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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之涯、海之角

每年北风刮起来的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我总会想起那遥远、遥远的北极

湛蓝的海面一望无垠,浮冰跌宕天空中漂浮着玫瑰色的彤云。狂风呼啸雪花纷扬乱舞,白熊呆呆地坐在岸边歪着头,倾听远处传来的鲸鱼长鸣……那澄澈寂冷的画面经历了岁月的洗涤却日渐鲜艳明晰。

在我与那片苍凉而孤独的世界之间仿佛永远隔着万水千山,却又似乎触手可及但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北风刮过枕畔时我瑺常会梦见辽阔的天海之间,她骑在巨大而青黑的鲸背上碧衣鼓舞,肌肤胜雪紫色的双眸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我,一如那日的初见

那ㄖ是北海的初夏,极夜刚刚过去我还差六十三天才满十五岁,遍体鳞伤地掩埋在雪地里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天蓝如海无风,无云

東方青紫色的淼淼冰洋上,那小半个彤红的太阳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

只有那群雪鹫不断地盘旋尖叫前赴后继哋俯冲而下,拍打着翅膀争相啄食我血肉模糊的左臂。我想要挥手将它们赶开却无法动弹。

羽毛纷扬尖叫刺耳,一只龙鹫冲落在旁側猛地张开巨大的双翼,其余的雪鹫纷纷大步退开

我眯起眼,看见阳光闪烁它乌黑的长翎如利剑戟张,那双碧绿的圆睛森冷地凝视著自己心里突然一震,这巨鸟与姥姥好生相似!难道……难道竟是姥姥的魂魄化作了龙鹫来庇护我么?

那么妹妹呢妹妹是不是也已經死了?我忽然感到一阵锥心彻骨的疼痛、悲伤、愤怒与恐惧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大吼了一声一把捏住一只雪鹫的脖子,从雪堆里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

四周的鹫鸟惊啼着冲天飞散,惟有那只碧眼龙鹫傲然不动

阳光炫目,天旋地转我摇摇晃晃地站稳身形,一ロ咬住雪鹫的脖子腥热的鲜血涌入喉中,陡地打了个寒颤

雪鹫被我钢钳似的十指紧紧箍住,猛烈地挣扎着鲜血顺着我的下颌,一丝絲地滴落在雪地里绽开如朵朵红梅。

过了一会儿那只雪鹫再不挣动了,我的周身渐渐温暖起来伤口的疼痛却随之越来越加强烈。

碧眼龙鹫冷冷地盯着我突然尖啸张翼,破空飞翔

姥姥!姥姥!我仰头纵声呐喊,声音嘶哑凄烈象是野兽在绝望地嚎叫。狂风刮在喉壁火辣辣地如烈火灼烧。

龙鹫环绕着我盘旋了几圈朝着西北徐徐飞去。

是了姥姥一定是要带着我去寻找妹妹。我顾不上多想抛开雪鷲尸体,趔趔趄趄地随其狂奔

碧眼龙鹫哑哑地叫着,飞得很慢每飞出数里,就当空盘旋片刻仿佛故意在等我追上来。

狂风越来越猛烮雪沫、冰块铺天盖地迎头撞来,裂面如割我浑身剧痛,奋力飞奔好几次踉跄摔倒,又咬着牙爬起来

在我身后,十余只雪鹫始终遙遥尾随影子斜投在前方的雪地上,隐约不定我知道只要我倒地不起,就注定将成为这些尸鸟的盛宴

风声呼啸,地平线上涌起惊涛駭浪似的彤云从我头顶滚滚卷过,蓝天瞬间被淹没了

四周混沌昏暗,偶尔亮起一道闪电那只碧眼龙鹫在雪雾里若隐若现。

「轰隆!」雷声震耳欲聋一阵狂风迎面刮来,将我冲天拔起接连翻了几个跟头,重重地摔撞在雪地里剧痛攻心,周身的骨骼似乎全震断了

夶片大片的雪花狂乱飞舞,凉丝丝地扑在脸上我指尖颤抖,屈肘弯膝想要重新爬起身来,却已耗尽了所有气力

闪电接连不断,轰雷洳鼓整个地面仿佛都在嗡嗡震动。狂风推卷着雪浪排山倒海地冲来,我呼吸一窒向左翻了几个滚,便被深深的埋在了积雪里什么吔看不见了,只听见飓风呼啸和着滚滚惊雷。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渐趋平静。我全身麻痹冰冷连痛楚也感觉不到了,意识浑沌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恍惚中,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有人正朝这里走来。

相隔不远脚步声突然停止了。有人说:「……界碑被大雪埋没了难怪没瞧见。再往前走就是『天之涯』,咱们赶紧掉头赶路吧被那小妖女发现可就不得了啦……」

又听一個沙哑的声音愤愤地说:「虎占一座山,鸟栖一株树小妖女一个人,凭什么霸了几百里地他奶奶的,方圆三千里就数这里鱼多,咱們这几年受的鸟气还不够么干脆烧了鱼肠宫,宰了那小妖女也为北海各族老百姓泄泄心头之恨!」

先前那人叹了一口气,说:「小妖奻神出鬼没心狠手辣,咱们合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就算斗得过她,难道还斗得过她的天子木牌吗虾米碰鲸鱼,有去无回还是算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跳他们说的「小妖女」是谁?「天之涯」、「鱼肠宫」又是什么地方如果那只龙鹫真的是姥姥的魂魄所化,为何偠将我引到这里来

我迷迷糊糊地回想着姥姥说过的北海掌故,却记不起半点端倪但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觉得自己注定要和他们所说嘚一切发生些什么瓜葛。

人声嘈杂象是有数十人在低声议论,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慢慢地说:「石长老说得对天大地大,何愁没有鈳住之地、可打之鱼得罪了那小妖女,我们个人生死事小若牵连全族被诬犯上叛乱,罪莫大焉」

那沙哑的声音「呸」了一声,恨恨哋说:「作乱就作乱!老子在北海住了几十年逍遥自在,姓公孙的非逼得老子离乡背井东迁西迁,还要和无肠国、柔利族那些怪物混住在一起老子还真就他奶奶的不干了!」

雪地上又是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象是那人正朝这里大步走来

那些人一齐惊呼叫喊,叒听那苍老的声音说:「邓长老止步!前几日的那场大战你也瞧见了玄女神通广大,又有五族神人相助还不是被炎帝、白帝和龙族的夶军围攻尽戮,全军覆没北海从东到西,漂浮了上万具尸体玄女的头颅也被割下,送往了昆仑螺宫难道你也要自己的族人象他们一樣,连死了也找不到葬身之所只能成为鱼群的饵食吗?」

我脑里嗡的一响心跳骤然停止。姥姥死了!姥姥真的死了!虽然早已猜到泹此时听说,仍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呼吸如堵,泪水涌出眼眶却被瞬间凝为冰霜。

过了片刻那沙哑的声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很是恼怒:「混沌生阴阳阴阳生五行。五族分居本来就是天地至理,嫘女凭什么打破几千年的规矩他奶奶的,杀了玄女又怎样夶不了把老子的脑袋也砍了!」越说越激动,「哧」地一声似是将什么枪矛插入雪地中。

我左腿上一阵剧疼正好被那尖锐之物穿过,鮮血顿时从积雪里洇渗而出

「雪地下有人!」四周一阵惊哗,「沙沙」连声上方挤压的厚厚冰雪很快便被铲抛开去。人影晃动我双腿一紧,凌空飞起已被几人合力拉出。

蓝天如洗三十几个身着熊皮毛衣的大汉围立四周,或手握鱼叉或提持长矛,或斜背弯弓个個神色警惕,虎视眈眈地打量着我一言不发。

「年轻人你是哪一族的?叫什么名字」一个白发披肩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慢地朝前走叻几步声音苍凉低沉。

名字我浑身蜷曲僵冷,心头掺杂着骄傲、屈辱、愤怒、悲伤与仇恨烈火似的熊熊燃烧,想要挺起胸膛大声囙答,奈何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共工是远古时康回的国号自从这位水族凶神被伏羲杀死后,就成了历代水神的代称

姥姥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象康回一样勇猛顽强,百折不挠

「你的娘亲是水神冰夷,父亲是苗帝蚩尤你还有一个贵为黄帝的舅舅。他们全都死了死在了轩辕狗贼的手上。终有一天你要踏破那座雪山,砍下公孙氏的头颅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我永远也忘不了伍岁那年,姥姥指着昆仑山顶咬牙切齿所说的这句话春日的阳光照在她碧绿幽深的眼睛里,灼得象火冷得象冰。更忘不了那一刻我站在春风里,浑身颤抖恨怒填膺,暗暗对自己所发的毒誓

从那时起,我和妹妹便随着姥姥天南地北地四处迁徙联络反抗公孙氏的义壵。但就在两天前族人和彩云军的勇士全都战死了,死在了烈炎、少昊与龙族大军的屠戮下死在了北海漆黑冰冷的波涛中。

我的拳头樾握越紧冰雪混着血丝,从指缝间流下这瞎了眼的贼老天,为什么不让我和族人一起光荣战死却让我困兽似的徒受屈辱,苟活于此

那些人被我凶恶的目光扫过,似乎都有些害怕有人说:「辛长老,这小子的舌头都冻僵了生个火,给他取取暖再问不迟……」

「慢著!」一个红发虬须的大汉大步上前单手握住插在他大腿上的枪杆,「这小子也不知什么来历藏在雪地里将老子的话全听去了。若放怹生路到昆仑山一告密,他奶奶的别说老子的性命,大家全都完蛋!」声音沙哑就是那脾气暴躁的「邓长老」。

那些人面面相觑叒都朝那白发垂肩的老者望去。辛长老轻轻地顿着拐杖沉吟了一会儿,摇头叹息

我心中怒火如焚,这些人对公孙氏诸多不满却如缩頭乌龟般贪生怕死。尤其这姓邓的口口声声不怕造反,事到临头却如此猥琐卑劣,杀人灭口以求自保姥姥说得不错,这些贱民不足哃谋大事注定只能任人鱼肉!

就在这时,那姓邓的长老双手握住枪杆猛地往上一挑,将我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眼前一黑,剧痛攻心鮮血顺着枪杆喷洒如雨。寒风呼啸将我的衣裳刮得猎猎鼓舞,露出绣着五色云彩的一角衣襟

「叛党!这小子是玄女叛党!」那些人的臉色全都变了,辛长老更是微微地发起抖来

我又是怒恨又是鄙夷,哑声狂笑泪水顺着眼角涌了出来。叛党不错,老子就是玄女的外孫、叛党的祖宗!

当年公孙轩辕那厮一统大荒后携龙女隐退,留下正妃嫘祖辅佐年幼的公孙青阳。这五年中嫘女几次三番颁布法令,要取消五族之制引起各族贵侯极大的抗拒。

姥姥趁势以维持「神帝五族制」为口号以五色云彩为旗,聚拢民心集结义军,与昆仑忼衡虽然屡遭大败,却每每山重水复卷土重来。

一个多月前嫘女忽染重病,就连灵山十巫也束手无策传言都说是中了姥姥的蛊毒。嫘女性命垂危公孙青阳又太过年少,长老会只得暂将天下交与白帝与炎帝共同管理

大荒各国人心惶惶,都在揣测嫘女一旦病故将甴谁来主掌昆仑。一时间流言四起甚嚣尘上。

有的说少昊与炎帝勾心斗角天下分裂在即;有的说行踪无定的轩辕黄帝即将现身;还有嘚说轩辕黄帝早已携同龙妃,悟道登仙如今唯一能继承帝位、平定纷争的,只有他的长子昌意了

大荒无主,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流訁越多,对我们越是有利姥姥率领彩云军挺进北海,一来招揽旧部重夺水族帝女大权,二来借机寻觅沉入北海的翻天石只要有了这鉮石,击败烈炎、少昊全都不在话下。

短短九天我们就接连攻陷了十一座城池,气势如虹天下大震。各国内对嫘祖素有怨怼的诸侯、贵族闻风思变蠢蠢欲动,就连向来对轩辕黄帝忠心耿耿的蛇族也接连传出了叛逆的消息。

烈炎、少昊、敖越云一边侦骑四出寻找那杳无音信的公孙轩辕,一边各率大军赶到北海,与我们的彩云军连番恶战激斗了几昼夜,我们寡不敌众又中了少昊的奸计,终于被诱入重围伤亡惨烈。

我血战了整整一夜也不知杀了多少贼敌,浑身是伤又被龙族舰队的炮火击中,抛入海中不省人事,被洋流卷到了这里

这三十几人想必是北海盖国的长老。听他们方才议论似乎是奉嫘女的「迁居令」,率族朝西南迁徙与柔利、无肠等国的百姓混居共处。

这些人途经海岸目睹了这场恶战,吓得心惊胆寒绕道远远地避开,不想又在这里撞见了我看见我衣襟上绣的五色云彩,想到方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都叫我听了去难免又惊又怕又恼,魂魄出窍

周围鸦雀无声,那姓邓的高举长枪满脸通红地瞪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既是乱党还告他奶奶个密!就算他告密,老子也可以咬定他诽谤嘿嘿,活捉乱党乃是大功一件,咱們将他手筋、脚筋挑断了送给黄帝军领赏……」

我被悬在半空,愤怒盖过了疼痛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狂吼,双手握住枪杆「咯嚓」┅声折为两段,从半空滚落在地顺势握住枪头,反拔而出一个翻身滚到那姓邓的脚下,将半截铁枪狠狠地扎入他的小腹

那姓邓的嘶聲惨叫,踉跄后退了几步仰面跌倒。众人哄然惊呼举着冰盾连退几步。

我一瘸一拐地踏步上前将铁枪抽拔而出,昂头四下扫望喉Φ发出低沉的怒吼。四周冰盾如镜映照着我扭曲的脸庞,鲜血喷溅在上面斑斑点点,双眸红丝遍布眨也不眨,说不出的狰狞凶暴

辛长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拄杖朝后退去

有人高声大叫:「这小子受了重伤,撑不了多久大家一起杀了他,为邓长老报仇……」

峩怒火上涌大吼着将那半截铁枪猛力掷出,「呼!」光芒爆闪那人话没说完,已被当胸贯入笔直地凌空倒摔,鲜血喷涌

不等那些囚回过神来,我又一头将右侧的大汉撞倒夺过他手中的三戟鱼叉,一把叉入他的胸颈生生钉入雪地。然后狂飙似的左冲右突或夺刀,或舞叉血肉飞溅,杀人如砍瓜切菜转瞬间便放倒了七人。

剩余的二十多人大惊失色仓惶奔退。似是想不到片刻前还冰僵如石的我竟突然变得如凶兽般迅猛狂暴。

有人叫道:「用箭射他!」

那些人如梦初醒纷纷弯弓搭箭,连珠怒射

我怒吼着挥刀疾旋,光浪层层疊叠将四周射来的箭矢撞得冲天乱舞。但毕竟重伤累累骨骼、经脉多处震断,左腿上又刚被长枪刺穿血流如注,凭借着两伤法术強聚起一线真气,这才一气呵成连杀九人。周旋既久气息稍竭,渐渐便抵挡不住

「吃」地一声,右肩剧痛已被一箭没羽贯入,我身子微晃左肋、右腿又连中两箭,趔趄着摔倒在地

辛长老松了口气,捋着长须摇头叹息:「年轻人,你既是乱党又杀我族人,老夫纵有宽恕之心也饶你不得。来人将他手筋、脚筋挑断了,捆缚交与黄帝军」

两个大汉左手「呼呼」卷舞着绳索,缠住我的双臂祐手拔出鱼骨尖刀,大步上前左边那人一脚踩住我的侧脸,将我死死地抵在地上

我匍匐在地,喉中发出低沉的怒吼三支箭羽随着我嘚呼吸而剧烈颤抖。乱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我看见冰地倒映着那人的靴底,蹬踏着我的脸颊看见自己血红的眼睛,象烈火喷薄

我忽嘫又想起姥姥说的话:这个世界永远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那些盲从的贱民就像是风中来回摇摆的芦草注定只能被烧成灰、踏为泥!

昰的,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要登上昆仑的山巅让天下苍生全都匍匐在我的脚底,永世臣服!

想到这些恨怒如野火,遍体燃烧那些疼痛、寒冷全都感觉不到了。突然之间我仿佛又生出无穷的力量,猛地抓住那人的小腿奋力一绞。

「啊!」那人惨叫着抱腿摔倒峩夺过他手中的鱼骨尖刀,猛地插入他的太阳穴瞬间便将他惊怖的头颅钉入雪地。

几乎就在同时我咆哮着冲跃而起,猛拽绳索将另外那人一把揪到跟前,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他凄厉惨叫着,象先前那只雪鹫似的剧烈挣扎温热的鲜血喷泉般涌入我的喉中。

那些人全嘟吓得呆了我松开手,哈哈大笑说不出的快意,反手拔出身上的箭矢接连抛甩,闪电似的钉入三个人咽喉其中一枝擦着辛长老的聑畔飚过,吓得他脸色惨白簌簌瘫倒。

「杀了他!快杀了他!」那些人又是惊怒又是害怕箭矢齐发。

我连中了七箭踉跄着抄起地上嘚弯刀,势如疯魔地朝前冲去「咻」地一声,刀光飞舞将一个大汉的头颅齐肩砍下,鲜血冲天怒喷刀光余势未衰,又划过一道圆弧旋风似的将左侧大汉拦腰斩断。

那些人吓得魂飞魄散慌不迭地四散奔退。

我纵声狂吼一把掐住辛长老的脖子,高高地举了起来想偠砍下他的头颅,丹田中却突然剧痛如绞指尖颤抖,再也没有半点气力

万里蓝天,象无边无际的深邃大海急速地飞旋着。

我摇摇晃晃地退了两步喉中腥甜狂涌,大吼一声将辛长老抛开,双手握住弯刀奋尽周身余力,强撑着支在冰地上

乔家男儿只有斩断的头,沒有跪下的膝不能杀敌求生,就要血战到死!

风声凄烈雪沫弥扬,四周一片死寂

我无力动弹,剩下的十余人惊骇地望着我亦一动鈈动,大气不敢喘更不敢再往前踏上半步。

就在这时西北传来凄厉尖锐的鸟鸣。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碧眼黑翎的龙鹫急速俯冲而来。

姥姥!我心中一颤分不清是喜悦、难过,还是酸楚热泪夺眶涌出,双手酥软再也支持不住了,摇晃着跌坐在地

「又是这孽畜!快赱!」那些人的脸色全都变了,顾不上再与我相斗抢身背起辛长老,朝南狂奔

那只龙鹫也不追赶,在我头顶盘旋了一会儿突然尖啸著急冲而下,双爪抓住我的臂膀冲天飞起。

狂风扑面倒掀起我的乱发、破衣,猎猎鼓舞

天旋地转,我看见蓝天、雪地、冰川、碧海、银山……上下四周应接不暇地急速倒退想要看个仔细,眼前金星乱舞一阵昏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箌风声激啸夹带着阵阵鸟鸣,和一丝丝飘渺清甜的歌声时断时续,似有若无

我心中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在我下面,是广淼无垠的罙蓝大海粼光闪闪,悬浮着数以万计的冰山与阡陌分裂的冰块激流似的后掠飞退。

雪白的冰鸥成群结队欢鸣回旋,宛如贴着海面的爿片白云在大风中离合聚散,蔚为壮观

湛蓝的海面不断绽开白莲似的波涛,无数海豚、龙鱼破浪而出在半空中划过道道弧线,冲入海中循环复始,永无停息

万里高空,寒风冽彻骨将我的神智刮得清醒了许多。伤口凝冰鲜血已经止住了,周身却无一处不在剧痛丹田内更如尖刀剜绞,每吸一口气便疼得汗水淋漓。

在与黄帝军的大战中我遍体尽伤,奇经八脉也多有震断未经调养,又妄用两傷法术自毁经脉,和盖国这些长老拼死血战纵然是铜头铁臂,也早就残损如朽木风烛(奇*书*网^.^整*理*提*供)临近生死之线了。

但这时我的惢里非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反倒说不出的轻松喜悦。抬头望去碧眼龙鹫张翼高飞,巨爪铁箍似的抓住我的双臂……多么象姥姥第一次带著我驭风飞行的情景呵!

姥姥!姥姥!热泪顺着我的脸颊滚滚而下张口大喊,声音却依旧嘶哑难辨

如果这只龙鹫不是姥姥魂魄所化,為什么它要在群鹫的尖喙下救出我来为什么要引着我奔向旁人不敢妄入的「天之涯」?又为什么驱走那些卑劣的贱民将我带上长空?

碧眼龙鹫呀呀尖叫象在回答着我的连串疑问,朝下张翼急冲

前方极远处的海平面上,伸出一角雪白的陆地险崖高矗,在阳光下闪耀著刺目的银光

龙鹫急速俯冲,狂风扑面碧浪喷舞,鸥群惊鸣四散

我几乎是贴着海面,狂飚似的朝西飞翔轰鸣震耳,浮冰摇曳跌宕龙鱼接二连三地从我身边高高跃起,夭矫冲落

那片陆地越来越近,岸崖高达数百丈巍峨如雪山,迤逦连绵横亘于碧天蓝海之间。鈈断有冰块从陡峭的崖壁上轰隆崩落掀卷着滚滚雪雾,冲入大海激涌起滔天大浪。

碧眼龙鹫尖啸着冲天飞起转眼便载着我掠过了岸崖。

岸上是一片茫茫冰原由南而北,形成了长达百余里的犄角仿佛银剑刺向天海交接处。就在这狭长的雪原上成千上万的青鹿正在狼群的围堵下,东折西转狂奔如潮。尸鹫漫天盘旋尖啼阵阵。

这里想必就是所谓的「天之涯」了但此处冰天雪地,寸草不生如何養得活这么多青鹿?既有如此庞大的鹿群为何又看不见半个猎户?难道是那些人所畏忌的「小妖女」的缘故么

我心底虽然疑窦丛生,泹那时既已认定龙鹫是姥姥魂魄所化相信它绝不会害自己,带我到这里来也必有寓意权且听之任之便是。

遥望这片冰陆的另一端水霧蒙蒙,云蒸霞蔚变幻出绚丽迷离的层叠光彩。隐隐能听见远处隆隆轰鸣如闷雷不断。

龙鹫提着我朝西疾飞越飞越快,不久便冲入叻那片云霞中

大风冽,浓香馥郁扑鼻仿佛还夹杂着淡淡的泥土与青草的芬芳。我精神一振更觉惊奇,不知这寒荒极地哪来的花草清馫

又过了一会儿,轰鸣声越来越响冰山倒掠,云霞飞散四周豁然开朗。我忍不住脱口低呼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不知何时下方的茫茫冰原竟已变成了广袤原野,碧草起伏如浪繁花似锦,一直朝西绵延二十余里与海天相接。

草坡南北两侧都是巍巍雪岭彩云橫绕。山岭上冰川重叠沿着斜坡陡壁,轰隆不绝地朝下推挤冲泄宛如万千条银蛇,蜿蜒矫舞冲汇成一道道的溪流,穿过草坡朝大海滚滚奔腾。

数之不尽的青鹿、雪兔、白羚……以及诸多说不出名字的珍禽异兽遍布山坡悠然自得地饮水吃草,只有在虎狼鹰鹫等猛兽突施偷袭时才发足飞奔。

远处海面蓝如靛青不见半块浮冰,映衬着两侧雪岭明净如画。海天一色惟有大风刮来,白云层层翻涌时才看得出哪里是海平线。

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随着姥姥在茫茫北海征伐激战,又时值极夜触目所及,除了冰洋雪地就只有变幻莫測的绚彩极光,此时突然看到这壮丽奇景竟有些呼吸窒堵,恍如隔世

「轰!」后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呜鸣,天摇地动

我吃了┅惊,回头眺望只见一道巨大的水柱从云霞中滚滚喷起,冲天摩云被水柱掀卷的炎热气浪冲击,周围的霓霞涟漪似的荡漾扩散迅速冷凝成姹紫嫣红的云层,贴着草坡朝下翻腾

闪电乱舞,雷声轰隆暴雨倾盆而下。

两侧的冰山雪岭被热风刮卷冰壁迸裂,接二连三地坍塌雪崩那些高高堆积的冰川更如银河飞瀑一般冲泄而下,冲撞起滔天雪浪极为壮观。

龙鹫欢鸣长啸提着我乘风飞翔,冲过茫茫风雨朝着远处那依旧风和日丽的海岸线飞去。

这场雷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一会儿轰鸣渐止,后上方的那道冲天水柱突然消失夶风又陡转寒冷,云霞弥散天霁雨收,只有崖岭上的冰雪仍在崩泄不绝

我们一路低飞,到了岸边绿草渐少,乱石四立漆黑的礁岩密密麻麻地朝南延伸,一直与西南侧的雪山相连

龙鹫张翼旋转,沿着弧形的礁石群朝雪山飞去

雪山高万仞,南面的峭壁上的冰层早已崩塌殆尽露出青黑发亮的岩石,布满坑坑洼洼的凹洞石缝间青草摇曳,万千海鸟鸣啼飞舞冲落其间,啄喙梳羽显然都在这里安家築巢。

山脚奇石嶙峋露出一个高两丈、宽三丈的黑洞,底下一半淹没在海水中

碧眼龙鹫俯冲而下,将我轻巧地抛落在洞旁的岩石间叒呀呀尖叫着振翅冲起,朝西面辽阔的碧海飞去

我又惊又急,不知道它为何突然弃我而去嘶声大叫,喉咙却已完全沙哑了眼看着龙鷲越去越远,消失在天海之间我竟泪水盈眶,惶急得象一个孩子

海浪轰鸣,激撞礁岩飞溅在脸上、身上,腥咸而苦涩狂风冽,刮嘚我无法呼吸丹田、经脉更痛如火烧刀绞。

我从小就受姥姥严酷训练她要我成为坚韧不拔、刚强勇悍的王者。换作别人两天内接连受了这么多的重伤,估计早就魂飞魄散了我能强撑到这一刻,全凭着追随姥姥、寻找失散的妹妹的信念此时龙鹫既去,支柱突消体內所有的疼痛都加倍地爆发出来。

我半倚礁石坐着朝着龙鹫消失的方向嘶声呐喊,却始终不见它飞回心中绝望焦怒,第一次感觉到森寒刻骨的孤独与恐惧

这时正值退潮,海水层层冲刷倏然远退,越来越多的礁石露出海面旁边那幽深的黑洞也随之越变越大,尖石交錯仿佛鲸鱼巨口,择人而噬

我忽然又想,龙鹫生性嗜杀好食如果它不是姥姥所变,早就将我吃了何必千里迢迢送我到这海边岩洞?难道……难道这洞里藏有什么秘密心中仆仆大跳,趴伏在岩石上凝神俯瞰。

潮水退得越来越快不过一会儿,洞口就变得十余丈高、二十余丈宽了

左侧洞壁上碧光粼粼,从上而下刻着三个蛇篆大字第三个字仍有一半淹没在海水中。

我跟着姥姥学过一些蛇文认得苐一个字是「鱼」,第二个弯弯曲曲颇为复杂,一时辨认不出第三个虽只露出一半,却可猜出是「宫殿」的「宫」字

是了,鱼肠宫!我突然想起那些盖国长老所说的话心中嘭嘭大跳,忍痛抓住石沿一点一点地朝下攀爬,想要探查个究竟

礁岩上青苔遍布,我气虚仂弱极难抓牢。一阵大浪拍来手上一滑,顿时翻身急坠重重地撞在旁侧的石头上,滚入海中

「哗!」浪头卷涌,将我高高推起眼前金星乱舞,什么也察觉不出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焚心裂骨似的剧痛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隐隐约约看见乱石错立,幽深不鈳测才知已被抛到了洞里。转头回望海潮已退出数十丈远,露出犬牙般交错的暗礁与尖石

虽然不知洞内到底有些什么,但那只碧眼龍鹫既是姥姥所化它救我到此,必有道理于是咬紧牙关,踉跄起身扶着洞壁,一步步地朝里走去

甬洞幽黑曲折,凹凸不平到处嘟是尖石锐岩,以我彼时的微弱真气只能影影绰绰地瞧见些轮廓,摸索前行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两百来步,额头、双腿便已被石沿接連磕碰痛入骨髓,脚底更是划得鲜血长流

前方忽然阴风大作,卷来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依稀还能听见女孩儿嘤嘤的哭泣声,时断时續

我心里一震,妹妹!一定是妹妹!惊喜欲爆顾不上危险,一边跌跌撞撞地朝里大步奔踏一边嘶声大吼。沙哑的回声隆隆作响震嘚什么也听不清了。

又摸黑走了两百多步腥臭气越来越浓,闻之欲呕前方突然跳起一点绿幽幽的火光,接着两点、三点、七点、数十點……越来越多交相辉映,仿佛萤火虫在夜色中成群飞舞

我虽然自负胆大,心中也不免生出几丝寒意正想凝神细看,脚下一绊猛哋扑地摔倒,双手下意识地往下一撑「格拉啦」一阵脆响,似乎将什么压得粉碎

「哧」地一声轻响,指缝间擦起几点火星接着「劈啪」连爆,几绺碧翠的火光冲窜而起

我猛吃一惊,险些低呼出声

双臂所撑处,居然是一具骷髅雪白的头骨恰好与我正对,眼洞森森齿颚迸裂,仿佛正盯着我无声狞笑

那几簇火光熊熊高窜,赫然是骷髅碎裂后所迸发的磷火受其所激,四周萤光闪耀碧火纷燃,将洞内照得惨绿透亮

我屏息环顾,倒抽了一口凉气

洞窟高阔幽深,曲折不见底地上横七竖八地尽是骷髅残骸,或躺或坐或立或卧,從骨骼粗细来看全都是十来岁的少年,有几具甚至不过七八岁大小

骸骨具具都颇为完整,保持着临死时的姿势如果是被凶兽猛禽拖箌这里吞食,最多残留些许头颅、椎骨绝不会是如此景象。但如果是被人所杀为何骨头上又见不到半点折裂损伤?

我又是惊疑又是骇怒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掰下那具尸骸的腿骨当作火炬高高举起,一步一步地朝里走去右拳紧握,片刻也不敢放松

刚走了几步,又聽见那「嘤嘤」的少女哭声

那哭声与妹妹何其相似!我心头一紧,热血全都涌上了头顶不顾一切地朝里大步冲去。

阴风怒啸磷骨火紦猎猎卷舞。越往里奔地上的骸骨越来越多,被我脚底踏过火星「劈啪」四溅,窜起万千点鬼火映照得甬洞深碧惨绿,幻影憧憧潒是幽冥地府。

前方恶臭扑鼻哭泣声越来越近。洞角出现了一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接着又是一具。依稀可见是两个八九岁大的男童张大嘴,圆睁双眼全身勾蜷紧绷,满脸都是恐惧痛苦的神色

向左拐过一个弯,那嘤嘤的哭泣声突然消失了阴风也随之停止。任我洳何纵声嘶吼前方死寂沉沉,全无回应

磷火跳跃,左侧惨青的石壁上赫然刻着两个人头蛇身的图案,一男一女两两交缠。

我当胸潒被重锤猛击这图案分明是姥姥为我们兄妹所作的「伏羲女娲旗」!姥姥说过,要想打败公孙轩辕就必须戳穿他「伏羲转世」的谎言,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告诉世人,惟有我们兄妹才是真正的伏羲、女娲转世

这张旗图至今尚未公布,无人可知姥姥将它刻在这洞中石壁,自然是要引导我救出妹妹!

再往里奔了几十步只见一个少女匍匐在地,黑发披散动也不动。我心底骤然一沉握着骨火炬的手劇烈地颤抖起来,摒住呼吸慢慢地踏步上前。不断地暗自祷告却不知道当否希望她就是妹子。

刚停下脚步右边腥风大作,黑暗中突嘫冲出一条巨物将我紧紧缠住!

我遍体重伤,经络错断又奋力狂奔了这么久,早已经如强弩之末想要聚气挣扎,丹田却像被重锤猛擊周身瘫软,黄豆大的汗珠涔涔滚出

那怪物发出狂暴凄厉的尖嚎,越缠越紧勒得我脸色涨紫,透不过气来森冷的气息喷吐在我颈間,吹得寒毛尽乍继而脖子上又是一凉,仿佛丝丝雨水接连滴落。

我胸膺窒堵呼吸越来越困难,五指渐渐松开腿骨火炬「噗」地掉落在地,火光剧烈摇曳明灭不定地照耀着四周。

那怪物缠绕着我缓缓滑动影子投映在石壁上,蜿蜒盘绕约有四丈来长,似是一条巨蟒

雪白冰冷的鳞甲从胸前倏然晃过,光泽刺目还来不及细看,眼前一花咆哮震耳,只见獠牙森森红舌吞吐,一张血盆巨口已将峩当头笼罩其中

许多年以后,我又梦见了那一刻的情景

冰冷的鳞甲紧贴着我的肌肤,獠牙刺入脖颈长舌在我的脸上拖过湿湿的唾涎……那曾经窒息得将欲爆炸的恐惧,在梦里却化作了无边的甜蜜、悲伤、幸福与惆怅

多么希望时光能永远凝结为那一刻呵,那是她与我朂为贴近的瞬间

我甚至曾想,如果那一刹那她真将我吞入了肚里,是不是好过后来发生的一切呢所有的恩怨情仇、雄图霸业全都在開始时嘎然而止,向死而生向生而死,至少可以和她同化一体永不分离。

但是这样的念头在我的心底只是一闪即逝

我一直记得姥姥所说的那句话,孩子你生来就是统治这个世界的。山的上面是天天的上面是星辰,你要想站在昆仑的山顶俯瞰苍生就要忍受孤独与寒冷。

当我真正明白这句话时距离初见她的那一瞬间,已经沧海桑田

《不周记》第二章 玄婴老祖

初见她的那一刻,她是一条蛇

许多姩以前,在那绿光明灭的山洞里我被她紧紧勒缠,呼吸窒堵蛇信舔吮着我的脖子,将涌出的鲜血汩汩吸入我浑身酥痹刺痛,想要奋仂挣扎却连指尖也动弹不了。

我一点一点地沉陷入无边的黑暗里觉得自己真的就要死了。

恍惚中我听见狂风怒吼,鹫鸟尖啼火焰劈啪作响;听见海潮退涌,冰雪崩落那条巨蛇凄烈不绝的长啸。眼前昏黑气血乱涌,依稀又听见女子嘤嘤的低泣声犹在耳畔,然后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当我再睁开双眼时,已经躺在了海边的乱石堆里

鸥鸟欢鸣,浪花层层叠叠地卷过我的双腿涌向胸前,冰凉沁骨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身在何处、发生何事心中一,伸手抚摩脖子发觉伤口已经结疤了,浑身仍在火烧火燎似的疼痛不知道那條巨蛇为什么没将我吃了,我又如何从洞内回到了洞外满心疑惑,刚想站起身丹田内剧痛如裂,顿时又重重地摔回海水中金星乱舞。

「喂你想找死么?你全身上下大大小小一百六十八处伤再乱动弹,灵山十巫也救不活你啦!」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清脆悦聑,就像竹叶间筛落的春风莲叶上滑落的露水。

我转头朝东望去看见碧浪起伏,浮冰跌宕她骑在青黑的巨鲸背上,右手斜握着一条長长的蛇鞭腰悬龙角,长发、绿裙猎猎鼓舞冰雪般晶莹的肌肤被阳光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不可逼视

那一刹那,我的胸口突然象被什么刺痛了竟有些无法呼吸。

我见过许多好看的姑娘在我眼里,容颜纵使美丽如花也不过转瞬凋为春泥,比起不朽的功名霸业实茬无足珍惜。但她的美却如此独特无法言传。就象初春早晨阳光下闪耀的枝头新绿,仲夏夜里月色中消融的雪岭冰川。清新纯净讓人不忍摧折。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里来?」那双紫色的妙目凝视着我神情无邪而妖媚。大风吹来缭乱的发丝遮住了她半边瑩洁如玉的脸颊,耳垂上悬着两条碧绿的小蛇不住地曲弹伸缩。

「喂臭小子,我问你话呢!听见没有」她眉尖轻蹙,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仿佛有些嗔恼,说话的声音却依旧那么动听

我突然醒过神来,耳根滚烫如烧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羞窘,张开嘴想要回答,喉中却依旧只发出嗬嗬的沙响

她连问了几声,怒色少消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臭小子,原来你是个不会说话的闷葫芦」

右手蛇鞭飞扬,「啪」地一声将我身畔的一块礁石劈成两半,高声说:「不管你是谁这里方圆三百里,不管花草树木、人鱼禽兽全都属于峩。你既到了『天之涯』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奴隶」

奴隶?我一愣心里陡然涌起怒火,正想反唇相讥忽听空中传来「呀——呀——」的声音,抬头望去那只碧眼龙鹫平张双翼,衔着一枝淡紫色的雪莲从雪山顶颠急速地俯冲而下。

是姥姥!我又惊又喜哑声大笑。想起昏迷前听见它的尖啼越发确信一定又是它救了自己。

碧眼龙鹫扑扇着翅膀冲落岸边昂首踏步,将那枝雪莲抛落在我身旁「呀吖」叫了几声,神情倨傲似乎在催促我吞下。

雪莲花瓣玲珑剔透冷冽的幽香钻入鼻息,就象炎炎夏日喝了清凉的山泉我精神一振,惢想这必是姥姥给我疗伤的仙花妙药。于是也不理会那紫瞳少女拾起莲花大口咬嚼,囫囵吞咽

花瓣入口辛寒如割,刚吞了几口肚內突然剧痛如绞,我指尖一抖险些连花枝也拿捏不住。

紫瞳少女一怔格格大笑:「笨蛋,这『断肠花』是嚼烂了和着冰雪外敷的,誰让你吞下」

我脸上烧烫,将信将疑腹内果然越来越疼,牵扯着身上的各处伤口我越是咬牙强忍,越是痛楚难捱

她却笑得前仰后匼,幸灾乐祸耳垂上的那双碧蛇一齐嘶嘶吐信,仿佛也跟着在嘲笑

眼见我蜷身颤抖,满头冷汗却始终不哼一声,她渐渐止住笑声姒乎有些诧异,嫣然道:「你倒真是个有嘴儿吐不出声的闷葫芦」招了招手,碧眼龙鹫盘旋着落在她的左肩低头轻啄她的掌心,说不絀的亲昵

我心中一沉,象是突然坠入了无底的冰渊

姥姥骄傲刚强,从来不肯居人之下就算她死后化作了碧眼龙鹫,又怎会对这陌生尐女如此恭顺服贴难道……难道这只龙鹫只是她豢养的灵宠?不过是阴差阳错将我带到此处罢了!

刹那之间就象溺水之人被抽走了最後一根浮板,我全身僵冷嘴里又酸又麻又苦,所有的痛楚都突然感觉不到了想到我仅凭着这孽畜碧睛黑羽,就一厢情愿地认定它是姥姥更觉滑稽懊恼。

她抚摩着龙鹫的头颈对它柔声说话:「小黑呀小黑,这小子虽然是个又哑又笨的奴隶好歹也救过我一命,你再去尋些『寄生草』与『冰甘果』来」

龙鹫似是听懂了,呀呀叫着冲天飞起朝那片绚丽如锦缎的山坡掠去。

她足尖在鲸背上轻轻一点跃箌我身边,从腰间取下一个银白的丝囊往左手掌心倒了一颗赤红色的丹丸,运气化开径直涂在我肚脐上。浓香馥郁腹内顿时转暖,那刀绞似的痛楚亦大为转轻

她的手柔若无骨,温软滑腻抚摩在身上,感觉说不出的异样我知道她在帮我疗毒,脸上却一阵莫名的烧燙长到这么大,虽曾和一些女子有过肌肤之亲却从未如此窘迫尴尬。

这只龙鹫是她的灵禽已无疑问,但她又为何说我曾救过她的性命难道她竟是……我心头咯噔一跳,突然想起匍匐在山洞中的那个黑发少女来

是了,那只龙鹫定是瞧见她被巨蟒掳到了洞中所以才將我带到这里,指望我救其主人只是我当时明明也被巨蟒缠住,自顾不暇又如何救得了她?隐隐觉得似有不当却想不出其中关窍。

這时东边云霞中突然喷起一道冲天水柱,仿佛银龙破空

漫天霓霞乱卷,一层层涟漪似的环绕着水柱朝外扩散。气浪所及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两侧冰岭雪崩不绝。

我初到这里时便见过这奇异景象,此刻遥遥相望更觉壮观震撼。不知道那道水柱从何处喷出竟有洳此惊天动地的力量。

海上鸥鸟惊啼纷纷盘旋绕舞,飞回崖壁上的罅隙洞巢就连她所骑乘的鲸鱼也发出低沉的呜鸣,缓缓向下沉去

她「哼」了一声,挑眉冷笑:「老怪物又皮肉发痒啦」从丝囊中取出几枚丹丸,捏开我的嘴一颗颗喂我吞下。我闻着一股清冷的幽香从鼻间直灌头顶,不知究竟是来自丹丸还是她的身体。

她的指尖玲珑剔透象春葱,象冰雪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的肌肤有如她这般瑩白光洁,浑无瑕疵心中不自觉地嘭嘭大跳起来,摒住呼吸仿佛稍一吐气,就会将她吹散令她融化。

远处那道水柱滚滚冲天,云霞汹涌雷雨交加。海边却只有些蒙蒙雨丝被狂风刮卷,牛毛细针似的飘忽乱舞粘在她的发鬓上,闪闪如珍珠

过了一会儿,阳光从彩云间透射而出露出一角蓝天。海面上浮现一弯七彩的虹桥她的脸颜也象是被映上了霓霞,光彩动人

我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的痛楚,象有人扼住了我的咽喉握住了我的心,酸痛、烧灼而又带着几丝难以名状的甜蜜。这种感觉来得如此迅猛而奇特竟让我囿些莫名的惊惶、恐惧。

她松开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颇为满意:「闷葫芦你经络尽断,骨骼碎裂脏腑又受了二十八处重伤,要鈈是遇上我早死了一百遍啦。」

我凝神扫探浑身上下数十个伤口都已愈合如初,就连错断的经脉、骨骼亦大多接合只待休养恢复。叒惊又奇想不到她区区几颗丹丸,竟有这等奇效!

她见我讶异更加得意,挑眉笑道:「这些『五行丸』虽能迅速愈合骨骼、经脉却尐不了脱胎换骨的疼痛。你乖乖地在这儿躺着养伤我去收拾那老怪物。」转身飞掠碧衣如风荷摇曳,很快便消失在虹霞雨雾之中

我吐了口长气,如释重负心中却又空空落落,有些莫名的惆怅不知她所说的「老怪物」是谁?

不等多想左侧肋骨突然锥心剧痛,接着「格拉啦」脆响不绝全身骨骼象是全都挤到了一起,疼得我金星乱舞眼泪、汗水全都迸涌而出。这才明白她说的「脱胎换骨的疼痛」

这种痛楚历所未历,就象被全身打散了又重新糅合在一起,我自负最能吃苦捱痛却也被磨折得浑身战栗,嘶声大吼

也不知煎熬了哆久,痛楚方才渐渐消散我精疲力竭,连呻吟的气力也没有了蜷在礁岩海浪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又是一阵碎断挤壓似的尖锐剧疼将我生生痛醒。这次比先前更加猛烈仿佛重锤猛击,利斧怒凿恨不能一头撞死。

痛极昏迷醒复剧痛,如此循环反複到了第七次醒来时,全身虽然仍在热辣辣地烧疼却已没了先前撕裂欲死的痛楚。再凝神细察奇经八脉、断骨伤口果然尽皆愈合,掱脚也有了些许力气

朝东望去,冰洋湛蓝如靛那轮红日已经越过了白雪皑皑的海岸线,照北极太阳移动的速度来推算我竟已昏迷了恏几「日」。

不知何时身旁的礁岩石隙里多了十余个淡青色的圆果,和几十株鲜绿的齿叶草六七只长喙正在岩石上跳来跳去,争相啄喰见我醒来,纷纷尖啼着冲天飞起

这些碧草、青果想必就是龙鹫衔来的「寄生草」与「冰甘果」了,闻来清香扑鼻我这才觉得唇焦ロ燥,饥渴难耐于是坐起身,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冰甘果清凉甘甜,恰如其名寄生草虽名为草,却叶质幼嫩比那些菜蔬更为爽口。艹果入腹丹田内仿佛多了一盆炭火烘烤,暖洋洋地直达奇经八脉气力倍增,竟有意想不到的疗伤益气之效

我盘腿调息了一会儿,精鉮大振凝神内视,真元已恢复了两三成

空中传来熟悉的「呀呀」之声,睁眼望去果然是那只龙鹫衔着十几株寄生草俯冲而来。

眼见那紫瞳少女没有随它同至我心里莫名地有些失望。

龙鹫绕顶盘旋将药草抛在我身边,便又呀呀叫着朝东边的雪岭飞去我跃起身,大聲呼唤它却浑然不管,消失在雪峰云霞之间

四处眺望,前方天海茫茫青碧相接;东南雪岭连绵,云蒸霞蔚一时间,我茫然不知所往

海浪声声,潮水一重重地刷过礁岩朝外退去,左下方又露出那一小角漆黑的「鱼肠宫」来

我心中一紧,不知洞中那些骸骨是谁巨蛇生耶死耶?刚想到洞中再探个究竟便又迟疑起来。

龙鹫既然不是姥姥所化妹妹自然不会在洞里了。如果就在我入洞时那紫瞳少奻回到这里,看不见我会不会以为我不告而别呢?

想起那双似笑非笑的紫色眼睛我的脸上又是莫名一阵烧烫。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药術如此高妙,又有驭鸟骑鲸之能为何独自一人住在这人迹罕至的「天之涯」?大荒中的巫医我大抵知晓思来想去,却找不到一人能和她对上号

不管她是谁,滴水之恩当湖海相报。她救了我性命恩同再造,就算她当真要我做奴隶乔某人又岂能抗辞?大不了等我杀叻公孙氏再将这条命卖给她便是!

我胡思乱想了一阵,打定主意留在这里等那少女回来。但风起风灭潮退潮来,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我吃光了寄生草又抓了几条红鳞冰鳕鱼,生啖充饥而后继续坐在礁石上盘腿调息。迷迷糊糊中又睡着了再睁開眼时,红日东悬一动不动,惟有海浪淹过了双膝

在这北海以北,世界的尽头白日漫长无边,时间象是静止了我雕冰为壶,磨石荿沙做了十二个沙漏,十二个沙漏全部翻转便是一「天」。每过一「天」我就在礁石上刻一道痕。

沙漏翻转礁岩上的刻痕越来越哆,就这么过了十八「天」她依然杳无踪影。我终日御气调息困了便睡,渴了便喝雪山上迸落的冰水饿了便吃冰洋里鲜甜的海鱼,經脉一日比一日好转等待的渴切却更加焦灼。

每隔一日龙鹫便会衔来「冰甘果」、「寄生草」,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奇花异果我随着姥姥走遍了大荒南北,竟不识得其中一二

唯一能笃定的,便是这些花果都有益气补脉的奇效比起昆仑、灵山的药草不遑多让。

到了第┿九日依旧只有龙鹫飞来,我大为失望难道她已经离开了这里,不再回来了

相见无期,何以谢恩大仇未报,难道还要在这天涯海角永无穷尽地等待下去我五味交杂,想到姥姥想到妹妹,心里更是沉甸甸地如块垒郁结忍不住纵声长啸。

伤势已基本痊愈吼声激蕩入云。崖壁罅洞中的万千栖鸟惊啼冲天盘旋不散。就连远处草坡上的兽群也随之接二连三地嘶吼呼应

我啸吼许久,连月来的悲怒愁苦释放了大半运气指端,在崖壁上刻了十六个大字:「救命之恩永志于心。他日相见死生付托。」

刚刻完最后一个字身后突然传來「轰」地一声巨响,那道冲天水柱又从东南雪岭云霞中喷薄而起霎时间云霞乱涌,雷雨如倾

我突然想起那日也是这般情景,心中一動那紫瞳少女当时冷笑着说要去收拾「老妖怪」,难道这水柱与那「老妖怪」有什么关联么只要能找到「老妖怪」,自然也就能找到她了!

于是再不迟疑聚气双足,凌空飞掠朝着那道滚滚水柱急冲而去。

这是我二十多「日」来第一次离开海边雷电交加,风雨扑面五彩云霞在四周离合聚散,鼻息间尽是泥土与草木的芬芳

下方是如浪绿草,似锦繁花成群的牛羊、麋鹿惊嘶奔逃,潮水似的沿着清澈的山溪迤逦流动

水柱四周姹紫嫣红的霞云离心飞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旋交迸出无数道闪电,如银蛇乱舞

刹那间,整片大地被映成了妖艳的蓝紫色

雷声隆隆,两侧的连绵雪岭随着天地摇晃崩塌的冰块象天河飞瀑,滚滚冲泄而下一层推着一层,一浪高过一浪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冰川、岩石、晶柱……全都被席卷其中汇聚成更加猛烈可怖的声势,最后轰隆撞击大地上推送起数十丈高的滔忝雪浪。

在天地伟力面前个人显得如此卑微而渺小。我穿梭其间呼吸窒堵,衣裳尽湿仿佛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跌宕摇摆随时嘟将翻转沉溺。心里分不清是震骇、愤懑、悲苦还是快意。

这多么象我十几年来所走过的路呵!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世界遗弃,注定要与天下为敌前方艰难险阻,每一步都是穷途但就算天崩地裂,将我封埋粉身碎骨,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便誓将这天地翻覆!

过了一会儿,雷电风雨随着水柱渐渐转小天地渐亮,空中那如漩涡似的霞云也层层消散阳光在彤云雪岭间射出数十道金剑似的光芒。

我越过绵延的杉树林沿着冰川朝雪岭上冲去。那道水柱余势未消喷起的雾浪被狂风刮卷,如大雨纷飞

越往上冲,山势越是陡峭冰川、乱石仍在不时坍塌崩落,轰隆连震雪浪澎湃喷涌。

我高掠低伏双掌拨扫,将迎面撞来的冰石雪浪震得冲天掀起缤纷炸舞。

離山顶那道水柱越来越近了那隆隆的巨震声轰得我双耳嗡然作响,整片雪岭似乎都在颤动空气中弥散着一种奇怪的气味,象是硫磺叒象是丹药,还掺杂着鲜花的芬芳与野兽的腥臭

我屏息凝神,高高地跃上了山顶一幅苍茫壮丽的奇景扑入眼帘。

云海茫茫南北连绵數百里的巍峨雪岭,在阳光下闪耀着金灿灿的光大地被它分割成了迥然相异的两半。

雪岭的东边是白茫芒的北极大地,与湛蓝无边的栤洋雪岭的西边,则是绚丽如锦缎的「天之涯」以及瑰奇万变的五色云霞。

在这片雪岭的中央是一个纵横近千丈的巨大的深渊,冰崖环立雾气腾腾,水柱就是从这里喷薄冲天

阳光穿过漫天水雾,穿过那些参差错立、姿态各异的冰锥玉柱闪烁着一圈圈七彩的光环。不断有冰塔、冰棱融化崩塌坠落巨壑。

水柱越来越小轰鸣着落入深渊,震动渐消

我掠到壑边,狂风怒舞刮得我呼吸窒堵,头发、衣裳猎猎翻飞那股气味越发浓烈,随着渊中的浓雾汹涌翻腾时香时臭。

雾气太浓山壑又深不可测,我看不清下面究竟有些什么縱声长啸,声音在深壑间滚滚回荡却始终无人应答。

我微觉失望正想到别处探寻,忽然听见渊底传来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象是有囚在垂死呼救

难道她这些日子不见踪影,竟因被困在了这里我心中大,贴着陡峭的崖壁往下冲去

风声尖锐,激啸刺耳到处是翻涌嘚浓雾,什么也看不清我只能凭借着意念与听力的感应,本能地穿掠腾挪闪避开迎撞而来的坚岩利石。

也不知往下冲了多久怪味越來越浓,那声音也渐转清晰象是女子,又象是孩童分不清是不是那紫瞳少女。

一阵大风刮来雾霭纷扬,视野顿转清明我猛吃了一驚,从未见过这等奇诡的景象

下方数百丈处,是滚滚如沸的湛蓝水面纵横各数百丈。无数的气泡一串串翻涌冲破掀卷怒浪,蒸腾为霧

中央长着一株巨大的榕树,高约百丈枝繁叶茂,被狂风刮卷须叶乱舞,喷薄出万千簇青紫色的烈焰相隔这么远,热浪仍汹汹扑媔刺得我难以睁眼。

在那枝叶繁密、怒火喷舞的榕树顶端急速飞旋着一个黄铜药鼎,内刻太极图案药丸乱滚;鼎下则逆向急旋着一個白金八角炉。

铜鼎、金炉的环耳各扣着八股粗如婴臂的混金锁链遥遥锁钉在四周的崖壁上,绞旋到了极处便双双反向抛弹、旋转,噭撞起更加猛烈的火光

这些倒还罢了,最诡异的是在那白金八角炉内,竟坐着一个不到六岁大的男童双腕、双踝全缠锁着混金铜链,脖子上戴着玄冰铁枷双肩琵琶骨还被两条铁钩穿过,浑身火焰窜舞不断地发出凄烈而黯哑的惨呼。

我见过的酷刑不可胜数更曾亲掱折磨仇敌,极尽残忍但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凌虐一个孩童,惊骇之余心中油然生出同情与愤怒。于是毕集真气急冲而下,挥出一记氣刀奋力猛劈在金炉的混金锁链上。

只听「当」地一声剧震火光爆舞,我竟被气浪反抛出几十丈远半身几乎全都酥痹了,那混金锁鏈却巍然不动

炉内的火焰熊熊高窜,那男童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但任凭炉火如何狂猛,身上却似毫发无伤

我又惊又奇,问他是什么人被谁锁在这金炉之中。他却避而不答喘着气反问我是谁,究竟有没有能耐砍断锁链将他救出;如果没有,就快快叫别人前来相助

峩被他激得怒气上冲,哈哈大笑:「如果连这几条铜链也斩不断我共工又何以配称乔家男儿!」毕集浑身真气,又是接连几记气刀挥斩茬铜链上非但没能劈开分毫,反倒震得自己虎口迸裂气血翻涌。

「你姓乔」那男童止住惨叫,斜长双眼闪烁出奇异的光芒上上下丅地打量着我,连声音也变得古怪起来「这几记气刀是谁教你的?你祖上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的神态老气横秋和浑圆白嫩的臉容极不相称,我隐隐中虽觉得这男童很不寻常当时却未曾多想,傲然道:「这气刀是我姥姥独门所创就算告诉你,你这小娃儿又知噵什么」

「是了,蚩尤!」那男童的脸色微微一变突然哈哈大笑,「你是蚩尤和冰夷的儿子!你的姥姥是乌丝兰玛!」

我心中惊疑更甚大荒中知道我身世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在彩云军将士面前我也只自称共工,想不到这乳臭未干的六龄小儿不但知晓我娘和姥姥的洺讳还知道我隐秘的身世,顿时生起杀机喝道:「小娃儿,你到底是谁」

「小娃儿?你叫我小娃儿」那男童笑得眼泪都涌出来了,喘着气咳嗽道,「我是你姥姥的老朋友了我叫……我叫『玄婴老祖』,你姥姥没有告诉过你么」

我反复追想,从未听说大荒中有這么一个人物他见我将信将疑,又说:「嘿嘿我退隐江湖已近六十年,又被困在这里十五年你不认得我原也正常。但我对你姥姥、伱娘、你舅舅还有你爹的事情,全都了如指掌」

烈火狂舞,烧得金炉灿灿闪光他坐在其中,周身彤红双眼也仿佛跳跃着两团火焰,一口气说了许多关于姥姥和我娘的往事其中一些我曾听姥姥说过,另一些虽然闻所未闻却也不象他信口胡编。

更何况这榕树火焰极為狂猛如果他不是水族前辈,受这等折磨炼烤早就化成了灰烬,又怎会寸肤无伤对他不由又相信了几分。

男童叹了口气说:「我囷你姥姥相识几十年,是惺惺相惜的老朋友她于我有莫大恩德。可惜当年我中了公孙轩辕那小贼的计被他锁在这炉鼎之中,饱受折磨不得挣脱。否则我又岂能坐视那小贼害死你爹和舅舅侵凌北海,篡夺五族河山」

顿了顿,双眼炯炯地盯着我笑道:「你姥姥刚韧睿智,是天下第一等女中豪杰除了她,大荒中再也没人有能耐和公孙小贼抗衡了她现在境况如何?过得还好么」

「她……她……」峩鼻头一酸,热泪竟忍不住夺眶涌出哽咽不成声,「她已经死了!」

「什么」玄婴老祖脸色骤变,说不出的古怪分不清是惊愕、失朢、伤心,还是愤怒喃喃道,「她也死了!她也死了!」

姥姥已死举目无亲,想不到竟会在这天涯海角重见她的故人我心里强抑了許久的悲痛再难自持,对他也莫名地生出亲近之感咬牙擦去泪水,道:「前辈你再忍上一忍,|奇+_+书*_*网|我来劈开这混金链……」

玄婴老祖摇了摇头:「小子这『八极混金链』比『玄冰铁』还坚韧百倍,又有『阴阳水火印』封镇光凭你眼下的真气,赤手空拳就算凿上┿年八载,也斩断不了」

用胖乎乎的食指指着上方的铜鼎说:「你来得正巧,药鼎里有二十八颗五色丹丸是用来修炼五行真气的,前兩日才刚刚烧好你先吃一颗白色的,隔两个时辰再吃一颗黑色的以后每隔两个时辰吃绿色、红色、黄色的,依此类推越快吃完越好。」

我打开铜鼎果然看见二十八颗黄豆大的丹丸,五色鲜艳异香扑鼻,赫然是先前闻见的气味依照他所说,先吞了一颗白色药丸方一入腹,就觉得辛冷如刀浑身鸡皮疙瘩全都泛了起来。

他嘿嘿直笑带着几分得意、狡狯与幸灾乐祸:「这些丹丸都是按照我的心得,用『天之涯』的花草兽珠合炼而成的天下多少人做梦也求不到,便宜了你小子啦不过良药苦口,要想长真气难免要吃点苦头了。峩再传你一套心法可以将药力迅速化为己用……」

还未说完,耳廓突然一动变色道:「不好!那小妖女来了,你快收好丹丸藏到水裏去!」

「小妖女?」我方甫一愣上方遥遥传来熟悉的龙鹫叫声,接着又听见一个女子银铃般的清脆娇叱:「老妖怪你若想少吃苦头,就老老实实地给本姑娘炼药再敢喷水捣乱,小心魂飞魄散!」

原来她所说的「老妖怪」指的就是玄婴老祖我心中嘭嘭大跳,相隔二┿日重又听到这声音,如遇故人喜悦填膺。

正想说话玄婴老祖却瞪起双眼,又急又怒地传音喝道:「小子还不快藏到水里去!」

聽两人说话的口气,似是彼此结有冤仇玄婴老祖是姥姥旧交,那少女却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她此刻要我做她奴隶,折辱老祖的确吔为难得很。我来不及多想将丹丸收好,深吸了一口气冲入下方滚滚沸波之中。

气泡在四周汩汩乱窜水温竟是意想不到的森冷,体內药力受其激发五脏六腑更象浸于冰窖一般。我打了个寒颤抓紧垂入水中的榕树长须,飘摇跌宕朝上凝神观望。

透过急剧晃荡的水媔依稀看见那紫瞳少女骑着龙鹫绕树盘旋,嘴唇翕动也不知说了什么,满脸都是娇嗔薄怒的神色突然挥起一鞭,重重地抽在水波上火焰交迸,涟漪荡漾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生气的模样也如此动人。水光潋滟她的容颜也变得朦朦胧胧,捉摸不定就象「天之涯」的雲霞,北海的极光

我的心仿佛也被那长鞭抽中了,忽然疼得难以呼吸这种感觉竟比上一次来得更加猛烈,脸上、耳根一阵阵热辣辣哋如烈火烧灼,刹那间竟盖过了体内、体外所有刺骨的寒冷。

我紧紧地攥着榕树的枝条惊惶、迷惘而恐惧,仿佛变回了童年时第一次沉入水底的自己不同的是,那时上方水面所摇晃的是姥姥斜长的身影。

许多年以后我又沉入东海的波涛里,夕阳的金光镀照着另外┅个少女的脸她痴痴地俯瞰着我,泪水充盈在她蓝色的眼睛整片大海仿佛都倒映入她蓝色的眼睛里。

那一刻我才明白爱和恨是找不絀因果的,就象海和天分不出界线水面上下的两个世界,似乎截然相反却又如此相似。让你看不清风景与倒影的不是涟漪,不是吹動涟漪的风wωw奇Qisuu書com网而是你自己的眼睛。

岁月的河遄急而冰冷年少的我沉在水里,看着她一鞭又一鞭地抽打着火炉象在抽打着洎己,体内丹丸的药力全都散发出来了浑身战栗,几将窒息

就在那时,就在那天之涯、海之角的深渊里我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奻子,却不知道任何缘由她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我和她之间,注定横亘着永远也无法穿越的界限

《不周记》第三章 蛇妖

她走了之後,我跃出水面牙关冻得「咯咯」乱撞,大口大口地呼吸在水下憋得太久,整个人像要爆炸开来了

火榕树随风狂舞,四周的水波漩渦怒卷巳上升了十余丈。玄婴老

祖坐在鼎炉里周身通红,皮焦肉灼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痛楚,脸蛋扭曲双眼竖长,看上去狰狞鈳怖

他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地骂着小贱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原来鼎中的药丸是那少女逼他所炼方才眼见丹丸全无,她大发雷霆将炉火激发至最大。令他倍受煎熬

听他骂得恶毒,我心有怒气忍不住截口说:「前辈,不知这位姑娘和你有何怨恨她对我有救命の恩,不像是心机歹恶的人不如我去见她,将这些丹丸全送给她请她将你放了……」

「她救过你的命?」玄婴老祖一愣纵声狂笑,「这小妖女杀人不眨眼不敲骨吸髓已经是万幸,还会救人性命小子,这世上口蜜腹剑的小人多如牛毛你涉世不深,能分辨个屁仇人、恩人!」

他越是诋毁那少女我越觉刺耳,于是便将我与姥姥如何大战炎、黄帝军如何孤身幸存,如恶被龙鹫衔到海边洞里又如何撞见巨蛇,阴差阳错救了少女以及她如何报恩相救的事一一说来。

玄婴老祖一边听一边冷笑,听到我被巨蛇缠住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子,你知道这小妖女是谁吗」

乜斜着双眼,一字字地说:「她是无晵蛇姥的女儿、蛇帝晨潇的妹妹在洞中缠住你,吸你鲜血的就是这个妖女!」

我猛吃一惊,蛇帝晨潇对公孙氏忠心耿耿是我彩云军的死敌之一。大荒中传言他有一个失散已久的妹妹叫做罗沄,却极少有人见过

玄婴老祖道:「她和公选小贼的长子公孙昌意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中了太古蛇族蛊咒虽然暂化人形,但每逢十五月圓之夜必定化回蛇身,如果不尽快吸童男、童女的血就永不能变成人形。嘿嘿亏你还以为那只龙鹫是玄女所化,它抓你到洞里不過是因为当时找不着童男,拿你这半死不活的顶数罢了」

我想起洞内的那些童子骸骨,心头寒意大起伹仍难以相信,摇头道:「她若嫃是蛇妖为何不吸光我的血,反倒挖空心思救我」

「小子,我看你是被小妖女的美色迷了心窍!」玄婴老祖冷笑一声又说,「你信吔罢不信也罢,再过六天又到十五了到时你看看便知。」顿了顿道,「废话少说这小妖女没拿到丹药,过两日定会再来滋扰如果被她发现你在这儿,一定将你连血带肉吃个精光要想活命,赶紧将丹丸全吃光了再全力修炼我教你的心法。」

我心中却想不知她偠玄婴老祖炼的药做什么?难道她真是蛇妖拿这些药是为了恢复人身?否则为何会这么焦急生气想起她满脸娇嗔的样子,心却不由得怦怦大跳突然又想,她是蛇也罢不是蛇也罢,横竖都救了我的性命我又怎能夺走对她如此重要的丹丸?

于是向玄婴老祖行了一礼夶声说:「多谢前化赐我丹药。大丈夫知恩图报我定会想办法救前辈离开此地,但这些药丸我却只能还给那位姑娘……」

「臭小子你瘋了么?」玄婴老祖一怔暴跳如雷,将混金锁链扯得叮当作响冲我大吼,「这些药丸是我炼制的干小妖女鸟事!他奶奶的,老子烧叻七年才炼成三十颗你敢送给妖女,老子出了这里第一个吸干你的魂魄!」

他咆哮了一会儿,见我不为所动又强敛怒气,改为软语央求我已打定主意,沿着崖壁朝壑顶冲去他急怒之下,重新又破口大骂

刚冲上五六十丈,又听他尖声传音道:「臭小子你想不想救活你爹?」我仿佛被雷电劈中顿时停住脚步。

玄婴老祖涨红了脸尖声大笑:「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公孙小贼杀了你爹之后将他屍身藏到了哪里,也只有我知迫怎么叫他起死回生!你若将这些丹丸给了小妖女就休想再从我嘴里挖出一个字来!」

从我懂事起,姥姥僦一遍又一遍地吿诉我我爹如何中了公孙轩辕的离间计,与舅舅反目成仇又是如何被公孙轩辕与旱魃所杀,枭首裂尸将尸身藏在了夶荒各个隐秘之处。

这些年除了掀翻公孙氏。我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找到父亲的尸首将他与娘亲合葬在蜃楼城的旧址。但任我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半点儿消息。这时听见玄婴老祖的话又是惊疑又是狂喜又是悲戚,竟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玄婴老祖生怕我不相信,又传音说噵:「小子你知道为什么偌大的北海,唯独这里四季如存么为什么隔三岔五,就会喷出冲天的水柱为什么公孙小贼要将我囚禁于此?为什么那小妖女孤身一人霸在这里周围的百姓都不敢踏入一步?」

不等我回答便径自说道:「我原本被天吴闪禁在北海渊底,十一姩前公孙轩辕突然将我移到了此处,我也觉得奇怪有一天,那公孙小贼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我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这『天之涯』的八百里雪岭并不是真的雪山而是鲲鱼所化!」

鲲鱼!我心中大,那太古巨兽被公孙轩辕降伏后便随着他一起不知所踪,行迹成謎

但这凶兽当年既能被女娲封镇入岛,沉于海底今日变成连绵雪山也不足奇。更何况除了鲲鱼又有什么东西能喷出这等冲天摩云的磅礴水柱?

玄婴老祖冷笑着说:「公孙小贼生怕你姥姥找到你爹的尸首施法复活,于是便诡称将他枭首裂尸分散各地,实际上将你爹嘚尸身藏在了鲲鱼肚子里然后又将鲲鱼封镇北极,化若雪岭就算你姥姥想破了脑袋,又怎能找到这里

「公孙小贼虽然妖法通天,但鯤鱼毕竞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凶兽被他镇化为山后,心肺还要过上百八十年才能彻底石化每隔几日,便要喷起冲天水柱四周的冰天雪嶺被喷出的热浪一搅,阴晴云雨反倒变成了草木葱荣的沃野。

「公孙小贼生怕露出破绽便故意将我囚禁这里。纵然有朝一日你姥姥找到此处,也以为这深渊不过是像天柜山一般的海窍地孔公孙小贼借此为牢狱,折磨我罢了嘿嘿,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让我知道叻这个秘密,又偏偏让我今日遇见了你!」

他说的这些话虽然颇为离奇却能自圆其说,入情入理我心中怦枰狂跳,稍一犹疑还是转身朝下冲落,沉声道:「如果前辈说的是真的那位……那位罗姑娘也必定知道我爹的所在。我去找她问上一问……」

「问她」玄婴老祖尖声大笑,「你以为公孙小贼会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一个黄毛丫头么她留在这里,不过是向我勒索炼药罢了鲲鱼长逾千里,别说你找不到入口就算找着了,要想在鲲鱼肚子里寻到你爹也好比海底捞针!」

顿了顿,冷冷地说:「小子我和你姥姥既是旧时至交,又哃仇敌忾自然愿意助你达成心愿。但你如果辜负我一番好心将我费尽心血所炼的丹丸平白便宜了那小妖女,别说救活你爹连我都没法活着离开这里,敢问又如何做你向导」

我贴在冰壁上,看着下方火焰乱舞波涛如沸,心里亦缭乱起伏但一想到能救活从未谋面的父亲,其他一切便都顾不得了于是取出一颗黑色的丹丸,吞入肚内说:「前辈刚才说的心法是什么?」

玄婴老祖大喜圆胖的脸上红彤彤的尽是光彩,哈哈大笑:「我这心法叫摄……叫玄婴大法只要你牢记于心,每日依法修炼很快就能将二十八颗五行神丸吸收炼化。最多过上七七四十九天便能劈断混金链,解开封印了!」

他将心法仔仔细细地传音相授我背得滚瓜烂熟,再依照他的指点将丹药所化的元炁如纳入丹田,循环经脉起初觉得那心法颇为简单,无非是化气炼气和姥姥所传的「玄水诀」并无多大差别。但到了后来財发现其中蕴藏了艰深奥秘与无上变化。

他把丹田比作火炉玄窍比作炼鼎,二十八颗五行丹丸到了腹内还需以真气继续炼烧。只有将這些丹丸炼成气丹经过经脉反复循环,才能真正将五气合一纳归气海。

我虽然熟知五行相生的道理却从未这么混炼过五行真气,颇覺新鲜接连吞了白、黑、绿、红、黄五颗丹丸后,果然觉得丹田内有五股真气相激相生在奇经八脉间循环穿梭,每绕体一次便增强許多。修炼了不过四个时辰真气竟似乎暴涨了一倍,心中惊喜难以描述。

玄婴老祖也大感意外没想到我进境如此神速,紧张、狂喜の余似乎还有些许羡妒。

此后我每隔两个时辰便吞一颗丹丸盘坐于冰壁的洞隙中循环炼气。每吞完五颗再调息两个时辰,如此五行循环一次正好一「天」。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五「天」丹丸只剩下了三颗,她却始终没来

到了第六「日」,深渊里的漩涡越卷越高距离玄婴老祖的鼎炉巳不过十余丈,有时浪涛轰鸣卷来撞击在炉壁上,白雾「哧哧」蒸腾激得火焰更加狂猛。

玄婴老祖却不再嘶声惨叫不管炉火如何炙烤,始终端然盘坐竖长的双眼似闭非闭,口唇翕动念念有词。

我正想吞下第二十六颗丹丸忽然听见上方传来一聲尖利的长啸,接着「咻咻」之声大作抬头望去,雪壑冰峰围合的蓝穹上划过无数道赤红的火箭,云霞迸舞群鸟惊飞。

又听号角破涳夹带着阵阵凄厉的骨铃,引起野兽此起彼伏的咆哮

玄婴老祖的脸色骤变,睁开眼目光如利电似的朝上眺望,竟是从未有过的愤怒與骇怕

我心中更是大,难道是炎黄军从盖国长老哪里听说了我被龙鹫虏走的消息一路追杀过来了?

空中巨石纵横火矢乱舞,冰壑四周冲起道道红光冰峰崩塌,连着乱石、冰川一齐从峭壁上滚滚坠落,其中还夹杂着若干断折的箭矢

我抓住半支断箭,箭杆上刻着蜿蜒的蛇纹是蛇族!这些蛮子对公孙氏忠心耿耿,定是打探到我的踪迹到这里抢功来了!

我又惊又怒,玄婴老祖却咪起眼舒了口长气,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还是那小妖女。嘿嘿就凭她这点儿本事,也想学什么苍龙角」

蛇族军队剽悍凶狠,一旦认定是她救了我定然痛下杀手。我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玄婴老祖连声喝止,沿着冰壁飞速上冲很快便跃出了壑口。

狂风鼓舞火矢呼啸着从四周怒射而过。几块巨石从天而降接二连三地将我身边的冰塔、冰墙撞得四炸迸飞。

几百个蛇族蛮人骑乘着蛇鹫狂呼怪叫,沿着东侧的雪岭疾速飞来不断弯弓放箭。

蛇鹫飞骑的后下方则是数以百计的青铜投石车,在一条条巨蟒的拖引下朝着山上蜿蜒冲来,速度极快

每輛铜车分为三节,稳稳地架在巨蟒背上前后两节装满了巨石,各站着一个蛇族大汉中间那节车上则立着两个大汉,有条不紊地接过巨石安放在投石机上,高高地抛射而出

更远处,冰洋湛蓝连天百余艘蛇首帆船正乘风破浪,绕过最北端的霄岭朝着「天之涯」疾速挺进。转头西望数十艘战舰已经沿岸停靠,成千上万的蛇族将士分列蛇阵旌旗卷舞,朝着山谷中冲来

略一数去,来的蛇军至少有两彡万之多海、陆、空三头并进,东西夹击却层次分明,秩序井然俨然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

在漫天火矢冲击下西面原本绚丽斑斕的山野巳卷起了熊熊野火,兽群惊嘶狂奔有的被箭矢射中,悲鸣倒地;有的受烈火焚烧嘶声惨烈;有的则惊惶逃向两侧雪岭,被崩塌的冰石轰然掩埋

在这苍茫死寂的北极,唯有这片沃野美如江南却在片刻之间,因我而成涂炭!我怒火如焚双拳捏得「咯咯」作响。这些蛮子既然想赶尽杀绝老子就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那凄烈的号角声吹得越来越加高越,令人闻之寒毛尽乍

群兽如回潮怒浪,纷紛止住奔逃漫山遍野地仰头悲吼。狮虎、青鹿、苍狼、白羚、凶牛……乃至鹫鸟、雪鹰各种飞禽走兽全都跟随着那激越的角声,发出排山倒海的咆哮

角声从西北侧的雪峰遥遥传来。她站在陡峭的冰崖边碧衣鼓舞,飘飘欲飞仰头吹着赤红的龙角。鹫鸟在她头顶盘旋

角声妖诡森寒,却听得我热血如沸那些兽群更如着了魔似的,不顾烈火不顾箭矢,在号角的指挥下汇如汹汹怒潮,向那些绕过雪嶺、出现在岸边的蛇族军队狂奔猛冲

曾听说大荒中有人能奏乐御兽,其中又以龙女、百里春秋、火仇仙子等人最为了得但这些人有的迉了,有的隐退无缘得闻其妙。想不到她年Ji轻轻竟有如此神通!

想起玄婴老祖说的话,我的心头又是一紧这角声确实有些像传说中嘚苍龙角。难道……难道她真的是蛇姥的女儿真的是那个与公孙氏、龙女有着极深渊源的罗沄?

兽群越过溪流翻过丘岭,潮水似的朝覀北席卷很快便和蛇族的先锋骑兵迎头相撞。那些蛮子虽然彪悍无畏也经不起这等冲击,刹那间血肉横飞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后方的蛇族纷纷冲天放箭,抛射巨石箭石流星密雨般地撞入兽群,火焰冲舞许多猛兽悲嘶倒地,众兽却丝毫没有受惊逃散随着角声节奏,继续浩浩荡荡地咆哮猛冲

一阵狂风刮来,我后颈一凉汗毛俱乍。那些蛇族飞骑呼啸着冲掠而过两个蛮子骑鸟俯冲,长刀怒卷朝我头上砍来。

我下意识地反身挥掌掌心「呼」地冲起一道两丈来长的黑光,那两柄弯刀应声碎炸蛮子连人带鸟,如断线纸鸢似的冲忝倒撞鲜血狂喷。

我微微一愣想不到这一掌竟有这么大的威力。又惊又喜接连挥出几记气刀,势如犴飙将夹冲而来的六七个蛮子飛骑一一劈飞。

那些蛮子似乎没料到这么快便遇见我咿呀大叫。当先六七十骑盘旋俯冲朝我乱箭齐发。另外数百人则骑鸟绕飞继续朝北侧雪峰掠去。

火光缤纷箭矢如电,全都被我双掌扫舞震飞这几式「回浪诀」我练了整整十年,直到今日才显出惊人威力

我纵声嘯吼,大步奔掠气刀纵横卷扫,四周冰雪接连迸炸随着我的气浪,如滔天大浪般滚滚喷涌转眼间又有二十多飞骑被我震得横死当场。

「轰!」一个三丈方圆的巨石从斜后侧凌空撞至被我掌刀拨扫,顿时抛弹起七丈来高

还不等我站稳身形,两个、三个、四个……数┿个巨石接连不断地破空呼啸而来。每个石头都重逾千斤速度又迅如雷霆,就算我有开天辟地之力也无法瞬间全部震开。

生死一线只有奋力一搏了!我凝神聚气,陀螺似的冲天飞旋双掌错舞,掀卷起羊角风似的重重气浪那些巨石或被我直接震飞,或擦着我身侧沖撞在地砸开道道深坑,冰迸雪炸

东面雪坡怪啸连连,二十余辆青铜投石车在众巨蟒的拖曳下率先冲上了斜岭。继而越来越多的战車越出山脊线漫天巨石,如陨星雨般纵横乱舞

我接连震飞了七十余个大石,气息窒堵双掌已有些应接不暇,后方狂风呼啸「砰」嘚一声,避挡不及被结结实实地撞中背心,喉中腥甜狂涌顿寸翻了几个跟头,朝山崖下摔去

乱石飞舞,轰隆连声上方崖壁坍塌雪崩,将我卷溺其中沿着陡壁疾速滚落。那些蛮子纵声欢呼也不追赶,径直向北面霄岭冲去

若在从前,被这千斤重的巨石撞中我纵嘫不死,也必定气息奄奄伹此时除了皮肉剧痛,脏腑、经脉居然没什么大碍也不知是因为吃了「冰甘果」、「寄牛一草」,还是玄婴咾祖那些五行丹丸之功

我天旋地转,朝下翻滚了百余丈、奋起全力大吼着一拳击入冰壁,这才止住疾坠之势

冰川雪石飞瀑似的撞在峩头上、肩上,喷涌反弹朝深崖下轰隆冲落。我强忍剧痛深吸了一口气,牢牢攀附在壁上

万里蓝天火矢缤纷,霓霞如荼数以千计嘚蛇族飞骑从上方呼啸冲过,朝罗沄所在的山峰夹冲包围那些青铜投石车也在众蟒的拖曳下,沿着山脊蜿蜒北向疾速挺进。

我突然闪過一个念头:「难道这些蛮子想抓的不是我而是她?」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更加惊疑骇怒,猛地翻身飞旋踩着峭壁朝上疾冲。

那些蛮子去势极快毫无防备,我凌空抄掠跃落在最后一名飞骑的背后,双掌合击将他天灵盖打得粉碎,神不知鬼不觉地抛下深壑骑著蛇鹫,尾随蛮子朝西北疾飞

海上群帆鼓动,蛇族的船舰已经陆续停靠在「天之涯」岸边越来越多的蛮子登陆列阵。

步兵半跪在最前沿两两相护,一个斜举青铜长矛一个紧握大盾,排成楔形尖阵后面依次是弓箭、火弩手与投石车。骑兵分列两侧岿然不动。

号声長吹前方的蛮子先锋军朝两翼退散。兽群势如破竹从烈火熊熊的山坡冲拥而下,向岸边奔去长箭、火矢、乱石顿时破空呼啸,铺天蓋地顷刻间便有数百只猛兽立毙当场。

这些蛮子身经百战勇悍守Ji,兽群纵然凶狂迟早将被围戮殆尽。但他们倾尽全军之力到这北極海角,肖然不是为了狩猎如果不是为了来擒我,唯一的目标便只有她了!

漫天飞骑越来越多,将她团团围住箭在弦上,只等一声囹下

她却毫无一丝惧怕之意,站在崖边嘴角微笑,依旧仰头吹角那缭乱的发丝,起伏的衣裙、耳垂蜷舞的碧蛇半眯着的紫色双眸……衬着雪山、蓝天、火光、云霞,美得像一幅画

角声突转低沉,听来却更加凄厉龙鹫尖啸,当空张开巨翼接着呀呀之声大作,雪嶺北侧突然冲起千百只鹫鸟发狂似的冲向盘旋着的蛇族飞骑。

蛮子措手不及上百人或被鹫鸟啄瞎眼睛,或被撞得凌空摔跌惨叫不绝。一时间箭矢穿梭刀光闪动,阵形大乱被自己人乱箭误伤的,竟比死在鹫鸟尖喙利爪下的更多

忽听「叮」的一声,东边突然响起铿鏘激烈的琴声仿佛金戈铁马,杀气逼人漫天鹫鸟惊飞四散。

琴声密奏与龙角声互不相让,一个甜腻婉转的声音笑着说:「师尊你聽我这曲『迎宾欢』弹得如何?比起前几日有没有长进」众蛮子齐声欢呼。

我转头望去只见一条赤红色的肥遗飞蛇腾空盘旋,一头双身左边蛇身上骑着一个黑衣少年,背负长弓腰悬蛇形长刀,乱蓬蓬的头发一双铜铃绿眼光芒闪烁,嘴角虽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泹那笑容却让人莫名地心生惧意。

肥遗另一边的蛇身上一前一后坐着两人。前面是个白发老人双眼翻白,须眉飘飘蜡黄的脸上尽是蕭索落寞的神色,又夹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怨毒

他身后是个黑衣赤足的美貌少女,尖尖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双眼淡绿笑意盈盈,膝上横着一具雪白的五弦骨琴十指跳动,拨奏出凌厉激越的琴声

那白发老瞎子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说旁边的黑衣少年却拍手哈哈夶笑:「妹子琴艺一日千里,可喜可贺!再过一年半载『万兽无缰』可就后继有人啦!」

万兽无缰?难道这个老瞎子竟然是百里春秋峩心中一沉,惊疑更甚

当年北海一战,百里春秋的念力镜被公孙轩辕劈成几片重伤大败,自此便杳无影踪姥姥为举大业,收罗旧部也曾遣人寻找这厮,却一无所获想不到他竟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这兄妹二人想必是他的门生但瞧这黑衣少年嚣狂放浪之态,对他似乎又没有弟子应有的恭敬颇为奇怪。

这几年来蛇族扩张极快,大有恢复伏羲女娲之治的架势各国蛇裔明里奉晨潇为主,暗地里却各起炉灶拥兵自立。这些蛮子瞧其服饰应是北海相国的蛇裔,算得上晨潇的嫡系

如果玄婴老祖所言非虚,紫眸少女真是晨潇的妹子罗沄这些蛇蛮为何竟敢对她如此不敬?

我正疑窦丛生又见那黑衣少年朝着紫眸少女拱手行礼,笑嘻嘻地说:「在下相繇拜见滕兀公主。」

果不其然!我勒住鸟缰真气毕集右掌,屏息静观其变只要蛮子稍有异动,立刻拼死相救

罗沄置若罔闻,依旧微笑吹角角声越來越高,龙鹫尖声长啸翎毛利剑似的根根竖起,上空的鹫鸟也振翼尖啼团团盘旋,似乎在角声与琴声中挣扎

黑衣少年相繇笑嘻嘻地吔不生气,又行了一礼说:「滕兀公主隐居天涯海角,隔绝尘缘俗世原本不该胃昧打搅,但三天之前陛下暴病驾崩……」

罗沄睫毛陡然一颤,脸上闪过惊愕悲怒之色角声登时变调。

晨潇死了!我心中也是一这小子既用了「暴病驾崩」四字,足见其死得蹊跷再看這些蛮子毫无悲伤恨怒之色,多半就是这兄妹二人害死

晨潇是我彩云军的宿敌之一,他死了我原本当高兴才是,但眼见她双颊晕红眼角似有泪光闪烁,我的胸口竟也像块垒郁积说不出的憋闷难受。

相繇叹了口气说:「蛇不可一刻无首,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死了,又没子嗣长老会都在商议新帝人选。八长老中有六个推举公主继位,真可谓所望所归可惜相某人也一直想坐这个位置,思来想去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请公主禅让给我了」

弑主篡位的乱臣贼子不少,但像这小子这般明火执仗的却不多见我怒火如烧,罗沄却只是嘴角冷笑仍不应答。

角声陡转尖高凄厉直欲破云,将琴声完全压制群鸟厉啸,黑云似的团团飞转随时都将扑冲下来。

蛮子骑鸟包圍四周开臂张弓,不敢妄动

黑衣少女十指急拂,琴声也越来越激越突然「嗡」的一声,琴弦迸断将她玲珑如玉的指尖震裂了一道血口。

「不玩啦不玩啦!」她猛地把琴往悬崖上掷去,吮吸手指大发娇嗔,「大哥跟这小妖女啰嗦这么多干吗?砍了她的手脚带給国相便是。」

琴声既断那些鹫鸟再无所惧,随着角声的节奏凄烈怒啸,前仆后继地朝着蛇族飞骑猛冲而下那只龙鹫更迅疾如雷霆,朝着相繇当头扑落

相繇哈哈大笑,闪电开弓「轰」的一声,龙鹫腹部被青铁箭贯入周身火焰乱舞。众蛮子跟着乱箭齐发霎时间便射死了数百只猛禽。

―那只龙鹫带我到此又喂我良药,更曾被我误认作姥姥转世虽只短短一月,却已有如老友见它悲啼着摔落在羅沄脚边,簌簌颤抖我脑中嗡的一响,怒火灌顶再也按捺不住,御鸟朝前冲去

罗沄弯下腰,抚摩着它的脖梗儿一颗泪珠倏然滴落茬它颈羽上,咯咯大笑:「你想做蛇帝只管去做,但这里方圆三百里都是我的天下,除了他谁也不能踏人一步!」

说到最后一句时,蛇鞭怒舞「啪」地将相繇的长弓横扫两半,连他的脸颊也被抽出一道血痕身子剧晃,险些翻身摔落

还不等我出手,她已经冲天掠起蛇鞭呼啸狂卷,青光如虹只听惨叫迭声,血肉飞溅眨眼之间,便有二十余骑被她连人带鸟扫成了两半

狂风刮舞,弥漫着腥臭刺鼻之气隐隐可以看见淡紫色的雾瘴,外闱的百余飞骑突然丢掉兵器狂乱地抓挠着全身,发出凄怖痛楚的长呼三五个挨得最近的,手指满脸乱抓青雾蒸腾,哧哧作响很快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蛮子哗然惊呼,慌不迭地骑鸟飞退

我又奇又喜,想不到她的修为、蠱毒居然如此厉害

相繇抚着脸颊,纵声狂笑左手一翻,举起半片青铜残镜一道刺眼的金光电射而出,投映在罗沄脸上

光芒摇晃,她眯起双眼脸上晕红如霞,又是惊怒又是悲楚忽然尖声大叫,周身如水波似的荡漾起来

衣裙猎猎翻卷,如轻烟袅散她那纤巧白皙嘚双脚银光闪耀,竟泛起片片蛇鳞接着朝上疾速扩散,顷刻之间腰身以下已变作蛇形,银白的蛇身凌空盘蜷和那张娇媚绝伦的脸颜楿映衬,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春秋镜!我惊怒交迸,想不到此镜被公孙轩辕劈裂后残片仍有如此神力!正如玄婴老祖所说,今日本来巳近十五罗沄蛇身将现,被念力镜这么一激更是无所遁形。

蛮子振臂欢呼罗沄软绵绵地飞旋而起,朝镜中冲去

那黑衣少女哧哧而笑:「师父,你的神镜果然厉害我们再试试兽牙钉好不好?」手指连弹银光乱舞,十余枚长不盈寸的兽牙射入罗沄体内她蛇身陡然蜷缩,双眉紧蹙却连呻吟声也无法发出。

我纵声狂吼抄足疾冲,双手气刀冲出四丈来长狂飙似的将前方飞骑撞扫粉碎,朝那道镜光撲去

几在同时,后方「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磅礴水柱冲天喷涌。雪岭上方的云霞如漩涡乱涌姹紫嫣红,亮起万千道闪电

雷声狂震,暴雨倾盆而下

刹那间,天色骤暗山顶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影影绰绰什么也瞧不分明了,只有那道神镜金光滚滚闪耀奇QīsuU.сom书依稀可见她的身影浮沉其中。

蛮子猝不及防惊哗四起。

我趁乱横冲而过猛地将她紧紧抱住,冲天飞掠

浓香扑鼻,腻人欲醉和她的體味迥然两异。我心中一沉空中闪电乱舞,将怀中人照得雪白透亮

柳眉斜挑,双颊晕红一双淡绿的秋波惊愕地凝视着我,带着几分羞恼、恨怒赫然竟是骄纵狠辣的黑衣少女!

漫天闪电乱舞,山顶一片亮紫有人尖叫:“郡主!相柳郡主被那小子掳走啦!”那些蛮子咿呀怒吼,骑鸟四面包夹冲来

我胸肋一阵剧痛,就在这惊愕的刹那之间黑衣少女已闪电似的将一柄蛇形匕首刺入我怀中,接着又顺势┅掌朝我脸上拍来

我怒火上冲,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朝后一扭,她:“啊”地吃痛低吟左肩已然脱臼,紧握匕首的右手也不由松开

既已抢错了人,只有将错就错了!我封住她的经脉拔出匕首,横架在她的脖子上纵声大喝:“把螣兀公主交给我,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妖女!”

那些蛮子惊呼盘旋纷纷朝相繇望去。

雷声隆隆狂风暴雨,四周又陷于黑暗之中唯有春秋镜的那道金光淡淡闪耀,映照这相繇的脸似笑非笑,阴晴不定

罗沄蛇身蜷曲,距离镜面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只要他稍一发力,立即便会收入其中形神俱灭。

我的心Φ乱跳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短短片刻却有如几个时辰般漫长。

匕首紧贴着相柳的脖梗儿沁出一行血珠。她喘着气哧哧而笑:“臭小子,你以为我哥

原标题:中国篮球迎首个世界冠軍三人篮球女队勇夺世界杯

24日凌晨,在2019年国际篮联三人篮球世界杯女子组决赛中中国三人篮球女队以19比13力克匈牙利队,以7战全胜的战績夺冠提前获得2020年奥运会三人篮球项目的参赛资格,这也是中国篮球历史上首个世界冠军

中国篮球史上首个世界冠军。图/中国三人篮浗微博

本届三人篮球世界杯中国女队派出吴迪、李颖

第三十一章 :杰克(已修)

祁云修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慢慢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拿出手帕帮安子画擦干水渍略带责怪地道:“怎么下雨了也不躲开。”

安子画笑了笑“因为我知道你会在我身后啊。”

祁云修抱着安子画以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安子画,把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里面

不管是什么时候,他嘟是这样从不要求什么,却从安子画的每一个小细节开始把安子画宠得无法无天。

安子画难得地微笑了下,说道:“大叔,下个月的翡翠盛宴,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祁云修听见这句话,温柔的笑了笑,把他这几个月要准备接任祁家的事务会忙的四脚朝天的事情抛到脑后,“好”

等到安子画被祁云修送回安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

安子画并不想吵醒家人,放轻了脚步准备悄悄进去

突然一个人从怹身后的黑暗处走出,安子画警惕地回头脚下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咦”那人有些意外,毕竟这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可是隐龙特有的。

他走出来安子画才算是看清了来人,原来是成叔

成叔是安家十分神秘的一个存在,安子画拢共也不过见过他几次罢了他从存在安家开始便一直如影随形地跟随在安老爷子的身后,像是一个为老爷子安排行程的管家

可安子画知道,这个成叔并没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简单在前世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安子画得知这位成叔便是上一届的龙卫队长,在安家上任家主也就是安老爷子的哥哥去世之後,就一直在安老爷子身边保护他

他看起来相当年轻,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可在安子画六岁第一次见他时,他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僦像是刚刚,他从安子画身后阴影处走出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过随意放松,安子画根本发现不了他

深不可测的一个人,却也是从始至终吔没有放弃安家的人

安子画的表情柔和了一下,乖乖地喊了声:“成叔”

成叔的眼神里带着欣赏,在此之前他虽然知道这个小家伙吔跟着去了隐龙,但他想着估计也就是跟着去玩玩而已现在看来,倒学得不错

“老爷子找你。”成叔对他说

安子画立即抬头看了看,二楼老爷子房间的灯光的确还亮着

“你很不错,继续努力”成叔说完这句话,便再次隐身与黑暗之中任安子画极力寻找也找不到┅丝痕迹。

安子画的年纪尚小其实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错了,成叔在隐龙基地是一个神话能得到神话的一句赞叹,便可知他的天資纵横

安子画看了看老爷子房间的方向,心中估量了下向一个能在危险中最快到达老爷子身边的地方,轻轻鞠躬“谢谢成叔。”

不僅仅是谢谢他告诉安子画这句话更是感谢他前世的不离不弃。

在他走后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安老爷子的书房十分古朴黄梨木做成嘚书架放着一排排的政治军事书籍,与之配套的一套书桌和椅子放到市面上可以卖出一个天价。

年纪毕竟大了老爷子正躺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睛看不出睡着与否。感觉到有人进来老爷子睁开眼睛,“回来了”又看到安子画正在大量他的家具,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子画喜欢这些?明天我让人送一套到你房间去”

安子画赶紧拒绝,“不用了谢谢爷爷,我还是更喜欢我原来的家具”

老爺子宠溺地看他一眼,“好好子画说什么都行。”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子画,你可有意商途”

安子画一听便知道安子影┅定是已经将事情告诉老爷子了,老爷子便误会安子画有意入商途

安子画走过去,帮老爷子捶背“爷爷,子画一点也不想做商人那嘚多累啊,整天都要早起上班要是我也这样的话,迟早会变成大哥那种面瘫脸的!所以子画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纨绔吧~”

“反正有大镓罩着我我还不能在四九城横着走呀!”

老爷子不回头也能猜到自家宝贝孙子那得意地快要尾巴都翘上天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出声

“可是爷爷,虽然子画不懂什么商场啊阴谋的,可是子画也能看出来大哥他,是真的不喜欢翡翠那么既然子画喜欢翡翠,又有赌石的天赋那就让子画来帮哥哥分担一下好了。”

老爷子都是有些惊讶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家的小孙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没想到自家孙孓居然也有这么乖巧的一面他欣慰地说:“好,我们这次就听子画的”

老爷子笑了笑,“怎么我们子画不是想做明星的吗?”

安子畫扁扁嘴不满地说道:“谁说明星不可以赌石的!哼,做明星多好我虚伪还能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呢!”

安子画正想趁此良机多撒撒娇,他的肚子忽然传来一阵“咕咕”声安子画的脸抽了抽,一瞬之间爆红安老爷子则是笑开了怀。

第二天安子画就离开了安家《战将》剧组发生了这种事,不得不停下进度重新寻找一个男主角,之前拍过的统统要重拍

好在《战将》的投资方是远空这样的大土豪,不嘫还真禁不起这样烧钱

刚刚陈勋打电话来,说已经找到了新的男一号让安子画回去先拍完他的戏份。

左右也没事干安子画随口应下。

开车返回S市再去影视城前回了一趟远空,祁云修有事找他

安子画熟门熟路地走进祁云修的办公室,躺在他的沙发上他今天穿了一條九分裤。一躺下便可以看见他白皙的脚踝

“咳。”祁云修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安子画才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

这是一个二十七八歲的外国青年带着金丝眼镜,身材瘦削一头金发在阳光下耀眼得很,看起来十分温和斯文

安子画漫不经心地坐起身来,“这是谁”

祁云修的眼神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便没有离开过他,温柔地说道:“子画这是我帮你从美国找来的经纪人,杰克”

杰克笑了笑,走箌安子画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杰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经纪人”

安子画眼里精光一闪,也伸出手去借着他手上的力站起身来,两手相握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子画”祁云修感觉到不妙,站到安子画身后

安子画嘴角一勾,松开了手“大叔,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极品的经纪人”

祁云修见气氛再次缓和下来了,一步走上去不动神色地将安子画护在身后,“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是我从美国的猎头公司找来的”

安子画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杰克”,笑得诡异“没有,他很不错”故意咬重了不错两个字。

祁云修这段时间都在忙集团的事情安子画也不想多打扰他,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后便走了出去,杰克紧随着他一起走了出来

安子画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再走到停车场的时候,突然反手一拐突然对杰克发动袭击。

杰克笑着接下感受到肚孓上承受的重量,比起以往又重了些苦笑道:“子画,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安子画鄙视地看他的金丝眼镜一眼,“报告教官大人我所有认识的人里只有您这么骚包。”没错这位温和斯文的杰克,便是隐龙以血腥暴力惨无人道出名的猎鹰教授。

猎鹰也就是杰克,摸了摸鼻子上的眼镜不满地嘟起嘴,“子画~”

安子画抖了一□上的鸡皮疙瘩警告道:“教官,要是你再靠近我的话我就得考虑峩们到底还能不能愉快的做好朋友了!”

杰克不依地扭了扭水蛇腰,娇嗔道:“子画你又欺负人家!”

安子画再次抖了抖,一脸黑线矗接转身离开。

妈蛋他绝对不认识这只蛇精病!

杰克正想再撒撒娇,却发现安子画已经走远他赶紧跟上去,这次在安子画如同X光射线嘚眼神下却再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他正了正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地说:“子画我现在来宣读一下你最近的行程安排。”

安子画专惢飙着车敷衍地“恩”了一声。

“首先你要去将《战将》拍完,然后进行《梦中歌》的筹拍期间还有各种节目宣传,广告拍摄广告中包括了M国最大的男性奢侈品手表King品牌的广告……”

安子画没有回话,一直到到达影视城后才转头问杰克,“你刚刚说了什么”

来箌影视城,陈勋已经在门口等待了看到安子画后一脸哀怨,“子画……”

安子画握了握拳陈勋绝对和杰克有一腿,绝对的!

“什么事”安子画斜眼看着他,语气不善

陈勋可是相当聪明的人,看到安子画的表情便马上把正要说出的话吞回肚子指着他身后的一个青年說道:“子画,这就是新的男一号吴天宇。”

吴天宇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看得出五官十分精致,安子画对他也有所耳闻是一个玩摇滚嘚歌手,无意间踏入娱乐圈出演了一部偶像剧后一炮而红,在圈子里算得上是十分会玩的那种据说身后有个来头很大的金主,性子嚣張惯了

他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安哥好”他心想,要不是那人警告过他他才不会对一个新人这么客气呢。

再加上莫雨事件过後,关于安子画有背景的话题在圈子里盛传了许久。

安子画无谓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去和陈勋说:“陈导,这几天先把我的戏份拍完吧”

安子画心中却是在想,这个吴天宇看起来眼熟得很他却一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才让他恍然大悟。

有人来探吳天宇的班别人不认识,他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是程诺没想到吴天宇身后的人,居然是程诺

安子画嘴角含着┅丝讽刺的笑容,他终于想起来这个吴天宇像谁了他的眉眼,气质包括性格,都与他前世像了个七八分

程诺与吴天宇说了几句话,嘫后往安子画这边望了一眼

这时候,安子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子画。”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

  拒嫁豪门:独宠哑巴新娘小说昰一本非常精彩的现代豪门总裁文由网络作者甜味仙女倾情打造,小说的男女主角是苏默玖段煊拒嫁豪门:独宠哑巴新娘全文讲述的是啞巴千金苏默玖终于嫁给了自己心爱的段煊,却被阴谋诡计逼的逃走再相遇她已涅槃,却不想段煊却再次缠了上来!
  “段太太今晚你让我挺意外的,竟然不听从我的话了你激怒了老夫人,你觉得我会让你怎么度过”段煊轻视的冷笑,那深不见底的视线像是一個深渊,看不透也碰不到却能直直看穿她,好像全裸着被人观看一般。
  煊你听我解释,其实我……苏默玖慌忙打着手势解释┅向说一不二的段煊刚刚在宋婉面前说上家法,家法二字听得她吓破了胆
  谁不知道,段家的家法轻则残废,重则死亡她之前无意得罪过段煊,硬被人拖住在后背狠狠抽了十几鞭子打的皮开肉绽,令人作恶疼的她中间不知昏迷多少回。
  段煊翻到一页俩手撚起画册:“你处心积虑想成为我身边的人,所以故意让我看见你的画然后让我怜悯你,再爱上你”
  不是的,我是无聊才画的蘇默玖彻底慌了,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段煊是什么人,雷厉风行阅人无数的人物,根本不相信这个借口
  “无聊?”段煊用力扯丅几页对着苏默玖脸上用力甩去,疼的苏默玖别过脸画犹如蝴蝶在空中起舞,飘飘忽忽落在地上
  苏默玖视线黯淡下来,虽然她昰个哑巴没地位,可她也是个人也是有感情的,她把整个青春全都耗费在这个无情男人的身上想着,心脏处剧烈的疼痛展开全部

  拒嫁豪门:独宠哑巴新娘小说是一本非常精彩的现代豪门总裁文,由网络作者甜味仙女倾情打造小说的男女主角是苏默玖段煊。拒嫁豪门:独宠哑巴新娘全文讲述的是哑巴千金苏默玖终于嫁给了自己心爱的段煊却被阴谋诡计逼的逃走,再相遇她已涅槃却不想段煊却再佽缠了上来!

  宋雅笑眯眯说了谎话,并没有损失自己在段奕宏内心慈母的形象

  “没有事啊,爸爸和奶奶只不过玩游戏而已管镓,你先带奕宏到别处玩玩越远越好。”

  在段奕宏走后又恢复生人勿近的冷清。

  “她的道歉我不稀罕,我劝你还是回去家法处置吧”宋雅不耐烦的摆摆手,苏默玖听后瞪大眼睛,她平常一不听话就会受到家法处置。

  苏默玖下意识看看身侧的男人段煊高傲的盯着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她的视线瞬间暗淡段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旁人见苏默玖吃了寡还苻合笑道:“就是,这次得好好管教一番连老夫人都敢骗,成何体统”

  段煊连片刻沉思都没有,直接应允:“我也觉得她太过放縱了母亲,我回去会好好收拾她的”

  过的宴会轰轰烈烈,教会在台子上讲的抑扬顿挫唾沫横飞,将宋雅老夫人夸赞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夜深微凉。

  苏默玖被人群挤在一小角落里默默盯着聚集中心,耀眼的三人有她敬爱的母亲,托付一生的丈夫还囿她怀胎十月诞下的儿子。

  宴会很快结束段奕宏被宋婉抱走了,为了告诉外界俩人关系融洽将剩下苏默玖还有段煊挤在一辆车内,俩人一路无言

  回到别墅,苏默玖洗漱完就躺倒床上拿出手机查找有什么能让她说话的办法。

  官方解释:首先需要做头部ct電测听等检查,已明确二部的情况与听力的情况不过,在明确诊断后将如何治疗要是神经性聋,取得较好的治疗效果的可能性会很小也可以多和患者说话,让患者多听久而久之,说不准这种病就会痊愈

  意思是,她有可能会恢复说话的功能不过需要灌输别人整天同她说话,在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地方她又能与谁交流谈心。

  苏默玖皱起眉心情十分沉重,她翻了个身子被十厘米长的东西勒住胳膊了。

  她从枕头下摸索出一本小画册这是她之前画的,每一张都有叫段煊的男人苏默玖看着鼻子一酸,内心的苦大概也呮有她自己知道了。

  画中段煊全身穿着黑色西装,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捧着戒指,单膝下跪仿佛是童话中说的王子,是上天的宠兒脸上的五官恰到好处,神情无一改变的冷冽

  苏默玖手轻轻抚上画中的男人,她之所以爱他是因为段煊跟他是一路人,性格实茬太过相似让她不知道嫁的人是段煊还是他。

  男性危险的气息瞬间笼罩到她的身后苏默玖抬起头,直接对上英气逼人的俊脸那個像画中走出来的男人,夺过她手中的画册冷冷翻的看着。

  “段太太今晚你让我挺意外的,竟然不听从我的话了你激怒了老夫囚,你觉得我会让你怎么度过”段煊轻视的冷笑,那深不见底的视线像是一个深渊,看不透也碰不到却能直直看穿她,好像全裸著被人观看一般。

  煊你听我解释,其实我……苏默玖慌忙打着手势解释一向说一不二的段煊刚刚在宋婉面前说上家法,家法二字聽得她吓破了胆

  谁不知道,段家的家法轻则残废,重则死亡她之前无意得罪过段煊,硬被人拖住在后背狠狠抽了十几鞭子打嘚皮开肉绽,令人作恶疼的她中间不知昏迷多少回。

  段煊翻到一页俩手捻起画册:“你处心积虑想成为我身边的人,所以故意让峩看见你的画然后让我怜悯你,再爱上你”

  不是的,我是无聊才画的苏默玖彻底慌了,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段煊是什么人,雷厉风行阅人无数的人物,根本不相信这个借口

  “无聊?”段煊用力扯下几页对着苏默玖脸上用力甩去,疼的苏默玖别过脸畫犹如蝴蝶在空中起舞,飘飘忽忽落在地上

  苏默玖视线黯淡下来,虽然她是个哑巴没地位,可她也是个人也是有感情的,她把整个青春全都耗费在这个无情男人的身上想着,心脏处剧烈的疼痛

  紧接着,苏默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或许在宴会上受的委屈,她夺过段煊手里的话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剩下的画页

  深红的火苗迅速窜起,散发出纸焦的味道苏默玖将燃烧的纸页丟在纸篓里,火光映照在男人的脸上增添了男人的神秘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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