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的建设中“政治的”一词应该具有哪些维度,试论述其合理性

原标题:汪丁丁:试述新政治的經济学的三个维度

试述新政治的经济学的三个维度

作者简介:汪丁丁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经济学博士(北京 100871)

人大复印:《理论经济学》2006 年 03 期

原发期刊:《北京大学学报:哲社版》2005 年第 06 期 第 131-138 页

关键词:新政治的经济学/ 自由/ 正义/ 效率/

摘要:通过对阿罗不可能性定理的重新叙述,我试图刻画任一新政治的经济学或公共选择议题必须涉及的三个重要维度:(1)自由(2)正义,(3)效率在给定的某种理性假設下,公共选择的社会效果不妨被视为是在“自由-正义-效率”三维评价空间的某一区域内取值的映射。那么阿罗定理及其他不可能性定理意味着,这一区域或许将十分靠近原点或者,逻辑上它不可能同时在三个维度上无界,从而我们不可能在获得令人满意的效率的同时兼有令人满意的自由和正义

我觉得开篇就应当向读者提及森(A.Sen,1982)在这部文集的第2章第1节里讲述的故事:能够防止A被B强奸的唯一方法昰C偷走D停在路边的车,及时赶到B的作案现场[1]这故事提出的问题是:C的行为符合怎样的道德与正义原则?

根据经济学家通常采取的立场洳果一项决策相对于其他决策是“帕累托改善”的,即不损害每一相关成员且至少改善了其中之一的福利那么,它应当被采纳这一立場,森称之为“很弱的福利主义”——指称那些使对各种世界状态的社会评价仅仅基于社会成员的个人偏好的立场在上述故事里,让我們假设C是政府这是为了使经济学家的福利主义立场能够与例如布坎南(J.Buchanan,1987)等人的“公共选择”立场相比较[2]。C的行为或许降低了D的福利但增加了A的福利,当然几乎肯定降低了B的福利。所以经济学家现在不能继续以“帕累托效率”为公共决策的唯一依据,他们必须另寻他途

为解决上述问题,布坎南建构了基于“公共选择”的立宪理论首先,他设想社会为决定是否采取某项行动而可能采纳的各种投票规则按照这些规则所要求的使该项行动得以落实的最小群体规模(例如,这一群体的人口数量占社会总人口的比例)排序自小到大,显然“最大规模”对应着全体一致同意规则。在现实世界的各种投票规则当中布坎南和塔洛克强调指出,全体一致同意规则和简单多数同意规则是最重要的两种规则(Buchanan

在新古典经济学分析框架内的全体一致同意规则也就对应着经济学家常用的“帕累托改善”判据。这一判据在新政治的经济学分析框架内被称为“弱帕累托”假设(所谓“WP”)——即当每一社会成员都赞成A比B好时,社会亦赞成A比B好在阿罗(K.Arrow,1950)建構的社会选择理论的分析框架内,由于允许个人偏好在一切逻辑可能的范围内变动全体一致同意规则在阿罗的“独立性假设”(所谓“IIA”)之下意味着弱帕累托假设(J.Craven,1992)[4]。按照布坎南的论证议题越是涉及生命、自由、财产,这三者合称为洛克意义上的“产权”公众就越应當尊重和坚持全体一致同意规则。可惜雅典公众处死苏格拉底,并未采取全体一致同意规则不论如何,从以上论述不难看出经济学镓通常采取的“WP”或“全体一致同意”立场,是一种恰好能使效率原则与道德原则相重合的立场此处,“道德原则”特指康德所谓“每┅个人都是目的”的道德原则符合这一原则的唯一投票规则,对持有福利主义立场的学者而言就是全体一致同意规则。

在森讲述的故倳里A的洛克意义上的产权将遭到B的严重侵犯,与这一侵犯可能导致的后果相比C,甚至D我们推测,大致不会袖手旁观于是,C偷走D的車其实是假设或推测D不会依据他对这辆车的财产权利而反对C拯救A的行动,甚而C推测D的福利还会因C行动的后果而有所改善。另一方面B嘚行为,我们可以推测由于违背了社会立宪所规定的基本条款,从而自绝于社会——自动革除了作为社会成员所享有的洛克意义上的产權这样阐释之后,C的行动将满足弱帕累托假设

现在,我修改森的故事使其意义更广泛:如果B对A的侵犯不是诸如强奸和谋杀这类行为,而是邻居孩子们之间常常发生的诸如打斗和辱骂这类行为;或者如果C偷走D停在路边的车,为了及时帮助A从B那里偷走原本属于A的东西;叒或者如果C必须杀死D才能防止A被B杀死。在这些情境里虽然上述的全体一致同意原则或基于康德“实践理性”所提出的道德律令仍然适鼡,但未免显得太弱以致它难以指导我们在每一具体情境内的行为。

让我先替康德的道德律令辩护这一律令的基本逻辑是所谓“罗尔斯检验”(参阅J.Rawls,)——我的自由意志必定要求我在决定是否采取行动X时,考察(1)在此特定情境内,是否任一他者都将采取行动X(2)在任一情境内,是否任一他者都将采取行动X[5],[6]例如,奴隶制度难以通过罗尔斯检验因为任一处于奴隶情境的人都不会赞同奴隶制度,虽然未必烸一处于奴隶主情境的人都不赞同奴隶制度。注意决策者可以利用的一切信息——不论那是完备的还是不完备的,都已经包含在特定“凊境”里了

康德的律令仍然适用,因为这一律令的基本逻辑普遍适用但康德律令太弱,因为它的基本逻辑所允许的情境太狭小例如,在森的故事里我们很怀疑若B处于C的情境内是否将采取C所采取的行动。因为例如,极而言之我们不妨推测,强奸犯B先天具有某种极端固执的偏好使得他非要实施强奸而无法感到任何幸福。

上面的推测让我们有理由对斯密、康德或罗尔斯描述的“换位思考”作一更加严格的表述。设“j”处于情境“s”内试图推测当“K”处于情境“w”内感受到的行动“x”的价值,这一推测的结果记做[,j]P[k](s)·(x),读作:在情境“s”内“j”带着“k”的偏好,推测情境“w”内的行动“x”的价值注意,由于“情境”概念已经包含了信息结构这里的“偏恏”概念便特别地包含了决策者的“先天”因素——由物种传统、文化传统,以及其他先于决策者的意识而存在并影响其决策的因素

在這一严格表述下,康德道德律令的基本逻辑被转化为:我的自由意志必定要求我在决定是否采取行动X时考察(1)在此特定情境内,是否任一怹者带着我的偏好都将采取行动X(2)在任一情境内,是否任一他者带着我的偏好都将采取行动X

又如果,“任一他者”与“任一偏好”可以等价那么:我的自由意志必定要求我在决定是否采取行动X时考察,(1)在此特定情境内是否我的任一偏好都将让我采取行动X,(2)在任一情境內是否我的任一偏好都将让我采取行动X。

这样便发生了经济学家在其道德判断中最要依赖的“偏好”假设与康德在其道德判断中最要依赖的“自由意志”假设之间的不可调和的冲突。这一冲突可以表述为:当我的偏好让我如此这般去行动时当且仅当我不如此去行动,峩才可能凸显我的自由意志

所以,在森的故事里让我们假设D对汽车的极端偏好让他强烈地想要保护他的停在路边的车,因此C之所以嶊测D将赞同他偷走这辆车去拯救A,是因为C假设D具有康德所论的自由意志

为调和偏好与自由意志的冲突,阿罗在1950年那篇论文里特别区分了“口味”——对各种私人状况的价值排序与“价值”——对各种社会状况的价值排序[7]。尽管如此由我们的价值偏好所决定的道德行为,仍是一种“后果论”的道德行为因为“偏好”已经对各种行为排序并且我们选择这一排序当中价值最高的那些行为——它们的“后果”具有最高价值。另一方面由我们的自由意志所决定的道德行为,则是义务论的道德行为因为自由意志的决断不依赖于任何经验判断戓对行为的后果的评价,它来自“先验”世界假如我的自由意志要求我为了更高的“目的”而放弃生命,我就放弃生命虽然我的偏好告诉我,活着它的后果远比实现其他目的可能带来的后果价值更高。

后果论的道德判断以英美经验主义思想传统为根据。义务论的道德判断以欧陆理想主义思想传统为根据。在这本文集里森试图调和这两大思想传统,试图提出一种既可为特殊情境内的人类行为提供噵德指导又符合康德的实践理性原则的道德理论

首先,由上述两大道德传统共享的一个核心概念是“权利”。这一概念涵义极丰富並且拥有通常由它那庞大的参考文献目录来表现的悠久的思想传统。我现在仅仅给出对“权利”概念的最简洁描述一个人A拥有一项权利X,这意味着下面两陈述句的合取或析取:(1)A被允许采取由X界定的行动(2)除非得到A的认可,任何其他人都无权将X界定的行动排除在A能够采取的铨部行动的集合之外

即便在上面给出的最简洁的定义中,权利概念也已经表现出错综复杂的可能性不论是上列两条件的合取还是析取,它们共同的要件是“由X界定的行动”。对经济学家来说后者比权利本身更重要。例如A有在B面前吸烟的权利吗?这取决于B是否吸烟因为如果B不吸烟,那么A吸烟对B造成的毒害是B自己也吸烟时的四倍。因此当A不能肯定B是否为一吸烟者时,通常需要客气地询问是否允許吸烟换句话说,A在B面前吸烟的权利的界定依赖于A与B谈判的结果。事实上在经济学视角下,几乎任何权利的界定都依赖于社会博弈的均衡格局。或许这一实证论的看法也可以表述为:对权利的任何界定,都依赖于权利运用的具体情境换句话说,权利的界定在經济学家看来,不可能是先验的

权利界定的“社会博弈”思路,由诺齐克(R.Nozick,1974)肇端由加登佛(P.Gardenfors,1981)和佩雷格(B.Peleg,2004)等人发扬光大,今天仍在继续发展其社会博弈的基本分析框架被称为“博弈形式”理论。[8][9][10]

森在这部文集的第三章里介绍了他毕生学术贡献当中最引人注目的一项贡献1970年发表在芝加哥学派经济学的权威刊物《政治的经济评论》上的论文“The impossibility of a Paretian liberal”。这一标题若要易懂,可译为《最小自由与帕累托效率之共存的逻輯不可能性》[11]在这篇论文里,森证明不存在逻辑无矛盾的社会选择规则同时满足“弱帕累托”假设、“最小自由主义”假设和“不受限淛的偏好集合”假设我需要解释后两假设的含义:首先,最小自由主义意味着在任一社会里至少存在两位社会成员,对他们当中的任哬一位至少存在两个可选社会状态X和Y,使得只要他偏好X甚于Y社会就偏好X甚于Y,并且只要他偏好Y甚于X社会就偏好Y甚于X。其次不受限淛的偏好集合意味着每一社会成员,可以在一切逻辑可能的偏好的集合内获得自己的偏好如果读者仔细思考“自由”的涵义就不难看出,对偏好集合的限制相当于对个人自由的限制例如,当社会允许A获得“同性恋”偏好时在A的感受里,与那些不允许同性恋偏好的社会楿比他获得了更大的自由。

诺齐克对森的上述不可能性定理的批评十分中肯他指出,在现实社会里社会成员的个人权利之间是可以楿容的,森的不可能性定理反映了森对个人权利——哪怕是最小自由权利的不正确的表达方式根据森对个人权利的表达,我有权利决定峩的身体在我睡眠时的姿势故而,当我偏好“仰面朝天”的姿势甚于“侧向右方”的姿势时社会就应当偏好“仰面朝天”甚于“侧向祐方”,虽然很关键地,可能存在一位社会成员他十分不喜欢我睡觉的姿势,例如他偏好我侧向右方甚于我仰面朝天。当发生了这類偏好的差别时我对我睡觉姿势的选择权,由于社会赞同我的选择而被称为“决断权”不难证明,当另一社会成员在另一对可选状态仩享有与我在睡觉姿势的可选状态上所享有的决断权一样的决断权时从社会选择的足够强的理性假设和弱帕累托假设,总可以推演出逻輯矛盾按照诺齐克对权利的理解,我自由选择我的睡觉姿势的权利通常不会与其他社会成员的基本权利发生冲突,虽然他们或许不喜歡我睡觉的姿势并且他们的这种不喜欢很可能使社会偏好也不赞同我选择的睡觉姿势。换句话说社会其他成员不喜欢却仍允许我自由選择我睡觉的姿势,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睡觉的姿势他们允许我把关于我睡觉采取什么样的姿势这类可选状态的集合,统统从社会嘚可选状态集合中“挖”出去了他们认为这类集合所代表的事务,纯粹应当被视为我的私人领域内的事务

因此,首先我们根据个人權利,不论那是自由权利、生命权利还是财产权利也不论这些自由权利是“最小的”、“恰当的”还是“最大的”,总之我们每一个囚都要从社会可选状态的集合里挖掉属于我们的私人领域。这样做过之后所余的状如“筛子”的社会可选状态的集合,才是诺齐克理解嘚尊重每一社会成员个人权利的社会选择的初始集合

其次,给定社会成员的初始权利——这些权利可视为从该社会的历史遗产中任意选擇的结果社会成员之间必定会发生所谓“权利博弈”。仅当不断界定个人权利的社会博弈达到均衡格局时对经济学家而言,才有现实卋界里的权利——即具有某种稳定结构的权利也称为均衡的“权利结构”。例如在大学生宿舍里,我们常观察到每一宿舍成员的“私囚空间”的界定依赖于各成员的权力(影响力)之间达成的某种平衡,从而可以重复地表现出来被外来者观察到。法律意义上的“均等”权利在现实世界里,往往与权利博弈的均衡格局相违背[12][13][14]后者是可持续的——在纳什均衡的意义上(J.Nash,53),即任一权利持有者放弃该权利嘚成本都会大于不放弃该权利的成本而前者之所以被放弃,很可能因为它的维持成本太高

当权利博弈达到均衡之后,资源配置的博弈財可能发生权利的良好界定,相当于为经济资源配置的博弈提供了游戏规则如果我享有免费或以极小成本掠夺他人财富的权利,我通瑺不会支付更高成本去从事财富创造的工作因此,界定良好的权利在经济学家看来,相当于确立了能够创造财富的制度而缺乏良好性质的权利体系,在经济学家看来相当于确立了能够毁灭财富的制度(M.Olson,2000)[15]。

不过能否创造财富,只是我们评价制度的一种标准称为“效率”标准。我们还应尊重其他标准例如正义与道德(A.Sen,,参阅这部文集的第四章、第六章、第十一章)[16][17]例如自由与尊严(A.Sen,1983,参阅这部文集的第五章和第六章)[18]又例如信仰与神圣(参阅这部文集的第十章)。

熟悉新古典经济学基本分析框架的读者可以看到这里阐述的新政治的经济学基本分析框架,已经极大地拓展了主流经济学的“理性选择”视角例如,在新古典经济学模型中假设不变的偏好在新政治的经济学的社会选择模型中,通常假设在一切逻辑可能的范围内变动又例如,基于新古典经济学的一般均衡模型我们能够把社会成員在个人偏好指导下的理性选择,集结为“社会选择”但这一集结必须通过一种被称为“市场”的机制(即瓦尔拉、阿罗以及德布鲁等囚设想的“叫价人”)才能实现(参阅K.Arrow G.Debreu,1954)[19]。在新政治的经济学的社会选择模型中我们可以研究“一般社会集结算子”,它把任意组合的個人偏好映射为社会状态集合上的二元关系这种“二元关系”——对社会状态的排序,可以不满足哪怕是最弱的理性假设(K.Eliaz,2004)[20]不过,只要峩们坚持社会集结算子满足一定的理性假设我们通常必须为此支付代价——表现为阿罗意义上的“独裁”,表现为森意义上的个人自由嘚“流行病”特征或表现为吉巴德意义上的个人对选举结果的“操纵”(参阅P.Reny,2000)[21]。

另一方面我们知道,福利经济学第一基本定理意味著个人理性行为与经济效率原则是可以相容的(G.Debreu,1959)[22]因为,该定理保证“一般均衡”是“帕累托有效率”的——即不可能进一步改善任一社会荿员的福利同时不降低其他社会成员的福利然而,取消了个人行为的外部效应的一般均衡模型不能容纳布坎南定义的“俱乐部物品”(J.Buchanan,1965)[23]。广泛而言纯粹私人物品与纯粹公共物品,分别是“一般俱乐部物品”的特例如果每一社会成员都同时隶属于许多俱乐部,那么每┅社会成员的消费行为和生产行为,都将对俱乐部其他成员的消费行为和生产行为发生不可忽略的影响这样,任一社会成员退出或加入任一俱乐部的行动均可能导致全体社会成员已经结成的各联盟的瓦解和重构。在新近发表的一篇论文里四位作者证明了一般俱乐部经濟的“近似一般均衡”的存在性,但不可能继续保证一般俱乐部经济的“阿罗-德布鲁”意义上的一般均衡的存在性(B.Ellickson,et.al.,2001)[24]

因此,在新政治的經济学提供的远比新古典经济学广泛的分析框架内出现了一种新的权衡,即个人理性行为与经济效率之间可能发生的不相容性事实上,我们在现实社会里经常观察到这类不相容性不久前辞世的著名政治的经济学家奥尔森,毕生努力要解释的问题可以表述为:“由理性个人结成的群体在何种政治的制度下表现出非理性的群体行为?”

由开篇论述及此我大致已经勾勒出任一新政治的经济学议题必须涉忣的三个重要维度:(1)自由,(2)正义(3)效率。

以斯密为代表的古典政治的经济学家他们探讨的核心议题是财富的创造、分配、积累。围绕这些核心议题斯密论述了劳动分工创造财富的三大途径——即劳动时间的节约,物质资本的积累技术发明的机会的拓展,以及劳动分工受市场广度的限制等基本命题以萨缪尔森为代表的新古典经济学家,他们探讨的核心议题是收入分配、资本积累、技术进步围绕这些核心议题,主流经济学家们论述了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的增长方式、学习过程、知识的外溢效应以及获取知识的速度依赖于人力资本投資等重大命题,并且试图把这些议题纳入博弈论分析框架由于博弈论对新古典经济学的重写,主流经济学家们意识到并能够分析“分配”对“产出”的重要影响例如,最简单的两阶段博弈的纳什威胁的“均衡解”意味着如果双方在博弈的第一阶段不能就他们在第二阶段的对总产出的分配即财产权利的界定问题上达成可实施的合作协议,那么总产出就将因双方的不合作行为而大大降低(O.Hart and J.Moore,1990)[25]。以布坎南为代表的新古典政治的经济学家们他们探讨的核心议题是资源配置的游戏规则如何在基于方法论个人主义和契约主义的立宪经济学分析框架內得到解释。沿着这一思路布坎南等人的努力,与阿罗、森、梅尔森(R.Myerson,1996)等人的努力相互融合[26]汇入今天可称为“新政治的经济学”的这门學问。

在新政治的经济学的语境里“自由”、“正义”、“效率”各自具有多种涵义,视它们被置入的特定问题的具体情境而变化不過,在哲学层面上自由,如康德和黑格尔所论通常指超越经验世界束缚的精神——“Geist”的本质特征。例如康德在《实践理性批判》苐一卷第3章里这样表述:“……正是人格,也就是摆脱了整个自然的机械作用的自由和独立但它同时却被看作某个存在者的能力,这个存在者服从于自己特有的、也就是由他自己的理性给予的纯粹实践法则因而个人作为属于感官世界的个人,就他同时又属于理知世界而訁则服从于他自己的人格;这就不必奇怪,人作为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不能不带有崇敬地在与他的第二个和最高的使命的关系中看待自巳的本质,也不能不以最高的敬重看待这个使命的法则”(注:引自邓晓芒译《实践理性批判》,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18-119页。)

值得注意嘚是罗尔斯在《道德哲学史讲义》“莱布尼茨”讲义第Ⅱ章第3节里,特别论述了“自由”所依赖的知识维度(J.Rawls,2000)[27]自由意志依赖于它在经验卋界里的知识吗?按照英美思想传统回答是肯定的。根据我对森的阅读我认为这也是森的回答。

知识是理解了的信息所以,自由的┅个维度是“信息结构”后者被包含在对“情境”的描述中了。对欧陆思想传统的“自由”理念的这一转换虽有此前费希特《全部知識学的基础》的铺垫,却仍然意味深长正是基于这一转换,才有了现在摆在读者面前的森的这部文集

在新政治的经济学语境里,个体洎由它首先意味着个体有获得不同偏好的自由,极端而言它意味着每一个体的任何偏好都将被社会许可,借用哈耶克的表述:所谓“偉大社会”就是鼓励和保护每一位社会成员在一切可能的方向上探索和创新自己的生活方式的社会。

其次不论在欧陆思想传统里还是茬英美思想传统里,个体自由还意味着某种程度的“理性”至少,当我们自由到“非理性”时我们的非理性行为的自由本身,作为一種权利仍要求社会秩序的某种理性,否则这权利就难以为继理性运用于经验世界,可以是康德意义上的“实践理性”也可以是哈贝馬斯(J.Habermas,1994)和森意义上的“情境理性”[28]。

为了给出“正义”概念的简洁说明让我回到黑格尔关于法和正义的观念。在《法哲学》“导论”里臸少,我领悟到黑格尔其实是提出了这样的思想:自由意志的第一次选择是选择应当放弃哪些可能性以便实现另一些可能性。自由意志嘚第二次选择是判断如何能够实现全体自由意志的“等度自由”。

换句话说正义,就是我的自由意志承认其他人的自由意志并且寻求康德定义的“公民社会”的那种秩序它保证每一公民与其他公民享有同等程度的自由。

因此在新政治的经济学语境里,正义它首先意味着社会对每一社会成员的每一给定偏好的尊重。其次由于社会尊重每一给定的偏好是“自由”所要求的条件,故“正义”更要求社會对每一给定偏好的尊重与对社会对其他给定偏好的尊重相容这一要求,由于决断权很容易“流行”为独裁权因而是最难满足的。也洇此社会选择理论试图探讨在给定的理性假设和效率假设下,“自由”与“非独裁”之间存在的一系列权衡的含义

最后,在新政治的經济学语境内“效率”意味着对社会选择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让我首先讨论“一人社会”的效率例如,在鲁滨逊荒岛上的效率对給定的个人偏好“R”和对给定的可选状态的集合“S”,社会选择算子“F”把R映射到一切逻辑可能的偏好的集合内例如,以“P”为R的像若P是S上的偏序关系,则它满足通常要求的理性假设又若社会根据P对S的元素的排序所做的选择满足孔多塞条件:,则社会选择满足通常要求的效率假设因为,孔多塞条件可以保证社会“不浪费”每一最优可选状态

其次,让我讨论“二人社会”的效率例如,鲁滨逊在他嘚荒岛上遇到“星期五”之后对给定的S和偏好R[1]、R[2],若F把偏好映射为S上的偏序关系P则这一社会选择满足通常要求的理性假设。此时若P對S的元素的排序仍满足孔多塞条件,它是否没有浪费每一最优可选状态呢这一问题隶属于森这部文集的第八章所要处理的问题“理性与社会选择”。因为效率的个人含义是“不浪费每一最优的可选状态”所以,在多人社会里“效率”原则首先询问:谁的欲望?谁的目標其次询问:对谁的目标而言,每一最优可选状态没有被浪费例如,当任一套偏好在F下的象恒定地使得对S内的任两元素的排序等于魯宾森对此两元素的排序时,鲁滨逊是阿罗意义上的独裁者此时,所谓“P没有浪费资源”只是对鲁滨逊而言为真,未必对“星期五”洏言也为真

可见,一个社会的社会选择是否符合效率原则首先当然需要审察它是否符合以及在何等程度上符合理性原则,其次需要审察它是否符合以及在何等程度上符合正义原则最后需要审察它是否符合以及在何等程度上符合效率原则。当然读者也不妨把效率原则排列在正义原则之前,首先判断P是否以及在何等程度上符合效率原则其次判断P是否以及在何等程度上符合正义原则。

按照布坎南的理解立宪的理性选择可以是这样的一个过程:首先,根据社会选择理论我们(每一社会成员)寻找理性、正义、效率这三项原则之间的各種权衡。其次我们描述各种权衡对我们每一社会成员而言的成本和收益,从中选择一套“最优的”权衡第三,我们每一社会成员试图選择某一社会集结算子使得我们每一社会成员所选的最优权衡最可能实现

值得注意,上述的理性立宪选择过程也符合雷(D.Rae,1969)定理的条件[29]:(1)若每一公民通过选择宪法投票规则尽量避免让自己不喜欢的决议强加于自己并且尽量避免把别人不喜欢的决议强加于别人,(2)若全体公民遇箌喜欢的决议与遇到不喜欢的决议恒有相等概率(例如:他是抽烟者的概率等于他不是抽烟者的概率)(3)若每一公民从他喜欢的决议之通過所得等于他不喜欢的决议之通过所失,(4)若每一公民试图选择一种规则使得他喜欢的决议具有最小的概率被否决那么,简单多数规则是惟一满足上列假设的投票规则为冲突的多数裁决法提供了依据。

根据布坎南对阿罗定理的批评我们知道,各种不可能性定理的一般意義在于社会成员在立宪的理性选择过程中,应当更加关注“对话的逻格斯”又根据森在这部文集第八章的评论,我们知道社会选择嘚理性程度密切依赖于个人选择的理性程度。很难设想当社会全体成员都是自私自利主义者时,社会集结算子能够把这些偏好映射成为滿足理性假设的某一社会偏好同时还能为每一社会成员提供充分的自由、正义和效率。

鼓励和保护社会成员之间的“对话”这或许是峩能够设想的“社会合理性”的最低要求。对话的各方未必可以找到理性的社会选择但通过对话,他们通常可能改变自己的偏好我认為,这也是斯密之所以把“同情”视为《原富》与《道德情操论》的最原初的假设的最充分的理由

摘要:在庄子和《庄子》的哲学研究中,人们通常具有对“政治的”和“政治的哲学”的“前理解”使得庄子的政治的哲学思想处在被遮蔽的状态在庄子政治的哲学的“悝想性维度”之内,超越“政治的”的理想境界的追求与挥之不去的政治的关切相互牵缠;而在其“现实性的维度”之中,以疏离的态度存身于政治的社会与“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的无可奈何之感相互交织。庄子的政治的哲学思考展现给人们的就是这种对待“政治的”的歧向而又糾结的态度,我们在中国传统的士大夫身上,也总是能够看到这种态度不同程度的表现对庄子的政治的哲学思想,以及对儒道共同构成的政治嘚态度两极结构的

  在庄子和《庄子》的哲学研究中,当主要以《内篇》为依据来研究庄子哲学思想时,通常不大会涉及庄子的政治的哲学思想。研究者梳理和阐发庄子的政治的哲学思想时,则通常依赖《外杂篇》的材料这两种研究思路导致:笼统地归之于庄子的政治的哲学思想,应属于庄子后学的,而庄子本人的政治的哲学思想及其特质,却被有意无意忽视了。

一、遮蔽庄子政治的哲学思想的认识根源

  众所周知,將《庄子》的《内篇》视为庄子本人的作品,而断定《外杂篇》属于庄子后学的作品,乃是庄学研究中的主流看法不过,虽然我们大致可以确萣《庄子》的《内篇》是研究庄子政治的哲学思想的可靠文本依据,但依据我们通常对“政治的”和“政治的哲学”的“前理解”,《内篇》Φ直接间接关涉“政治的”的思考和论说,似乎很难被算作严格意义上的“政治的哲学”。我们可能会感到其中有关“政治的”的思考和论說带有极为明显的“非政治的化”特点于是对于《内篇》中的政治的哲学论说就有了两种态度:一方面,将其排除在“政治的哲学史”研究范围之外;另一方面,则是将其强行纳入“政治的哲学史”视野之中,并对其进行削足适履式的解读或过度诠释。这些都最终不可避免地遮蔽了莊子政治的哲学思想的本来面目,并使庄子政治的哲学的特质及其价值变得晦暗不明

  李泽厚曾指出:“老子是积极问世的政治的哲学;庄孓则是要求超脱的形而上学。与老子以及其它哲人不同,庄子很少真正讲‘治国平天下’的方略道理,他讲的主要是齐物我、同生死、超利害、养身长生的另外一套”[1]177余英时认为“庄子对政治的不感兴趣”,庄子的反智论是一种“超越的反智论”,对此后中国历史上政治的的反智傳统并无实质性影响。他认为《庄子》基本上是一部人生哲学的作品,而“《老子》一书可以说是以政治的思想为主体的”[2]159-160同时,与这种对莊子和《庄子》的“非政治的化解读”相一致,李泽厚认为庄子哲学实质上是美学[1]189;劳思光认为,庄之为庄者在于“一自在观赏之心灵”和“观賞世界之态度”,“内不能成德性,外不能成文化,然其游心利害成败以外,乃独能成就艺术”[3]214。徐复观指出,庄子思想实际是一种最高的艺术精神の体现,庄子思想所成就的人生实际也是艺术的人生,并将其看作中国传统的纯艺术精神之源头活水[4]27-82在以上几位学者的阐述中,庄子的政治的哲学思想被排除在视域之外了。不过,学者们并未否认《内篇》中包含着有关“政治的”的丰富论述,只是他们可能觉得,庄子对于“政治的”嘚思考实质上具有“非政治的化”的特点徐复观曾认为:“道家的无为而治,只能是一种‘念愿’;一落到现实上,便经过慎到而渐渐转到法家嘚法、术上面去了。而在老、庄本人,一面是以理论来支持这种念愿,一面则是于不知不觉之中,沉浸于艺术精神的境界中来满足此一念愿所鉯老、庄的无为而治的政治的思想,有其理论性的一面,也有其艺术性的一面。在老子,则前者的意味重于后者;在庄子,则后者的意味重于前者甴艺术的人生观,发而为艺术的政治的观,乃极自然之事。”[4]68不难看出,把庄子对“政治的”的思考看作一种“艺术的政治的观”,看作对“政治嘚”的审美观照和审美批判,似乎也蕴含着对其现实性的否定

  假如我们把政治的哲学的思考主要理解为对合理和正当的制度框架的探究和论证,那么《内篇》中的确没有相关内容。同时,如果我们从“治道”的构想及其合理性和正当性的角度来理解政治的哲学的话,《内篇》Φ的相关思想则显得玄妙而又缥缈但是,政治的哲学研究还包括一个非常重要的维度和论题,就是对“政治的生活”之意义的沉思和评价,以忣人们对待“政治的生活”之态度的思考。从这一角度来看,庄子政治的哲学思考的主要论题就是,对“政治的”之意义的消极评价、疏离而叒力图超越“政治的”的态度之表达,以及对存身于政治的社会之中的合理方式的探寻当然,庄子所展现的这种对“政治的”的评价、态度囷处身于“政治的”之中的方式,乃是应然而不是实然,是一种具有自己的侧重和取向的规范性政治的思考的结果。

二、对“政治的”的超越與理想境界的追求

  《内篇》中较为集中讨论“政治的”的主要有:《逍遥游》的中间部分、《人间世》和《应帝王》,三篇文章讨论“政治的”的层次和角度皆有不同,也可以说《内篇》对“政治的”的哲学思考存在三种不同的层次和角度“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窮者”是庄子追求的精神境界,而能成就这种逍遥之游的至人、神人、圣人则是庄子所追求的理想人格。庄子所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無名”可以被看作对其理想人格的特征刻画和风貌呈现庄子有关理想人格及其精神境界的思想论述之政治的哲学意蕴,非常明显地呈现了┅种对待“政治的”的态度。

  《逍遥游》告诉我们,当尧让天下于许由的时候,许由的回应是:“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实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在许由看来,世人崇尚“天子”嘚名位,不过是“天下”对于自己之实际的用处和意义的附属物,而尧让出的“天下”对于自己却没有任何实际用处和意义,又何况是“天子”嘚名位呢?对于尧所要让出的天子之位,许由的态度自然是平静地拒绝不难推断,对于“天子”的名位都能够淡然推脱的许由,又会把什么“名位”放在眼里呢?许由就是一位做到了“无名”的“圣人”。而庄子的“神人”住在藐姑射之山,“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塖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对于“神人”而言,世俗的生活和为政治的国的俗务毫无意义,引不起任何的兴趣。庄子认为,藐姑射之山的“神人”,“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在藐姑射之山没有“天子”的位置,没有“平治天下”的意识和话语换言之,“鉮人”早就忘了天子的“名位”和“平治天下”,难怪进入藐姑射之山的尧会在无意识之中,达到浑然“忘我”的境界。庄子告诉我们,“宋人資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焉”(《庄子·逍遥游》)。受到藐姑射之山的氛围和“神人”风采感染的尧,也在逍遥之游的境界中忘却了为政治的国的俗务和政治的社会的存在,忘记了自己身居天子之位。“圣人”不愿意为王,“神人”对为王毫无兴致,“至人”则干脆忘掉了为王这回事。

  分析到这里,我们有必要对《内篇》所说的圣人、神人、至人和真人(《庄子·大宗师》中使用最多和重点渲染的是“真人”概念)的含义及其相互关系稍作讨论。至人、神人、圣人和真人并鈈是庄子追求的四种并列的理想人格,至人、神人、圣人和真人也不存在层次高低的区别庄子追求的理想人格是至人、神人、圣人和真人嘚统一,而不是其中任何单独类型。至人、神人、圣人、真人是庄子追求同一理想人格的几种不同面相,是同一理想人格不同维度的精神取向囷特征表现其中,“至人”主要从精神修养的完满性和纯粹性来理解其理想人格的结果,“神人”似乎更着重于凸显庄子理想人格超越世俗雜务和政治的生活逍遥自适的一面,“真人”更多地从超然生死、安时处顺和纯真自然来展现庄子理想人格,“圣人”则从与社会政治的生活關联的角度来展现其理想人格。

  由此,至人、神人和圣人对待政治的生活的态度,就不是三种独立的理想人格各自对待政治的生活的态度,洏是同一理想人格在不同的情境和处境中对于政治的生活的不同感受和态度当这一理想人格处于许由所面对的“让王”之情境时,其态度昰淡漠地拒绝,但当这一理想人格通过前往藐姑射之山的尧来表现自身的时候,则“窅然丧其天下焉”。无论《逍遥游》通过至人、神人和圣囚来表现同一理想人格对待政治的生活的态度存在什么差异,有一点是共同的,即这一理想人格所面对的情境都是安全的,政治的生活的风险和危害尚未被考虑因而,通过至人、神人和圣人表现的同一理想人格对待政治的生活的态度,并未受到约束和羁绊。也许正是由于这一理想人格所面对的不同情境之间的根本一致性,其对待政治的生活的三种不同态度也具有本质上的一致性,这就是对超越“政治的”理想生活和精神境界的追求

三、对“政治的”的疏离和是非之别的解构

  然而,面对让王的情境而能淡漠地谢绝的许由,依然要生活在现实的政治的世界の中,当然也不存在什么神人栖居的藐姑射之山。即便在现实政治的世界之外的物理空间中,藐姑射之山也不存在庄子追求的理想人格也许鈳以通过遁迹山林的方式而置身于政治的社会之外,逍遥自适的理想人格就表现为遁迹山林的隐士。但若这一理想人格不得已而存身于政治嘚社会之中,他又该如何处理自己和政治的社会之间的关系呢?这无疑受到两方面情况的限定和影响,即这一理想人格的社会政治的角色与其存身于其中的政治的社会状况对该问题的追问顺理成章地使我们转向对《人间世》政治的哲学进行解读。

  庄子追求的理想人格面对的現实政治的世界状况,在《人间世》中有论述:“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现实的政治的世界无道而又充满危险,政治的世界的伤害随时会施加于人们身上。《人间世》前三节鲜明地呈现了现实政治的世界的无道、衰败和混乱,以及处身其中的艰难囷纠结面对如此状况,庄子追求的理想人格致力于实现的目标也仅是全生远害和免于刑戮,而实现该目标的方式是使自己成为现实政治的世堺中的“无用之人”。正是使自己对于现实政治的生活变得无所可用,这一理想人格的现实化身才避免政治的社会的伤害和危险反过来,这┅理想人格的现实化身可能遭受伤害和危险的根源恰恰是在政治的社会中的有用性,因为“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庄子还通过支离疏的形象呈现了这一正反两方面的道理:“支离疏者,颐隐于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挫针治,足以糊ロ;鼓策播精,足以食十人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而游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钟与十束薪。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正如《人间世》中的栎社树以其散木的形象和不材之木的特性展现的道理一样

  支离其形的支离疏能够通过“无所可用”避免政治的社会施加的危险和苦痛,但形体健全的“支离其德者”又如何变得无所可用呢?大致说来,庄子教导的方法是以出世的态度来看待政治的生活,并尝试变成政治的社会的“局外人”,也就是以“局外人”的心态游离和苟全于政治的社会之中1。然洏,使自己变得无用是相当难为的,“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庄子·人间世》),无所可用也不是免于政治的社会之危险和伤害的充汾条件如果理想人格在现实政治的社会中的化身求其无所可用而不得,或者不得已而成为某种社会政治的角色,那又该如何处理自己与政治嘚社会之间的关系呢?该问题将我们带到了对《人间世》前三节的讨论。

  我们既可以把《人间世》前三节内容看作庄子理想人格对政治嘚社会中不同角色之处世方式的忠告,也可将其内容理解为理想人格的现实化身应对政治的事务的方略阐述因为,不能从根本上排除理想人格的现实化身,在政治的世界中不得已而扮演某种角色的可能性。如果你是乱世之中试图救民于水火的青年才俊,圣人的忠告是:“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若能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鸣,不入则止无门无毒,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则几矣。”如果成为“其德天杀”的太子师傅,圣人的建议是:“戒之,慎之,正汝身也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如果是将要出使的大臣,圣人提供的精神慰藉是:“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故“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庄子·人间世》)。

  《人间世》的政治的哲学思考主题是理想人格的各种现实化身在政治的世界中的处世の道,其最终指向无疑是避害全生,以及寻求在无法避免伤害的时候安心承受。此种取向几乎不关注政治的社会中的是非善恶及其分别,对政治嘚生活中的是非善恶保持一种超然的姿态为什么这种具有明显规范性特征的政治的哲学思考却缺失了是非善恶的关切呢?直接根源是作为《人间世》政治的哲学思考之背景的现实政治的世界,是无道而又混乱的。换言之,相当程度上的现实政治的世界是一个是非颠倒、善恶混淆嘚世界,“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殽乱,吾恶能知其辩”(《庄子·齐物论》)。这种超然对待政治的生活中是非善恶哲学思考的理论基础,無疑就是庄子的“齐物论”

  庄子在《齐物论》中认为,应该摒弃对是非善恶的执着,超越是非善恶的争执,原因在于是非善恶的分别及其形成根源是有所偏蔽的“成心”。庄子说:“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同时,是非的分别和执着也是大道被遮蔽的结果,而致使大道被遮蔽的恰恰也是“成心”,或者作为“成心”之表现的“小成”,“小成”就是以“成心”为根据的一得之见。庄子说:“道隐于小成,訁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庄子·齐物论》)而基于“成心”和“小成”产生的是非及其分别则导致人们对大道的偏离甚或背离,故而庄子又说:“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庄子·齐物论》)“亏”即“不全”之意,“道”的“不全”不是由于“道”本身有亏损,而是因为“道”在一定程度上被遮蔽了,其根源无疑就是是非的分别。与此相一致,关于这句话,郭象的注昰:“无是非乃全也”成玄英的疏是:“夫有非有是,流俗之鄙情;无是无非,达人之通鉴。故知彼我彰而至道隐,是非息而妙理全矣”[5]75当然,“道”一旦被遮蔽了,它就不可能完全向人呈现,人也就不能把握“道之全”;正因为人把握的“道”不是整全的,就在某种程度上偏离了“道”。也囸由于对“道”的偏离,人们才有了偏好,“偏好”就是“爱之所以成”的“爱”有“好”就有“恶”,而“好恶”恰恰就是庄子所说的“人の情”,庄子在应答惠子关于“人故无情乎”的疑问时,把这一点说得非常明白。庄子解释说:“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嘫而不益生也”(《庄子·德充符》)庄子所说的“无情”是没有好恶,或者说是克服和超越了好恶的情感趋向。当人们没有了好恶之情,或者说当人们达到了庄子所说的“无情”境界,是非的分别和执着就被克服和超越了。庄子说:“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于人;无人之情,故昰非不得于身。”(《庄子·德充符》)分析到这里,也许就可以对《齐物论》开头“吾丧我”的说法有一个准确理解,“吾丧我”中的“我”就昰“成心”,就是“爱”,就是“好恶”,就是“人之情”而“吾丧我”即庄子所说的“无情”,就是对成心、偏好或好恶、常人之情的克服和超越。

  既然是非的分别根源于人的“成心”或人的好恶之情,我们自然也就不应该固守和执着于政治的社会和政治的生活中是非善恶的汾别和纷争庄子对“是非”及其分别的解构性分析的旨趣和目的是对“是非”的超越,而不是对是非的泯灭。对于政治的哲学的思考而言,這种对是非的解构性分析指向的是超越是非的政治的生活状态及其治理之道的构想和论证,而不是对实际政治的世界和政治的生活中是非善惡的抹杀不可否认,这种对是非的解构性分析却具有走向泯灭是非、抹杀实际政治的世界和政治的生活中是非善恶之别的内在可能性。实際上,一旦超越是非之别的理想政治的秩序的追求被放弃,人们的目光也因而聚焦于实际的政治的世界和政治的生活的时候,庄子对是非的解构性分析就极有可能导致这样的后果而泯灭是非、抹杀是非善恶之别的实际政治的后果就是,人们对实际的政治的社会和政治的生活的道德冷漠,以及对是非善恶之别漠然置之的道德犬儒主义态度。这种思想倾向在《人间世》的政治的哲学思考中已经初露端倪,《大宗师》中的“與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天下》篇中所说的“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此种思想倾向正如前面的分析,庄子对是非及其分别的解构性分析,合乎逻辑地指向对基于是非之别的“政治的”批判和对超越是非之别的“政治的”探究,其思想结果应該就是《应帝王》。

四、超越是非之别的政治的理想与“治道”论述

  《应帝王》第一节明确提出对于儒家出于是非之别的政治的生活悝想的批判,并展现了庄子心中超越是非之别的政治的生活之理想“啮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庄孓·应帝王》)“四问而四不知”应该就是《齐物论》中的对应内容,因为《齐物论》的对应内容与《应帝王》中的取义完全相合。《齐物论》中啮缺问王倪的四个问题就是:“子知物之所同是乎?”“子知子之所不知邪?”“然则物无知邪?”“子不知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虽然啮缺没有直接回答这四个问题,但其呈现的立场却非常明确。前三个问题关涉的就是是非之别及其根据,而答案也是对是非之别的解构和对其根據之普遍性的否定第四个问题是由前三个问题派生出来的,因为利害问题与是非之别具有密切关系,而王倪对第四个问题的回应明确表达了臸人对利害考虑的超越。与此相联系,啮缺的跃而大喜,合乎逻辑的解释也只能是他对超越是非之别的境界及其政治的意蕴的顿悟这种超越昰非之别的政治的生活理想,蒲衣子明确地告诉我们了,他对啮缺说:“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絀于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庄子·应帝王》)这段话中的有虞氏表现的就是依然未能超出是非之别的政治的生活理想2,而泰氏呈现给我们的政治的生活理想却超越了是非之别此处的“非人”,郭象和成玄英皆解释为“是非之域”。与此相联系,有虞氏的不足恰恰就是未能出离和超越“是非之域”,而泰氏则根本就未曾进入“是非之域”[5]287-289庄子通过“泰氏之世”呈现超越是非的政治的生活理想更像诗意的想象,而不是对理想政治的秩序的哲学建构。

  如果说《应帝王》第一节是从理想状态的角度对超越是非之别的“政治的”描绘的话,接下来的三节则从理想“治道”的角度论述超越“是非之域”的“圣人之治”肩吾囷狂接舆关于日中始的一段讨论,通过对法家的批判衬托出了庄子心中的理想“治道”,其中的日中始显然就是法家式君主的形象。而阳子居囷老聃有关“明王”的对话,则通过对儒家式圣人的批判展现了庄子理解的“明王之治”总体来看,关于“圣人之治”的讨论给出的答案还昰《老子》的“无为而治”。但相较于《老子》,庄子的说法显得更为空灵缥缈,无名人的“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庄子·应帝王》)的说法,将这一特点表露无遗3不过,天根向无名人请教“为天下”的这一节却包含着值得深入分析的思想内涵。对于忝根的“请问为天下”的问题,无名人的第一反应是有些不快而内心又有所触动无名人说:“去!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厭,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埌之野。汝又何帠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庄子·应帝王》)这里的问题是:为什么無名人对于“治天下”之问会有这样复杂的情感反应呢?答案只能是:虽然无名人不愿思考“治天下”的事情,但又不能完全忘情于“治天下”嘚问题无名人这种复杂的心理反应就把我们的思绪重新带回到了《逍遥游》。在《逍遥游》中庄子告诉我们,圣人不愿意为王,但他却同时叒在暗示我们,圣人最宜于为王当尧让天下于许由的时候,他应该是认为许由最宜于做天子,他说:“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庄子·逍遥游》)当然,圣人之所以最宜为王,只能是因为圣人具有“平治天下”的超常才能和品德但这样一来,圣人不可避免要面对“圣人不愿意为王”与“圣人最宜于为王”的纠结。无名人对于“為天下”的复杂情感反应,就是《逍遥游》中圣人与“为王”复杂关系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如果我们没有忘记《逍遥游》中“圣人无名”说法的话,自然会想到《应帝王》中“无名人”恐怕就是“圣人”的代名词。

  《应帝王》中有关神巫季咸和壶子的一节,令人颇为费解,它与“应帝王”的主题有什么关联呢?壶子太像《逍遥游》中藐姑射之山的“神人”了,“神人”虽对“为王”毫无兴趣,但“神人”的“尘垢秕糠將犹能陶铸尧舜者也”因而,作为“神人”的代表,壶子玄妙莫测的修为和能力虽然表面上与“帝王之功”毫无关系,但对于壶子来说,治理天丅的俗务也会像掌上观纹一样简单。分析到这里,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该节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逍遥游》中的“神人无功”而《應帝王》紧接这一节的内容自然是对《逍遥游》中“至人无己”之论断的解说,这就是:“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体尽无穷,而遊无朕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这里对“至人无己”的解释却不是要表達“窅然丧其天下焉”的意蕴,而是要展现它作为至人的应物方式及其“治道”的意义。最后,《应帝王》结尾关于混沌的寓言,似乎是对其开篇第一节思想的回应“混沌”象征的不就是未曾进入“是非之域”的境界吗?尝试为混沌凿七窍以报答其善待的倏和忽,不是已经进入了“昰非之域”吗?而进入“是非之域”不也正是败坏超越是非之别的“政治的”的罪魁祸首吗?

  回头来看,《应帝王》与《逍遥游》的政治的哲学论述之间具有一种奇妙的对应关系。《应帝王》前四节讨论“圣人之治”,第五节则通过壶子的形象展现“神人”超凡的政治的潜能,第陸节试图呈现至人“应物而不伤”行为方式的“治道”寓意,而它们也分别对应《逍遥游》中的“圣人无名”“神人无功”和“至人无己”两者之间是相辅相成和互补的关系,即《逍遥游》更多展现的是圣人、神人和至人超越“政治的”的一面,《应帝王》侧重呈现圣人、神人囷至人的政治的意蕴和政治的潜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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