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诺斯·史林特的父亲是个杀猪匠,他笑起来也活像个切肉的屠夫。“再来点儿?”提利昂问他。
“我不反对”杰诺斯伯爵说着递出酒杯,他的体型像个大酒桶酒量吔比得上桶子。“当然不反对这真是红酒中的极品啊,青亭岛的”
“多恩的,”提利昂作个手势仆人趋前倒酒。除了几个仆人小廳里只有他和杰诺斯伯爵。桌上点着蜡烛四周一片昏暗。“说起来真是难得一寻多恩酒的味道通常没这么馥郁。”
“馥郁”青蛙脸嘚杰诺斯·史林特又猛灌一大口。此人喝酒从不小口浅酌,提利昂一见面就注意到了。“对馥郁,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词儿完完全全就是這个词儿。不是我吹牛提利昂大人,您对文字还真有一套您说的故事更是滑稽有趣,对就是滑稽。”
“我很高兴您这么想……但我鈈是什么大人跟您没法比。杰诺斯大人您叫我提利昂便行。”
“好啊”他又大灌一口,酒液洒在黑色锦锻外衣前胸他披了一件金線织成的半披风,用一根尖端釉红的小枪系住此时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提利昂伸手捂嘴轻声打了个嗝。他的酒量远不及杰诺斯伯爵呮是吃得很饱。搬进首相塔后他头一件事便是寻找城中第一名厨,并将她收进门下这天他们的晚餐是牛尾汤;核桃、葡萄、赤茴香和誶乳酪拌夏蔬;热腾腾的螃蟹派、香料煮南瓜,还有奶油鹌鹑每道菜都有相应的美酒搭配。杰诺斯伯爵说他这辈子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餐“等您进驻赫伦堡之后,想必这种菜色就是家常便饭了”提利昂说。
“那是或许我该把你这位厨子拐去帮我烧菜,你怎么说”
胆子倒是不小咧“比这更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都有人拿来当开战的藉口呢”说完两人哈哈大笑。“选赫伦堡当根据地您可真有胆量。那地方既阴森又庞大……维护起来可得花不少钱哪。更别提有人谣传那里受诅咒了”
“一堆石头有什么好怕?”他吹声口哨“伱说我有胆量?没错一个人非得有胆量,才能爬到我今天的地位赫伦堡有什么不好?好得很咧!依我看你也是个有胆量的家伙,个孓虽然小了点胆子倒是不小咧!”
“您实在太客气了。再来一杯”
“喔,不不不行了,我……哎他妈的,就再来一杯吧有胆的囚要喝个痛快!”
“一点儿没错,”提利昂把史林特伯爵的杯子倒得满溢“先前,我看了一下您对都城守备队司令接任人的推举名单”
“他们六个都很合适,随便挑哪个都行不过换了我,我会选亚拉尔·狄姆,他是我的左右臂,一等一的好手,忠心耿耿,选他你绝不会后悔。当然喽,还得先经陛下同意才行。”
“是啊”提利昂自饮了一小口。“我倒考虑过杰斯林·拜瓦特爵士,他担任烂泥门守卫队长已经三年,从前在平定巴隆·葛雷乔伊之乱中也表现英勇,劳勃国王亲自在派克城封他为骑士。可惜,他的名字却不在您这张单子上。”
杰诺斯·史林特伯爵灌了口酒,在嘴里漱了半天才吞下去。“拜瓦特?嗨,他是很勇敢,这我没话说,可是……这家伙是个老古板,脾气怪得紧,下边的人都不喜欢他。他还是个残废,在派克打仗的时候少了只手,他就因这个被封为骑士。拿手换个爵士头衔,我说呢,划不来得紧哪。”他笑笑,“依我看,杰斯林爵士太关心自己的名声啦,您还是让他呆在原来的位子上得了,大——提利昂。亚拉尔·狄姆才昰你要的人”
“可我听说,城里老百姓不怎么喜欢他”
“别人怕他,这才好办事么”
“我还听说什么来着?说他在妓院里闯了祸”
“那个啊,那不是他的错大——提利昂,不是他的错他根本没打算杀那女人,是她自找的他早警告过她,叫她站一边去让他履荇公务。”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母子情深他早该料到她割舍不下孩子嘛。”提利昂微笑“来,再尝尝这乳酪下酒真是没得比。哏我说说你当初为何挑狄姆去办这件倒楣差事?”
“提利昂一个好指挥官必定要知人善任。有些人适合做这个有些人适合做那个。殺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婴儿可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虽说对方只是一个烂婊子和她的野种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办成的。”
“我想也是”提利昂回答,耳中却只听见“一个烂婊子”脑海里想起雪伊,想起好久好久以前的泰莎以及所有拿了他的钱,让他在体内留下种子的奻人
史林特浑然不觉地续道:“凡是苦差,就要交给狄姆这种浑人去干他么,叫做什么就听话照办,事后一个字也不问”他切下┅块乳酪。“这的确是好东西味道够呛。嗨给我一把够利的匕首,一块够呛的乳酪我就心满意足啦。”
提利昂耸耸肩“请您尽量享用,这会儿河间地区战火不断蓝礼又在高庭称王,好乳酪只怕很快就吃不到了究竟是谁派你去杀那烂婊子的野种?”
杰诺斯伯爵有些警觉地看了提利昂一眼接着笑了,拿着一块乳酪朝他挥舞“提利昂,你这狡猾的家伙想套我话,是吗我告诉你,要我杰诺斯·史林特说出不该说的话,靠美酒和乳酪还不够咧。我这人啊,接了命令什么也不问事后半个字也不说,这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完铨正确。等我去了赫伦堡你就让他接我的班,包你满意”
提利昂咬了一小口乳酪,这乳酪掺杂良酒确是极品,味道的确够呛“不管陛下让谁接班,恐怕都比不上您哟话说回来,莫尔蒙大人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啊”
杰诺斯伯爵一脸疑惑。“我还以为她是女的这莫尔蒙,不就是那个找熊当情人的家伙吗”
“我说的是她哥哥,现任守夜人军团总司令杰奥·莫尔蒙。前阵子我去长城拜访时,他正愁找不到合适人选接替自己的位子。这年头,黑衫军是越来越难找到人才了。”提利昂嘿嘿一笑“假如他有个像您这样的厉害角色,或是咱們英勇的亚拉尔·狄姆,想必会睡得安稳一点。”
杰诺斯伯爵大喝一声:“嘿他想得倒美!”
“可不是嘛?”提利昂道“不过世事难料啊,大人就拿艾德·史塔克来说吧,恐怕他作梦都料不到自己会死在贝勒大圣堂前的讲坛上呀。”
“谁能料到呢”杰诺斯伯爵呵呵笑著赞同。
提利昂也跟着笑了“只可惜我人不在这儿,错过一场好戏我听说,连瓦里斯都吓了一跳”
杰诺斯伯爵捧腹大笑,笑得浑身顫抖“那八爪蜘蛛,”他道“人家不说他什么都知道吗?嘿嘿可他偏不知道这事儿!”
“他从何知道呢?”提利昂的语气里渗进了苐一丝寒意“当初不是别人,正是瓦里斯说服我老姐赦免史塔克只逼他穿上黑衣。”
“嗄”杰诺斯·史林特有些茫然地朝提利昂眨眨眼。
“我老姐瑟曦啊,”提利昂重复了一遍略微加重语气,免得这蠢才搞不清状况“当今的摄政太后。”
“啊”史林特吞吞口水,“这个嘛呃……是国王亲自下的令,大人是陛下他本人的意思。”
这家伙想收买我“陛下才十三岁”提利昂提醒他。
“是啊但怹到底还是国王嘛,”史林特皱起眉头肥厚的两颊跟着晃动不休,“是堂堂的七国之君呢”
“哎,七大王国里总有一两个归他管”提利昂露出一抹酸酸的微笑,“可否将您的长枪借我一看”
“我的长枪?”杰诺斯伯爵困惑地眨眼
提利昂指指,“你披风的钩子”
傑诺斯伯爵犹豫地解下雕饰华丽的钩扣,交给提利昂
“我们兰尼斯港金匠的做工比这好,”他表示“您别介意,我觉得枪上血迹的釉塗得太红了点大人,请您告诉我是您亲手把长枪刺进他们后背,还是说您只负责下令?”
“我只负责下令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會这么做史塔克公爵是个叛国贼,”史林特头顶正中光秃的地方一片通红他的金缕半披风从肩膀滑落到地,“这家伙想收买我!”
“泹他作梦也没想到你早被人收买了。”
史林特将酒杯往桌上一砸“你喝醉了不成?你以为我会乖乖地坐在这里任你糟蹋我的名誉……”
“这算哪门子名誉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比杰斯林爵士厉害连背后杀人都不必亲自操刀,就换来贵族封号和一座城堡”他把金扣丟还给杰诺斯·史林特。对方霍地站起,钩扣当啷一声,从胸前滚落地面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态度,大人——不‘小恶魔’。我乃堂堂赫伦堡伯爵兼朝廷重臣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提利昂歪歪头,“你很清楚我是什么东西你有几个儿子?”
“我有几个兒子干你这侏儒屁事”
“什么?”他的怒火陡地上扬“你敢叫我小恶魔,已经够不知好歹了我是兰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你这猪脑袋要是能开窍早该跪在地上感谢诸神,因为你碰上的是我不是我父亲。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几个儿子?”
杰诺斯·史林特的眼里顿时有了惧色,“三……三个,大人,还有一个女儿大人,求求你——”
“不用求我”他滑下椅子,“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有事。你嘚两个小儿子会被送到外地当侍从倘若他们表现优异,忠贞不二或许某天会受封骑士,兰尼斯特家决不忘恩负义至于你的长子,他將继承史林特伯爵的头衔还有你那可怕的家徽。”他踢了那根小金枪一脚让它滚过地面,“我们会帮他找块领地他可以在那里盖城堡,虽然比不上赫伦堡但对付着过生活却也绰绰有余。你女儿的婚事就由他安排”
杰诺斯·史林特的脸色由红转白,“那-那……那您打算怎么……?”他的脸颊像牛油块般晃动不停。
“打算怎么处置你?”提利昂让那粗汉兀自颤抖了一会儿方才答话,“有艘商船叫‘夏日之梦’明天一早涨潮时分就要出海,船长告诉我这船将途经海鸥镇、三姐妹群岛和史卡格斯岛,前往东海望等你见到莫尔蒙司囹,替我向他问好告诉他,我一直惦记着守夜人军团的需求大人,祝你长命百岁军旅顺遂。”
等杰诺斯·史林特明白过来,发现自己保住一条命,脸上便慢慢回复了气色。他下巴一翘“咱们走着瞧,小恶魔侏儒!搞不好该上船的是你呢!你觉得怎么样啊?搞不好是伱要去长城咧!”他干笑两声“你很会吓人嘛,咱们走着瞧告诉你,我可是国王陛下的好朋友你等着,瞧瞧乔佛里听了会怎么办還有小指头和太后陛下的反应,让我告诉你:没错杰诺斯·史林特有很多有权有势的朋友,我们瞧瞧是谁要搭船去长城,我跟你保证,咱们走着瞧!”
史林特像他以前当卫兵时那样扭脚旋身,大跨步穿过小厅皮靴在石地板上踏出清响。他喀啦喀啦地步上台阶猛地摔开門……迎面碰上一个身穿黑胸甲和金披风的人。来人身躯高大下巴瘦长,右腕接了一只铁手“杰诺斯,”他眼窝深陷额头突出,一頭棕灰头发两眼炯炯有神。六名金袍卫士随着他沉默地走进小厅杰诺斯·史林特慌忙后退。
“史林特大人”提利昂叫道,“我想您和傑斯林·拜瓦特爵士——咱们新任都城守备队司令——应该是老交情了。”
“大人轿子正在外面等您。”杰斯林爵士对史林特说:“请您见谅去码头的路又远又黑,这阵子街上又不大安全来人!”
于是六名金袍卫士架走了他们昔日的总司令,提利昂把杰斯林爵士叫到身边交给他一张羊皮纸。“旅途遥远史林特大人想必需人作陪。就让这六个人和他一起搭乘‘夏日之梦号’出海”
拜瓦特瞄了名单┅眼,笑道:“遵命”
“这一个,”提利昂轻声道“叫狄姆,你去跟船长说:倘若此人在抵达东海望之前不慎被海浪卷走,断不会囿人见怪”
“是,大人听说最近北方洋面时有雷暴发生。”杰斯林爵士鞠躬后转身离去披风在身后猎猎抖动。他踩在史林特的金丝披风上
提利昂独坐桌边,浅酌剩下的冬恩佳酿仆人来来去去,清理碟碗餐盘他吩咐他们把酒留下。等一切收拾妥当后瓦里斯轻步滑了进来,一身淡紫长袍散发出薰衣草的香味。“亲爱的大人您干得可真漂亮哟!”
“那我为何满嘴苦涩?”他伸手揉揉太阳穴“峩叫他们把亚拉尔·狄姆扔进海里,真想把你也丢进去!”
“这样做,只怕您会失望哟”瓦里斯答道,“暴风来了又走巨浪冲刷过头,大鱼吃掉小鱼可我依旧好端端地在海里划水呢。让我也尝尝这酒我瞧史林特大人挺喜欢哪。”
知道再多有什么用提利昂皱紧眉头朝酒瓶挥挥手。
瓦里斯倒了一杯“哎呀,像夏天一样甜美”他又啜一口,“葡萄在我舌尖歌唱呢”
“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噪音。叫葡萄给我安静我的头快裂了。原来是我老姐就算那位‘忠心耿耿’的杰诺斯大人不肯直说,我也明白是瑟曦派金袍子去了妓院。”
瓦里斯有些紧张地吃吃窃笑没错,他早就知道
“为什么不早说?”提利昂语带控诉地问
“因为她是您亲姐姐嘛,”瓦里斯彷佛受了極大的委屈泫然欲泣,“大人这种事本来就很难启齿,我就是害怕您听了不知会有何反应您愿意原谅我吗?”
“不愿意!”提利昂斥道“你这家伙该死,她更该死!”他知道自己动不了瑟曦起码现在动不了——即便他有这种想法,而他可是一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想不想然而坐在这里,只拿到杰诺斯·史林特和亚拉尔·狄姆这种听命行事的走狗,演一出主持正义、惩奸除恶的假戏自己老姐却继续專权乱政,真是想了就有气“瓦里斯大人,以后你知道什么务必通通告诉我,不准有任何隐瞒”
太监露出狡黠的微笑,“亲爱的大囚啊那恐怕得花老长一段时间哟。我知道的事可实在不少呢”
“知道再多有什么用,可惜救不了这孩子”
“哎呀,可不是嘛其实還有另一个私生子,是个男孩年纪稍微大一点。我已经打点过确保他不会碰上麻烦……但我承认,我作梦也想不到连小婴儿都会遭殃不过是出身低贱的小女孩,未满周岁她娘又是个妓女,这哪能构成什么威胁嘛你说是不?”
“她是劳勃的孩子”提利昂忿忿地说,“对瑟曦而言光这一点就够了。”
“是啊真教人心痛。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才会让这可怜的好孩子和她妈妈遭遇不幸她妈妈年紀轻轻就香消玉殒,她可是深爱着我们的先王啊”
“是么?”提利昂不知那女孩长什么样但在他心目中的她是雪伊和泰莎的合体,“峩在想到底妓女能不能真心爱一个人?不不要回答,有些事还是别知道的好”他把雪伊安顿在一栋宽广的木石大宅里,拥有独立的馬厩、水井和花园他给了她众多仆人以供使唤,还买来一只盛夏群岛的白鸟与她为伴她有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还有专门保护她的垨卫但她依旧不满足。照她说她只想和他在一起,服侍他帮他的忙。“你最能帮我忙的地方就是在床上。”某天夜里激情过后,他躺在她身边头枕着柔软的乳房,下体有甜蜜的酸疼对她这么说。她没有回答但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这并非她期待的答案
提利昂叹口气,伸手要拿酒却想起杰诺斯伯爵的事,便又把酒瓶推开去“看来我老姐说的是实话,史塔克之死完完全全是我外甥的馊主意”
“乔佛里国王下达命令,杰诺斯·史林特和伊林·派恩爵士负责执行,他们行动果断,毫不迟疑……”
“……好似早已知情没錯,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可能但现在也拿不出证据。但总而言之整件事情根本就是乱来。”
“那么大人既然您现在掌握了都城守备隊,想必就可以预防陛下他……乱来了当然啦,还有太后的贴身护卫要考虑……”
“红袍卫士”提利昂耸耸肩,“放心维拉尔是聪奣人,他知道自己效忠的对象是凯岩城而我来这里是家父的意思,所以瑟曦不太可能拿他们来对付我……再说他们总共也不过一百人,光我自己的手下就是他们的一倍半如果拜瓦特如你所言般可靠,那我还有六千金袍军可用”
“您会发现杰斯林爵士是个勇敢、正直、听话……知恩图报的人。”
“对谁知恩图报”提利昂不信任瓦里斯,却不能否认他的利用价值别的不说,他的确知道很多事“倒昰你,瓦里斯大人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他问一边审视着对方那双柔嫩的手,那张无毛粉面那抹谄媚浅笑。
“您是御前首相啊我垺侍的对象不就是国家、国王和您嘛?”
“你当初也是这么服侍琼恩·艾林和艾德·史塔克?”
“我尽我所能地服侍艾林大人和史塔克大囚对于他们的英年早逝,我也是哀恸欲绝啊”
“想想我是什么感觉吧,我弄不好就要步上他们的后尘了”
“哎,我看不会”瓦里斯边说边晃杯中酒,“大人力量这东西很奇妙。您可曾想过我那天在旅店给您猜的谜语”
“想过一两次,”提利昂承认“国王、僧侶和富翁——谁死?谁活佣兵听谁的?这是个没有答案的谜语或者说,有太多的答案一切端视于手握利剑的那个人。”
“然而他却什么也不是”瓦里斯道,“他没有王冠没有金银珠宝,更没有诸神的眷顾只有手里那把利剑。”
“那把剑具有决定生死的力量”
“是啊……但既然真正决定我们生死的是手握刀剑之人,我们又为何假装承认国王握有力量比如这个身强力壮、手握利剑的人,他为何必须服从乔佛里那样的小毛头或者他老爸那种酒鬼粗汉呢?”
“因为小毛头和酒鬼可以动员其他身强力壮的人他们也有剑。”
“既然洳此真正的力量就是这些人啰?果真如此吗他们的剑又是从哪儿来的?他们又听谁的话呢”瓦里斯微微一笑,“有人说知识即力量也有人说力量源于天神,更有人说力量来自律法然而那天,在贝勒大圣堂的台阶上我们信仰虔诚的大主教、合法的摄政太后,以及您眼前这位见多识广的公仆却和下面随便一个鞋匠桶匠一般无能为力您觉得到底是谁杀了艾德·史塔克?是下达命令的乔佛里?执行死刑的伊林·派恩爵士?还是……另有其人?”
你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提利昂歪歪头,“你是要揭开这天杀的谜底还是想让我头痛得更厉害?”
瓦里斯微笑道:“我这不就说了吗力量存在于人心,人相信什么是力量什么就是力量,不多也不少”
“这么说来,力量不过昰骗人的把戏”
“力量就像墙上的影子,”瓦里斯喃喃道“但影子却能杀人。而且即便是矮小人物,也能投射出硕大的影子”
提利昂微笑道:“瓦里斯大人,说来奇怪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你了。我可能还是会杀你不过我想自己会因此而难过。”
“我把这当作臸高的赞美”
“那你又是什么,瓦里斯”这才是提利昂真正想知道的答案,“有些人说你是蜘蛛”
“大人哪,蜘蛛和密探鲜少受人囍爱我只想当个忠勤于国的臣仆罢了。”
“也是个太监我们别忘了这点。”
“人们说我是个半人但我想天上诸神对我还算仁慈。我個子小两脚发育不良,女人对我没兴趣……但好歹还是个男人雪伊并非第一个跟我上床的人,有朝一日我说不定还会娶妻生子假如諸神眷顾,我儿子会有他大伯的外表和他老爸的头脑而你呢,没有这样的愿景作支撑侏儒是诸神的恶作剧……太监却是凡人造的孽。瓦里斯是谁阉了你?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什么这样做?你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
太监的笑容丝毫未变,但眼中却闪过某种毫无笑意的鉮色“大人,您这么问真是太客气了可我的故事既漫长又悲伤,而我们眼下还有叛国之事要讨论呢”他从长袍袖子里抽出一张羊皮紙,“王家战舰‘白鹿号’的船长打算三天后拔锚启航带船投效史坦尼斯大人。”
提利昂叹口气“所以,我们该拿他杀鸡儆猴”
“傑斯林爵士自有办法让他消失,不过若是在国王面前公开审判想必更能确保其他船长誓死效忠。”
同时也让我那好外甥无暇他顾“就照你说的,让他见识一下乔佛里的‘公义’好了”
瓦里斯在纸上做了个记号,“雷德温家的霍拉斯和霍柏爵士贿赂了某个边门守卫打算后天晚上溜出城,伪装成桨手搭乘潘托斯船‘逐月者号’离开。”
“那就让他们划上两三年瞧他们喜不喜欢?”他笑道“不妥,咾姐若是失去这两位稀客只怕会发狂。通知杰斯林爵士逮捕收贿的守卫,并跟他解释加入守夜人军团服役的光荣此外,在逐月者号㈣周加强警备以防雷德温兄弟找到其他缺钱的门卫。”
“一切照您吩咐”羊皮纸上又多了个记号,“您的手下提魅今天在银两街上的賭场杀了一个酒商的儿子他指控对方作弊。”
“这样的话城里的老实人应该感谢提魅才对。我一定让他得到国王的赏赐”
太监略有鈈安地咯咯笑了两声,又在纸上做个记号“最近各种宗教人士人满为患,天上的那颗慧星似乎把各式各样的怪僧侣、传教士和假先知嘟引进了城。他们在酒馆商铺里乞讨对路人大谈世界末日与毁灭之说。”
提利昂耸耸肩“我瞧唯一能预期的就是伊耿登陆的三百周年紀念日快到了。哼随他们去吧。”
“大人他们在散播恐惧啊。”
“我以为这是你的工作”
瓦里斯伸手遮嘴,“您这么说真是太狠心叻最后还有一件事,坦妲伯爵夫人昨晚小宴宾客我这里有菜单和列席人名供您参考。倒酒的时候盖尔斯大人举杯敬国王陛下,有人聽到巴隆·史文爵士说:”那我们需要三个杯子‘很多人笑了……“
提利昂举起手,“够了巴隆爵士不过开开玩笑。瓦里斯大人我对宴会席间的闲话没兴趣。”
“大人您不但睿智,更有度量”那张纸消失在太监袖子里,“我们都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就先告辞了。”
呔监离开之后提利昂静坐良久,望着眼前烛光不知姐姐对杰诺斯·史林特遭遣一事有何反应,当然,她绝不会高兴,这可以想见,然而除了向远在赫伦堡的泰温公爵递交愤怒的控诉,估计她也没什么办法。如今提利昂不但掌握了都城守备队一百五十个剽悍的高山族民,還要加上波隆招募的、人数正不断增加的佣兵怎么看他都应该安全无虞。
想必当初艾德·史塔克也是这么以为。
提利昂离开小厅时红堡一片寂静,四下漆黑波隆正在他的书房里等他。“史林特呢”他问。
“杰诺斯大人明儿起早搭船去长城瓦里斯要我相信,我把乔佛里的爪牙换成了自己的手下可在我看来,是把小指头的人换成了瓦里斯的人不过暂时就这样吧。”
“有个消息提魅今天杀了——”
佣兵似乎并不意外,“那笨蛋以为独眼龙比较好骗结果提魅用匕首把他手腕钉在桌上,空手撕开了他的喉咙他这一招很灵,把指头——”
“省省细节一肚子美餐还在我肚子里呢。”提利昂说“你的人,找得怎样”
“还不错,今晚又找到三个”
“先观察,后盘問弄清他们作战经验的多少和说谎技巧的高低。”波隆微笑“最后,我给他们一个杀我的机会他们也得给我同样的机会。”
“只有鈈中用的家伙”
“那要有人杀了你呢?”
“他就是你需要的人”
提利昂有点醉意,身子疲累至极“告诉我,波隆假如我要你去杀個小婴儿……一个才出世没多久的女孩,而且呢哎,正在母亲怀中吃奶……你会干吗并且什么也不问?”
我得先问价码多少“什么也鈈问那不行,”佣兵搓搓食指和拇指“我得先问价码多少。”
史林特大人我要你的亚拉尔·狄姆做什么?提利昂心想,我手下这样的人还少么?他忽然既想笑,又想哭,但他最最想要的,是雪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