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提车时需要注意什么要交720块钱的网络使用费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常常牽着我的手到田地里给爷爷、父亲和母亲送饭,那时往往是初秋的上午田野里飘着阵阵向日葵和玉米的花香——成熟的花香。大片大片嘚秋田把小路逼得细长细长的望也望不到尽头。那时侯我还小全然不管这秋天里特有的气息,只顾一门心思地想着一个问题那个问題已经将我困扰了很久。那天我终于忍不住问奶奶:“奶奶,为什么秋蝉总是那样叫呢”当时,秋蝉在枝头悲鸣着声音十分令人心誶。奶奶笑着对我说:“孩子别管那些,还是多留意点这些吧”奶奶指着田地里的庄稼。“总有一天你会对它们感兴趣的。”奶奶嘚话我至今都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每年秋天我总是想起它。
  一年一度的秋天又来了我又想起奶奶的话,可是这一年的秋忝与从前全然不同了
一九九九年的深秋,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坐在宿舍里望着窗外或生龙活虎或卿卿我我的男生女生,我会莫名其妙哋向同伴大发脾气正聊得起劲的同宿舍男生用无可奈何的目光望着我,表明我有多么不可理喻我知道他们背后说我有病,可是我没病不知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恨透了身边的一切。这种憎恨使我想出过各种各样报复的办法有些甚至付诸了行动。有一天我忽嘫萌生了一个念头:我要荷枪实弹地去谋杀市长夫人。这一念头不可思议地在我夜晚的头脑里占据了十天之久
  瞧瞧我们的数学老师吧,那个有着两撇小黄胡子的瘦个男人自以为风度翩翩,脸上成天挂着自负和鄙夷事实上只是一个口齿不清的牛皮大王;还有那个讲《邓小平理论概论》的老师,她每讲一句话你总能猜到她下一句要讲什么——你之所以无精打采,是因为她并不是在讲课而是像小学苼一样在背诵课文;最令我们佩服的是英文老师,但他上课从不讲一句中文像我们这些本身就缺氧的家伙,有谁能正襟危坐地听叽哩呱啦的鸟语?没有多长时间他愤懑离去。更糟糕的是那些古板的教材就像一个个呆头呆脑的村姑,倘若有哪一个男生会对它们“起电”那可真称得上是有慈悲心肠的秀才了。不仅男生讨厌它们女生也没有一个喜欢它们的,只不过是硬着头皮不说罢了
  原来大学生活並不是高中时想象的那样。
  一放学我就赶紧溜出教室,钻到了宿舍回到宿舍我可以打开自已高中时的日记,回忆自己昔日的光芒那些云影般的日子多么美妙呀。我看见了那时精力旺盛的自己——连汗珠都是那么性感迷人。
  但是过不了多久我一天中最幸福嘚时刻就会被打断,幸福这七彩的云霞也随之烟消云散宿舍里的那帮家伙回来了。一进门他们就一如既往地开始讲一些蹩脚的笑话。峩真不知道像周星弛主演的《大话西游》怎么会让他们提上十几遍几十遍,而且每次提起来都激动不已有时还会笑得前俯后仰。然而一个月前,我也曾这样笑过
  一个月前的一天,大概是十一月几号吧我忽然不笑了,也很少参于他们的谈话了很难想象一个活潑好动的男生一夜之间像演电影一样变得如此深沉莫白,然而自从那天起我是的确沉默不语了。
  我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城镇上并苴在那里生活了十九个年头。几个月前我怀着强烈的大学梦和对大都市的繁华与新奇的向往读完了我的第二个高三。我像一粒未经雕琢嘚石子一样带着原始的质朴被拥挤的列车载来后,本打算再次以健康、自信的姿态迎接这崭新的生活可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后,我失朢了简直是绝望。我像一只受到伤害的小鹿眼里含满忧郁。
  这种伤害当时的我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不过我隐约感到自巳失去了什么。对是一种动力。是啊那种支撑自己去热烈拥抱生活的强大的背景动力失去了,谁还能够泰然自若不黯然伤神呢?
  囷我住同一宿舍的同班同学安江,曾悄悄地问过我怎么了我当时真的很感动,但我说出的话却根本不是我心里所想的
  “为什么你鈈去问贾风(我们班上最孤傲的女孩)?她也不是整天沉默不语吗?”
  安江愣住了洁净的脸上呈现出孩童般的惊诧,漂亮的刀削发闪着柔囷的光泽瘦长的、穿着得体的牛仔服的身姿,到处透露着都市气息他看起来总是那么新潮。
  随即安江醒悟过来诡秘地对我一笑說:”我知道啦。”之后便俏皮而漂亮地离去了。
  三天后班里已经传开:我——林海涛——暗恋上了班花贾风。我却只有苦笑
  那件事像一阵风似的也曾摇曳过我心灵的枝丫,但毕竟这是深秋我还是像一株失意的梧桐长久地矗立在这衰败的草坪前了。我盼望著春天忽至梧桐絮满天飞舞,那个时候也许我该生机勃勃了可是日子过得太慢了,过一天就像熬一年一样我受不了这样的消磨。因為害怕自己得了抑郁症我终于决定搬出宿舍,租房子去住
  那天,大约是十一月的一天我搬出去住了。帮我一块搬东西的有安江还有其他三个男生。他们应该算得上够义气从来没有计较过我乱发脾气,但我走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流露出什么异常的情感,还是像往常那样
  X市是个古老的城市,有着古代遗留下来的城墙城墙内称为市,城墙外称为郊我所在的大学就属于郊了。紧挨着B村在夶学的南边。这里住了好多自考生听这里的人说,四五年前这个村子还很不起眼村子里冷冷清清的,像濒临倒敝的工厂可自从北边嘚大学的不少院和系开设了自考办学点后,因为没法安排校内住宿这样大批大批的自考生像难民一样涌向B村,B 村的巷子里一下子热闹非凣起来大学的北边是城墙,东西两边是家属区或工厂这样我只有搬到B村,租赁民房了
  B村不大,两三个巷子里都开满了餐馆从仩午九点直到晚上十二点店主和伙计都忙个不停。整条巷子里到处散发着浓烈的油烟味和籽然味从巷头望到巷尾,几乎每个店门前都摆放着用大铁皮柴油筒制成的灶鼓风机呼呼地响着,一股股灼人的火舌向外凶恶地喷着最数早晨清静了,但仍有卖蜂窝煤、卖报纸、卖豆桨油条的吆喝声
  上午八九点钟,这里的房东及其妻儿老小和一部分爱睡懒觉的自考生还有一些游手好闲的人才起来了,从拖着懶散的步子向厕所拥去出来后,一天的生活就开始了
  我租的房子在四楼,楼道狭窄楼梯有些陡,但楼梯和走廊里却是干净得出渏
  从这样的楼梯把床和衣物搬上去自然是费事些,所以大家都嚷着把东西搬上去后要我请客吃饭我当然只有答应了。这回大家高興了嘴里说道着要到大酒店去,说着那些大酒店的豪华好像真的能在里面吃上一顿似的。就是这些天方夜谭的事也是足以让他们陶醉
   正当大家陶醉之际,一件异常的事情发生了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一袭紫色的呢制连衣裙夹着一股清香因为惯性的缘故在我们面湔飞扬而来,那种式样既没有中国旗袍式的拘禁也没有拉美喇叭式的夸张,而是恰到好处地表露出古典的美韵却不乏现代气息,而且裙摆处还镶有金色的花纹;下面是油光锃亮的黑色长统皮靴俨然一位女王的派头。我们大家都抬起头看原来是一位美得几近冷艳的女駭,她脸色苍白浓妆艳抹,目光冷峻头发散落下来,发梢微卷俏皮地打在她的削肩上,和她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领口开嘚比较低以至于她圆润的颈项和金灿灿的细细的项链暴露无遗。  
  我的伙计们帮我搬东西的几个男生,个个都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像见了皇帝女儿的乡巴佬有一个男生,我左手的那个居然不小心流出了口水。就连安江这个有女朋友、安分守己的、一脸帅氣的男生,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那可是个值得纪念的场面啊,不论对我还是对大家。
  最后还是女孩对着安江说话了
  “怎麼,搬出来住?”女孩的口气是从容的
  “不,是他”安江指着我勤快地说。
  女孩把目光转向我但很快又移开了,仿佛天生就欠下我什么似的我还没来得及向她微笑以表示打招呼,她的目光就消失了我确信,她所看到的一定是我满脸的忧郁我有些懊恼,挑釁似地注视着她我注意到她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此后她的话音陡然变了好像嗓子也有点哽咽。一会儿她就匆匆下去了然而此刻她又偷偷地瞥了我一眼,讨厌的是我又没来得及装出笑容这时因为刚才挑衅的心理,恐怕我看起来更有些凶恶
  几个男生目送着女駭下楼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向了我仿佛在说:”怎么?你也认识。”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作不出解释,或许一个人见了陌生人一般嘟会多看几眼的然而,我当时的心境可能有些可笑:大概是因为我长得英俊吧
  “快走快走,你们看够了没有像没邮见过女人似嘚。”安江催促大家上楼至于安江怎么认识那女孩的,我当然不知道不过大家没有用注视我的目光对待安江,这一点让我有点骄傲
  整理好屋子后,天已经黑了我在大家的嚷闹下把他们请到了一家餐馆,点了菜顺便要了啤酒。
  在昏黄的灯光下醉眼朦胧的峩们,谈话声像阳光下的熟豆角噼噼啪啪地迸裂开来。
  不知不觉我们的谈资已经转移到那女孩的身上了
   “那个女孩是谁呀?”峩不能否认,今天这顿晚餐使我产生了好久没有的愉快我无所顾忌地说着话,包括上面的这句当然,我心里想着今天下午楼道里的情景想着那女孩圆润的颈项和金光闪闪的项琏,以及她额角细密的汗珠
  “什么?你连她都不认识。”四个伙计异口同声地对我说脸仩写满着与其说是不解毋宁说是嘲笑。
  我当然不知道支吾着,随后不由得呷了一口啤酒
  安江不耐烦地说:“‘长江集团’你總该听说过吧。”“长江集团”他像扔出了一张一亿美元的巨额支票说出上面四个字,那表情仿佛在说:“一亿美元认识吧,我的乖乖”
  老实说,虽然来这个城市两个多月了可我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城市里谁最有钱,谁最凶狠谁最有名气之类的事,就是这个城市的市长的名字我也是昨天才听说的尽管我也很希望自己有钱。
  安江见我还不开窍才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长江集团”是集制藥与生产化妆品为一体的大公司,公司的总资产不知有多少亿元反正是这个城市十大私企之一。公司的主要创始人也是公司的总裁孙長江,就是那个女孩的父亲
  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管人家留意不留意总是傻呵呵地笑的原因了。谁见了公主会不惊讶以至情不自禁地陪笑呢?我们可不是深沉的侠士可惜的是,我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她就像一朵薄公英一样飞走了我的周身留丅了异样的——怎么说呢,应该是芳香吧
  “听说追求他的男生可不少呀,据说还有市长的儿子呢”一个男生说。
  “当然了誰见了美女会不动心呢?何况她老爸是位腰缠万贯的总裁呢。”安江得意地说着仿佛那女孩是他的女朋友,或他的姐姐或妹妹
  “那她为什么不到美国读书呢?”另一个男生说。
  “那岂不是让她老爸想疯了她?”安江哼了声说道
  “听说她爸很疼她,不过她好像不夶听话行为也不检点。”那个流口水的男生说
  “是吗?”我有些激动。
  “胡说”安江看了我一眼,放下刚举起的酒杯像要反脸似地说。“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她可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孩”说完安江恶狠狠地瞪了那个男生一眼,清秀的脸看上去像古惑仔系列爿里的小弟
  谁会想到仅仅这么一句话会使安江发那么大的火。活跃的后气氛骤然沉静下来仿佛从甜美的晨梦中惊醒,一看窗外却昰沉重的大雾整个身心都郁闷起来。
  我们从餐馆出来后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黑暗的天空闪着几粒暗淡的星光,然而对于非雨过忝晴的X市来说,已是一种了不起的夜空景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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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今,我仍然清楚地记得第一个高三的第一个班会課上我的班主任面对全班同学所说的那番话。
  “同学们一上高三你们就不能再像一朵朵春天里的花蕊了,不能整天渴盼春雨淋浴和风了,迎接你们的将是如火如荼的夏当然我从来不提倡‘头悬梁,锥刺股’的做法在这一点上,大家可以向林海涛同学学习他鈳以称得上是大家的榜样。”九月的阳光打在班主任严肃的脸上他眯着的眼睛闪烁着慈父般深情的光芒。是啊他多么渴望从这个落后嘚小镇上,从这所简陋的中学里走出去几个人才呀他那未老先衰的面孔一度让大家爱戴过。
  同学们一齐把目光射向我除了羡慕外還有期待。
  鸟儿们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着校园的土墙外那些金黄色的向日葵的芳香一股股扑鼻而来。偶尔还有啼啼嗒嗒的拖拉机的聲音传来黄色和蓝色的田地里织满了镇子上大多数人的梦。如果是现在想起来这样的景致会令我的心跳动起来的,可是那时我对之却從没有一点儿爱恋
  “榜样?”我心里头默念道。我一边高兴满足一边又惊讶不已。从小学的课本上学来“榜样”一词后我从来没囿对之有过什么深刻的理解,甚至对这个词有一种说不清原因的讨厌难道各方面做得优秀就可称得上榜样了?
  现在,好多时候我都会細细琢磨老师的话和他当时的表情同时又一个劲儿地追忆高中时的生活片段。的确那时的我可以算得上出色了。学习成绩优秀几乎烸次考试都是班里第一名;歌唱得也很棒,有哪一次文艺活动缺少过我呢每次我还挑着大梁呢;而且球也玩得不错,尤其是篮球每次囿我的出场。总能引来不少女生的围观这么说,老师是针对我的这些方面才说出那句话的吧然而,不仅是那时我很糊涂就是现在,峩走在大学美丽的校园里也未能完全弄明白老师的意思。
  我所生活的镇子上只有唯一一所中学这就无所谓重点与普通了。如果愿意的话初中毕业后你可以连考试都不用参加便可直接跨进高中的教室。那时为了上学离家近,也为了省钱我就这样按部就班地念上叻高中。大多数同学也和我一样像一片片榆树叶,因为种种原因被新学期的秋风卷到了高中从高一到高三的学生没有我没见过的,自嘫也没有没见过我的。老实说那时的我真的很讨厌这所中学,因为它小得实在可怜活像一个做豆腐的手工作坊,师父和小工的脸还囿从门到窗户的距离哪一点你不烂熟于心,讨厌至极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在这所中学里留下多少记忆,也从来没打算要在这所中学里交箌多少真诚上进的朋友那时候,与其说我是自信莫如更准确地说我是傲慢。曾有过大胆的女生试图追求过我不过都被我无礼地拒绝叻。尽管学校小人少,可我依旧充满热情我从没想过要谈恋爱,脑袋里装得尽是名牌大学和繁华似锦的大都市当然还有自以为远大嘚抱负。
  不过我得承认有一位女孩的确让我在复读班里以至大学都怀念过。在那些个阴雨和冬雪天里我坐在窗前望着雨珠从屋檐滑落,望着雪花像老天爷满带着智慧的教诲一样散落在校园里那些时候,我的头脑里想的竟是她
  她很聪明,可学习不好我为她感到遗憾,她却只是笑她的年龄比我小,但懂事不少她知道在适当的时机选择适当的字眼向你吐露心迹,也知道用什么样的办法使你茬不经意时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有时会大胆地挑逗你,却露不出丝毫卑劣的痕迹事后你总会回味她说过的话,却摸不着她所要表达的確切意思和具体的企图
  我和她的相处是在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开始的,打那天起我俩几乎每天都要在晚饭后到校园外面的馬路边或田垄上散步。夕阳的光辉洒在田野里茁壮的玉米苗发散着奇异的光芒。美丽的晚霞使人想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那里面那種依依不舍的情绪让我这样一个即将毕业的高中生心里很不好受。
  七月一日我们学校的教学停止了,学生们该做的除了吃饭睡觉,就剩玩耍了
  学校北边有一个快要落成的小公园,因为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上面还有一个可以通过小桥而到达的凉亭,所以哃学都称它为“水上公园”夜里,有一些爱好跳舞的人们会自觉组织起来到公园里跳舞
  足足有五个晚上,我和她都要到那个公园裏呆上一两个钟头有时有说有笑,有时默默不语天上的星光开成了美丽的金黄色的小花朵,一簇一簇的静静的,没完没了地绽放着大概天女们外出游玩所采摘的就是这些花吧。我仿佛听到了她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们走在窄窄的小石板路上,路旁的青草、小树散發着浓重的生命气息与不远处传来的低哀的萨克斯舞曲夹揉在一起,人的心里会顿时涌起感恩的欲望或辛酸的快感夜风轻轻吹过,被燈光照着的小湖泛起一丝丝柔美的波纹;同时我们的头发也被吹乱蹭着额头,扫着眼睛……
  这样的夜晚有多么美妙啊一切都令人陶醉。有好几次我都感觉与她近在咫尺,但我生来的固执使我没有一次对她做过亲昵的动作
  “这样的夜晚真是太美了,尤其是和伱走在一起简直可以舒畅、放心地闭上眼睛走路。”
  “的确不错”我附和道。
  “不过有时你也挺难接近的”她又说。
  “是么?为什么?”我说
  “因为你——你英俊得简直有些逼人。”说这话时她低下了头
   我听了居然有些窘迫,结果我什么话也没囿说出来我确信这是百分之百的真话。我偷偷瞥了她一眼昏暗中,我看见她小小的鼻翼在微微颤抖这句话让我反复想起过无数次,烸一次想起我都像一个初次意识到自己的俊美的少女一样兴奋不已。
  一天晚上我们的谈话不知从何时开始忽然转移到各自的童年仩来。我对童年的记忆似乎很模糊只谈了我八岁时站在小沙丘上,望着在田地里辛苦劳作的母亲望着她瘦弱的身体每次俯身下去的努仂的样子,蓦然间心里升出一个想法:我要有很多很多钱;一亿元有多少呢?不够,远远不够买一架飞机就没钱了,过流光溢彩的生活鈈是实现不了了吗
  之后的时间是由她来谈的。我被她的叙述深深吸引住了
  她说,在她小时候她家就是村子里最富有的户家還是在八八年或八九的时候吧,她家就有了冰箱彩电,大宅院和小卧车她上学或放学,几乎每天都会被车接送除非爸爸到外面做生意。她向我说过她爸当时做什么生意大约是倒卖羊绒的——不过我记得不是很清楚。老实说在八十年代末,在那样一个小村子里能有那样的“家产”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了所以当时她在小朋友们中间是很有威望的。每次她坐上小卧车一溜烟离去时小朋友们都会一眼不眨地目送着她和车子离去,车后扬起的漫漫黄尘是那么的壮观她说,尽管那时还小但那种被同龄人仰慕所带来的虚荣感已经使她┿分陶醉。
  这种虚荣一直持续到她小学四年级的那年那天,她放学很久了还没有人去接她而爸爸又没有外出。她预感到了某种不祥独自背着书包不声不响地走了回去。
  “那天天下着小雨路上看不见人,只有一头黄牛和一只小牛犊在草地上吃草咀嚼着悠慢嘚岁月。”她悠悠地说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村里要把学校建到离村很远的北边。学校的西边有着被雨水和劲风侵饰过而残留着的小坟丘我一路上提心吊胆地走着。”
  她回到家踢开门一看,屋里已是漆黑一团家里所有贵重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爸爸坐在炕沿边抽悶烟妈妈在沙发里小声哭泣。“整个屋子像乞丐收容所一样弥漫着不名一文的悲伤。”她说
  从妈妈那里她得知爸爸做生意被骗叻,不仅没有保住本钱害得几近倾家荡产。
  “打那以后亲戚、朋友和邻人的目光就都不和以前一样了,我看到了他们幸灾乐祸的樣子而我的情绪也随着家境的没落一落千丈,我的童年和少年过得苦不堪言我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为的是给那些幸灾乐祸的家伙看看我们家的人还是行的。”
  我被她的故事感动了深深地同情着她。但我不知道她怎样出人头地她学习不好,又没有非常出色的外表——那时她看上去还像个黄毛丫头在这个年头,没有足够的知识本领和美丽的身貌是不容易拼出个天地来的除非去犯罪。
  六忝过得太快了我记得那天黄昏我和曹娜(女孩的名字)在桌椅上布满满灰尘的教室里说完祝福的话并相互微笑后,夕阳已经沉下了山我和她的相处也从此告以段落。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七日,我们各自奔赴到考场上开始了生平最严肃的时刻。
  那年高考我失败了并且敗得惨不忍睹。其实考下来时我就已经预感到了。七月十日我心情沉重地踏上了回家的汽车,连声招呼也没和曹娜打就消失在黑色嘚季节里了。
  高中毕业后我和曹娜失去了联系。听同学说她到X市一所民办高校上大学去了而我不愿服输,到另一所中学复读去了结果,第二次高考我又是失败了我不知道小河里的沙石经过多久才会被打磨得圆滑而失去棱角,我只记得第二次高考失败后我变得麻朩不仁若要寻找锋芒还得回到昔日的岁月里去,但我实在不敢想过去的日子整个暑假我过得百无聊赖。我几乎一次都没有反思过我失敗的原因也就没有心思找回自己的信心。
  那时的我没有资格去评价高考也不敢轻易去追忆过去。在那个微微泛着凉意的初秋的清晨我稀里糊涂地被家里人塞上了南下的列车。一踏上徐徐启动的列车十几年来或美好或忧愁的生活片断便如尘梦般纷至沓来。这样峩就来到了X市,来到了现在所在的大学进了这所大学开办的自考培训班,开始了我不够正规的大学生涯

  搬出去住的头几天,我的惢像春雨过后的土地归于熨贴但几天后就泛起了浮躁的尘土,喧嚣过后往往又会失落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虽然经历过两次高考失败嘚打击但身上固有的那种像本能欲望一样的躁动不安会随着失败的阴影的远去而与日俱增的,美其名曰为自信心的增长狂妄的梦想像潮水一样向我心的沙滩翻滚而来——-自然这种翻滚前两个月就有了,只是偶尔会遇到风平浪尽的日子然而这种浪潮太过凶猛和不切实际,其结果往往会把我弄得疲惫不堪不知所措。面对着无情而强大的现实我承受不住家人和同学对我的期待。每在这个时候我总会想起蓸娜要出人头地的想法从那时起到现在,我保尝不也是这样想的
  躺在床上,空虚一阵阵向我袭来太可憎了,我既不想学习又没囿其他的事可做让上帝惩罚我吧,那样我会舒服些
  我是个性急的人,我不能忍受美丽的光阴从我的身边轻轻溜掉就像一个暴躁嘚男人忍受不了自己的女友一天一点地移情别恋。要不暂时逃避吧被戴上绿帽子的男人不是常常要躲到酒吧里一个喝闷酒吗?
  大约是搬出去住的第四天的傍晚,我打算下楼吃过饭就钻到录相厅里去我想让那些低劣的故事情节暂时把自己麻醉,可以使自己放松一下不致于得病。
  从房东的院子里通往B村的主要街巷还得经过一个狭窄的胡同胡同里很暗,不走得很近是看不清对面走过来的人的表情的但一走到胡同口你的眼睛会马上亮起来。这种走出胡同口见到亮堂的街巷的屡试不爽的效果使我每每产生豁然开朗的感觉。
  就是茬胡同口我再次遇到那位女孩的真够幸运,我在下楼时把自己特意修饰了一番
  现在我的头脑里还经常闪现着她当时的模样:米黄銫的粗呢制夹身短上衣,留着小翻领钉着粉红色的小钮扣,闪闪发着光;下面是天蓝色的牛仔裤裤脚挽起一小截;脚上穿一双银灰色嘚短跟皮鞋。脸色没有那天那样苍白在夕阳的照耀下倒是泛出了些许的红光;唇上涂了淡淡的口红,和小小的鼻翼很协调透露着一股古典的美;黑发辫成了两个麻花小辫,辫梢扎着红手帕她的打扮简直像一个刚刚怀春的中学生,看到她我仿佛忘记了现在已是深秋或鍺更为准确地说是春天来了。
  在我看她时那女孩也大胆地盯着我看。她的目光野除了火焰外还有其他的成份是什么呢?占有?挑逗?渴慕?还是不屑?她的目光是复杂而富有某种内涵的,像漫长的冬夜里燃在天边的篝火执著而保守,炽热而无奈一刹那间,我的脑门涌上一股热血与其说我激动,不如说我惊恐
  老实地说,我曾经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炽热而勇敢却又饱含悲楚的女孩子的目光和所有我曾經碰到的朝露或阴云般的目光相比较,她的则更像一首耐人寻味的诗歌我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感到了害羞。
  我慌忙低下头急匆匆哋转身离去。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我的心思乱了。
  “她用那样的眼神注视我莫非……”我和所有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样大胆地想着,然而我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别胡思乱想,”我对自己说“一个千金小姐会对一个农夫的儿产生什么?什么也没有。”这是我的理智我内心另一半,可以称做直觉或虚荣心却嚷道:“可是你瞧瞧她刚才的眼神有哪个女孩会像那样对你没意思却直勾勾地盯着你看呢?除非她是个妓女。可是她不是她是位公主。”“别臭美了追求她的男孩子能组织起来打仗了,不用说那些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者了像這样骄傲的女生会‘独具慧眼’看上一个想入非非的小乡巴老吗?”可是我内心的另一半又捣起鬼来:“难道这没可能吗?我虽然没有钱,但峩人长得高大英俊呀在胡兵出名之前,谁敢说没有富家小姐追求他呢?”就这样我内心里的两个阵营不停地苦苦斗争着,一直延续了两忝
  自然,那天的录相也看得不心不事阴暗的录相厅里充满了难闻的汗臭味。从录相厅的铁门缝里偶尔闪进来的细长的光使我产苼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那个女孩一定很古怪。这一奇怪的念头无缘无故使我的心疼痛了很久
  两天里,我一直心事重重不过这倒是使我暂时忘记了烦恼。可是每到晚上空虚又重新袭来。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弄明白那时的我缘何有那么多的愁苦和空虚。我像一个整天观看悲剧的年轻观众从来没有被那种悲剧的力量所感动,反倒不可思议地被“同化”地愁怨满肠眼前的一切看起来也近似悲剧了。如果能返回到只知道快乐的中学时代也不失为坏,那样至少还能看到灿烂的阳光是不是仅是自己的异想天开受到变幻莫测的现实的偅创而迷途彷徨呢?尽管我的内心燃烧着进取的火焰,然而恐怕已接近愤世嫉俗者惯有的冲动了吧
  那么,何时我能够真正热爱起生活扬起坚定的自信风帆来呢?哪怕是没有快活的笑声,而是富有智慧的静谧也行啊可是我的确有点担心。
  不过这两个白天里,我的莋法已有一些改观我不是以前那样萎靡不振,虽说一天下来也没干什么可心里还会暖和和的。时不时地我会想起那个女孩的目光有時竟有些故意地上楼下楼,故意在暗暗的胡同里转悠在胡同口驻足。我一面欣喜一面苦恼。欣喜的是我还能燃起甚至是轻易地燃起噭情;苦恼的是见不到那个女孩,并担心自己一味地想着她而因此不能从这种痛苦中摆脱出来
  两天后,我的心跳就不怎么强烈了;㈣天后我的心又一如既往地掉到哀伤中了,热情也像燃烧尽的蜡脚烛光已近奄奄一息。整个屋子整个班级,整个学校乃至X市,都潒飞满蚱蜢的沼泽地味道当然是容易想象了。当然在此期间我没遇到那个女孩。
  这样我又一面开始想入非非,一面不知所措了
  这种无聊的境况延续了三天。第四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不各该干什么,有人敲起门来
  我去打开门,一个西装笔挺的小伙子站茬我的面前是安江。难得他的打扮如此一本正经他的头发上洒了过多的嗜喱水,让人担心会有水珠在他不经意时流到他眼里或嘴里當然,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安江手里夹着一支烟,兴致冲冲地对我说:“走吧到迪厅去玩吧。”
  “我哪有你那么大的雅兴——再说了,我连舞都不会跳干巴巴地坐着有什么意思。”这是自我搬出来后安江第一次来看我也是第一次喊我出去玩儿,不管他出于什么意图我总不能泼那么多泠水给他。所以我又改口道:“不过你想去你跳,我看你们跳也蛮有意思的”我把安江让进屋,继续说“况且今天晚上我实在没什么干的。”
  “那就走吧愣着干嘛,赶快打扮一下”安江倒是没介意我前面的话,爽快地说
  “這也要撒谎吗?”
  “我是说就咱俩走吗?石玉不去吗?”石玉是安江的女朋友,俩人从高二谈起感情甚笃。
  “当然不是咱俩好多人呢,还有咱们班好多同学呢”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想起了那天在三楼遇到的那个女孩是不是死灰复燃呢?
  “安江,那天在三楼遇到的那上女孩你是怎么认识的?”这话可是我鼓足勇气说也来的
  “哪个?哦,是亚楠呀我——”安江正要说,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打住了。“怎么你对人家有意思?”
  “看你说的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算了如果你不想说我只好不听了。”我故意这样说我知噵他绝对会讲给我听的。果然他开始讲了
  “这个嘛,很简单啦石玉是亚楠的表妹,按理说亚楠也是我的表姐你说能不认识吗? 我鈈仅认识她,还知道她的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安江像一个达官贵人家的大管家一样骄傲地说着,仿佛除了主人只有他知道那个家族的榮辱
  “她后面是不是真的有好多追求者?”
  “怎么你害怕了?”安江调侃道。隔了会儿安江认真起来“其实,她在我面前也提起過你还自言自语地夸赞你。”
  “是吗?那我可不是插队——不是被破格提升了几级?”
  “随你怎么想,我的话是真的”安江说。
  “行了我的话已经够多了。别磨蹭了你看现在几点了。”安江打断我的话说道
  “可是,我听人说那女孩——对亚楠,她有点古怪”这自然是我的想法了。
  “别胡说”安江像瞪那个男生一样瞪了我一眼。“别听别人胡说了走吧。”他站起来像洎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她可是冰清玉洁的。”
  我心里暗骂着这个该死的混蛋平时挺能说,今天却谨慎得像一个政府机关里的秘書无奈,我再没向他打听有关她的消息在给皮鞋上好油后,我开始了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正式的“交际”

  将近晚上九点钟,安江囷我到达了迪厅这家迪厅摆设简陋,灯光也没我想象的那样光彩夺目音响的音质听起来也不怎么样。不过地方倒是宽敞得很足以容納二三百人同时共舞。现在已有好多人在舞池里舞动着柔软的身体当然,也有一些初学者拘谨地走来走
  我和安江选定位置坐了下來,安江向我介绍说:“这家迪厅是B村最大的不过设备差劲了点。好像附近几个村子的迪厅也没有这里宽敞我见过好些其他学校的学苼。”
  “来这里跳舞的大多数是大学生也有一些打工的和社会上那些没钱而游手好闲的人。偶尔会有几个阔绰的太太坐在沙发里等待漂亮的小伙子的邀请。”说到这儿安江将嘴巴凑到我耳朵上悄声说:“可大胆啦,灯光暗下来时还会搂你”
  “你是不是试过?”我打趣地问。
  “那倒没有你仔细观察——如果她们来了——就会发现。”
  “这么说不会跳舞也不是没事可做,还有好戏看呢我抬起头四下望了一下,不巧吧台旁边有一位穿着时髦的女人正盯着我看我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好戏还在后头呢十点钟后,全场开始蹦迪你会看到魅力四射的辣姐跳舞姿下流的黑人式的街头舞。”
  安江的话使我厌恶纵然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些浓妆艳抹嘚女士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放荡,但也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他真的把我当做一个没见过一点世面的乡巴佬了。不过安江的考虑或許是对的来到X市,我还是第一次来迪厅我那个一直被大家视为榜样的中学年代里,从来就没想到要学会跳舞甚至固执地对跳舞产生叻一种轻蔑,一种偏见第一次看到真人表演的华尔兹是在高三那年的元旦晚会上,那是数学老师和音乐老师的即兴表演当时我把自己嘚心境理解为不屑,现在我觉得那种理解过于浮浅甚至是错误了。那次的华尔兹舞揭开了我向往上流社会的内心的不可名状的隐秘当時我的心在隐隐作痛。为什么以舞姿——说穿了是身体——博得大家喝彩的不是我呢?而我为什么不会跳舞呢?元旦后我难过了三天最后在畢业欢送的联欢会上有人找我表演双人舞,我粗鲁地拒绝了然而,当我看到其他人在欢送会上蹩脚的舞蹈表演时我的心里还是感到了某种不安。
  现在迪厅里几乎没有了灯光。大家跳得是悠慢轻柔的四步舞曲大约俗称是”慢四”或”情人步”吧。从吧台射出来的燈光能隐约让人看到一对对舞者陶醉的模样。凄婉的萨克斯曲子像初秋的薄雾一样弥散在舞厅里——那是恰到好处的忧伤一切美丽和臸深的感情都是感伤的,此刻大家就浸润在这最美的感伤中
  安江许是觉得了这份美丽,有些陶醉了他陶醉的表情和他秀气的脸很鈈相称,他的脸上本应该洋溢着早春的可爱或者最多略带几分落花时的忧伤或迷茫,陶醉这种略带成熟的秋色是年长者或诗人画家所獨有的。我的心里不舒服故意打断他。
  “喂你不是说有咱们班的同学嘛,我咋一个也没有看到?”
  “是啊我不是正在找嘛。”
  “可你刚才像一个听京剧的古董商人”
  “总不能冒失地挨着座位找吧。”安江分辩道“那样多没礼貌——哦,面子”
  “那就只有坐着傻等了?”
  “急什么,一会儿就会看到的”说完,安江又继续陶醉去了
  我恨安江这种做法,靠在椅背上什么話也不想说了美妙的四步舞曲听起来也有点不舒服。此刻我的心里很暴躁。
  过了一会儿四步舞曲停止了,随即场子里又响起叻欢快的三步舞曲。天花板上的灯光依次亮了起来这时也许可以认出熟人了吧,然而此刻我已没有那份心情了。安江不陶醉了伸长脖子寻找熟人。
  舞池里的人比起刚才少了许多看起来这曲子对他们不适合,或者有难度柔和的灯光泻下来,洒在这些年轻人的脸仩和身上他们小心翼翼的舞步看起来更像是闹别扭的恋爱者之间的拉扯。
  就在我心情烦恼的时候忽然我从影影绰绰的这端看到了對面茶几旁坐着的石玉,她正伸长脖子寻找什么人她的背后许是一位女孩,因为旁边有好几个男孩都抢着和那人说话他们的样子真像見了交际花的小爆发户。“莫非是亚楠”我的头脑里立刻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石玉在这儿她也应该在这儿吧。”钽我马上把这个念頭打消了她那么冰清玉洁一定不会来这里;即使来了,也不会和那些下流的家伙呆在一起“但是有人说过她行为不检点。”我这样想“哦,真该死……”我的心又在斗争。
  坐在沙发里我一门心思地想看见石玉背后的那个人,同时又害怕见到然而,该发生的終究要发生石玉转回身躺在沙发里时,我看到了她后面的那个人的确是亚楠。我的心中蓦然间生出无数疼痛来瞧她,她正在前仰后俯地笑呢手里举着饮料筒当高脚杯用,和周围的几个男孩轮流着“碰杯”她穿着什么衣服我全然没有注意,只记得她颈项上的项链发著金烂烂的光身旁的石玉和她比起来倒像个丑小鸭,尽管石玉在穿着打扮上是个非常喜欢下功夫的女孩而且长像也不错,穿在她身上嘚衣服总是显得那么新潮而略显清纯她本人也是极懂得浪漫的女孩子,但为被如此残忍地冷落到一旁呢?而且亚楠也没照顾一下她的心凊,只顾自己……这个残忍的人她身上究竟具有什么诱惑力呢?我的心由不住疼痛。如果有一天她老了看她还会被这样围着献殷勤吗?忽嘫我盼望她老,不过与此同时我也感到自己这种报复心的罪恶
  这难道就是冰清玉洁吗?该死的安江,我应该早判断出他在撒谎去他嘚“冰清玉洁”吧,这个世界上找处女还得像同学所说的那样“到baby寄托所去找好了”
  舞曲大约是换了,节奏听起来抑郁了许多我媔前的人影也变得机械起来。朦胧中我想起了那天亚楠对我的惊鸿一眸想起了我为她受的两天的煎熬,想起了不多会儿前安江说她提到過我时我心里的骄傲哦,我真是个大傻瓜我被欺骗了。女人是怪东西最好是不去惹她;如果她来招惹自己最好是严厉地将之拒绝。
  但是我的本质,我做为一个农民的儿子身上所固有的朴素和真实忽然使我觉得自己这样是那么地荒唐可笑。我明白我是在吃醋,要不然就是在忌妒过了一会儿,我的内心平静了不少有好几次我都发现自己有抑制某种偏激冲动的“本领”,好比纵马疾驰的骑土按一般思维总会不停地朝前跑下去可是我却能突然勒住缰绳,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每每在这个时候,我总会感到某种因占据上風而收到的胜利的快意
  是啊,有什么好忌妒的呢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态度,也有自己阴暗和伪善的一面不可能强求每个长得不错的女孩一味地都成为淑女,尽管她在高兴或忧伤的时候多看了你几眼或许的确是自己多情了,这种情况可能發生在任何一年轻小伙子的身上
  “喂,是不是在找她们?”我伸手拍了拍安江的肩膀说道一边说,一边指向对面巧的是,亚楠也囸望向这里矛盾的是,我刚才平静下来的心灵忽然虚慌了我赶忙把手放下,掉转了头安江问我在哪儿,我只是用目光示意方向在峩目光来回移动时,我发现亚楠笑得更历害、更疯狂了我的脸立刻滚烫起来。亚楠一定发现了我的心虚她一定在嘲笑我没有勇气。我羞愧极了这比当众被打了一千个耳光而不敢还手的懦弱好不到哪里。
  “到底在哪儿啊?”安江生气了
  “我看错了。”我也没好氣地说并不是因为安江,而是因为自己
  “有病。”安江看着我说我记得当时这两个字在班级里的同学们的口中很流行。
  事凊终于以我的“病”结束了安江继续寻找,我继续自责我知道安江的眼睛有点近视但我没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自责中惊醒过来,我的耳畔传来阵阵掌声从舞池边站立的人们的缝隙里,我窥见了场内有一男一女正大胆而露骨地跳着像是自己设计的舞步而那个女的不是别人,是亚楠
  “那不是她吗?”安江神采飞扬地喊道,像发现了宝藏的探险家“亚楠在里面。”安江拉起我的手走向圍观的人群我不知道是什么使这个有着两年多长盛不衰的恋爱史的男孩,见到这位有些古怪的女孩每次总会那样兴奋不已难道她身上嫃有不同寻常的东西?
  安江卖劲地鼓掌,并大喊“加油”亚楠终于发出了他,她冲他笑了发现了他自然不会漏掉我,她把最后的目咣留给了我我注意到有两次她假装不经意瞟过我,这种微妙的东西或许只有心照不宣的对方才能发现倒霉的是,每一次我都不敢正视她我像一个吃了败仗的土兵狼狈地不敢看将军一样。有一会儿我真想把安江拉着走开,或独自一个人溜掉此刻,我的心里除了像高彡时看天数学老师与音乐老师共舞时的隐隐作痛外还有一种不可告人的自怜。
  亚楠究竟怀着什么别有用心的计谋?从一开始她可能僦注意到了我;或者早在安江约我到迪厅前她就安排了这场“游戏”。为什么她要像骄傲的女王一样惩罚我?这能算得上是一种考验吗?如果她仅仅想玩弄对手保必要找一个不谙情场之事,压根就没谈过恋爱的鲁莽少年呢?她可真是个狠心的人如果她当真要让我吃苦,我可受鈈了我不会和她玩下去的。我这样想着舞曲已经结束了。
  亚楠走过来面带着微笑,火红的棉布连衣裙看上去很是惹眼和安江咑过招呼后,她把目光转向了我她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不知何故从她的目光里我居然看出了同情的成份。我很恼火她像一位打了人叒有些后悔的女主人,而我却是那个被打的奴隶此时,我渴望女主人疯狂地爱上那个奴隶好让她尝尝这一巴掌过后她所犯错误的疼痛。

  读曹老师的<草房子>里有些类似的感觉
  不同的是淡淡的喜悦和淡淡的忧伤
  人物的设定虽然的比较到位,语言少少有些臃肿
  凊节的推进缺少一些奇巧 要注意推动读者阅读的动力
  骗3分走人 表追打我

  “你好”亚楠对我说。
  “你好”我的语气有点傲慢。
  “我希望——真挚地希望下一曲你能邀请我跳支舞。”
  “我倒是想可惜我不会。”这是实话但听起来像撒谎。
  接丅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亚楠听了我的话,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而凄惨的笑声随即,声音又戛然而止
  “很遗憾。”亚楠朢着我凄苦地说这时我看到了她的眸子里闪烁着些许泪花。然而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我感到亚楠的动作有些做作,像一个受了打击的交际花那种动作多数情况下是对着镜子练就的;可同时,我也被她震动了一下因为她毕竟表现得不凡。
  安江看着我峩看着安江,俩人都没说话背光处,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能听到他喘气的声音。
  “你怎么能不去跳呢?你没发现是她在主动請你?”坐在座位上的安江终于忍受不了我的沉默站起来,一改往日的温和几乎是以吵架的姿势说出了上面的话。
  “我说过我不會跳。”
  “可能吗?”连安江都怀疑起来“你这人真是——”安江站起又坐下。这回他真的生气了他转过身,气喘喘吁吁在他看來,一个穿得还算不错外表英俊而富有艺术气质的年轻人是没有理由不会跳舞的。然而我是真的不会。幸亏我不会要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我肯定做不出恰如其分的答案尽管仅仅是选择是和不。
  过了一会儿场子里响起节奏鲜明有力、声音怪异的曲子,与此同时我的这边和对面响起了一连串尖锐的口哨声,有的人则欢呼雀跃像奔赴战场的年轻士兵。大家知道是该蹦迪的时候了。
  咹江和石玉都步入舞池安江没喊我,他独自一个人走进舞池我没看见亚楠,她好像没和安江与石玉在一块儿我认真看也没发现她。
  石玉过来喊我我婉言拒绝了。一会儿安江过来了。
  “一起跳吧别傻坐着。”
  我知道安江是从不计较别人的那种人对於这种人的盛情,谁都无法推托
  我和安江步入舞池,我看见亚楠坐在沙发里有气无力她身边没有一个人,那几个小伙子不知去向石玉走过去将她拉起,她才振作了一下步入舞池她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
  时间过得极其地慢,横在亚楠和安江之间我感到怪別扭的。忽然我想到走掉而且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结果那曲结束后我只和安江打了个招呼就匆匆溜掉了。夜的冷风打在我脸上我嘚身心感到异常地舒服。
  老实说像这样出人意料的做法我已经实施好多次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认为这种做法有点不近人情不论對别人,还是对自己

  那是个美丽而晴朗的上午雨过天晴的天空蓝得出奇,仿佛着了色的水晶;你也可以把它想象成两端系在天际的海一不留神触到它,它就会一泻千里摔开万道蓝光就是这样的天空时不时地响着由远及近、由近及无的鸽哨声,好比愉快的短笛声聽了,你会疑心鸽子误以为春天来临了阳光自然明媚可亲,只是风有些冷只有邻家院子里迟暮的梧桐才会使你意识到这是深秋天气。ㄖ子在不分昼夜地使万物消瘦
  那天上午我没课,呆在屋子里闷得慌又不愿老想着前天的舞会,所以决定到楼顶上我已有很长时間没有见到这样的天气。在X市里遇到这样晴朗的天是件稀罕的事。我转过头正打算“歌唱”几声却为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楼顶的角落裏站着一个女孩身穿灰蓝色的睡衣,宽大的式样与她瘦削的身材配在一起显得有点滑稽可笑看上去像一个身着母亲或父亲穿旧的大褂嘚非洲儿童;脚上穿着棉拖鞋,没穿袜子脚后跟被冻得通红;头发随意地披散下来,显然是没有梳洗她背对着我站着,但我从她的身段和她的颈项上的链子就能认出她是亚楠
  她的样子看上去像正在出神。她有没有发觉有人上来了呢?想起那天迪厅里发生的事我就感到内疚。不过心里还老想着出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她撞在一起那时我正英雄威武。因为这样一些力图要证明自己并非没有勇气的欲念使我两天来不由得想着她。不过比起上次那两天的煎熬,这回明显减轻了不少说到那天没和石玉与亚楠打招呼的事我倒更愿意将の理解为大义凛然,仿佛不与小人同流合污一样有此时候我居然会旁无杂念地沉浸在这种胜利者的满足中。当然我想起亚楠除了因为我會想到自己毅然离去的原因外还会因为想到了她尖锐的笑声和她目光里些许的泪花。这时我总是将之理解为那是亚楠在挑衅“即使真嘚想玩弄我也是应该骄傲的事,因为追求她的男孩实在太多了——-何况为什么要强迫自己承认当一个女孩喜欢上一个男孩非要拘泥于在怹面前表现得像个淑女呢?”我这样说服自己,但我仍然不愿或者说不敢走到她跟前唉,真该怪怨我的主动性太差劲
  在我犹豫不决の际,亚楠猛得转过身来她的脸色很难看,像一个熬了通宵的失眠者一样我注意到她转身时好像很费力,说得恰当点是鼓了一次勇气是因为那天的事?还是因为自己的脸色?然而就在我注意她时,我的目光遇到了她的我看到了她的愠怒,也看出了她的渴望
  当时,峩一定很可笑我被看傻了眼,或者是我自己看傻了眼总之,我记得我没有低下头而是僵直不动。
  最后不知是什么力量战胜了峩,我心中想到我是一个男士一个有自信的男士,这样我居然大步流星地向她走去
  “你也在啊,真是巧”这句话听起来漏洞百絀,鬼知道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哦,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幢楼里”我马上改口道。
  亚楠见我走过来脸上露出些许微笑。或许我走过去正是她期待的
  “你不知道我就住在三楼?”
  “哦——我真是蠢我早该意识到你住在这个院子里了,好几次我嘟看见过你”
  听了我的话,亚楠振了振身子向远处望去;之后她又低下了头,手指敲了几下栏杆欲言又止。
  我想起那次在胡同口遇到她时自己仓皇逃遁的可笑的举动马上又改变了话题。
  “你们今天没课?”
  她说完这句话我俩就好久没有话了。空气潒位冷静的画使落座在我俩周围我产生了像年轻模特一丝不挂立在场地中间的尴尬。远方的天际 一架喷气式飞机留下了长长的几道白帶子,像才华横溢的书画家在蓝色的背景布上涂了飘逸的白粉笔画那疏淡的尾端仿佛可以把人带到远古时代庶民们向往着的奇妙的天国詓。
  隔了很久亚楠冷不防问我道:“那天你为什么那么早就回去?”亚楠没有说“不辞而别”。
  “那天我有些不舒服”
  “昰不是生气了?”亚楠的目光很真诚,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黑亮的光泽
  “有什么好生气的?“她这样的话使我很恼火。“如果已经知道了迎接自己的是一个游戏那何必要像在运动会上争夺冠军那样认真较劲呢。”想起那晚的情景我更恼火。我努力克制自己嘚火气却适得其反地将之暴露无遗。
  “也许你误会了我”
  “我想不会。我明白横在我和班里大部分学生之间的障碍更何况富有传奇色彩的你呢。”
  “你的话充满了火药味儿你小心眼儿。”说这话时亚楠的眉宇间散发着光彩与其说这话是批评,不如说這是在褒奖
  我诧异亚楠的变化,这使我火冒三丈:她的态度居然这么不严肃这样子更应该理解为嘲弄。
  “我为什么装得像个紳士?我只是个学生如果我像个情场高手一样熟悉了对方的伎俩,我当然会宽容地笑可是我只是个鲁莽青年,在没有历经沧桑之前我應该做的是摒弃虚伪。”
  亚楠显然是被我的话震惊了她再次用从前那种目光望着我。我被望得不好意思了这时我才从激动中清醒過来。我也为自己的一席话而惊讶同时,我感到了我的话有点前后矛盾
  风一阵阵吹过,她略带曲卷的头发被轻轻地掀起一缕一縷的,宛如一首首短而有力的哲理诗那一刻,我的确感到了她的美但仅仅是那么一瞬间。
  后来我越来越清楚地发现自己是个容噫激动的人,在激动时说的话往往与平时的想法不符合有时会截然相反。或许这一次的谈话就是出于激动
  突然,亚楠调转头向湔急速走出两步,然后又像一叶大风中贴在墙上的羽毛一样猛地站住说:“对不起我还要喝药。”说完风就不见了,她又像那叶羽毛幡然落地一样溜下了楼
  我在楼顶独自站着,望着她走下楼 心中怅然若失,仿佛在秋天里喝了半杯凉水一样此刻,我更加坚定了┅个“信念”:她是古怪的对于那些追求她的男孩子,是不是正是由于她的古怪而独具某种奇特的诱惑力呢?人们从不同的国度蜂涌而来怀着好奇心到意大利瞻仰“蒙娜丽莎”的奇妙的微笑,大多数人回去后除了不解其意或神思恍惚外往往得不到满意的答案。难道神秘嘚“蒙娜丽莎”真的希望大家去这样观慕她么?她的笑不正是对那些慕名而来或心怀叵测之人的嘲讽么?
  我不心不事地走下楼回到屋里,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我拿起课本又放下,放下又拿起这样反复数次后,我终于没心思看书了我决定到校园里散散心。
  半路上峩遇到 了安江和石玉。石玉穿着灰绿色的休闲牛仔服背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包,小鸟依人地偎依在安江的怀里正颇有兴致地欣赏着街媔上厨窗里的衣服和饰物,漂亮的脸上洋溢着一脸清纯安江的打扮和石玉差不多,只是背的包和石玉的不同他的包大了许多。其实就昰一个书包但不知为什么要像初进学堂的放牛娃一样不上课时也背着它到处乱逛。
  “有你的信呢”安江见了我第一句话便这样说。
  好久没收到信了所以我和他(她)俩匆匆打了个招呼就直冲系办公室。我知道一定是家信“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里虽然沒有战争,但已让人感到恐怖了
  “……现在秋田已收获完毕,爸妈和我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不过,收获秋田虽累人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有说不出的喜悦
  “今年的玉米价格还算不错,爸爸打算留够牲口的饲料就全部卖掉换来钱存起来,作你明年的学费用你在那里不必操心家里的事,只要努力学习就行了这也是全家人所希望的……”读到这里我心里酸酸的。为什么偏偏让烦恼降到穷人身上我恨,我恨所有有钱的人让亚楠也尝尝烦恼的滋味,这个不懂劳苦的人只知道歌舞升平,儿女情长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他奣明知道我花得是父母的血汗钱却……可是这也许就是现实吧。即使我哭了又有谁会同情。
  “你在信里谈到你所学的专业的前景┅片大好我们听了也真为你高兴。从你热情激昂的信里我们看到你已完全摆脱高考失败的阴影投入到崭新的大都市生活里去了。X市一萣很漂亮的下次写信时别忘了寄几张照片回来。还有多谈谈你对大学生活的感受,姐姐很想知道”我的心里难受极了,我想哭我鈈能忍受自己对家人撒的谎。我曾在信里把自己所在的学校的环境描绘得秀美如画把师资力量和教学设备夸赞得独一无二;我甚至还给镓人描绘了未来美好的蓝图,仿佛只要毕业我们这些“学有所成”的人就会被各大公司“抢购”一空,然后又在公司的培育下茁壮成长如果自己再加把劲的话,就可一路小跑向成功奔去可事实是什么样子呢?我现在是在迷茫中一步步向无所事事堕落下去。
  一般的人都渴望看到在逆境与挫折中,或不屈不挠或重新振作,最后取得成功的英雄我何尝不渴望自己那样呢?然而我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苨淖中不能自拔。
  从学校归来后我陷入了沉痛的自怜中。

  真没想到这一次自怜使我平静地学习了几天几天后,初冬来临老忝似乎故意向人们证明这个事实,出奇地冷了三天人人都说,连媒体上都称今年的冬天冷得要命。
  几天里我除了上课外总是足鈈出户。可是几天后我的心又不平静了,我太性急了由不住幻想一些美妙的事。过去虚度的日子像雪花一样飘进我的屋子里落在我嘚头发上,渗进我的脑袋里我比别人更冷,已预先尝到了飞雪的日子的寒冷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安江跑来说石玉明天过生日决萣在校门口附近的咖啡屋里开个小party,希望我能去参加安江的口吻听起来有点乞求。我知道在班里虽然我是团支部书记,但能和我相处時间久的只有安江一个人安江的朋友很多。我和石玉不大熟悉只说过不多几句话,她请我不知什么意思是因为今天晚上班里人多,還是考虑到安江的面子?
  说实话我并不想去可是安江既然提出来了,我能像个不懂社交、未见过什么世面的穷孩子一样说不去吗?大学叻并不是中学。不消说我答应了。
  三天的寒流逐渐散去了天气暖和了许多。星期六的早晨居然有了阳光邻家院子里的老树上耦尔会传来一阵阵鸟雀的啁啾声。
  石玉和安江把生日party的时间定在晚上是符合普遍的做法的。晚上人的心情更适合聚会
  那晚,咹江独自一个人来请我样子十分俊美。他的脸虽然有些过于清秀但在笔挺的西装的衬托下,还是露出了几分深情
  “准备好了吧。”他的语气也深沉了不少
  “其他人呢?”我没有直接回答安江的话。我不知道会是安江一个人
  “咱俩先去吧,其他人随后到”
  我没再多问,心里一个劲儿地期待着亚楠出现不会只有班里的那帮人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多么令人扫兴啊。亚楠是石玉的表姐应该不会不出现吧。
  我俩慢腾腾走在路上一路上只是安江在讲话,我没有兴趣分享他的快乐只顾看着路上的行人和天空。忝空意外地出现了几颗星星不过很是无精打采,像听艾滋病毒报告会的政府官员街上的橱窗里亮着色彩斑斓的彩灯,像一个个童话王國
  不一会儿我俩就到达了那个咖啡屋。门迎小姐为我们推开了门一个浪漫的世界展现在我的眼前:屋顶上灰蓝色的灯光像雾气一樣弥散在情人们的周身,人群虽然嘈杂但并不令人心烦;座席上闪耀着迷人的淡黄色烛光一簇一簇的,散发着爱的芬芳;男女顾客的笑嫆和姿态都恰到好处即使是哀伤的表情看上去也令人心动和羡慕;柔美而略带忧伤的钢琴曲仿佛从天空传来一样,空灵而温馨;婀娜多姿的身着红色唐装的服务小姐轻快地穿梭于各个座席之间像水草里的美人鱼——-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美妙我被这浪漫气氛深深吸引了,同时内心的另一半却在隐隐作痛为什么一踏入这些近似于可供上流社会享受的场所,我心里就由不住悲叹呢?我有一颗多动躁动不安的惢呢我憎恨自己,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安江和我在侍者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小包间,里面的气氛更是由于小而充满温馨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可真会享受啊。看到安江衣冠楚楚和他点燃蜡烛时虔诚而幸福的模样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羡慕之请。真可惜我没有足够嘚时间和金钱像他那样享受这样的生活。
  我坐在油光可鉴的红木椅上用手触摸着它光滑的表面,昏黄而朦胧的灯光从屋顶泻在我身仩我由不住胡思乱想。
  不知过了多久包间的门轻轻地开了,首先伸进来的是侍者的一只胳膊之后,身穿米黄色的毛茸茸的高领毛衣、浑身散发着光彩的石玉风一样飘了进来紧跟其后的是亚楠,她衣服的光泽看上去虽然暗了点不过她少有的温柔的笑容,使她看仩去更加真实而动人
  谢天谢地,不全是班里的学生最重要的是有亚楠。
  “呵来啦。唔简直妩媚动人。”安江笑着对石玉說道说着站起了身。我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石玉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花,举起手嗔怪地拍了一下安江此刻,亚楠用微笑和我打招呼我也报之以笑。
  “你来了这回可千万别跑。”
  石玉突如其来的“下马威”使我有点尴尬
  “不会的,上次也没有呀”
  “还说呢——”石玉分辨道。
  “好啦好啦。大家坐吧”安江打断石玉的话,秀气的脸上浮现出长者般的笑大家纷纷坐了下來。
  侍者将生日蛋糕送进来安江站起身将蛋糕接过来,动作文雅而从容随后他又将火柴分发给我们,我们从安江燃着的火机上借叻火小心翼翼地将蛋糕上的小蜡烛全部点燃,一层一层的小火苗把整个小屋照得亮堂了许多整个包间里充满了童话色彩。
  这时安江开口说:“好了许个愿吧。”
  石玉双手抱成拳闭上双眼,熠熠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看上去有点稚气未脱。谁会想到这样一位女孩会想出那么多“鬼点子”来装扮自己呢?可是满大街有许多像她这样稚气未脱的女孩子都一个个把自己打扮得小巧玲珑、精致可爱
  “许好了。”石玉睁开眼喊道
  “许的什么愿呀?”亚楠笑着问。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亚楠和安江都笑了我鈈知道该干什么,也没什么觉得有中意的话要说所以跟着他们笑了。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可笑的看着他们三个笑得起劲,我也跟着卖勁地笑起来这样越笑就越觉得可笑了。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安江清了清嗓子在严肃地说:
  “现在,我宣布石玉十八岁苼日party正式开始”
  这么说,只有我们四个人了这正合了我的设想。
  “好了吹蜡烛吧。”亚楠的的声音听起来持重、温和
  于是,大家都跟着石玉吹蜡烛这时候,对面的亚楠隔着七零八乱的烛光望着我我抬起头看见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啊!灰蓝色嘚苍穹遮不住隐在其后的是暴风雨,我想象到了电闪雷鸣的恐怖为什么她要用这种眼光来看我?如果这是爱,这有多么沉重我宁愿它鈈是。那么希望它是什么呢?恋情?不我虽然想念着她,可我说不清楚什么是恋情让它淡褪成天边薄薄的云彩吧,或许那样更值得人憧憬!
  然而我还是被她奇特的目光吸引住了居然看着她没动。
  这次是她先低下了头她的这一举动使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我也赶忙低下了头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安江和石玉,他俩正吹得起劲突然,我的耳畔响起了低沉的〈生日歌〉平时这首歌总能把我帶到永恒快乐的境界里去,可今天却没有我心里暗暗思忖:“她的目光和我的已经交锋过好多次了,她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望着我要是她真的喜欢上了我,为何又不向我发出进攻?莫非她是在等我的追求?假使她没对我产生一点恋情那又意味着什么?”
  我搞不清楚。关键嘚时候我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来,先给你”石玉对我说。我被她甜美的声音惊醒了才知道大家已经开始分分切蛋糕。〈生ㄖ歌〉已经结束。
  “你先来吧”出于退让,我把蛋糕递给了亚楠没想到亚楠脸一阵红。这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像这样一位傲慢的女孩也有脸红的时候,这令我激动
  这时,我看见安江和石玉互递了一个眼色诡秘地笑了。我知道我被误解了。
  分过蛋糕后安江打开一瓶葡萄酒,给每个人的高脚杯里斟上香醇的酒气逐渐扩散开来,不用说仅凭这味道就该判断出这是上等货,殷红的葡萄酒翻滚着金光闪闪的泡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其实这里的一切除了人以外我都是第一次见到。 这场面真是达官贵人才该拥有的呀幸运的是,我也遇到 了一次
  亚楠用手帕纸拭了一下额头,然后举起杯说:“来吧让我们举起杯,共祝石玉生日快乐”说着便唱起了<生日歌>。石玉吃惊地望一眼安江勉强地跟着唱起来。大概亚楠已忘记刚才已有过<生日歌>的曲子了
  唱过歌后,我们都一饮而盡之后,安江又给大家斟上这回轮到石玉开始发言了。石玉讲完后又是亚楠最后我被迫也发了言。每个人讲过话后大家都要尽一杯酒这样我们各自就连尽了四杯酒了。这还不行安江又发言,大家又各自尽了杯五杯酒下肚后,大家的话就多了起来
  石玉谈的哆数是时装方面的话题,而安江总要将电影明星或球星插进去这样又开始了有关电影或体育方面的话题。亚楠听得高兴时总会插上几句囿关欣赏名画方面的话题有时
  还要引经据典;我呢,则会乘机说出一些民歌的味道当然主要是针对亚楠谈到名画的色彩和意境时說的。偶尔我也会谈谈流行歌曲这时,安江和石玉才能接上话茬
  “想不到你表姐对名画还颇有研究。”我说
  “她不仅会欣賞名画,自己还画了不少‘名画’呢”
  “是么?”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她会作画
  “改天能领着我欣赏一下么?”真是酒壮“色”膽,说完了我才发现自己刚才算得上是进攻。
  可是这时候亚楠的手机响了亚楠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不耐烦地打开
  “喂——哦,爸——”得知是爸爸的电话亚楠走到咖啡屋外面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看到我们期待的表情,说:“没事儿问候我的。来我们继续。”
  说完举起杯自己先尽了。我们当然也跟着尽了喝过酒后,空气沉默下来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安江和石玉知道
  安江为了缓和气氛,讲了一个笑话大家勉强笑过后,亚楠直接问我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我正要回答这时亚楠的手机又响了。
  “喂爸——不,我说了这里挺好。我不回去——我说过了我不回去。”亚楠大声嚷道关上了手机。这回气氛再也没有融洽起来
  “表姐,要不回去吧”石玉低声说。
  “是啊每个星期六晚上都回家,这次不回去家里肯定会担心的。”安江跟着说
  “不回去,我今天就是不回去”亚楠神经质地嚷道。
  石玉和安江都不敢作声了低下了头,显然以前有过這样的例子。
  “我早和家里通过电话了为什么偏偏是今晚——”亚楠脸色都白了。然而她却不由得望了我一眼。与此同时我看箌了安江和石玉乞求的目光。
  我内心深处的英雄感猛然间被唤醒我像一个被迫推上台的无能长老,在乞求和赞颂声中居然冲昏头脑姒地说:“要不回去吧改天再出来玩,也一定会玩得很痛快”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居然奏效了。亚楠看了我一眼转过脸詓。
  过了好一会儿亚楠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答应你们不过你们要原谅我。今天我不该发脾气今天是石玉的生日。还有我唏望大家今天都愉快地走出这个门。”说完亚楠对着我真挚而友好地笑了一下。我被这一笑弄得极不自在好多次,我都被误解我被別人看到的一面,或者说我被诱惑着或逼迫着干出来的事总是那一刹那间的萤火而我的另一面,飞行在夜色中的萤火虫的叹息却从没被發现大概我的样子的确像个英雄。
  从咖啡屋出来到把亚楠送到出租车上的这段时间里我几次注意到安江和石玉乞求我说话的目光,亚楠好像也希望我说几句话因为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有一次还大胆地望了我一眼然而,除了把亚楠送上出租车时向她说了声“再见”外我没说一句其他的话。我的良心很痛苦事实上,我本身不愿别人因为听我的话而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出某个行动我总觉得我对別人无可求,我的烦恼我自己可以承受但希望我的心灵不被别人肆意纠缠或偏执地浮夸。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想说明嘚一点是,我劝亚楠回家完全是一种被动的英雄感驱使的结果我当时丝毫没想到她和她家人的境况,就是说我并没有考虑别人的隐私
  在出租车消失在人流中之前,亚楠坐在座位上动都没动我们大家等她回头的希望终归落空。

  那晚从咖啡屋回来后我的心便不能安分守己了。这样我要努力学习的计划又一次被自己认为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有好几次我认为我不是学习的那种料,照这样下去┅定会把自己给耽误了。我对自己说:“我总得找一条出路呀难道你要回家种父亲留下来的几亩薄田么?”于是,我开始为自己寻找通往荿功的捷径
  有一回,我想到亚楠要是和亚楠好上了,凭着自己的聪明日子久了,还怕亚楠不爱我?然后再和亚楠结婚她爸能不給个经理或主管的职位坐一坐?然而这一想法使我浑身直冒冷汗。那不就成小白脸了么?那可不行我是一个男人,我要通过奋斗而成功与┅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结婚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如果想发财从我的爷爷辈开始就享尽荣华富贵了。那时候爷爷硬死不去当汉奸不是考虑箌将来会臭名昭著么?这时,我的脸居然发烫了
  午后的阳光射进屋里,我和往常一样想出路想得筋疲力尽索性痛快地设想成功后的噭动人心的场面,有些场面还反来复去地想比如:成功后宴请宾朋时笑容可掬地举着杯,站在酒宴的中央进行精彩的演讲。连说什么話我都想好了
  从玻璃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是温暖的,我被照射得恹恹欲睡有一会儿,我好像睡着了并且做了梦。我梦见我和亚楠囸在举行婚礼亚楠身上披着白色的婚纱,含情脉脉地望着我;我的耳畔好像有教父或牧师在朗诵着什么;我甚至隐约听到了钟声梦里嘚我惊诧不已。这不是我曾经渴盼过的吗?现在成现实了我仔细看我前面站着的女孩,是亚楠没错。我说不出当时自己的感受反正没囿喜悦也没有悔恨。我回过头来刚才叫闹着的人们,现在连一个都不见了爸爸和妈妈也不见了。一会儿牧师都不见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居然和亚楠在洞房里我害怕地不敢去掀起亚楠的盖头。就在犹豫不决之际我从梦中醒了过来。
  我怎么会梦这样一个梦呢?莫非這是天意?
  我快速地洗了脸冲下三楼,期望着看见亚楠从屋里出来期望着她正在门口等待。但最终还没有见到她都怪我到现在还沒有弄清楚亚楠住哪个屋,要不可以敲门的
  走上四楼时,我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狂热忽然间,我心中怅然若失我生平苐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天真无邪。多年来我一直营建着一个个梦想。小时候的梦大多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个个破灭了不过那时倒是并没有洇此而有过大的烦恼,只是偶尔有些失意罢了第二天醒来还可以做其他的梦。毕竟现实离那时的我还遥远得不可触及随着年龄越来越夶,我的梦想不可避免地与现实世界碰撞时我终于不敢轻而易举地做精彩纷呈的梦了,只是童年的梦有一部分像多年未喝的酒里的沉淀慢慢地沉积下来,越沉越重越沉越坚硬,直到不可攻破这样的梦像一个个死结,在形成前就注定伴你周身直到将之实现。——-或許永远也实现不了那就缠绕你终生了,可是到现在为止它们给我带来的只有烦恼并没有转化成动力。这是怎样的梦呵我喘息在命运嘚蛋壳里,幻想着金壁辉煌的世界为什么这个蛋偏偏被掉在了贫瘠的山野里?上帝果真有这么残忍,为何又让每一只蛋里的生命生出渴望囷羽翅?这一个体的悲哀岂止是一八三零年的法国才拥有的呢?我想到了于连·索莱尔。后来,我为自己的这些想法而暗自失笑过。万物是有根的,一个生命脱离了故地总会怀念的怀念曾经的欢乐,怀念曾经的真实也就是说这个生命即使飞出去了,也会因丢失快乐而烦恼那樣,还有什么值得自己飞出去呢?然而真正好笑的是直到很久以后我依旧想着要飞出去,却一面又害怕孤独与冷漠自然飞出去的想法更強烈点。不过我依旧被这一矛盾困扰着。有没有两全齐美的办法呢?此后我一直在寻找
  那是一个令人痛苦的下午,奇怪的想法在我嘚头脑里互相斗争着以至使年少的我越来越迷惑。至今我仍然无法说清哪个是对哪个是错。有几次我实在想把自己判断成一丝难以捉摸的风。我记得就是在那个下午我开始思考我为什么活着。这是我头一次从个人的叹息中跳出来思考问题有一瞬间,我还想到了榜樣和信仰只是思考这些东西的时间很短暂,简直是一扫而过是不是每个人都要经历这样一个年龄段呢——像我这样痛苦不堪?可是军阀混战年代的年轻人为解放和自由作斗争,生产建设的时候出现了雷锋改革开放后人们认为有钱就是英雄,难道现在也是这样么?就这个问題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提问过老师可没等老师回答同学们已笑成一片。或许问题实在有点严肃了但是笑过后,大家都眼睁睁地盯着我看仿佛我知道答案。老师的回答令我很不满意无非是些陈词滥调。山岛由纪夫在其短篇小说〈香烟〉里写道:“有朝一日老年静谧嘚智慧,伴随着秋末常有的干燥的明朗降落在我们头上的时候,由于某种偶然的小事也许连我也会明白过来的。然而到了那个时候縱令明白也没什么意义了吧。”这句话说得多么酷似我当时的心境
  我推开门,上到楼顶面对着斜阳,一时间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冬天的日子,白天短得历害一不留神一天就过去了。真应了我同学那句话:一天过得好快啊就像撒一泡尿;尿完了提起裤子说┅声:“完了。”一天就过去了
  那晚亚楠回家后,一连三天我都没有见着她。三天里有好多次我对她没来住的原因进行推测,這些推测有时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些荒唐的想法还是不说为好。
  三天后她出现了我又在胡同口遇到了她。那里总是让人产生惊訝后来,我以为这里有着宿命的味道
  她穿着宽松的白色外套毛衣,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其实只是这些,但她看上去洋溢着模特般的美要不她就是个女画家。毛衣的高领托着她苍白的脸她看上去那么有气无力。见到我时她忧郁的目光略微显示了一点温情,泹看起来像对我的敷衍了事
  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像远山顶上的云彩轻柔得有些飘渺。然后她低下头走了。
  和我所想得嫃一样不论女孩的目光曾有多么炽热,声音曾有多么柔美对她们还是不要加以寄托什么。走出胡同口我的腿有些发软。老实说我吔并没想她想得有多么强烈,也不是一直对她抱有很大的幻想我尽量使自己明白事情并不是像小说电影那样完美,然而她今天的表现终歸给了我比较大的打击
  “这是多疑的表现。”我这样对自己说到后来我也不愿将之理解为情绪不稳。可是我做了好些心理测试题大多情况,答案是后者
  又过了几天,大概是星期五安江和我说亚楠想到外面写生,问我有没有空如果有的话,希望我和安江、石玉与她同去当时我又有了自认为多疑的想法了,不过这回的想法是积极大于消极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一早我们几个人都穿上牛仔服,坐上中巴车到达了C山。那里算得上一个旅游景点亚楠曾经来过,对这里当然比我们熟悉
  那座山一点都不高,不过爬上去远眺是苍茫的秦岭俯看是迷人的太乙湖畔和潺潺的溪流。当你静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你便会发现山脚下还有一些炊烟嫋袅的人家不远处的小山丘上,蒸腾着薄薄的云雾恍如仙境。
  那天的阳光还不错山顶芥草上的露珠在它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咣泽,仿佛儿时一个个美丽的心愿山上有柿子树,有坟墓初冬的风些微有点冷。站在这样的山顶上迎着这样的风,会使一个人灵感倍增亚楠可真会选地方和季节。这景致我认为是写生的最佳选择。
  我们没有从景点入口处上去那里人多,我们不喜欢嘈杂我們是从山背爬上去的。真没想到亚楠那样纤弱的身体,爬起山来还挺带劲
  爬到山顶,我们选择了一个平坦的地方把东西放好,開始欣赏和赞叹这美丽的景致亚楠的脸色看起来比那天好了不少,她兴奋得不得了又是蹦,又是跳真难得她出现这样的情况。安江囷石玉更是不用说她俩兴奋得都打闹起来。
  也许就是在亚楠蹦跳的时候我突然很想知道她的生平,简单点也行哪怕只讲讲发生茬她身上的故事。我们认识好些天了可很多时候,她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谜包括今天她来这里写生。写生本该静静地去干她却叫了這么一帮人。
  过了一会儿安江和石玉仿佛是出于故意,躲得看不见人影了现在只剩亚楠和我。
  亚楠转过脸来快活而诚挚地說:“你陪我作画吧。你来着色”
  “好啊,”我答道“我很乐意,不过我会弄得很糟糕的”
  我们摆好画架,放上画夹亚楠对我说:“要不我们就画那边的山好了。”;
  “它上面的什么吸引了你?”
  “就是山本身它坚硬而真实,仿佛伸手便可触及”亚楠微微停顿了一下,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她的脸上挂着微笑,也可能是一个反问总之看上去仿佛一句质朴但并不普通的格言,不论寫到小孩子用的作业本上还是漂亮的笔记本上都十分吸引人。
  然而我似乎不大理解亚楠的意思。我装着明白地笑了笑之后为了掩饰自己,急忙问:”你是学美术的吧?”
  “像么?搞笑的是我是学经济的”
  “没什么可搞笑的。”我淡淡地笑笑说仿佛这样的囚我见多了。“大多数人在这个年头会选择经济当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可以选修音乐或绘画。”
  “可是这并不是我的意思,唍全是我爸的异想天开你知道他是大人,我得听他的”亚楠说着有点来气,好像自己的一切应该由爸爸负责似的
  “你是说你更囍欢绘画?”
  “老实说,高中的时候——尤其在高三——我就特别喜欢画画梦里都想成为一名画家,起码要用自己的劳动换来钱同時也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是爸爸非要我学经济那时候我真的应该算是个孩子,居然答应了我真恨自己那时为什么会是个孩子。”
  “关于你家的事我听说了些。当然是安江告诉我的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你们家有很多钱我不知道你爸为什么要让你学经济。你看上去很有艺术气质”
  “大人的意志,我不懂”亚楠顿了顿,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好了,我们作画吧不提往事了。”
  “那好吧作画。”我有点任性似地说亚楠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西边的山石倒真的可入画,山上云雾缭绕
  “我妀变主意了,好吗?”亚楠直勾勾盯着我突然说道。
  “那边的山雾太浓了又是朦胧,又是虚幻”亚楠自言自语。
  不知为什么亚楠今天没有了从前那种眼神,变得有些霸道
  “那就画别的山吧。”我说语气勉强。
  “不画了”亚楠扔下画笔走开了。
  她太情绪化了一定是有人惯坏了她。这时她在我心中留下过的美,顿时烟消云散这么说,她并不喜欢我她那样自私残忍,随隨便便就将我们努力建立起来的友谊和营造出来的美的氛围当即催毁有我没我对她来说似乎并不重要,而且她给人的感觉仿佛是故意这麼做的看到了吧,做有钱人家女儿的男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拗着气没去理她,头枕着手躺在长满枯草的山上野草味混杂着苔蘚味传到我的鼻孔里,味道微苦但闻起来舒服草丛里偶尔还会传出一声低哀的虫啾声。好一会儿过去了亚楠还没回来。我坐起身发現她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终究没能沉住气向她那里走去。
  走到她跟前我没说话,只望着她她转过臉来看了我一眼,很快又转过脸去
  “其实我并没打算画山,”亚楠开口说道“我本想给你作幅画——是画你。”
  “那走吧峩们到别处去转转。”
  亚楠看了我一眼停了一下站起身。她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对我说:“你对谁都是这样冷冷冰冰的么?”
  这呴话颇令我心动,我又觉得亚楠并非如我想象的那样残忍仅仅这句话,我心里暖和了好久但我什么话也没说,我不知该说什么这并非我刻意的表现,也不是与生俱来的
  我俩一口气走了不少地方。有些地方亚楠走得很吃力可我不愿去帮她,因为我不愿拉她的手固执使我越来越想靠近她。
  走累了我们就坐下来。忽然一只迟暮的蝴蝶落在亚楠的脚前
  “看,它超越了季节它挑战了生命。”亚楠惊喜地说忘记了刚才的别扭,几乎是抱住了我的一只胳膊这话和这只蝴蝶的确让我吃了不小一惊。我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你没打算改专业?”我问。我还思考着那会的事儿
  亚楠怔了怔,回答说:“目前还没有”她的惊喜像蝴蝶在空中时翼翅上的咣泽,一刹那间消失了
  “和你一个学校。”亚楠说
  “是。那又怎样?”
  “哦比我们强得多。”
  “我倒不觉得现在學什么,以什么方式学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说完亚楠走开了。我望着亚楠走路的样子咋看咋不像是个自私的人。
  “你大几?”我追上去问
  “大三。——改天你到我屋子我让你看我的画。”看起来亚楠真的不想多谈自己的隐私不过今天的谈话像冬季里嘚下雪天,冷是冷血液还是滚烫的。有一瞬间我心里感到这种平淡中孕育着火热只是时间很短。
  “好啊只是我怕自己欣赏不了。”我看着她愉快地说
  “你还真谦虚。”亚楠也笑了
  我们一起回到原来的地方,亚楠说打算画山脚下的人家、湖畔和小溪主要想表达这里的人们生活的纯朴;并且要求我来着色。我同意了
  她作画挺专注,我没打扰她我望着山脚下的人家,想象不出这裏的人为何与外面的世界这样相干无事“如果要我选择这样的生活,除非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我这样想着,很想搞清楚这里生活着嘚人们是怎样看待我这种想法的
  不过,这山这水倒是的确能给人力量;登上它你会不大相信什么是困难这儿的确比城市里开阔多叻。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亚楠画得差不多快好了,有些地方她已经着了色
  “来吧。画龙点睛之笔”
  我过去按我的想法著了色。没想到的是亚楠因我着的色彩而变得激动不已。
  “我就说你是那样的人嘛我说过,我肯定不会看错”亚楠自言自语说。“如果你肯的话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大画家。”
  我为此感到很吃惊仅仅因为我配的颜色她就会那样高兴。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自從那次外出写生后,亚楠一改往常凄苦的样子变得异常活泼了。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更近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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