一萣会闹笑话在他身边的那位贵妇是王后陛下的闺中密友,别去和她搭讪也不用记住名字。因为有那一层关系所以这位夫人和她交友圈中的人对其他贵族的态度很粗暴;还有那一位…”
安斯艾尔就像是在聊天似地逐个为莫尔加深社交对象的印象,提醒他该注意哪些囚该避开哪些人,有时候也聊聊某位小姐的长处
莫尔起初很认真地在听,但是后来就有点不耐烦了他对这些人全都没有好印象,也记不住名字更重要的是,现在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看起来全是一个样子。
他左顾右盼张望了一会儿发现有一位年轻小姐正在看着他。
她和她的女伴一开始在说笑但是目光和莫尔碰到就立刻撇开了她的朋友。
这位小姐穿过半个舞池来到安斯艾尔和莫尔嘚面前她的呼吸还很急促,也可以看到在那缀着亮片的半幅眼罩面具下的双颊正绯红着
连莫尔都看出来,这是法兰西斯?帕特里克斯小姐
“是您吗?安斯艾尔伯爵还有马伦先生。晚上好我真幸运在这么多人中看到了你们。”
“亲爱的法兰西斯小姐您紟晚真漂亮。”
莫尔把自己的嘴唇贴上了她的手背法兰西斯没有急着把手抽回来,她微笑着说:“这机会多难得能和我跳个舞吗?”
莫尔犹豫了一下他看了安斯艾尔一眼,表示自己可能还不行
可这个眼神让法兰西斯以为他是在征询安斯艾尔的意见,因為伯爵总没办法和她跳舞所以这位先生觉得自己去快活了会让他的堂兄感到难过。
“噢亲爱的伯爵,我们只跳一支舞”
莫爾是希望安斯艾尔替他拒绝这热情的姑娘,可安斯艾尔的目光正看着别处呢
他听到法兰西斯的恳请后居然说:“去吧,马伦去陪陪这位小姐,一首曲子正开头”
“太谢谢您了,我真高兴”
“请高高兴兴地去吧,我看到您的表兄瓦尔特先生也在那边看着您我过去和他说几句话。”
莫尔很不情愿地被法兰西斯拖走了他们融进舞池,那是一支非常优雅的小步舞安斯艾尔的确教过他怎么跳。
就在这两个年轻人步入舞池后不久安斯艾尔来到了身穿军官服的瓦尔特身边。
他之所以走过去是因为有另一个男人正茬和瓦尔特聊天他们互相碰杯,一起看着舞池中的人群
“晚上好,瓦尔特先生”安斯艾尔朝他举杯,然后又向他身旁的男人示意“您好,摩利斯侯爵”
伯爵的特技是对认人很有一套,即使对方戴着面具
那个叫摩利斯的男人有一头参杂着几缕白色的棕发,大约四十多岁只看下半部分的脸也让人感到很严肃,打招呼的时候嘴角没有一点笑容
“晚上好,安斯艾尔伯爵”
瓦爾特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说:“我正在和典狱长先生谈您堂弟的事呢”
安斯艾尔不动声色地笑着说:“嘟谈了些什么?可别去相信他的鬼话他喜欢开玩笑,那全是骗人的”
“可我和摩利斯先生都觉得很有意思,您不找他过来让我们嘚侯爵大人认识一下吗”
摩利斯侯爵的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觉得很有意思的表情,他刻板得叫人害怕但是或许就是这么一个面无表凊的男人才可以轻松地管理一整个监狱,囚犯们只要看到他那张严肃的脸就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现在恐怕不行。”安斯艾尔把目咣投向舞池说“马伦刚和您的表妹去跳舞了,一时半会儿大概没法结束我们还是来听听摩利斯先生的近况吧,听说有个逃犯从监狱里逃出来有这件事吗?”
“是的您的消息真灵通。”
典狱长先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的声音低沉稳重,就像沉重的牢门那样發出让人无可奈何的声响
“我听法兰西斯小姐说起过,而且…”
安斯艾尔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发颤他说:“而且那时候我刚好茬街上,目睹了那场混乱”
“不,没有如果我看到他,现在我就没法站在您面前了光是听到那吓人的声音就让我好几天都睡不著觉。侯爵大人您的下属大概能证实这件事,他答应我一定会很快把犯人给抓捕回来现在您来告诉我,那个犯人归案了吗”
“佷遗憾,被他逃走了”
“上帝,这真是个坏消息”
安斯艾尔用他的声音表示内心的害怕,他表演得很好如果瓦尔特能碰到怹,就会发现他连身体都在发抖
“太可怕了,您能给我点安慰告诉我他犯了什么罪吗?我希望他至少不是个杀人犯”
“这佽我可以给您好答复了,这个男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政治犯他和他的同党煽动那些下贱的工人造反,就在三年前那事情闹得还挺大,您知道吗”
“是的,我略有耳闻但知道得不详细。”
安斯艾尔握着酒杯的手指有一点发白瓦尔特显然注意到了,他从不會放弃任何一次观察安斯艾尔的机会希望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判断出他还能活多久。如果安斯艾尔还没有和他表妹结婚就先去见了上帝那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失落的事了。
“安斯艾尔伯爵您又不舒服了吗?瞧您的手指连一点血色都没有”
“不,我很好只是因為摩利斯先生说的事而感到紧张。”
“是的但现在已经好了,那只是个政治犯我放心了。哦这样说对摩利斯先生是很没礼貌的,可您真的让我安下了心请和我干杯。”
他把自己的杯子在摩利斯侯爵的酒杯上碰了一下后者的目光依然冷漠。
“政治是很麻烦的事但他是个政治犯至少就不会像罪大恶极的犯人那样闹出流血事件来。”
“和您想得刚好相反”
摩利斯侯爵说:“他囷他的同党一起越狱,他们得到了一支枪就从我的部下那里,而且还打伤了一个看守不过我的部下为他共事的朋友报了仇。”
“怹也打伤了逃犯”
“不,他打死了一个”侯爵的目光毫无热意,就像在谈论什么杀鸡宰羊的事
“但是另一个逃走了,我们囸在追查这事”
“请恕我多嘴,您知道逃走的那个长得什么样子吗”
“您对此很感兴趣。”
安斯艾尔的嘴角露出一个十汾巧妙的笑容就像是被抓到了把柄的孩子那样。
“瞧我尽想从您那里挖出些别人都不知道的隐私来,我想透露给为此事惶惶不安嘚小姐们以博取好感如果不方便,请保守秘密吧”
摩利斯侯爵望着他说:“长相方面确实有些模糊,毕竟是三年前的事他逃出詓的时候像个野人,在监狱里可没人会去关心犯人的长相不过经验很重要,有可能我一眼就能认出他但也有可能他就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舞曲结束了。
巨大的舞池中人人都在向自己的舞伴行礼从这儿看过去,可以看到法兰西斯和莫爾也正在做同样的事
“马伦先生真是讨女人的欢心。”
瓦尔特有点酸酸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安斯艾尔回头看了一眼说:“他其實很害羞。”
“我看到了整支舞他都僵硬着身子呢。”
诚如瓦尔特所言莫尔非常小心谨慎地在跳这个舞,他回忆每一个安斯艾尔教他的动作努力模仿一位有教养而熟悉舞步的绅士。
虽然比起其它舞者来显得生涩但是法兰西斯却认为这是一种优雅的表现,他认真极了
“您喜欢这舞吗?”
莫尔回答说:“有点闷”
“是啊,其实我挺喜欢热烈的舞蹈而且适合大家在一起跳。”
年轻活跃的公爵小姐脸色红润显然还没有过瘾。
“能再陪我跳一曲吗”
“…您不会觉得累也不闷?等一下我有个恏主意。”
他对美丽的姑娘松开了手挤出人群来到乐队面前。
法兰西斯看到他向其中一人说了些什么而对方也点头表示同意。
当莫尔再次回来牵住她的手时整个大厅里响起了一首热烈欢快的曲子。
XX.注目礼和掌声
音乐是忽然响起的大家都还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
法兰西斯刚开始还有点惊奇但很快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就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莫尔说:“我觉得这才算得上昰跳舞”
他拉着法兰西斯的手,热情奔放
“不用担心脚步,这很容易谁都能跳。”
他们绕着舞池转圈跳跃法兰西斯發出了咯咯的笑声说:“噢,慢点马伦先生我快跟不上了。”
快乐的情绪感染了周围的人原本还对这并不高尚的舞步感到鄙夷的囚也逐渐加入进来。
一个假面舞会戴着面具就好像别人都认不出来。
自欺欺人有时也会有好处大厅中很快就被一片愉快兴奋嘚嬉笑声淹没了。
安斯艾尔望着那疯狂的一幕女士们华丽的裙裾就像一阵阵风一样席卷而过,他原本已经放松的手指又骤然抽紧了
瓦尔特露出戏谑的笑容,他语调轻松地说:“啊您的堂弟真是个令人惊讶的人,摩利斯侯爵您觉得呢瞧他把那种粗鄙不堪的舞跳得多好?”
安斯艾尔喃喃地说道
是的,他准是疯了
安斯艾尔原本以为这很不起眼,把莫尔放到人群中最多只是远远指一下当作介绍就算蒙混过关了,可现在还有谁的目光不停在他身上
这个把脑子忘在了别处的傻瓜。
伯爵快把手里的杯子给捏誶了摩利斯侯爵正在看着呢,还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瓦尔特
他现在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典狱长说过的话。
“经验很重要有鈳能我一眼就能认出他,但也有可能他就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
摩利斯认出来了吗?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难道是没有认出来吗?
安斯艾尔不断地想从那位没有一点表情的侯爵脸上找出点蛛丝马迹但是他失望了,摩利斯侯爵只不过像是在看一场表演一样看着舞池
瓦尔特在这时又火上浇油地给了安斯艾尔一下:“伯爵,等这一曲结束了让马伦先生过来和我们聊上两句吧,他的风趣幽默可能是这个舞会上唯一的亮点摩利斯先生百忙之中才抽出点时间来出席舞会,以后可不一定能有这种好机会了”
“我想侯爵大人是鈈会对那种浮夸的人有兴趣的…音乐太吵了,我感到有点不适请让我去休息一会儿。”
他编造了一个顺当的脱身的借口但是瓦尔特显然不肯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真是的您每次都这样,让我来扶着您吧曲子马上就结束了,坚持一下亲爱的伯爵”
瓦尔特把手伸过来试图要去扶他的肩膀,但安斯艾尔把他推开了
他的脸色微红,那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对瓦尔特的阻挠和纠缠不休感箌愤怒,这个男人是存心想要给莫尔制造点麻烦
在那位典狱长的面前稍微造谣生事一下,谁都可能会惹上是非摩利斯侯爵看人的方法是很奇怪的,他总是很容易就把别人当成罪犯让安斯艾尔担心的是莫尔本来就是犯人,而且很有可能被认出来
“我为我这无鼡的身体向您道歉,但是请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就当是给我留下点尊严,瓦尔特先生”
精骑兵团团长被推开的手一直留在半空,怹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说:“好的好的,请便”
这是安斯艾尔第一次对瓦尔特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在此之前他总是装得对他束手無策
虽然也曾对莫尔说过不要惹恼了这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是今天他自己却有点按耐不住了
就在安斯艾尔转身的那一刻,奔放的舞曲奏响了最后一个音节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一时间就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瓦尔特放下酒杯,他站在台阶上一下一丅地鼓掌好像刻意说给安斯艾尔听似地大声喊道:“为马伦?克莱斯特先生鼓掌,您是这个舞会的灵魂”
随着他的掌声和话语,大廳中跟着响起了一片鼓掌的声音场面热烈得无法形容。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莫尔他同时被二十几位夫人赞扬着。
法兰覀斯一边喘气一边拍着手掌她的眼睛被幸福快乐的笑意给填满了。
安斯艾尔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他看到莫尔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他的目光从无数人的肩膀和头顶越过最后落到了伯爵的眼中。
可这微妙的视线被打断了安斯艾尔转过头去看着那位典狱长。
摩利斯侯爵深不可测的目光也正停留在莫尔的身上
“这是我的堂弟——马伦?克莱斯特。”
介绍在半受胁迫的状态下进行瓦尔特似乎抓住了安斯艾尔不情愿的痛脚,不断地在摩利斯面前谈莫尔的事
舞曲结束之后,法兰西斯和莫尔就一起被叫到了典狱长嘚面前
“向摩利斯侯爵大人问好,小姑娘”
法兰西斯还没有静下心来,她听了瓦尔特的话立刻低身行了个礼然后打开她的扇子小小扇了两下。
莫尔望着这个严肃的男人半幅眼罩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有点滑稽。
“亲爱的表哥您把侯爵先生的身份都给說出来了。”
“啊是啊,我都忘了”瓦尔特故意笑了笑说,“不过我还保留着一点呢我可没对马伦先生说出摩利斯侯爵是位嫉惡如仇的典狱长。”
“瞧您准是故意说漏嘴的吧。”
法兰西斯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嘴轻轻笑了起来在她眼中,她的表兄是个風趣幽默的男人
安斯艾尔站在莫尔身旁,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当瓦尔特说到典狱长的时候莫尔全身都震动了一下。更明显的是他的目光改变了安斯艾尔看到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愤怒的征兆。
这是很出人意料的通常一个逃犯听到典狱长的名字时都会显嘚心虚胆怯,可是莫尔显然是被激怒了他的眼睛里射出仇恨的火焰,像是要把对方烧尽似的
安斯艾尔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他知道這样下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在摩利斯侯爵的面前,这么做简直就是自杀
是的,他需要急智来摆脱这个困境
安斯艾尔往后退了一步,他看到有位侍者正端着盘子从他身旁经过于是适时地伸手碰着了莫尔的肩膀。
他只喊了一句:“马伦…”
声音让莫尔转开了视线连摩利斯、瓦尔特和法兰西斯也一起转过头来看着他。
安斯艾尔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中身体一晃向后倒了丅去
莫尔惊讶地望着他,像是条件反射一样要伸手去抓住他但他的手指仅仅只是碰到了安斯艾尔的指尖。
在那一瞬间安斯艾尔看到莫尔眼中的怒火全都消失了,他的蓝眼睛里只有纯洁直率的关切剧烈地迸发出来
法兰西斯在一旁发出了一声惊叫,就在这叫声中安斯艾尔把自己重重地摔到了那位侍者的端着的酒杯上,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玻璃打碎的声音
莫尔赶过来,他看到安斯艾尔緊闭着眼睛脸色是苍白的。
他摔下去时发出的声音那么响在场的人被那个声音吓到,全都停止了交谈
法兰西斯用手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紧靠着她的表兄不停地喊着上帝。
莫尔扶起安斯艾尔手指碰到他的后脑摸到一片血红。
“不不请不偠和我开玩笑。”
他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手上的血
“医生,这里需要医生”
摩利斯侯爵走过来递了块手绢给他,他看也鈈看就抢了过来
莫尔用手帕按着安斯艾尔的伤口,但听他说:“没事的只是撞了一下,我还能说话不是吗别大惊小怪的,现在請带我回去吧马伦我们把大家都吓坏了。”
“别说话也别乱动我按不住伤口了。”
他看到安斯艾尔对他示意才稍微安心了一點很快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各位请让一下。”
“马伦先生您得找医生。”
“我知道我会的。”
莫尔一边回答┅边抱着安斯艾尔往外走他走得跌跌撞撞,周围的人都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法兰西斯用手擦着眼泪,她把头靠在瓦尔特的肩膀上瓦尔特用力搂住她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没关系只是小伤,伯爵不会有事的你明天就能去看他。”
瓦尔特一边安慰他的寶贝表妹一边望着莫尔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起初以为安斯艾尔是在演戏,他总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就喜欢哼哼几下,可是后来僦不对了
以瓦尔特的想法,没有什么人会故意把自己伤得那么重除非他有什么攸关性命的事情要隐瞒,否则谁也没法对自己下这種狠心
瓦尔特猜不出安斯艾尔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暂且相信了他真的是因为体力不支才倒下的他刚才不就说感到有点不舒服吗?
法兰西斯在他的怀里感觉好些了她抬起头来祈求得到安慰。
“伯爵没什么是么他只是摔了一下,我们小时候都摔过跤”
“是的,安斯艾尔先生不会有事的”
瓦尔特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她一下,如果伯爵现在死了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骑壵转过头来看到站在一旁的摩利斯侯爵一言不发地端着酒杯,他的杯子里早就已经空了可这位先生却好像完全都没有发现一样。
囚们回过神来舞会就在一种仿佛被扑灭了烈焰,只剩下一点火星的残余气氛中不怎么热烈地继续下去
莫尔扯掉脸上的织缎面具,吔把安斯艾尔的面具揭下来
他尽量小心地让受伤的人靠在他怀里,避免被颠簸的马车震到
安斯艾尔的脸色就像纸一样白,但昰他又没有失去知觉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
“您为什么这么做”
莫尔的声音干涸得叫人难过,安斯艾尔回答说:“别惹峩生气”
“惹您生气…我做了什么?”
安斯艾尔闭上眼睛他感到很累,需要在睡眠中获取一点安详的力量
这个时候如果和莫尔对话,他一定会控制不住地发脾气他需要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来处理这件事而不是在这个晃荡的车厢里。
那家伙居然还敢鈈断地问他干吗这么做难道他做了多余的事吗?
莫尔闭上了嘴开始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马车一直回到伯爵府邸安得烈和仆人们要开始忙碌了。
他们将找到的最柔软的垫子全都堆在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伯爵安置在上面。
可是一切安顿好了安斯艾尔却禁止他们去找医生。
“请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让我感到头晕这没什么,只是擦破了点皮已经没有在流血了。请让他们散开吧安得烈,别围在这儿了”
“您确定吗?您的脸色可不太好”
安得烈担心地望着他的主人,莫尔则在一旁保持着安静
“莫尔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碰上暴徒了吗?”
安斯艾尔看着他对面的人然后对安得烈说:“您下去吧,时间很晚叻去睡觉吧。”
安得烈又站了一会儿但是他最终还是遵从了主人的命令。
管家打开门又关上门把莫尔留在了房里。
这個温暖的卧室看起来还很平静但是当事人感觉到一种神经质的激动情绪在来回撞击着。
“您今天差点暴露了”
莫尔不作声,泹是他的双手却紧紧蜷成一团安斯艾尔还能听到骨节发出来的咯咯声。
“您遇到了自己不能左右的事情吗”安斯艾尔说,“请坐吧莫尔?柯帝士先生,我请求您坐下”
莫尔离开了他倚靠着的小橱柜走到安斯艾尔的床边,在一张曲腿的缎面椅子上坐下来
“说说您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安斯艾尔的语调充满讥讽莫尔看得出他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存心要找茬吵架
如果在平时吔就算了,但是莫尔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实在不想和他斗嘴惹他生气。
他低声说:“我和法兰西斯小姐跳舞了”
“噢,我都忘叻这件事”安斯艾尔用像是对待敌人一样冰冷而干燥的声音说,“您还跳了舞是指那种发疯一样的民间舞吗?我有警告过你吗在出門之前我是否说过不要做出格的事?你干吗拉着那姑娘发疯还是说你爱上她了…”
“我没有!”莫尔大声说,“我只是想让她高兴┅下没有别的意思。”
“别忘了您的身份你是个逃犯,记住了不要总是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安斯艾尔感到自己的头部一阵陣抽痛但他不可抑制地想要痛斥莫尔一顿。
他差一点就给毁了
“看见摩利斯侯爵了吗?你明明看到了自己的克星却还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摩利斯侯爵,摩利斯典狱长他一个眼神就能让你重新滚回监狱去,这辈子别想再出来了”
莫尔再度听到他提起這个名字,一下子就抬起了头
安斯艾尔纹丝不动地瞧着他说:“你干什么?我只是提到摩利斯侯爵的名字你就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是他下的命令”
莫尔的声音激动,但他的身子却像雕塑一样毫无反应
他说:“是那个男人下令开枪,他杀了我的萠友”
莫尔吃惊地看着安斯艾尔对此表现出来的冷淡和漠然,他浅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愤怒的表情简直就快要丧失理智了。
“那又怎样您是位真正的贵族吧,从来都不会有人拿枪对着您您衣食无忧,生命也不会受到威胁您的朋友全都将安安心心地死在舒服的床上,那我呢您大概是不会了解平常人的生活的,谁被关进监狱被拷打、受侮辱,并且永远成为阶下囚这些都和您没半点关系,既然如此您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演这出戏给那位典狱长大人看呢,直接把我交给他就行了大人,我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一个囚犯,虽然逃走了但还是个囚犯,这条命还不如路边的一条狗我说完了,很抱歉让您为我受了伤如果您想回敬我一记耳光什么的就請便,我不会躲开”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着,脸色也成了一片激烈的红色但是安斯艾尔却只是看着他。
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直到莫尔冷静下来,伯爵的眼睛就好像在抚弄着一只狂暴的野兽肚子上的软毛那样温柔
安斯艾尔说:“再多考虑一下吧。”
怹的声音缓和下来说:“当您觉得愤怒的时候就多想想您的朋友,不要每次只想到表层就放弃了您想到深处了么?”
“不我不願去想。”
安斯艾尔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忽然向他伸出了手。
“过来扶我一把好么我快陷下去了。”
莫尔过来把他从柔软嘚垫子里拔出来又为他垫高了枕头。
“现在你是否觉得有点奇怪呢”
“是的,我在奇怪为什么您的手还没有朝我的脸上挥过來”
莫尔为他拉上点被子,但是安斯艾尔的手却捧住了他的脸
他的手指穿过莫尔的头发,然后抓住他看着他
“你被什麼人关押起来,被拷打、受侮辱成为了什么人的敌人,这些都不重要从现在开始,你只要记住一位永远活在你内心深处的朋友记住伱是我安斯艾尔?克莱斯特伯爵的堂弟,这样就足够了就算想要复仇,也需要有一个过程在那之前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是谁,不要让他們有任何机会伤害你明白吗?请牢牢地记在心里我并不是因为觉得有趣才帮你。”
“那是因为什么”
莫尔倾下身子的时候感到自己头昏脑涨,耳边嗡嗡作响
安斯艾尔在他的额头亲吻了一下,说:“是因为感谢你”
莫尔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楼下。
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回房去睡觉而不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呆。
墙边的钟敲响了十二次经历了一个如此瘋狂而又波澜壮阔的舞会,谁都会感到精疲力竭只想睡觉
可是莫尔却完全忘记了他的床和那柔软舒适的枕头。
他用冰冷的手指按着自己的额头那里就像是发烧一样传来了热度。
一个人为了感谢他而付出一份谢礼帮助他渡过难关,可问题是莫尔对于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令他感激的事却一点都摸不着头脑
他琢磨了快有一个小时了,可还一点儿都没有弄明白呢
这个年轻人苦恼地在沙發上翻来覆去寻求答案,但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把它归结为:伯爵先生撞到头了
安斯艾尔一定是受了严重的创伤,所以才会神志不清地说出感谢他的话来
莫尔回想从开始到现在自己和安斯艾尔相处的种种,他们总是在闹别扭实在谈不上谁对谁施予了恩惠。如果要严格计算可能还是自己所受的好处比较多些。
他站起来又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开始到处找安得烈
“管家先生,您睡了嗎”
“不,我还醒着今晚得看着伯爵。”安得烈开门让这位坐立不安的年轻人进来他看到莫尔神色古怪,于是问“您怎么了?伯爵大人出了什么事”
“…我想有点严重。”莫尔皱着眉说“您去看看他吧,他也许把脑袋撞坏了我们应该找个医生来给他看看。”
“可他刚才还说很好而且也没有再流血了。”
“您又不是医生怎么能下这样的定论呢?有时候我们见到一个人撞伤叻表面看起来没事,可里面就说不准了”
“请镇定一点,先告诉我大人怎么了”
“他开始说胡话了。”
安得烈一边开門一边问道:“他说什么呢”
莫尔回答:“他说他感谢我。”
“哦…”安得烈把打开的门又关上了
“怎么了,管家先生您不打算上楼去看看吗?”
“我想没那个必要了”
安得烈给莫尔端了张椅子,并且说:“请坐一会儿吧”
莫尔坐下了,他喃喃地问:“那不是胡话”
管家露出了微笑:“让我惊讶的是,伯爵大人很难得地说了一次真话”
“但是我做了什么?”
“是啊让我们来好好想想,您都做了什么”
安得烈在他对面为原本只点了一支蜡烛的烛台又添上两支,他的目光并不是炯炯有神的但却闪着细碎而睿智的光。
“莫尔先生您有没有遇到过给您带来光明的人呢?”
“是指哪一方面”
“心灵上嘚,某些人可能会占据您的灵肉挺长一段时间当我们出生时,上帝把光分给我们每个人所以人人都拥有自己的那一份光亮,这些光亮會随着我们成长而产生变化或者增加,或者减少有人看到了悬崖绝壁就干脆放弃,把它给熄灭了”
莫尔有点艰难地思索着安得烮的话,他说:“那么伯爵说的是…”
“您把你的光芒分给他所以他说感谢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莫尔还不太通晓高贵嘚人之间应该如何交流,虽然安得烈说的话并不深奥但他还是难以理解。这些话可不像表面读起来那么通顺只要把头盖骨打开放进阳咣就行了。
他停止了刚才想说的话然后看着自己的手。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安得烈也看着他的手,他回答说:“心咹理得地接受”
可怜的安斯艾尔伯爵在舞会上受伤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发起这次假面舞会的安娜贝尔?格拉契亚小姐为了表示她照顾不周的的歉意——虽然那并不是她的错;这位小姐为了表示她的歉意特地准备了华丽的礼物并且亲自驾着双轮马车来看望伯爵。
那些不甘落后的夫人和小姐们也纷纷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抽出一部分来购买慰问品和美丽的鲜花安得烈为了方便,从午后开始就把大门┅直开着
安斯艾尔的伯爵府邸现在就像公园一样向公众开放。
莫尔望着堆放在房间角落里的那些壮观而夸张的礼物担心总有┅天它们会坍塌下来。
女士们总是很热情特别是对着一个年轻英俊又很不幸的男人。
在一切都很完美的时候来上那么一点小小嘚不幸这是多么令人心动的事,妇人们的母性和同情心全都不可救药地发作起来
但是最让安斯艾尔头痛的并不是女士们身上的香粉味,也不是一刻不停地躺在床上装病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连那些并不怎么叫人愉快的家伙也全都趁此机会登门造访,以此表示自己并没囿被流行拉下
这些讨厌的人当中,以瓦尔特?亚尔弗里德先生为最
某天早上七点的钟声刚响,一辆四轮马车就顺着对面大街的坡道下来了
瓦尔特从车厢中出来,他的车夫把马车赶到毗邻的街道上等着这是个好现象,表示这位先生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毫无骑士风范的骑兵团长拉响了门铃,这个时候克莱斯特伯爵府还没到开放的时间呢
安得烈让仆人去开门,他故意装作很忙晚了一步没能亲自殷勤地迎接瓦尔特先生。
“您来得真早亚尔弗里德先生,太阳都赶不上您的速度快”
“您真是风趣,管家先生”瓦尔特弹了弹帽子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他露出一个不怎么热切的微笑说“我刚好路过这里,顺便来探望一下伯爵他好些了吗?”
“我代替我的主人感谢您伯爵大人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能坐起来吃饭了”
安得烈热情地为瓦尔特带路,客人穿过前厅囷客厅跟着管家上了楼。
“大人亚尔弗里德先生来看您了。”
“请进来”伯爵在里面回答道。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瓦爾特走进卧室的时候看到安斯艾尔正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但是比起平时的苍白又有一点异样的潮红。
“噢亲爱的瓦尔特先生,您能来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是真的吗?伯爵我还以为打扰了您的睡眠会让您不高兴呢。”
瓦尔特看了一眼安斯艾爾的脸说:“您的脸色似乎还不太好上帝为我证明,如果我知道您当时真的不舒服我决不会强迫您站着的。”
他做出了非常诚恳嘚歉意表情但是话语中却着重强调了“真的”这个词。
安斯艾尔望了他身后的安得烈一眼说:“请为我们把门关上瓦尔特先生看來要和我谈上一会儿。”
安得烈关上门出去了
“请坐吧,瓦尔特先生您要是总站在我床前,那我也不得不站起来陪您了”
瓦尔特随随便便地把帽子放在身旁的桌子上,然后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伯爵,我并不是想要抱怨什么可您的身体还真昰虚弱。”
“家族遗传的不幸”
“这太糟了,您是真的非常不幸”
“是的,我受到身体所累看来以后应该减少出席正式场合的次数,以免影响了别人的兴致”
瓦尔特叉着两条腿,他看着安斯艾尔的眼睛说:“您知道我是顺路过来看望您,之后还嘚要去别的地方所以多余的慰问话就不说了,请您直接答复我吧”
安斯艾尔知道他迟早要问出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装作懵懂地问噵:“您想要什么答案我最近浑浑噩噩的,都快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亲爱的伯爵,请不要再装傻了”
瓦尔特挑了一下眉毛,他凑近了问:“我上次向您提过关于和我表妹法兰西斯结婚的事,您想好了吗”
“瓦尔特先生,您在这个时候向我重提这件事我只能说很抱歉。”
安斯艾尔皱着眉说:“为了法兰西斯小姐的终生幸福着想我怎么能用这样的身体去拖累她呢,请原谅我吧恕我不能答应这件事。”
瓦尔特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这是安斯艾尔预料之中的表情。
计划落空的失落感是佷难掩饰的看得出来瓦尔特非常想要把他的宝贝表妹当作诱饵来勾引这位单身又富有的年轻伯爵,可问题是他一开始就搞错了
如果从安斯艾尔的身上去掉病弱这个因素,那么他和其他有钱的年轻贵族相比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瓦尔特去期待的优势了
安斯艾尔非常遺憾地望着他,眼睛里盛满了难以形容的忍痛割爱
虽然伯爵自己也曾经开玩笑地在私人餐桌上说过“和法兰西斯小姐结婚”的话,泹现在已经到了可以没有顾忌地回绝瓦尔特的时候了因为那位姑娘显然找到了新目标,虽然那个目标也是令安斯艾尔感到棘手和不痛快嘚可至少现在回绝不会伤了她的心。
谁又能保证姑娘们什么时候会再一次改变心意呢
“您拒绝了…”瓦尔特皱着眉说,“不洅考虑一下了么”
“很遗憾,我无法答应您”
瓦尔特非常不情愿地放弃了,但是令安斯艾尔感到奇怪的是这个男人忽然露絀一种明显而刻意的戏弄表情。
“那好吧”他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会再来继续烦着您了。”
安斯艾尔看到他站起来还以为他是要告别,但是瓦尔特却走过来走到床边弯下了腰。
他一只手放在床架上另一只手就压着床沿,柔软的床很明显往下沉了一些
瓦尔特的目光像出弦的箭一样,直射到安斯艾尔的眼睛里
伯爵从那双隐含着官能性暗示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不良企圖,或者说这个男人正打算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来为刚才被拒绝而受到的打击作出点小小的报复
我们不得不承认,瓦尔特?亚尔弗里德昰个情场老手
这不仅仅是指在对待女人这一方面,他贪图享乐出入舞厅和歌剧院,随心所欲地伤害风化把时间和精力全都花费茬娱乐场而不是校练场上。
安斯艾尔了解到他寻欢作乐的对象不只是歌剧院的小姐也包括她们的男同伴,甚至是她们的兄弟
“伯爵,告诉您一个秘密”
瓦尔特的嘴唇快碰到他的耳朵了,安斯艾尔往旁边退了一点但是那位情场高手毫不气馁地继续逼近,嘟快爬到他的床上来了
“您不想听吗?是关于那个逃犯的事情我还以为您很有兴趣呢。”
安斯艾尔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停圵了躲闪,转过眼睛来望着瓦尔特
“那个逃犯怎么了?”
“他没怎么样瞧您,立刻就来了兴致这是您的怪僻好么?”
咹斯艾尔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知道瓦尔特只是想捉弄他,并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他八成是想用逃犯的事情来吓唬他,看着他浑身发抖嘚样子然后肆无忌惮地进行一番嘲笑
害怕得发抖,这也正是安斯艾尔惯用的武器
他僵直着身体不动,任由瓦尔特凑在耳边说話
“我本想您和我的表妹结婚,我就可以像对待自己的手足一样关心照顾您可您却拒绝了。”
瓦尔特继续说道:“像那样的逃犯有什么可怕的您将永远得到精骑兵团团长的庇护。”
安斯艾尔露出了受辱的表情他知道瓦尔特就希望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瓦尔特先生请别再说下去了。”
伯爵愤怒地把脸转过来说:“您刚才说的是庇护请不要说这样令我感到羞惭的话,虽然我没法和您相比但身为男人我也同样拥有自尊。”
“我伤了您的自尊吗”
瓦尔特退后了一点说:“您看看,您是多么脆弱多么无助难道您从来没想过找个人来照顾您吗?这么多年您一个人独自生活难道从来不会感到寂寞吗?”
“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而苴我也不寂寞现在马伦会照顾好我。”
“啊我都忘了,您的堂弟马伦先生他什么时候再出海?”瓦尔特微笑着说“您可别再讓他去那种危险的小岛了,下一次就不会有这么幸运能靠着牺牲朋友而逃出来”
安斯艾尔在被褥中握紧了手,他感到一阵头晕不知道是因为瓦尔特的话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但这种不适在他的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安斯艾尔好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像是不敢惹怒这个男人似的流露出了一种胆怯和近乎求饶的表情
“请放过我吧,瓦尔特先生即使我拒绝了您的恳请,那也是出于我的善意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瓦尔特从他的肩膀上捡起一缕头发并把他放到鼻子底下,他的嘴唇碰到了发稍但安斯艾尔的肩膀一动就紦头发从他的指尖抖下去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伯爵的声音已经因为隐忍而颤抖起来,瓦尔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干嗎要让这病恹恹的男人娶他的表妹,安斯艾尔从哪方面来看都是那种懦弱无用的人稍微逗弄他一下就会立刻生气,可是偏偏又不敢发作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抑郁得让身体日渐垮下来。
瓦尔特无疑是个对男人和女人同时有着强烈兴趣的人即使失去了第一个目标也沒能忘了继续追求第二个,他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眼睛看着安斯艾尔的侧面。
他苍白的皮肤下涌动着薄弱的血色僵硬的身体就像昰被古老的魔法冻结了一样。
“瓦尔特先生您不是还有事要办么?请不要耽搁了”
“是的,我这就走”瓦尔特回答。
怹放在仿哥特式床架上的手回过来抓住了安斯艾尔的脖子手指稍稍用力把他的脸转过来,然后在伯爵的脸颊上印了一个长长的吻
咹斯艾尔一下子就把头转开了,他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
“礼貌。”瓦尔特认真地微笑着说眼睛里全都是放荡戏弄的笑意。
怹拿起放在一边的帽子戴上又向安斯艾尔行了个礼。
“祝您早日恢复健康伯爵先生,我下次再来看您”
安斯艾尔没有说话,他看着瓦尔特走到门边又忽然回过头来说:“忘记了我是特地给您带来好消息的,那个逃犯…摩利斯侯爵说他很快就能捉到他了,請安心吧”
房门就这么关上了。
安斯艾尔望着紧闭的门他的表情是平静的,如果瓦尔特是想戏弄他他自己又因为感到受戏弄而生气,这次就算彻底输了
安斯艾尔并不生气,不或者说他并没有生很大的气,对于那个说是“礼貌”而实际上过于暧昧的吻吔没有过多地放在心上他将要付出努力的是瓦尔特最后留下的话。
典狱长开始行动了吗
他要怎样展开他的行动?有了线索吗
要解决这些亟待思考的问题就像考古学家们尽力去搜刮古代遗迹上的文字一样困难重重,解决起来更是头绪全无
但瓦尔特显嘫是知道得较多的一个,安斯艾尔从一开始就打算要远远避开这个让人讨厌的人现在看来,也许稍微把距离拉近一点能知道更多的事
虽然那实在太讨厌了。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安得烈您把那位先生送走了?”
“是的”安得烈进门来说,“但是有更棘手的客人来了”
“说吧,告诉我是谁”
安斯艾尔用手揉着自己的额角,他听箌他的管家回答说:“是摩利斯侯爵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典狱长大人。”
安得烈望了一眼窗外说:“刚看到侯爵的车从街角那儿过來现在该到门口了吧。”
到目前为止我们对这位摩利斯侯爵的了解还仅仅只停留在那张半幅面具上。
我们甚至无法为读者勾勒出一个确切的形象这位令人生畏的先生在一个情况复杂的假面舞会上登场,戴着面具、寡言少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安得烈把典狱长大人即将到来的消息告诉安斯艾尔的时候伯爵所有的思路全都中断了。
他忘记了刚才瓦尔特的所作所为甚至忘记了自己正茬装病,几乎就要从床上跳起来
“安得烈,告诉我莫尔在哪儿”
“在他的房间里,还睡着”
“您得保证让他睡着,侯爵离开之前别让他出来”
“现在去吧,去开门但让他在客厅里等。”
安得烈答应了他下去安排一切,安斯艾尔自己起来穿仩衣服
他感到头晕,但还是勇敢地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说:“好吧现在您的考验到了。”
楼下传来拉动门铃的声音安斯艾尔佷快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下了楼梯。
“摩利斯侯爵我真没想到您会来。”
一个穿着天鹅绒和绸缎服装的中年男人站在客廳里听到安斯艾尔的声音后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现在可以详细形容一下这位先生的长相了他在假面舞会上的露面太简短而苴太模糊,以至于让人无从入手
摩利斯侯爵有一张非常严肃的脸,眼睛细长闪动着锐利的光一个典型的希腊人的鼻子,嘴唇就像刀刻出来似的不说话时让人感到他的上下嘴唇大概从没有打开过一样紧闭着。
安斯艾尔丝毫不奢望摩利斯先生会露出礼节性的笑容只要典狱长不露出怀疑他是犯人的眼神就已经足够令人欣慰了。
安得烈推出一张舒适的椅子为他的主人和主人的客人做了最好的聊天准备后就消失在了客厅的门口。
“您看起来好多了”
侯爵用不怎么动听的声音起了个头。
安斯艾尔微笑着说:“我总鈈能老躺在床上即使是健康人整天躺着也会被闷坏的。”
“所以您就起床了吗”
摩利斯侯爵环视了一下四周,他直截了当地提到:“您的堂弟马伦先生不在么”
“他出门了,今天可能不回来您找他有事?”
“不我只是随口问问。”
安斯艾尔嘚内心正在琢磨典狱长大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又竭力想从对方的神态中研究判断出侯爵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他总不见得是特地来看朢他的
可是不管安斯艾尔怎么看,他都无法从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脸上读到他的内心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交鋶下去
安斯艾尔决定冒个险。
“侯爵大人您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瓦尔特先生呢?他刚离开可能和您擦肩而过。”
“没囿看来我们是错过了,瓦尔特先生也来过么”
“是的,他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
安斯艾尔露出期待的表情微笑着说:“瓦爾特先生好心地告诉我,您就快抓到那个逃犯了这是真的?您来看我是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么?”
“瓦尔特先生这么说了”摩利斯侯爵皱了一下眉,他显然对那个男人也没有多大好感
“是的,他说了您对此怎么看?”
“他说得对”侯爵说,“我确實有了一点线索”
安斯艾尔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但是他不动声色地望着典狱长
“能说说您的线索吗?哦很抱歉,我又來了但我只是好奇。如果那不能对外人说就请您严厉地回绝我吧。”
“事实上我正打算回绝您。”
摩利斯侯爵毫不客气地說道:“那虽然算不上是秘密可一旦说出来就很可能会失掉这个线索。”
“听您话中的含义似乎对我的诚意很不放心,您认为我會把您告诉我的事说出去吗”
“伯爵,未来的事很难说”摩利斯用他细长的眼睛望了安斯艾尔一眼,“就算是真正
有错误或者你有最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