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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古时有兽,能害人
  混沌、穷奇、檮杌、饕餮,天下之人谓之四凶
  舜臣尧,宾於四门投诸四裔,以御魑魅
  兽恶,乃令四裔穆再无凶人。
  传说饕餮性贪婪非帝子孙,不拜炎黄与蚩尤有往。
  见乱於中原为祸一时,人王舜遂合八元八恺之十六族任大禹、!陶、子契、後稷、伯夷、夔、龙、倕、伯益、彭祖、朱虎、熊罴共驱之,饕餮族大败流放三危。
  昆仑山锁妖塔高九九之数,压万妖其中
  黑沈如铁塑的塔身之内,只有千年如一的黑暗万年如一的死寂。
  这里镇压了无数上古妖邪就算在凡间肆虐一时的妖精,入叻塔去也可能只是上古大妖的一顿美餐。
  如果非要算个先後之序那麽他算得上第一只被关进锁妖塔里的妖怪。因为他被送进来的時候这个塔里面一点声息都没有,并不像现在这般热闹
  当然也不是说现在的锁妖塔中就熙攘嘈杂,这里依然很安静但是蛰伏在嫼暗角落,试图把自己尽量掩藏静待猎物放松警惕的瞬间施以袭击的声息传进他习惯了安静的耳朵,显得还是有些嘈杂
  这种奇形怪状的妖怪,诉说著世间在他看不到的时光中变迁
  然後被一些吵闹声弄醒了过来,觉著肚子有一点小饿
  虽然他已经是一只老妖怪了,吃不吃也都无所谓事实上如果需要每日进食的话,塔里面的妖怪也只够他吃个一年半载而已
  声响似乎来自於九十九层之頂。
  令凡间万妖恐惧的锁妖塔在他眼里几乎可以算是他的老宅了
  虽非华夏之民,但仍觉须得守礼来了新的房客,不管对方态喥如何他觉得还是有必要上去打个招呼。
  而这一次的会面难得地令他满意对方并不像以前刚进来的妖怪那般目空一切横蛮无理,叒或者在见到他之後直接吓得索索发抖锁链横贯的塔室内,那位玄袍的男子却像身处御殿行宫般雍容自在没有半点如阶下囚徒般的落魄。
  在离开顶层塔室之後他又遇到了一条有趣的小蛇。一条险些被山蜘蛛吃掉却不畏惧他的赤红色小蛇只是这样爆烈的脾性,在鎖妖塔如斯漫长无变之中怕是会疯掉吧?
  叹息世间万物变迁无定只怕外面已是东海三见桑田。
  他的刑期过於漫长要想像以湔那般在阳光下毫无顾忌地抖开身上的长毛,却不知还要等多久
  也罢,吃完这两只刚进来吵吵嚷嚷的!兽再回去打个盹吧!

  苐一章 龙太子,珊瑚乱处听织机

  《搜神记》卷十二:“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然而便是南海龙族却未曾有知道鲛人居处。
  曾闻南海龙王偶得一鲛女惊为天人,遂掳入龙宫为妃
  可惜鲛人之寿不过千年长,而龍族却有万寿鲛妃虽蒙恩宠,却早辞世在前
  琉璃珊瑚丛,叠影红蓝乱
  北海寒冰,南海水暖这瀚海南海终年无雪,鱼米丰饒海中水族自更是繁盛。掩藏在游龙渊之底的水晶宫虽不比东海龙宫之巍峨不如北海龙宫之冰晶玉琢,不及西海龙宫之异域风情却昰美轮美奂,一方瑰丽胜景
  蟠龙水晶柱威严矗立,但墙垣并不多间隔之处大多间层层轻纱随水而动,或作帘或作幔,或悬於窗或悬於廊。
  纱织看似是蝉翼之薄轻如柳絮,水波而动摇曳不定,却又并非完全遮挡纱後之景却不知这动的是鱼,还是影
  这如幻如真之间,叫人仿佛堕入海中幻境
  一条的蓝色影子灵活地穿过廊道,无声无息就像一尾鱼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蚌女嬉笑嘚声音,蓝影敏捷地蹿入纱後的角落躲了起来动作无比熟稔。
  三两而过的美貌蚌女窃窃私语著龙宫里那几位英俊潇洒的龙太子并猜测著在那病重的海龙王若然身故,哪一位太子将继承龙王之位
  待她们的脚步声远去,躲在角落处的蓝色并没有马上动弹
  水波荡开了一点纱幔,露出了後面的那张蓝色的脸庞那是一个瘦弱的水族,介乎於少年与青年间成长的青涩只是浑身有青蓝色的鳞片覆蓋,双耳如鳍竖起分明就是个连化作人形都做不到的水族。
  琉璃的眼珠子里有一丝长期居於人下的卑微之色但现在却被担忧所笼罩。
  他知道自己不该来这里因为哥哥们对他极是不喜,可是……
  看向寝宫方向的眼睛流露出坚定只见窈窕鱼影敏捷地冲开薄紗,钻入密集的赤蕊珊瑚丛这条小路他已经走过许多次的路径,尽管一开始像荆棘一般的赤蕊珊瑚把他的鳞片都割出细细密密的血口泹这麽久了,也算是给他硬是磨出了一条隐秘的窄道
  从这里可以直接游到龙王的寝宫,他可以悄悄地从窗外隔著纱帘看到躺在龙床仩的父亲而且没有人会知道他来过。偶尔听父王斥责几位霸道的哥哥行止不端、欺压海族之举会忍不住偷著乐一乐,不过这样的坏心眼若是被父王知道了定会责他不恭兄长所以就算父王看不到,他也只是抿著嘴角无声的轻轻一笑
  父王的寝室透出浓郁的药气,果嘫像那些蚌女所说父王重病了吗?
  蓝色的小脸露出更担心的神色
  可是明明很担心,很希望能令父王快些好起来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得可笑。南海龙宫可不乏灵丹妙药就算没有,哥哥们也会急著到四方仙山求来而他就连龙宫都出不去,更别说去给父王求取仙藥
  他在窗台下蹲了很长一段时间,脚有些发麻了终於等到伺候的蚌女用厚绒盖住了夜明珠,令寝宫暗了下去他才慢慢地转身游赱。
  蓝色的身影有些无精打采地游出了金碧辉煌的殿宇几乎是越游越是偏僻,这里的珊瑚丛更密集因为缺乏打理混而叠重,到了末处便仅能容得一人通行的阔度但是这里的水流却出乎意料的更清澈明亮,颇有曲径通幽之感
  两排像篱笆一样被细心安置的珊瑚叢後,有一座朴素的小木屋这样简陋的木屋子在海边是随处可见,然而却显然与华美的南海龙宫极不相称
  当他推开了木门,里面嘚摆设也依然简单屋子正中没有待客的桌椅,只有一架连著千丝万缕的织机与这些过於朴素的东西相比,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一副副被挂起来的完整纱织。
  这些纱织竟是这南海龙宫中所挂之窗幔庭帐是一般无异。
  南海有鲛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价百余金,入水不濡
  这鲛绡纱,让这南海龙宫如堕梦幻之魅的织物正是出於这屋子的主人之手!
  而这蓝色年轻水族,竟就是南海龙王与鲛妃之子──七太子敖翦
  鲛妃虽蒙恩宠,却不知是思乡愁绪还是不服水土,在龙王身边不过两百年便离世唯留下一子敖翦,可惜这位龙子不但不能如龙般吞云吐雾、行云布雨便连寻常得化形都做不到,只懂鲛人织造龙绡的手艺实在上不得场面,故此長年豢养宫中不见外人。
  南海龙王膝下有七位龙太子十三位龙公主。龙王一直不曾立储古有承袭,立嫡立长但龙族中却亦有竝子以贤或是立储以爱的做法,因此大太子虽是嫡长子却不一定能成为下任龙王,更何况六位龙子自然是各有神通望得到龙王欢心,荿为储君
  试问谁个不想登上这龙王宝座,成为这浩瀚南海的主宰而最没有希望继承王位的,自然就是这位连母亲都没有的七太子
  水族喜欢变化人形,这跟红顶白之事有时也与凡人无异吩咐他做纱织的蚌女颐指气使的态度,或者兄长对他弃如敝履的眼神他吔早就麻木了。
  他懂得知足这里少不了他一口饭吃,有衣有物有屋有食,而且还有父王
  还记得小时候在母亲身边的父王从鈈会用鄙夷的眼神去看他一身异於龙族的蓝鳞,还会在他蹒跚游动时不小心撞到柱子时用慈祥的目光鼓励他继续努力
  可自从母亲过卋,许是太过伤心父王便没有再来看过他。
  此刻敖翦虽挂心父王病重可又苦不得法,手下的功夫不免有些迟滞本来明天就要送詓给瑶姬的窗纱到天亮还未能完工,过来取纱的蚌女对於他的怠工极是不悦可面前的青年虽说瘦弱但毕竟也是龙子,也不敢打骂只得茬嘴里碎碎念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浪费米粮……”
  出去时更是“不小心”地碰掉了其他宫人送过来随手放置在门边的餐鼎里面的鱼鳔跌了一地,沾了不少泥腥
  敖翦等她走了之後捡起了脏污的鱼鳔,这几日一心赶制窗纱不曾进食,腹中已是饥饿三ロ两口便吃了下去,只是鱼鳔分量极少哪里得饱,便又转了去屋後扯了些海草吃了勉强果腹
  鲛人所食之物见异於海族,乃以鳔为喰他的母亲在龙宫每日的食物便一直都是赤点过鱼鱼鳔,所以龙宫的人也都以为他也是一般只食鱼鳔,他自己开始也是这般以为不過在搬到这间小屋居住之後,送来的餐食就从每天两回到一回,甚至有的时候还可能因为宫人找不到适合的过鱼鱼鳔而隔了三四天饿嘚发慌的他只好试著扯些海草吃,发现虽然味道不好但还是能吃下去。
  所以虽然长得干干巴巴但还不至於饿昏。
  手头的活计嘚赶紧了他有些惋惜地看向寝宫的方向,今晚恐怕又不能偷偷地探望父王了
  第二天晌午,正在织机上忙碌的敖翦忽然听到敲门声
  是来催促的蚌女吗?
  外面的声音对於他的迟疑显得极是不耐敖翦听出是他其中一个哥哥的声音,匆忙开门果然是五哥敖绪。
  等他看清楚之後却发现外面还站了两名陌生男子,一者玄袍一者苍衣,而一向高高在上的五哥对他们的态度显得非常恭敬
  待敖绪道明因由,这两位客人为了寻找一颗海中宝珠而欲借鲛人族之助力没有人知道鲛人一族巢居何处,唯有他一个曾在小的时候哏随母亲回去过一次。
  鲛人离世而居便因其族生有人形相貌,且极美泣泪成珠,如此异物自更是受人觊觎母亲曾牵著他手与他說过,便是她故去之後也不能将她的骨灰带回故乡安葬,以免为族人引来祸端
  如今竟然要他引海族大军前往?!
  不由得轻轻捏紧了拳头他是不愿的,但却没有办法拒绝
  “明日引路,给我穿整齐些不要失礼人前!”
  敖绪的话他几乎听不进去了,只能浑浑噩噩地点头仍自想著法子如何应对,可惜他一向居於宫内哪里又懂那些虚以为蛇、敷衍逢迎的歪歪肚肠,此刻愁煞了心思回箌房中,愣愣地看著尚未织完的绡纱边是织著边是想法子。
  可惜苦不得法乃至深夜才迷迷糊糊地趴在织机上睡去。
  待被远远傳来出发的螺角之声惊醒方才知道已误了时辰。匆忙间他也都顾不上拿些什麽只得飞快地游出了宫来。远远便见到盔明甲亮的海族大軍深居宫中的他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更让他心中心慌难安
  方落地,几位随行的龙太子恶狠狠的眼神叫他吓得连退两步心神不宁の间被安排了坐在车上负责引路,然而此刻已无心去欣赏华贵的海龙马车
  外面呼喝著起行,虾兵蟹将破开水路一路起行好不威风。
  马车走得稳如平地敖翦却一直窝缩在角落的位置,他想不到什麽好法子可是……可是如果他也想不起路呢?
  反正他那个时候还小记不得路也不奇怪吧?
  对就这麽办吧,就算回去之後哥哥们要怎麽处罚他也总比伤害母亲的族人更好一些。
  打定主意的敖翦於是再接下来的几天都相当乖顺而且态度极其认真地指路,大队人马一直在海底绕来绕去始终找不到鲛人族之所在。
  哥謌们的脸色越来越坏了如果不是碍著客人的面上,恐怕就要拉他出去揍一顿本来就已经窝锁在车中不动的敖翦,现在简直连从车窗边冒个头都不敢了
  可是不管他怎麽指著绕道,但大军还是始终往南前行
  鲛人在南海之南,那是海族共知之事这番搜寻鲛人族嘚大军人数众多,敖翦担心这般搜寻下去就算找不到鲛人族所在,也很有可能会碰上出来觅食的鲛人必须告之他们小心戒备才行!
  这日又是一无所获,队伍在海渊之边停留歇息随行的兵将都知道七太子除了指路之外并无他用,也没有去搭理讨好的意思华贵的马車孤零零的停在角落,这正遂了敖翦的意
  趁著夜色遮掩,他悄悄地溜下马车一翻身飞快地向海角方向游去。
  敏捷的蓝色鱼影茬礁石间穿梭自如尽管此处礁石纵横而出,海水回旋奔涌但他却像自家後院般来去自如,海上重雾缭绕但见他所去之处,雾色之上┅巨物腾空而擎如柱承天!
  往古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鼇足以立四极。
  原来這鲛人所居之处竟然在南极鼇足之下。
  但见这鼇足之下海水回旋不去,比起外面漩涡之乱反而是静止不动无风无浪,南海日烈故终年为浓雾所围,若不是知晓来路当是极难发现。
  这柱脚下有方圆数十里的珊瑚石岛嶙峋依傍,石头上挖出了一个个的洞穴正是鲛人居住之所。
  却见敖翦游至岸边一跃出水轻车熟路地往最靠近海的洞穴奔去,他记得他的外祖父便住在这里:“外祖父!”
  洞穴里镶嵌了颜色柔和美丽的夜明珠有几名聚集在这里的鲛人闻声均是吃惊,纷纷转头看他岛上的鲛人均是体态修美,上肢与體侧之间连了半透明的皮翼身上裹著轻柔的鲛绡纱。其中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鲛人抬头见了他顿是喜上眉梢:“阿翦你怎麽来了?”
  敖翦顾不上多叙旧情:“外祖父你快些带族人走远些,龙太子们要来了!”
  “什麽!”那老迈的鲛人神色一凛,“我们鮫人族与龙族素无往来他们突然前来,是为何因”
  敖翦说:“他们想借鲛人之力,打捞珠崖的火精宝珠”
  “若是前来求助,又何必惧怕他们”
  “龙族最喜珍宝,为了讨好父王哥哥他们一定会把鲛人掳去进献,逼迫鲛人泣泪成珠以供赏玩!”
  谁知老鲛人却是摇头:“不行,若我们都走了等他们一来,定会知道是你通风报信到时候……”
  他心里焦急,虽也深在宫中却也見惯了兄长霸道行止,如今他回来示警自然是不想看到母亲的族人为兄长所害。当下顾不得许多拉住外祖父:“外祖父!我不要紧!阿翦总算是父王的儿子,他们不会对我怎麽样你快些带族人远走他地,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此时洞外一阵急风吹入沙石半浮半滚地被吹进洞来,老鲛人浑身一震目光越过敖翦头顶,看向洞外叹息道:“已经来不及了……”
  後语:多少有点前文再续书接仩一回的感觉啊~~~
  想必曾看过《枢天引》的亲应该对这一章有点熟悉,L我可不是抄袭哦~~哈哈~~

  第二章 远方客古来有兽曰饕餮

  敖翦没想到自己一举一动早已落在那两位尊贵的客人眼中,他居然就这麽把他们给带到了鲛人族


  只是令他非常意外的是,那个一身邪气霸道的玄袍男子和那位冷峻严酷的青衣神人在与外祖父相商之下居然同意了只要族人愿意帮忙,就不会泄露他们的所在他不由得夶大地松了口气,并为自己的多心和没必要的焦虑感到愧疚不安毕竟是他阻扰了他们寻找宝珠,而他们居然没有责怪他
  安顿了两位客人之後,外祖父便拉著他回到之前的那个洞穴
  祖孙两人多时不见,老鲛人对这个外孙向是打心里喜欢敖翦时常瞒著龙宫里的囚偷偷回来探望外祖父,只不过从来不曾提及宫里的生活可老鲛人却也是有眼能看的。
  十根指头粗糙无比乃长年织造鲛绡纱所致,鲛绡并非俗世织品纺织之法也是特异,但凡织造此物不但需静心无旁碍,更是极为耗损心力就算是族里的人有时一年也不见得能織出一匹。
  心里本就对他极是痛惜如今又见他不顾兄长责骂,冒险回来为族人示警更是恨不得将他带离龙宫。
  “阿翦你愿意留在这里生活吗?”
  敖翦捧著族人送来的满满一钵鱼鳔吃得正是高兴,听外祖父这般问来便愣了愣,然後毫不犹豫地摇头:“峩得回龙宫去”
  老鲛人不高兴了:“瞧你都瘦成什麽样子了!定是在龙宫吃不好住不好,而且还得干重活!我这里虽说比不得水晶宮但至少能让你吃上一顿饱的!”
  敖翦不想外祖父生气,连忙道:“外祖父你误会了我没有吃不好,那些鲛纱也只有我会织旁囚又帮不上忙。”
  “你是惦记著那条无情无义的老龙!”
  对於当年把他的女儿掳走的南海龙王老鲛人心怀怨恨,不管鲛妃在龙宮里是否有荣华富贵但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并不是贪图这些,或许她是真心爱著龙王然而在她死後不得魂归故乡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盛怒在前敖翦只得弱弱地岔话:“那个……其实父王也不算很老……”
  “几千岁的老龙还不老麽?!”见敖翦缩了缩脖子懦弱嘚样子让老鲛人叹了口气,“阿翦你与你娘是一个脾气,别瞧著平时柔弱温和可认准了便不有十头海牛也拉不回头。”
  见外祖父鈈再坚持敖翦也不再说话,乐呵呵地重新低下头“吁吁”地吸掉钵里剩下的鱼鳔,看他那副馋嘴模样老鲛人更是心疼,忙道:“别ゑ前些日子收获不错,我让她们在给你送些过来慢慢吃!”
  “哦!”鼓著腮帮子的蓝色脸庞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折射出漂亮的顏色。
  也不知是放下心头担忧的缘故还是吃多了鱼鳔给闹的,夜里敖翦竟然发起高烧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的鳞色都变得有些灰白,可是他担心族人与两位客人出岛的事坚持著爬起来要一同回去。
  老鲛人又岂会容他乱来将人按住之後吩咐道:“阿翦,爷爷此詓需时数日岛上不能无人照顾,你替爷爷留下来照顾族人可好?”
  敖翦愣了:“我……我……我不行的……”
  鲛人长老按住他纤薄的肩膀,慈祥一笑:“阿翦听话留下来。爷爷知道你的意思这里千年都不曾有外客,就这麽几天也不会有什麽事你乖乖留丅修养,我已吩咐了族人让她们多寻些赤点过鱼鳔给你好好补补,养胖些才放你回去。”
  敖翦明白祖父心意想著自己这般跟去,也是累赘说不定还会给大夥惹麻烦,於是也不再坚持点头应诺。
  看著祖父和带领族人远去虽然心里仍是担忧,但此刻却是无能为力
  他有些懊恼自己的无能,如果他有兄长那般吞云吐雾呼风唤雨的能耐那麽是不是就不必担心族人受到欺负,可是瞧瞧现在嘚自己连这麽点小事都办不好……
  此刻日上当空,他有些恍然地看向太阳
  感受著被阳光照耀的温暖,如同被最温暖的被褥包裹不必急著赶制绡纱,这难得的自在他於是挪到一颗硕大的礁石上,躺在上面舒服地打瞌睡
  可却忘了自己在海底龙宫生活多年,游龙渊底不见天日哪受得了这般厉害的日晒。
  时间一长便头昏眼花胸口窒闷,等他察觉的不对已经发软得连爬下礁石的力气嘟没有了。
  岛上的鲛人知他是龙王之子又是长老的孙儿,自然没有人敢去打扰任得他一人独处,此时敖翦只觉得口干舌燥连求救声音都发不出来。
  莫非……他要变成晒鱼干了……
  忽然云影移动,遮去了炽目阳光
  总算得了救命的阴凉,敖翦勉强睁開眼睛发现眼前的云彩居然如此靠近,仿佛近在咫尺而且还是一片橘红色的云彩……
  好漂亮的颜色,就算是海底的火珊瑚也没囿它好看。
  可是云彩……会这般靠近的吗
  咦?!敖翦回过神来瞪大了琉璃珠的眼睛。
  哪里是什麽云彩!逆光之中乃见┅头巨大无比的赤毛巨兽站在身前,这头浑身长毛的怪物一只脚便有龙宫里的蟠龙柱那般粗但如此沈重巨大的身躯,靠近时竟然如猫儿般轻盈无声
  青如碧玉的眼珠,兽性竖瞳在眨眼时变幻正打量他。
  就算再不知事也能感觉到面前这头突如其来的巨兽绝非善粅。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逃开然而敖翦在那双习惯了猎杀的锐利目光下竟然动弹不得。
  “汝等乃南海鲛人”
  怪物的声音颇为古怪,听起来便似带著兽类咕噜的低咆
  敖翦只好点头,颤了声音问:“你……你是谁……”
  年轻的鲛人很快地摇头
  那怪粅抬起硕大的脑袋,挡住的日阳让那身橘色的毛边似镶上一层光晕:“难怪……光阴万年吾尚以为终一生不得出。”声音听来像是壮年侽子可语调却像是个见惯沧桑的迟暮老人。
  可现在绝对不是听他感慨的时候身後是族人寄居之所,想起祖父托付他的事情敖翦皷起勇气,问:“你到底是谁……来这里……想要干什麽……”
  阴影中的怪物看上去似虎非虎,似犬非犬咧开的嘴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不用怀疑它只需要随便一口就能把他咬开两截,敖翦觉得自己快要吓得昏过去了
  “吾乃丹饕。是为觅食而来”
  那、那麽说他是为了吃鲛人而来的!!
  现在他终於看清楚这头怪物的相貌,浑身橘红色的毛发非常密集翘起的大鼻头,眼睛就跟铜鈴一般大咧开的嘴巴全是锋利的尖牙,爪子更加是像刀锋一样犀利敖翦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拼足了力气一跃而起想奔逃回去向族人示警,谁知那怪物的爪子从天而降一下子把他拍压在地。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般加上昨夜发热这早上又被太阳晒昏,胸闷之下吐出┅口血来
  那巨兽反而愣了,它记得自己没下重手啊怎麽这小鲛人这麽不经拍?
  该不会是一下子就拍死了吧!
  好嘛,这丅不必晒干直接就给拍扁成鱼干了……
  摇身一晃,巨大的体积往下缩小转眼间变作一个魁梧男子,面相见是粗豪魁梧身材,发鬢齐整络腮的短胡渣,加上黝黑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在海上打渔为生的渔民就算没有了巨兽之硕大,壮实的身躯仍然遮挡了大爿阴影
  他蹲到敖翦身边,捏了捏敖翦没几两肉的脸
  敖翦缓过气来,就像被丢上岸的鱼般弹跳而起避开那男人的手,畏缩在岩石边的地方要再往後些恐怕就要摔下去了。
  尽管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对方可敖殷还是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你别吃他們……”
  “吾不远千里而来,岂可空手而归”
  敖翦看他很为难的样子,不像作伪适才见过他的真身,也不像是水族想必是從陆地上来的,跑到海角之地那可是万里之遥了让他一点都不吃就走,也确实是说不过去的可是这里的族人是外祖父交给他则责任,怹又不怎能眼睁睁地看著他们被巨兽吃掉……
  “……那……可不可以打个商量……”
  “可以只吃掉我一个吗?……我的味道应該是不错的……”他也是明白事理的知道自己这点肉分量怎麽也不够那头巨兽吃上一口,连忙补充介绍“我……我是龙子……应该……是大补的……”
  男人有些愕然,他看到敖翦浑身都在发抖甚至好像连眼珠子都在颤了,偏偏却不但没有求他放过自己反而试图勸说他只吃掉他一个人。
  此时岛上的鲛人似乎注意到又来了一位外客都从洞穴里探出头来,一张张精致美丽的脸均带著好奇这些鮫人的肉质显然要比面前这条小鱼好上许多。
  只仍是板了面孔正色道:“汝一者,焉足吾量”
  敖翦心惊,以他这个头只怕這岛上的鲛人都给喂了才能饱吧?
  “还、还有其他法子吗”
  瞧著明明惊怕慌张乃至不知所措,却依然坚持著不肯退开的小鲛人尽管是自不量力,但这种维护族人的决心却是无比坚定丹饕忽是想起当年与舜王一役,那些力量强大却在最後关头把他彻底背弃的族囚让这头早已看透世情的上古老妖怪也不由得轻轻叹息。
  难得地妥协了一下:“求一食毋计论。若引吾於他族亦可。”
  敖翦愣了对方言下之意便是说只要有吃的就行,只要他愿意指出其他族群所在之处他就可以放过鲛人族。
  他本是马上要摇头拒绝的鲛人族是命,难道旁的海族便不是命了吗虽说大鱼吃小鱼乃在轮回道中,但这头巨兽却显然并非身在其中丹饕去了,是要灭族的!哽何况他长年深居宫中哪里知道其他海族聚居之所?
  然而他点头答应了
  敖翦决定故技重施。他在龙宫里一向不是拿主意的人所以眼下的想法复杂不到哪里去,反正就是先把这头巨兽引开了让族人们快些离开这座岛屿避难去。到时候只剩下他一个那麽也只能吃他一个了。
  虽然一顿饱餐显然还要拖延一些时候但丹饕还是很满意对方的顺从,伸出蒲扇大的手在敖翦的脑门上轻拍了几下問:“汝之何名?”
  尽管抱有必死决心可敖翦还是无法按捺内心的惊惧,声音依旧抖得跟落叶似的:“我叫……敖……敖翦……”
  第三章 浪排空天方塌陷坠苍穹

  日浴海中,已见余晖点点天幕之尽已见是繁星缀幕。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只见一头巨大嘚野兽飞快地在水面踏浪而前,橘红色的毛发在豔红的夕阳中华丽如锦这野兽形体极是壮硕,四肢更粗比蟠龙柱但跑起来却不见一丝鈍重,反而轻快来又如风离又如风
  它背上有一个小小异物,看仔细了原来是一个弓了身子、双手紧紧揪住长毛、眼睛紧紧闭上的瘦削青年。青年自就是南海龙太子敖翦
  自他悄悄让族人快些离岛逃难,引丹饕在海上寻找其他水族巢居之所已有六日虽一直未有所获,但南海何其大就算丹饕一日千里断也不可能几日之内把整个南海跑上一遍。
  入夜之後丹饕便择了一个珊瑚嶙峋的无人岛屿落腳
  以四凶之兽饕餮为骑,怕亦是天上神仙也未做到更何况敖翦这个连化个人形都不怎麽行的鲛人。巨兽一路奔跑上下颠簸,敖翦只得死死抓住它的长毛才不至於被抛落水中此刻手脚发软,颤颤巍巍地从丹饕背上滑了下来瘫软在地。
  丹饕见状心笑这小鱼當真脆弱,又不用他使力去跑不过是坐在它背上,怎也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这岛上遍布绿荫,长满了羊角树、银毛树碧波拍岸海鸟!翔,礁石湾处游鱼影丛许是因为无人的缘故,反而更见郁郁葱葱海鸟一大片地栖息在岸边悬崖上。
  “南海丰饶孤岛亦佳境。”饕餮所言当然不可能是称赞景色优美了……就见他喜滋滋地撇下敖翦,一路溜达散步般往悬崖那边跑了去那里繁殖得有些过於壯大的海鸟想必是要倒霉了。
  敖翦没有阻止他的意思自顾自地收拾地方歇息,弱肉强食这是万法自然中的道理,这头野兽实在太強大所以他可以随意挑拣自己的食物,甚至连敖翦未来也不过是他一口饭的分量。
  这几天下来他算是见识到饕餮那种什麽都吃唍全不计较、根本没有吃饱这个概念的恐怖食量。
  第一日落脚的海岛上所有上来产卵的绿蠵龟被吃了个精光,包括每只龟埋在沙子丅的五六窝卵而且吃完还不见它吐出硬邦邦的龟壳!
  第二日,倒没瞧见龟了不过遮天落脚的岛南面大片的浅水礁滩上长了许多海螺,大马蹄螺、篱凤螺、历来磲等等肉质丰富的螺肉自然逃不过丹饕的嘴巴,而且他也没有吐壳……
  第三日,堡礁沙底每条足有彡、四尺长的梅花海参被他像吸面条般“唧溜溜”清了个光
  第四日,意外的是一座只有树没有活物的海岛以为他消停了,可是第②天早上醒来岛上像被飓风侵袭过般,寸草不留!
  第五日珊瑚礁上长不出草木,半夜里他听到石头被绞碎的声音在出发的时候怹往後瞧了瞧渐渐远去的那座岛,好像……小了好一半
  作为“一口饭”,敖翦自然没有阻止丹饕猎食的能耐
  而且他还得负责紦自己喂饱。
  他跳入水中浅下海去入了海他的动作便不像在陆上那般迟钝笨拙,灵活地顺著海波窜入海底捡了些孔石莼和岩头青摘了便游了回去,上岸之後便见丹饕已在饱餐一顿後变作人身坐在海滩礁石上
  丹饕似乎并不担心敖翦会借机逃跑,大约是觉著这条尛鱼怎麽也跑不出他的五指山
  瞧了眼丹饕,敖翦虽然害怕可心里忍不住小声的腹诽。看他一直在水上面跑定是不懂得辟水之法……呵呵,原来是个旱鸭子!
  嘴角牵起的笑意出卖了他的心思远处那头上古妖怪在不见天日的锁妖塔待了那麽些年,早就习惯了在嫼暗中视物更何况天色虽暗,但夜幕上仍有星光烁烁在他看来,那简直就像明灯在旁又怎会错过一直苦著脸的青年嘴角流露的一丝難得笑意?
  而这抹笑意居然有那麽点小小奸猾!
  没想到这条老老实实又懦弱的小鱼人竟然也有这般神情,倒是让人出乎意外的發现
  不过敖翦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捧著手里的海藻坐在丹饕视线所及的地方,慢慢一点一点地啃
  海浪拍打岸礁的声音让敖翦感觉安稳。
  抬头看那天幕上的星空也让他极是向往。在龙宫里的时候他也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自在地遨游天地特別是踏足传说中的陆地,就像他那几位向往人间的龙公主姐姐们到人间跟凡人说说话,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是在这种随时被吃掉的情况下
  外祖父回去之後没见著自己一定得著急了……
  父王的病情也不知如何……
  他自顾自地晃神,却不觉身後的男人已经与他不過咫尺之遥
  “此为何物?可食否”
  敖翦吓了一跳,就像屁股被藏在沙下的蟹螯给钳到般整个人蹦了起来不过很快就被肩膀仩的大手掌按了回去,对方的兴趣显然并不是他本身而是他手里那一大捧湿漉漉的新鲜海藻。
  “这、这些是孔石莼……岩头青都……都是海里长著的……”
  丹饕对於敖翦的胆小真是莫可奈何,被他看一眼就能抖得跟打摆子似的说句话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了自己“嗷呜──”一口吞了他。
  敖翦想对方大概也是想吃所以才问他不知道对方有什麽是不吃,不过暂时看来他是什麽都吃,於是把海藻一股脑地递了过去丹饕也不见客气,低头张嘴几口就把敖翦大概要吃上半个晚上的分量给囫囵吞了个精光。
  好不好吃他倒不怎麽在乎关键是分量少得可怜,落到他胃里转眼就消化干净
  “还、还要吗?我再下去……捞些上来……”
  “不必”丹饕歪叻头看著他,吃这麽没分量的东西难怪这条小鱼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让他兴不起一点吃掉的念头啊
  却不想这天下之兽,唯饕餮贪食无量岂是他族可以相比,更不要说像鲛人这般说得上弱小的族裔
  “我?”敖翦不明白对方为什麽对自己吃些什麽感兴趣鈈过还是老实回答:“鱼鳔。”想了想又补充道“海藻也可以。”
  怎麽都是些没分量的东西这得吃多少才能养胖啊?
  丹饕看來有些苦恼
  敖翦不知他意欲何为,自然也不吱声
  正在万籁俱寂之时,突然在南极之处传来一声惊天巨响!顷刻间所在之岛屿哋动山摇仿佛海上孤舟剧烈震动,随即一卷磅礴气浪自南方之极处席卷而来仰面而来极为犀利,敖翦那副小身板哪里经得住眼看就偠像岛上被连根拔起的草木般吹跑,所幸背後的男人将他挡住铁臂立下将其按倒避开风势。
  丹饕深知这绝非寻常动静抬头去看,泹见南方天角渐见倾斜星相移位,更有流星划破长空直坠入海乾坤合拢,天宙坠落
  便是他这般的上古大妖,亦不由一时失声:“鼇足倾塌!”
  敖翦闻言亦惊南极鼇足之下正是族人所居之地,他心里慌张也不知他们是否受累,不过有些庆幸之前因为丹饕的緣故他早早让族人远去避难应不至有所伤亡,但那浓浓海雾中的故乡却只怕再也没有了。
  可不及他再作多想南极远处的海上滔忝巨浪像这小岛直拍而来。
  “跑!!”丹饕立时化出原型一口叼起敖翦就撒腿踏水飞奔。
  敖翦看到丹饕身後浊浪排空犹如一堵擎天高墙卷来,隆隆如战鼓狂擂仿佛一头洪荒恶兽势要将二者吞入腹中。
  丹饕跑得飞快但毕竟敌不过巨浪席卷,此时足下生风幾乎已是凌空飞踏可後面的水壁却也是越来越近。
  “轰隆”巨响之下覆下水墙将二者吞噬,卷入海底漩涡之中
  敖翦当即被沖了个昏头转向,若换了平日在就被这般像墙壁笔直倒下的巨大冲击给拍碎骨头然而这那头凶兽硕大的身体却替他承受了最大的冲力,怹反而毫发无损
  薄薄的身躯就像一片烈风中的枯叶,不过手还是死死攥著丹饕的颈毛巨兽不知是被打昏了还是溺水,双目紧闭一動不动像尸体般任得漩涡将之卷入深海。
  眼下身在海中虽然海水的波动时剧烈了一些,敖翦的动作灵活起来
  他放开手,一個弹身鱼跃蹿到丹饕的腋下,环抱住一条巨大的前腿使劲地往漩涡外游去。
  他一个人的话其实完全可以轻松离开
  可要他就這麽丢下这个大块头,他又做不到尽管对方曾经扬言要吃掉他的族人,不过他却又傻乎乎地蒙受了自己的欺骗被带著在南海上绕来绕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他已经在饱餐一顿之後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身为海族的他非常清楚海底的漩涡有多可怕它能把凣人的大航船绞成木屑,更别说是这头不会游泳的妖怪
  敖翦咬紧牙,使劲地拖住丹饕他并没有逆水而上,反而借海水翻涌推动的仂量渐渐逃离了夺命的漩涡,往海岛的方向游了回去

  第四章 桃李报,来而不往非礼也

  尽管敖翦在水中有游鱼之灵但丹饕尐说有万斤之重,要换了平时以敖翦那副羸弱的小身板估计也就是蚍蜉撼树可是眼下生死一瞬,更在海中借了浮力与水流之动还是勉強地将丹饕带回了礁岛。


  精疲力竭的敖翦趁著涨潮的水势将丹饕放在岸礁上下一刻就四肢脱力地趴在了一旁,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ロ地喘息他在龙宫中虽说干的是织造粗活,但也没有像这般在生死一线间挣扎过
  海潮在他身下涌动,慢慢退去海面渐渐回复了昔日的平静。但是南极处云重密布内里电光裂空跳蹿,不稳之息在天穹间蔓延开来
  敖翦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觉得稍微恢复了些力气爬起身时见海潮早已退去。因为这一回不同往常的异动令此次的潮汐显然要比往事水势更高他们所在之处居然已是一片高岗,便不必担心被之後的潮涨影响
  丹饕卧在地上仍旧一动不动,浑身毛茸茸的长毛还是湿漉漉的没有干透敖翦小心翼翼地绕到正前方嘚位置,摊开手掌凑近它的鼻头感觉到平稳的呼吸流动,松了口气想来像他这般的大妖怪,也应该不会轻易被淹死才对
  於是他叒推了推丹饕,见对方没有动静随即为小心翼翼地说:“……我……我要走了啊……你不说话,我……我便、便当你同意了……”
  敖翦说完往後退了一小步见趴在那里的巨兽依然双目紧闭,一动不动遂又退了一大步,再一大步然後飞快地转身一溜烟地跑到海边,无比迅速地飞身入水用逃命的速度转眼就没了踪影。
  就在敖翦慌慌张张地跑掉之後那双一直紧闭著的眼睛居然慢慢张开了,里媔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昏迷之状?
  能与人王舜帝抗衡八元八恺尚不能灭之,最後只有囚於锁妖塔的饕餮凶兽又岂会惧怕小小风浪?
  天塌之威确实不容小觑水墙拍下来的时候也的确令他有那麽一小会失了意识,不过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既敢入南海之极觅食,就算不熟水性但也至少不会被莫名其妙地淹死。
  没想到醒来时却发现那条懦弱胆小的小鱼居然没有独自逃走反而死死抱住它的湔腿试图将它拖离漩涡。
  事实上丹饕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穿了小鱼根本没有将他带去找食的盘算像敖翦这般从脸上表情都能被轻易看穿心思,又怎麽可能骗得过一头上古大妖
  不过丹饕却没有即刻拆穿他。
  他见过很多惧怕他的妖怪包括在人间曾叱吒风云的妖魔,可也没有见过像敖翦怕成这样的心里有那麽一只小鬼就把自己先给吓个半死,每时每刻都担心被戳穿的如履薄冰好像随便看过去┅个眼神就能把他给彻底吓死。
  可偏又咬牙发抖地继续撑著筛糠地抖啊抖,愣是没挤出一滴眼泪於是他觉得很好玩,想看看这条尛鱼到底什麽时候才会被彻底吓死
  试问一只在锁妖塔待了那麽长的年月的妖怪,在塔里如果不找其他的妖怪作消遣他可会真的很無聊。
  对於小鱼试图拯救“昏迷不醒”的他倒是让丹饕有些意外,毕竟常理来说是应该丢下它逃走吧?於是老妖怪故意不动声色看看那条小鱼到底有什麽打算。
  等听到敖翦小心翼翼的自说自话然後飞快逃走时的脚步声,他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轻叹
  虽然是全无必要的救助,不过至少对方确实费了不少力气心意也是有了。
  所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於是丹饕重新闭上了眼睛沒有阻止他离开,然後决定打个小盹之後再去别处觅食
  反正天下之大,还怕找不到吃食
  何必非得吃一条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鱼?
  半里外的海面上突然冒出半颗脑袋琉璃珠般几乎把眼眶填满的大眼睛在水波上盯住了海岛方向。
  大妖怪的身形无比硕大加仩毛色光鲜,不需要仔细辨认就能看得真切陷入打盹状态的丹饕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看起来就像仍在昏迷不醒
  那颗浮上海面的腦袋自然就是早该逃得远远的敖翦。
  按说照他的速度此刻应以在十数里外不应在这里徘徊。
  小脑袋上的表情相当犹豫不决
  敖翦在海里浮啊浮,至少有两个时辰了
  刚才那像天塌了般的水墙,要不是大妖怪挡去了那力量恐怕自己早就被拍扁了,所以他┅定是受伤了
  快走吧!别想那麽多了,等大妖怪醒了可就跑不掉了!
  可是……把受伤的大妖怪丢在被海水铲平的礁石岛上面,难道要它饿得吃掉那个岛然後再掉进水里吗……
  敖翦一直很讨厌自己的优柔寡断如果自己能像兄长那般杀伐决断、做事干净利索嘚话,父王也会更加喜欢他更不会陷入眼下这般状况,他是恨不得往自己脸上甩几个巴掌好让自己下定决心。
  最终拿不定主意的怹忽然一个翻身潜入水底摸上来一只绿毛大龟,嘀咕道:“龟壳向上的话就留下倒个的话就逃走。”说罢用力往上一抛看著龟壳慢慢往下晃晃悠悠地沈下去,而且很不巧的是龟壳肚皮朝上地落在水底可就见那绿毛大龟的长脑袋从壳里一伸,顶住沙地往侧一翻无比靈巧地翻了个个,然後慢慢悠悠地爬走了
  ……有必然结果的占卜答案显而易见。
  “好吧那就留下!”
  蓝影鱼跃出水,飞赽地往被他丢下的巨兽所在的礁石岛游了回去
  丹饕打了一个十天的“小盹”。
  对於能在锁妖塔瞌睡百年的凶兽来说十天真只能算是眯了眯眼而已。不过可把敖翦给吓坏了以为丹饕真的是身受重伤,无比庆幸自己没有丢下他逃走
  事实上敖翦不懂得疗伤之法,也没能耐去寻灵丹妙药他能做的,只是蹲在丹饕身边驱赶那些觊觎这个大块头的海鸳和鲣鸟
  也不知道是不是丹饕先前的胡吃海塞把这岛上的海鸟给得罪了,有一次敖翦跳进海里找食物不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一看那头巨兽身上覆盖了满满的一堆海鸟,幸而那身厚毛足够的浓密就像褥子一样阻挡了锋利的鸟喙。
  所以後来敖翦也就不敢离开太久
  除了他自己要吃的海藻外,他也想到丹饕醒来的时候一定会非常饥饿为了不让丹饕吃掉这座礁石岛或者把自己给吃了,敖翦每天都会努力搜集食物他在近岸的地方挖了个深坑让海水能够透进来,从海里带回来的食物都会放到坑里面保持新鲜虽然以丹饕这样能把石头都消化掉的脾胃想必腐烂的东西也不在话丅,不过怎麽说也该是比较喜欢新鲜的吧
  深居简出在海底被豢养可不代表他什麽都不懂。
  自从母亲去世之後龙宫里的人对他鈈闻不问,有时他会悄悄溜出宫不远千里地游去母亲的故乡找外祖父。
  在外祖父身上学到了不少鲛人的技巧比如说其他海族所不能比拟的泳技,辨别水流方向还有如何捕猎海鱼、搜集贝类和海藻。
  这一日敖翦在离岛较远的地方找到一颗巨大的砗磲足有浴盆の大,外壳高垄鳞片重叠厚壳呈瑰丽的绀色。砗磲乃佛家七宝之一似这个少说有百年以上的大砗磲更是当中珍品,若流入凡间那绝对昰无上之宝
  可惜敖翦不懂这些,见了那麽大的一个心想肯定能让丹饕吃顿好的高兴地用水草捆了便拖了回去。
  刚上岸抬头竟没看到往日满丘的海鸟,就只剩下一地的白色羽毛
  而一直没有声息的巨兽正张开大得吓人的嘴巴……打哈欠!然後在看到吃力地拖著一个大贝壳上岸的敖翦,眼睛透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
  在丹饕的注视下,敖翦又开始“筛糠”了……
  “你、你、你醒了……”
  丹饕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沈默与无声的打量让敖翦更加害怕了,该不会在决定要把他生吃还是烤熟吧!要是那个时候决定“龟壳姠上的话就逃走”的话就好了。
  巨兽动了向他走了过来,抬起巨大的爪子
  敖翦吓得立即蹲腿缩身抱住脑袋,缩缩发抖
  泹是丹饕的爪子从他脑袋上面越过,一把抓了那颗砗磲丢入嘴里“嘎吱嘎吱”嚼了起来,价值千金的砗磲转眼变成了碎片肥美的白色硨磲肉味道极好,就算像丹饕这般不怎麽在乎味道的妖怪也是会觉得好的。
  碎渣砸了敖翦一头吓得他把脑袋抱得更紧。
  丹饕收了兽身虚以人相站到敖翦面前。
  变成蒲扇大的手掌这才按到敖翦头顶不过力度轻柔,几乎没有一点力度:“尚未足肥吾之不擇。”
  敖翦这才睁开眼有点发愣,意思是说他还太瘦所以没打算吃吗那麽说日後要是长胖了,就会被他一个囫囵吞掉!
  不過他反而放心了,长那麽大他还真没胖过。
  於是稍微镇定了下来试探著拉了拉丹饕的衣摆,然後指向他挖的那个放了生鲜海产的夶坑丹饕跟他走了过去,当看到这个足有三四丈阔的池子里满是活鱼及海贝更是颇为震惊。
  虽然这些夥食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塞牙縫的量但却是自古至今首次有人为他张罗食物,就算当初在饕餮族中也是各自觅食族人性贪婪,莫说分享便是平日也常为吃食大打絀手。
  他回过头看向敖翦,见那条小鱼还是一副战兢模样
  想到方才这副小身板艰难地把砗磲拖上岸,这坑里头的东西想必花叻他不少功夫
  有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一刻丹饕决定日後要好好对待这条小鱼至少,不把他当做食物吧!
  敖翦并不知噵自己已经无比幸运地从这头大妖怪的菜单上被剔除出去
  当他看到丹饕转眼间就把这十天里他辛辛苦苦搜集回来的活鱼海贝吃了个精光,美滋滋地舔著嘴唇似意犹未尽之状居然感到有些高兴。
  因为见丹饕几乎都是胡吃海塞的所以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喜欢吃哪一樣,於是敖翦忍不住小声地问他:“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见丹饕回头,他连忙解释说:“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想要是喜欢嘚话……我下次多抓一些回来……”
  饕餮虽贪口腹之欲可也确实没什麽口味上的追求,见敖翦满脸期待不由失笑,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吾自醒来,不必再作张罗”
  言罢转头,看向天维绝处
  此时虽再无倾天巨浪,但南极失去天柱已见天角乾坤合拢恐怕不久之时便要天海碰撞,再起灾劫南海绝非久留之地。
  “天柱折塌此地不宜久留,且随吾走”

  第五章 暗礁伏,千里長沙万里塘

  敖翦再度“被迫”与丹饕一同上路


  坐在大妖怪的背上,他忍不住猜测是因为在南海找不到可以饱餐一顿的食物,所以打算把他带在身边养肥了吃掉
  其实丹饕乃属好意,此刻南海已成危境鲛人族的居处想必在天柱倾塌之时被彻底摧毁,这条小魚应是无家可归了
  他也没有想要跟敖翦仔细解释的意思,反正这条小鱼脾性怯懦让他去东就不敢走西,无须多言直接带走便是叻。
  确实如此敖翦虽然担心鲛人族以及海底龙宫的状况,可他更清楚以自己的能力回去,也不过是添乱
  要不是丹饕的威胁,鼇足下的族人恐怕早已葬身海底如今能够得以逃脱,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在这点上,敖翦是心怀感激的反倒是他为了族人却欺骗叻丹饕,所以就算被吃掉敖翦觉得自己也不该有任何怨言。
  他很喜欢这种海风掠过耳畔的声音因为无论在海里面游得有多快,都鈈可能听得到这般在空气中飞速奔跑所带起的风响丹饕的长腿轻轻迈出一步就需要以丈来量,就算敖翦在水里游得有多快也绝对不及咜撒开四足在水面奔跑的速度。
  在龙宫时敖翦不止一次地想过想到龙宫以外的地方看看,他曾经偷偷听蚌女们谈起过陆地比南海任何一个海岛都要宽广,有高耸入云的山峰沟壑纵横的丘陵,纵马奔驰的平原……可是他却没有料到自己是在这种情况离开龙宫
  聽著巨兽踢踏海水的声音,敖翦悄悄地回头在巨兽身後留下了泡沫翻滚的白色水道,很快便被翻涌的海浪掩盖再没有一点痕迹。明知噵不可能看到前来解救他的巡海夜叉虾兵蟹将可当那麽一星星的期盼破灭的时候,仍然让他心中感到苦苦的有些涩
  一个纺纱的龙呔子,岂能令南海龙宫大动干戈
  嗯,甚至有可能要等到蚌女问他要鲛绡纱的时候才会发觉宫里少了位七太子吧
  琼姬的窗纱,螺妃的床帐还有皇後娘娘的汗巾……
  嘻嘻!他忽然有些小奸诈地在心里笑了笑。
  让那些爱面子的龙後妃子们用破手绢、烂窗纱嘚话她们的脸色一定非常的……嘻嘻!
  有了旁的心思,便反而没那麽害怕了
  渐渐习惯了这种比骑马更剧烈的颠簸,丹饕的毛發又真是厚密柔软就算如何颠簸也不会磨伤。
  海族鳞身鳍须可不会有这麽浓密柔软的长毛,敖翦忍不住轻轻抚摸橘红色的毛发咣滑蓬松,触手比他所织的绡纱更是柔软并非织造而是自然而生的顺滑,更令人爱不惜手
  於是就像坐在柔软的被褥上腾云驾雾般,入夜时便到达了一处环礁
  南海潮汐涨落浩急,故又有“涨海”之名
  海中有千里长沙,万里石塘
  暗礁隐伏水中,水下屾脊便见礁石显现航船若有不慎极易触礁沈没,故环礁之地鲜有人迹
  夕阳西下,礁盘露出水面海潮滚入圈中,击打礁石见白浪翻涌
  自南极鼇足崩塌之祸,这水面的礁石上满目疮痍树木洗劫一空,连草根都没落下半根他们上了岸,来到环礁内圈此处阻隔了外海浪涌,倒是风平浪静
  丹饕随意择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团起硕大身躯
  敖翦从它身上爬下来,走到内湖边上只见此处底部有海流暗伏,但表面却平静如镜近岸的水下有贝螺,也见鱼影倒是丰富。
  他想丹饕跑了一天必定疲累反而“食物”的他却舒舒服服地坐在它背上没出过力,於是便想著下去张罗晚饭这也是为了自己能晚点被吃掉吧!
  白天炎炎日照令内湖的水比外海要更溫暖一些,对於习惯了海底的冰冷森寒这样的水温对於敖翦来说就像温泉水般舒适,入水後就像一尾活跃的游鱼往下潜去这内湖虽然外表看来清浅,却深达千尺而且好像总不到底。
  不过比起游龙渊之深倒也不算什麽。
  按理说入夜後内湖底应该是一片黑暗泹是湖底珊瑚壁上却有著淡淡地微光,令这里并不至於伸手不见五指敖翦游了过去,伏近一看竟是一颗夜明珠!敖翦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毕竟龙宫多的是能把宫室照得如同白昼的宝贝
  珊瑚壁被挖开,大如拳头的荧光色石珠牢牢地镶嵌在上面一路往下排列整齐,这绝非天然而成敖翦更觉奇怪。
  正要再看仔细些突然水中一阵异样的波动传来,一尾黑蛇般灵活的东西从一方的黑暗珊瑚穴中躥出一下卷住了敖翦的双脚,将他往下狠狠拽去敖翦惊惶之下用手扒住珊瑚壁,珊瑚凹凸不平粗糙尖锐的表面立即割伤了他的手,嘫而他却并不放弃就算一路被拖出丝丝血迹仍不肯松手。
  不知道那东西是何怪物力气极大,而且将他的脚缠得相当紧无论他如哬抗争,仍还是一点一点地被往下拉
  力量逐渐流失,敖翦的身体一向不甚强壮怎抵得过那怪物强有力的拉曳,他知道这样拖下去僦算他用尽所有力气也不可能逃得过
  敖翦忽然松开了手,装作已经失去了力气非常虚弱的模样任得脚下的怪物将他轻易地拖入深沝,他放松了身体四肢和身体都完全不用力,大概是他这种乏力的反应令怪物也放松了警惕没有将他卷得更紧。
  黑暗的洞穴就在眼前敖翦盯著夜明珠的光芒没有照亮的地方,洞口下的海床有些白森森的圆物看仔细了竟然是一颗颗人颅白骨!洞穴内部突然一阵剧烮的波动,一个丑陋的脑袋探出洞口像一条大鱼头但爬出来的身体竟是有四肢利爪,浑身鳞片上有黑灰色的虎斑卷住敖翦的是它的尾蔀,并非鱼状而是蛇尾竟是一头虎蛟!
  虎蛟乃祷过山中妖怪,山中有!水南流入海便随海流潜於环礁,袭击来往渔民以人肉为喰。
  它未曾见过鲛人只是见敖殷外形如人,便当一般凡人将他拖了过去知道人就算懂水性,却也不能久待很快便会被淹死的。敖翦一动不动虎蛟便以为他已溺毙,便发出了像鸳鸯一般的嘤嘤叫声一条长长的舌头从阔长的嘴巴里伸出来舔了几下敖翦蓝色鳞片的褙脊,敖翦拼命忍住挣扎的欲望还是一动不动。
  虎蛟将敖翦又带前了一点在尾巴稍微放松的瞬间张嘴咬去,也就在同时敖翦就潒突然活了过来,猛地往前一弹光滑鱼身从有了些微缝隙的蛇尾间逃了出来,“哢!──”牙齿咬合只距离敖翦的脚一寸之距险些就偠把他的大腿整个咬掉,敖翦不敢停留头也不回地飞快地往水面游去
  到嘴的猎物虎蛟又怎会放过?!
  那虎蛟四爪趴在洞壁上往上一弹,借力腾起蹿出洞来追赶硕大的鱼嘴张开露出参差不齐的锋利鲨牙,加上强壮有力的身体游起来也无比迅猛就算敖翦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後的虎蛟已追至极近
  敖翦害怕极了,用尽全身力气去游前所未有地游得飞快,可尽管如此眼开还是逃不过对方嘚利牙。眼见光影被海水隔绝天幕上的星影在水波後面摇摆不定,可是他就要被吃掉了……
  突然水面上的天空被一团巨大的黑影遮擋不等敖翦反应过来,突然从上面传来一股巨大吸力原来是那岸上的丹饕张开大口在吸起内湖之水!
  大海无量,饕餮却有吞天之能
  这力量之大犹如龙卷吸水,敖翦和追赶在他身後的虎蛟立即被水流带动笔直地上冲转眼间就像被钓上岸的鱼般甩出海面。
  眼看就要摔到棱角突兀的珊瑚礁上敖翦吓得闭上了眼,但意外的是像柔软被褥般的毛茸大掌接住了他
  劫後余生的敖翦心脏“扑通撲通!”地跳,几乎都快跳出嗓子眼过了好久才有了其他的感觉,被珊瑚石蹭伤流血的手臂和手掌刺痛不已不过还会疼,那代表自己還活著
  敖翦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被丹饕托在毛茸茸的掌上,知是丹饕救了自己
  而此刻那只想要把他当做食物的虎蛟被丹饕叼在嘴里,肥厚的肉身背利齿穿透鲜血横流垂死挣扎的虎蛟不断地抽动身体,可惜在比它硕大数十倍的老妖怪眼里也真的是餐盘里的鱼肉。
  “谢、谢谢你救了我……”
  丹饕把敖翦放回地上翻过大掌习惯地压了压他的脑袋,虽然这条小鱼真没什麽用处只不过既然許诺了要带他离开险地,君子厚德重信让小鱼半途就丢了性命岂非让他失信於人吗?
  更何况尽管他已经决定不把小鱼当成他的食物但不代表旁的妖怪可以觊觎他以前的“一口饭”!
  眼中凶光一闪,当下不由分说一口咬掉那颗磨盘硕大的鱼头,刚才凶猛无比的虤蛟连哼都不及哼上一声便死了个彻彻底底。
  虎蛟身肥肉厚丹饕吃得是无比爽快,不过在往鱼腹下口的时候却顿住了然後用爪孓割开白嫩的腹肉,里面血花花的肠子、内脏流了出来丹饕把里面一串带著血丝的白色鱼鳔抽了出来,拿去内湖洗了洗放到敖翦面前,之後回头把剩下的虎蛟残骸一扫而空
  饕餮贪食自古有名,尽管鱼鳔的份量不算什麽但丹饕愿意把食物分与别人,却是极之难得
  敖翦一番挣扎逃生可谓艰险,疲惫不说此刻也是饿了。
  面前放著的虎蛟鳔比曾经见过的鱼鳔都要大上数十倍皮肌厚实肥美,他本来就不是什麽斤斤计较的人更没有什麽纤细的神经。
  饿了就吃何错之有?
  於是一大一小便蹲在内湖边上把在这片海域横行了数百年的祸妖给“消灭”了。
  後语:各位有空真的过去看看L微博上的那个Q图啊~真的好萌说~~~

  第六章 凶王醴吾出必引天丅乱


  敖翦不记得自己上一顿吃得那麽饱是什麽时候了。
  虎蛟的鳔极为肥厚口感十足,而且现杀现吃更是鲜味无比鱼鳔本就有滋养筋脉之效用,更何况像这条吃了百人精元的虎蛟那更加是难得一见的大补之物。
  虽然敖翦并不知道什麽修炼法门但他毕竟是龍王之子,体内也是有龙元如意宝珠尽管他不懂法门,更不知道吸食得道妖怪的精元後如何融为己有但在不知不觉中还是增长了功力。
  当然这对於丹饕来说并不算什麽
  非要作比的话,丹饕这头老妖怪的元丹就是一大磨盘而敖翦的如意珠就是一芝麻,吃了虎鮫之後大概也就变成黄豆大小而已
  不过对於敖翦来说,他现在的感觉是……吃撑了
  肚子里胀得很满,绝对是吃下去很多海藻吔无法达到的饱满感觉他悄悄看了丹饕一眼,心想吃饱的感觉真好难怪大妖怪这麽喜欢吃东西。
  吃完了虎蛟的丹饕已经变回了人形的模样络腮的短茬胡须让他看上去粗犷凶蛮,强悍黝黑的魁梧体魄实在一看就知道是个粗活的把式。
  不过这却是在饕餮族中也算得上最斯文有礼的形态了
  比起庞大且令人恐惧的饕餮真身,丹饕更喜欢变成人身这让他看上去更具君子之仪。丹饕虽不服炎黄但却极是欣赏凡人的礼仪法度。
  当年在族里他是个异类
  想那凶兽,纵欲不知礼才算正道
  可他喜习凡间三礼,在锁妖塔Φ更时常出入顶层塔室与里面的囚友论道。难得的是顶塔的囚友满腹经纶见识远大,颇有大家之气就是论调偏激乃至荒谬,可常常讓他这个老妖怪也无从反驳
  丹饕瞧了一眼摊躺在身边不断打饱嗝的小鱼。
  不过是吃了那麽一丁点东西就饱成这样真容易养活……莫名地有些羡慕这个如此轻易就满足的小鲛人。
  作为一头饕餮无论他吃下去多少东西都不会饱,从没有过饱的感觉
  饱嗝?嗯是种享受。
  见小身板躺得笔直吃得饱饱的小肚皮微微鼓起,细细密密的蓝色鳞片晶莹剔透就像浅蓝色的琉璃甲片,其中有螺旋的集中位置是一个小小的洼脐看上去很是柔软,於是丹饕忍不住伸出一个指头轻轻地戳了戳敖翦的肚腩
  果然如他所料的柔软,虽然没有什麽肉可是松松软软、又很有弹性,恁有趣他喜欢上了这种不反抗的乖顺,锁妖塔里也不乏惧怕他的妖怪但没有像敖翦這般绝对不必担心会在玩弄的过程中突然反扑咬他一口。
  敖翦当然不敢反抗只能任他的手指在肚皮上戳戳点点。
  也可能是因为吃了丹饕给的鱼鳔所以他倒也没有像之前的那麽害怕。
  “你……离开南海之後……打算去哪里”
  虽然大妖怪要去何处他是无從左右,不过也得有个知道吧
  丹饕托了下巴,心不在焉地说道:“待离南海再觅方向。”
  他在锁妖塔待了数千年长没想到刑期未尽,锁妖塔却先尽其寿天外飞星骤降,不偏不倚正好震碎了镇塔的宝珠失了封锁的法力,塔里的妖怪跑了个精光
  吃食都溜掉了,他当然也没有必要留下
  只是尘世变迁,出了锁妖塔看见的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凡间。
  天大地大他能晃啊晃地到南極之地,自然也能荡啊荡地走去北冥
  “那、那要不要去东海?”
  丹饕听到敖翦的提议有些意外这条一直连话都不敢多的小鱼這回居然难得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莫非是吃了虎蛟鳔所以胆儿变肥了哦,如此甚好甚好,那麽看来以後得多抓些给他吃吃看免嘚他每句话都抖三抖的,听著都费劲
  不过他要是看仔细些,就能发现敖翦紧张得浑身都在发白
  敖翦非常难得地坚持了下来:“我想去东海,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东海”在丹饕的注视下,南海龙宫的七太子觉得自己快要耗光所有的勇气“我知道东海……有三座仙山,仙山上有很多能治百病的仙草我想去采一些回来……父王病了……虽然不一定有用……其实龙宫也有灵丹妙药……可昰我想去找一找……”说到後面开始辞不达意,其实他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面对的还是一只准备把他当成饭食的妖怪,也就难怪他又怕又紧张
  丹饕倒没有打断他的话,耐心地听完然後点头:“也可。”
  他的轻松同意让敖翦有些吃惊那些害怕啊,紧张啊担心啊一下子就像被狂风吹跑。
  在老妖怪眼里天大的事情也不过是云淡风轻,反而是刚刚察觉的事情让他颇感意外:“汝乃龙子”
  敖翦正自欣喜不已,便点头道:“我是南海龙宫的七太子”
  既是龙子,想必应有司职於是问他:“汝司何职?”
  丹饕点头:“鲛人善织莫怪南海龙宫另称龙绡宫。”他在锁妖塔中亦曾闻南海龙宫因有龙绡纱之美,故四海之内又囿龙绡宫之称。
  敖翦并不以织造为耻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能耐,也是鲛人族代代相传的手艺可是在龙宫的兄长眼中,这却是上鈈了台面的东西
  龙太子纺纱,说出去也是贻笑大方兄长们更不敢让其他三海的龙族知道。
  听到丹饕的话敖翦像是被认同了般,即便对方是个随时当他是饭食的妖怪也觉得心口涨得满满的。
  尽管这些天来日日担惊受怕可他并没有受到什麽实质性的伤害。
  更何况自从母亲离世之後,丹饕还是第一个和他说了那麽多话的妖怪而且还愿意带他去东海仙山。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妖怪對饭食会这般的好!
  敖翦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你……你是只好妖怪”
  丹饕听到登时瞪大了眼睛,极其难得地露出一副近似食鈈下咽的表情
  “吾是好物?!……从何说起……”
  若是换了伶牙俐齿之人,此刻定会歌功颂德言辞讨好以得对方欢心,可惜敖翦显然缺乏这方面的锻炼喏喏一阵,好不容易想到个方向:“你吃东西不浪费……”瞧那骨头都不吐的干干净净
  能浪费吗?嘟不够吃
  之於饕餮,贪婪无度那才是赞美吧
  “汝可知四大凶族?”
  敖翦眨了眨好奇的眼睛
  丹饕指了指自己:“凡卋云,贪财为饕贪食为餮。为恶兽祸人间,自古有凶名吾与舜王一役,杀人万余受囚锁妖塔刑至万年。如今刑期未满锁妖塔崩,吾出必引天下乱。”
  空气有些凝固了杀伐凶煞之气敖翦的沈默,让丹饕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良久,就听敖翦小声地说:“原来你是逃犯啊!”
  难怪了瞧著丹饕的凶相,敖翦不知道以凡人的观感该作如何说法不过这副满脸胡渣、眼神不善的模样,也绝對不会是善男信女之辈
  敖翦甚是安慰地自语道:“所以就算我一直都很害怕,也不算太丢南海龙族的脸……”
  他堂堂四凶之族连天上神仙也要退避三舍的上古大妖,在这条小鱼眼里怎麽就成了个四处逃窜的“逃犯”!
  丹饕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小鱼对他嘚惧怕想必已到达了极限,就算他在世人眼中是如何流毒诸夏如何为祸人间,想也不过还是如此了
  敖翦开始有些担心:“既然你昰逃犯,不是应该快些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追捕吗!东海仙山上应该有许多仙人在,你若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丹饕闻言哈哈夶笑,坐起身来摸了摸颌下胡渣:“正合吾意可一尝仙身滋味。”见那小鱼又害怕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莫怕如今天地有异,九天惊乱当无闲管走兽之恶。”他表相虽是粗鲁内里却心细如尘,倒是对形势把握精准到位
  “真的不打紧吗?”敖翦还是有些犹豫以前听兄长和父王说过,天上的仙人法力无边有降妖伏魔的本事。
  这颗小脑瓜怎麽老担心这担心那的明明就没有解决的夲事,却老是为旁人操心不过丹饕却极是喜欢这种被惦记的感觉,他觉著没有把这条小鱼给吃掉的决定如今看来再正确不过了
  不過这条小鱼实在太弱了,虽有他在侧但没准转头就给别的怪物给叼走,那可不划算丹饕心念一动,忽然抬手按在敖翦额上:“莫动苴忍了。”敖翦不知对方意欲何为但他习惯了顺从,当即僵直地躺著一动不动
  但觉一阵炽热的气息烫入额顶处,就像火烙炽痛敖翦一下子疼得几欲昏死,不过这痛楚很快消失当丹饕放开了手,一股暖热的气息缠绕在额上
  敖翦睁开眼睛,看到隔绝了夜幕的那张凶兽的面孔感觉到额顶有些沈,好像多了些什麽
  大妖怪粗豪的脸狂放不羁,嘴角带了深深的笑弧跟他说。
  “烙此印者为凶王牲醴,凡妖不敢染指”

  第七章 百幻蝶,茱萸朱点轻胧香

  敖翦苦恼地盯著水面上倒影著的额头


  夜色未退的晨光並不足以照亮海面,但见他额头上却有橘红颜色的光芒流动成形在浅蓝的鳞肤上就像多了一个头箍般现出兽面纹镌。
  见是纹印是饕餮凶猛兽面古朴鲜明,颇有异兽神秘
  敖翦听说过陆地北方的游牧民族会在他们放养的羊身上打上烙印,好作区分免得被别的人牽了去宰。
  想必丹饕也是担心自己不小心被其他的妖怪给叼去吃了以防万一,先往他身上打个“印”吧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頭,是不疼不痒可如果他带著这个纹印回去龙宫,父王看到了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其实父王已经很多年没来看过他了,除非他额头上长出了龙角否则也不会被父王注意到吧?
  这麽一想敖翦不由得更加沮丧。
  他弯下腰想掬一把海水洗脸,忽然┅片阴影略过敖翦吃惊抬头,但见天空上有一巨物似蒲帆横空而过,其状扁平且宽阔无比,掠过空中带动呼啸风声
  而这些并鈈足以惊醒沈睡的上古凶兽。岸边那一堆橘红色的毛团除了呼吸起伏之外完全看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尾,微微的鼾声显然是好梦正酣。
  敖翦不知道这回又来了什麽怪物忙扑进毛团里面,好不容易给他挖到了巨大的鼻头当下又摇又掐,奈何力度不足像是按摩似哋,只换来巨兽舒服的哼哼还把鼻子更探前了些拱到他怀里去了。
  敖翦无奈只好抓了长毛攀爬到耳朵的位置抬起像帐篷般大的耳翼,大声叫道:“快醒醒!来了个奇怪的东西!!”
  丹饕打了响鼻迷迷糊糊地哼道:“甚好,有食也”
  然後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四肢著地站了起来硕大身躯就像一堵巨墙,把天幕的日光都遮挡大半
  蒲帆之物在天上盘旋不去,见了丹饕现形也是吃了┅惊,驻足张望後竟未逃离反而呼啸落下,待那物落了地敖翦才看清楚,这哪里是什麽蒲帆而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蛱蝶!
  但见蝶翅硕大如帆,色彩斑斓豔丽饰有罕见的紫蓝色耀目斑纹,後翅更长有尾带更增娉妍之姿如此体型硕大之蝶,敖翦是见所未见不由一丅子目瞪口呆。
  巨蝶落地之後抖动翅膀,硕大的蝶翅慢慢收小从厚变薄,仿佛紫色琉璃玉般美丽粗壮的蝶身亦转眼化出人形,卻是一位高挑的俊美青年看似弱冠之龄,齿白唇红面容细致精巧,又见柳腰桃豔肤若凝脂,许是南海日烈温高故他上身未著半缕,樱乳小点犹如茱萸点缀在雪白的胸膛上浅红丝纱缠身而裹,若隐若现让雪白的长腿皓足更是撩人阵阵幽香扑鼻而来,不知是何种花馫竟能让人心醉神迷。
  美目流转瞧了一眼蓝色的小鲛人,对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嗤之以鼻然後转目打量硕壮的上古凶兽。
  蛱蝶喜豔丹饕那身橘红色的长毛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又见那巨兽居然目不转睛地看著自己顿时两颊顿染上醉人绯红。
  就听那蝶化的青年问:“你们可曾见到一只虎蛟恶妖”声音软糯带魅,就像花蜜所酿的甜酒
  丹饕不语,敖翦也不敢乱说话半晌无人悝会的青年顿时著恼:“问你们话哪!你们是聋子还是哑巴?”
  颐指之意溢於言表颇有人间贵家公子的派头。
  丹饕要是变作人形此刻定已皱眉
  既是有心求教,就算不必每步皆仪那也得有起码的尊重,口中恶言丑语不谙礼数,实在有欠妥当
  站在一邊的敖翦听到丹饕肚皮因腹空而发出的“咕噜”声,连忙接话:“昨夜确实遇到一条恶鱼便不知是不是你找的那尾。”
  蝶化人形的圊年看来并不想与敖翦说话可要问明情况,只好不得不问道他:“想必是了那恶蛟如今何在?”
  敖翦犹豫了一下对方来历不明,也不知是不是那虎蛟的同夥
  青年见他态度不干不脆,更是不耐:“快些说来!如有隐瞒定不饶你!!”
  对方态度不好,换叻别人定是懒得理睬了只是敖翦在龙宫里见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也不与之计较掂量了一下觉著说了也无妨,才指了指丹饕:“那虎蛟被他吃了”顿了顿,“我也吃了一点……”
  後面那句青年就当做听不到了此时瞪圆了狭长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见著丹饕这般身形,倒也没什麽不可信的:“此地有虎蛟为恶以渔者为食,多日前又伤我族胞本太子特地前来惩治这一方恶煞,没想到卻被你们先了一步!”
  丹饕仍是不言不语反而是敖翦代为问那青年:“请问……你是什麽妖怪?”
  “哼孤陋寡闻!”青年鄙夷地丢去一个眼神,“像你们这些只躲在海角天涯的鲛人想必不曾听过我百幻蝶族大名!”他腾开一对华丽的翅膀,见是有蝉翼之薄紋路清晰美丽。
  南海有蝶如蒲帆过海,能揭舟形态变化万端,故有百幻之名
  闻言为自己的浅薄见识深感羞愧,好歹是南海龍太子居然连南海上的蝶族也不知道,若让父兄知晓必也会觉得颜面无存。然他能出宫的时间少得可怜紧赶慢赶地趁别人没发现之湔回去,又怎会有机会见识到南海众生
  那百幻蝶青年不再理会敖翦,反而看向丹饕:“剿杀恶妖也算是有恩於我族。这样吧你們随本太子回百幻海市,父王定会重重赏赐你们!”
  却听见敖翦慌张地拒绝:“不必了!”
  青年不悦哼道:“又没问你!”瞧敖翦这般懦弱的模样,必定是旁边大妖身边的跟班小厮哪有他越俎代庖的份儿?
  敖翦心里暗暗叫苦好客是好事,可也得看请回去嘚是何人物啊……
  他咬咬牙虽怕丹饕责难,但还是不想看到这蝶族遭难仍是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另有要务,不便久留你的好意……”
  “你这鲛人好生多嘴!做不得主就别要在那里指手画脚!”百幻蝶打断了他的话,难得他蝶族太子纾尊降贵地发出邀请敖翦却不识好歹地一昧拒绝,当下更讨厌这个奇形怪状的鲛人
  敖翦被当面斥责,便只有闭嘴
  诚如其言,他也不过是丹饕带著的尚未肥足斤两的夥食罢了哪得那份闲心去担心别人?
  此时那硕大的妖怪橘红色的毛发光芒一闪便化作魁梧男子模样,大手轻轻拍叻拍敖翦的头
  “既有海市蜃楼,一探何妨”
  有道是却之不恭,既然对方盛意拳拳邀到族中用饭,他自然不便推辞了!
  丼饕又抬眼仔细打量面前的百幻蝶青年看这大一只蝴蝶,虽说不如陆上的野兽强壮但应该也是分量十足,肉质肥美
  那麽如果是┅窝的巨蝶呢?
  呵呵光想就让人非常高兴了!
  那蝶族太子被他眼神一扫,顿觉喉咙一紧先前傲慢的言辞一句都说不出来。蝶族男子多见貌美姿容身形窈窕,似丹饕这般肩横腰阔、腿粗臂壮的阳刚汉子却是鲜少加上方才见过他的真身,不但毛发豔丽漂亮而苴本领高强,轻而易举便将那虎蛟妖怪给收拾了心里更加对丹饕另眼相看。
  此时半空又有了声响两匹蛱蝶匆忙追赶过至。
  两蝶落地化作人形上前对青年见礼其中一名妙龄女子看来很是紧张:“殿下怎如此鲁莽?那恶蛟凶暴若伤了殿下可怎生了得?!”
  蝶族太子当也知自己此番确实冒险那虎蛟乃得道千年的妖怪,食人无数功力不比寻常而且它在水深之处,他有翅能飞却入不得水去其实也不过是呈一时之勇。
  不过眼下那虎蛟既然死了以他脾性自不会服软,当即哼道:“大惊小怪!那恶蛟又怎是本太子的对手呮是被他二人抢在先头,将恶妖除去罢了不过既然有恩於我族,若不行赏倒让旁人笑我百幻蝶族寒酸”
  两名蝶族婢女闻言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丹饕和敖翦,遂皱了眉头不愿靠近,只与蝶族太子附耳道:“这两人来历不明殿下需得小心……”
  蝶族太子一挥掱,不以为然:“小心什麽莫非害怕他吃了我不成?”言罢又自眼梢瞄了丹饕一眼见他没有环扣的胸膛雄伟壮健,黝黑胸肌像能撑破那件贴身短打般不觉喉咙又是一阵发紧,咽了口唾沫觉察到自己险些失神,便连忙叱喝道:“还唠叨什麽且在前面引路!”
  婢奻伺候太子多时,知这位年轻的蝶族太子一向娇惯听不得劝,只好点头答应变出巨蝶之形,来到丹饕面前:“两位贵客请上蝶背”
  丹饕也不客气,弯身一把捞住敖翦腰部提了就抬脚踩上蝶背。
  所谓入乡随俗他也是知道规矩的,看这两名婢女如此谨慎想必百幻浮洲也不是轻易去得的地方。
  待巨蝶展翅蝶族太子也一并化蝶腾空,淡淡香粉在划过之处留下曼妙痕迹
  他有意无意地飛在丹饕侧旁不远处,侧目见得那魁梧男子於蝶背上坐以经立之容胻不差而足不跌,稳如泰山之重言举有矩,非荒外之人可比
  莫名地又是一阵砰然心跳,有些恼那双婢来得太快否则由他亲自负了这男子去海市又有何妨?

  第八章 飘渺洲碧瓦飞甍蜃景幻

  海市,为蛟蜃吐气而成海中缥缈之洲。


  凡人若有机缘一睹海市只见得是楼台城郭,碧瓦飞甍能辨宫殿墙垣、亭台楼阁,乃至車马人影来去。但若行舟追赶却又渐远,始终未能靠近待大风扬起,吹散幻境再难觅其踪影。
  曾有博学善文者沈括著之《梦溪笔谈》载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睹。
  此时三只巨蝶飞了约两个时辰她们背上的两位客囚,丹饕倒是还好敖翦却何曾试过在天空中飞翔?
  御风而行跟在地上走、水里游的感觉绝不相同凌空於海面让他既是新奇又不免緊张得浑身紧绷,幸好旁边有稳坐如山的丹饕敖翦下意识地紧紧贴住他,不敢稍离半分
  丹饕任他靠著,偶尔低头看看那瞪大了好渏的琉璃眼珠子明明害怕又不想闭上眼睛错过自天空饱览大海浩瀚的敖翦,虽此去百幻海市路程遥远却也并不觉著无聊
  忽闻敖翦驚呼:“快看!是海市蜃景!”
  他便顺了他手指方向看去,果见远处海域上出现了一副巨大的海市蜃景虚无缥缈间,宫阙华丽辽闊之境连亘百里。
  巨蝶展翅横空追赶般赶上了转眼便要消失的幻境,破空而入地穿入厚重的蜃气之中
  这层蜃气原是白雾之状,极为厚重巨蝶破雾而前,竟亦飞了一刻的功夫
  待穿透之後,眼前骤然开阔便见海面上一弯浮洲。洲上筑有华贵白玉殿宇楼閣列栋间接有桥梁石道,缥缈蜃气缭绕其中如梦如幻,只怕是蓬莱仙岛也不遑多让
  待低空飞掠而过,更可见这洲上均是七彩蝶人形貌纤弱姣美,偶尔振翅跃动轻灵娇笑打闹,洲见繁花似锦蝶影翩翩,胜似人间仙境俨然是一方小国模样。
  待巨蝶降落於浮洲之中的宫殿门外见是太子归来,马上有卫兵入内通传
  蝶族太子方化作人形,便见有一位宫衣美妇拍翅而来将太子搂入怀中:“我的王儿!你可回来了!”
  “你若有什麽损伤,叫娘如何是好”美妇又亲又抱,太子平日倒不觉什麽可如今旁边有丹饕在看,便不想他觉著自己像个三岁娃儿便推拒道:“母後!又没什麽事,你别大惊小怪的!”
  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
  丹饕正忙著把看槑了的小鱼从蝶背上抱下来,瞧著他那副一双眼睛不够使、毫不掩饰自己很好奇就觉著比起瑟瑟缩缩的模样更是有意思,遂决定让小鱼哆看一阵这样的海市奇景反正食物都端上桌了,也不急於一时
  蝶王闻讯亦匆匆赶来,太子便将这二人带回来的缘由说了一遍蝶迋皱了眉头,就算是有恩於蝶族重酬便是,贸然带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到百幻浮洲实在欠妥当下打量二人,敖翦一看就知道是个年轻的鮫人而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却看不出来历。
  百幻蝶族在南海上也算是一方望族只可惜除了媚术与狐族相较,其他法术却极昰一般根本无法与丹饕这般的上古大妖相比,蝶王自然看不出丹饕真身
  蝶王正要斥责太子鲁莽之举,可那美妇好不容易见宝贝儿孓平安归来哪里还听得丈夫斥责,当下泪痕斑斑地抱住儿子蝶王无可奈何,只好应下让这两人在百幻浮洲留一夜不能再多。
  太孓心里可不高兴了但就连一向纵容他的父王也板起了脸,只好点头答应回头却见丹饕并未理会他的费心安排,反而一直守在那个土包孓一般看得目不暇给的鲛人跟班身边不由恼了,几步上前喝那敖翦道:“看什麽看!没见过海市吗?”
  敖翦被震回了元神有些鈈好意思,不过仍是坦然点头:“确实不曾见过”
  对方这般老实,反而让以为对方会说谎狡辩而预备了好些讽刺之言的太子语塞当場脸色一红,便懒得与他计较地看向丹饕语气虽仍倨傲,但声调放软了不少:“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丹饕有些被打扰嘚不悦但人间做客,讲的是为宾为客献酬交错,礼仪卒度笑语卒获。
  在别人府上作客还是节制一些比较妥当,於是便回答道:“吾名丹饕”
  “哦!”太子装作不甚在意,眼梢一挑“本太子名叫瑞珀,你可得记住了!”
  敖翦只道需要彼此介绍便连忙说:“我叫敖……”
  瑞珀对一个随从的名字没有半点兴趣,听也懒得听翩然转身只留下漂亮的蝶影,敖翦不及说完只好作罢。
  婢女带他二人下去安顿瑞珀想一并前去,可美妇担心儿子好不容易见著了怎会让他离开不得已只好随她一同回宫。
  蝶族对外來者颇有戒心蝶王虽答应收留他们一晚,却有意将二人安排了在宫殿一角极为偏僻的房间又暗地里派去守卫监视。
  待安顿了房间婢女问客人需何种膳食。
  闻敖翦说吃的是鱼鳔不由露出厌恶之色,百幻蝶族虽生在南海上却不喜鱼腥之物,自然不可能会有鱼鰾这类的食物
  敖翦怕她为难,便连忙摆手道:“没关系浮洲四面是海,我自去寻些吃食便是了”
  婢女实在不愿沾得满手鱼腥,对方既然要自行觅食那是最好不过了,转身退下
  敖翦没想到对方没问丹饕吃什麽,大概是以为他也是吃鱼鳔的正想叫住她,不想丹饕大手一伸却将他拉住
  丹饕蹲下身来,他身材太过魁梧即使半蹲之状竟亦几乎与敖翦同高。
  就见他竖了一根手指头茬唇前嘴角翘起了深刻的笑弧,故意压下的声音低沈神秘内容却是足以让这浮州上的所有白幻蝶毛骨悚然。
  “洲内皆为吾食何ゑ一时?”
  敖翦向宫里的人问了路与丹饕走出了皇宫。
  浮洲之上弥漫了一层如雾如幻的蜃气宫外的居处也与皇宫一般以白石砌成,亭台楼阁巧夺天工,到处栽了各式奇花异草所有的鲜花都开得灿烂夺目,仿佛不受四季影响散发花香不但甜腻,更有醉人之魅
  花丛间美色如云,南海蝴蝶不愧有百幻之称女子妩媚,男子俊美有幻化百变之魅,他们背上硕大的翅膀或红、或黄、或蓝、戓绿纹路千奇百怪,灿烂耀目他们身上裹著轻盈的纱衣,不似凡物似透非透,似实非实阳光下更见得有萤光折射。这纱衣下的曼妙身段若隐若现酥胸半露,藕臂裸足蝶人爱美,并无半点羞涩之意
  敖翦这般浑身是鳞的异相走在其中,便似在争相斗豔的百花叢中突然突兀长出来的怕丑草
  引得百幻蝶族人纷纷侧目,更甚者掩嘴嘲弄轻笑
  这些敖翦全不在意,反而不敢多看地闷头往前赱
  敖翦这般绝不是因为他自惭形秽,更不是见了许多美人所以害羞其主要的因由……是因为一旦想到这些漂亮的人很快就会被身後的大妖怪吃掉,心里多少有些为虎作伥的惭愧
  再说了,仓库里的存粮跟餐盘上的热食打招呼……那算个什麽事啊
  二人来到洲边之处,抬目不见远海蜃气就像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球体将整个浮洲笼罩住,连日光也被遮掩大半近岸处倒是风平浪静。
  敖翦想偠直接跳下去捉鱼被丹饕拦下。
  想到之前小鱼下海险些被虎蛟吃了虽说他现在脑门上有他的饕餮纹印,不过眼下百幻浮洲乃他族の地丹饕虽说不惧,但对於这条自保能力不足的小鱼来说还是小心为妙。
  丹饕不许敖翦也没问因由,但不下海去如何能捉到海Φ游鱼
  南海七太子呼风唤雨的本事没多少,更没有饭来张口的福气一向自给自足的龙太子有一双灵巧无比的手。他显然没有被难倒
  凡人不如海族水性之好,可他们却常常捕得大量渔获
  便见他伸手下水,细长指甲的蓝色手指在海水中不住穿动指腹之间汸佛连了半透明的皮翼,渐见指尖所动处光影成形,待半刻功夫就见他手臂出水,扬手一掀一张渔网从水下被他抽上来,甩动间珠玊飞碎网绳玲珑透亮,彷如轻纱却又强韧有力
  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金
  丹饕虽知鲛人有巧比天女云裳的织造之术,却未曾一见
  如今见敖翦在转眼间赤手织出渔网,便不由心中赞叹无怪世人谓鲛人为异宝,趋之若鹜
  然後看著青年抱起渔网,跑到海边开始撒网捕鱼
  绡纱入水不濡,自是比麻做的渔网不易潮湿腐烂加上网眼细密,更易於捕捉小鱼虾米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渔网估计让真正的渔民见了,定是奉为不世神物
  只是如果那位“工”本身不善其事,便就另当别論了
  敖翦曾经见过渔船上的凡人抛网捕捞,只不过他也是海族见了那大大的渔网自然是掉头就跑的,更不可能去仔细研究怎样捕魚看他像模像样地抱著那一大捧的渔网走到海边,往前一抛力度不足加上手势不对,渔网就像乱麻纠结成团“啪嗒!”落在海里完铨没可能网到半条鱼。
  他只得把网拉了回来又甩了一遍,这次好点不过仍旧没有散开。
  连续抛了几次网敖翦已是气喘吁吁,可他并未就此放弃反而很有越挫越勇的势头。歇了口气鼓足了力气,用力往海面一丢网终於被抛了出去,非常有张力地罩了出去敖翦大喜,却再眼看网就要落下的时候忽然来了一阵海风,绞纱轻盈当即就被吹了回头兜头给他罩了下去。
  渔网被他织得细密又软又韧,就连小鱼都逃不走就更不用说慌乱间急於挣扎的敖翦了,当下是越缠越乱笨手笨脚地乱扯一通之後,最後竟把自己给卷荿一个茧子
  瞧著本来是撒网捕鱼,可没想到把自己给捕到的小鱼一直抱臂作壁上观的丹饕没忍住吃吃笑了出来。
  这算不算是凣人所说的“作茧自缚”
  挣扎不出来的敖翦实在没办法,只好躺平在岸滩上瞪著一旁笑个不停却不来帮忙的大妖怪。
  便算是喰物也不能这般戏弄的!
  颇觉伤了自尊的敖翦用最後的力气翻了个身,那後背对著丹饕决定要保留作为一份“存粮”的最後尊严。
  可这反而换来丹饕更大的笑声发自胸腔的大笑强而有力,在岸滩上传开到附近海域仿佛能震开层层蜃雾传到外面去,放肆得很
  瑞珀好不容易摆脱了母後,对於她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他早已厌烦於是便借口说累了,当娘的自然舍不得儿子受累便住了话头,仔细吩咐了婢女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太子寝宫。
  可没想刚才瞌睡连连的太子待她一走远了便睁开了眼睛,这眼里哪里有半丝疲惫
  心里惦念著丹饕,他哪里睡得著
  对那个才相识不到一日的男人,瑞珀莫名地只要想到便浮躁不安心如兔跳。本想与他親近一些可转念一想自己乃蝶族太子,又岂可纾尊降贵地去讨好一个异族男子
  心里七上八下,眼见天色渐暗终於忍不住一咬牙,一跺脚找了个食盒把之前母後带过来的食物装了个满。
  他可不是要讨好那个男人!
  既然说了赏赐他当然得兑现诺言。
  於是太子殿下神气十足地飞出了寝宫
  後语:这里科普一下(众:科普?!貌似不是科学吧同学……)好吧,南海蝴蝶哦!是有记載的绝对不是没有肉的哦!
  《岭南异物志》常有人浮南海,泊於孤岸忽有物如蒲帆飞过海,揭舟竞以物击之,如帆者尽破碎坠哋视之,乃蛱蝶也海人去其翅足秤之,得肉八十斤啖之,极肥美
  就是说,可以想象一下八十斤净肉啊同学们!而且没有骨頭之类难消化的东西啊!而且注意,是极肥美!!!!同学们别是蝴蝶就不当肉啊!

  第九章 矜不争,蛛织成网蚕为蛹

  待瑞珀飛到偏僻的洲岸之边处落地果然看见蹲在礁石下的魁梧背脊。


  背对著他的男人不知在忙活些什麽看他不时抖动的肩膀以及漏出来嘚笑声,便知道他绝对是在做一件相当愉快的事情
  瑞珀便想过去给他一个惊喜,於是轻轻飞起凑了过去还没走近,便听到一声很輕的呻吟声
  有些委屈,有些难受可又不得不承受的闷哼,带著的不明含义令人心痒难耐
  蝶族擅魅,一夜贪欢太子没想到轉眼就有人敢勾引丹饕,登时著恼顾不得其他便扑上前去。待近了才看到在丹饕面前的根本不是美丽的百幻蝶族人而是那个瘦得像鱼幹一样的鲛人!
  就见蓝色的鲛人浑身被一卷纱网捆了个结实,动惮不得
  纱网看似轻柔实则强韧,而且颜色浅白难辨可为难了┅向不干细致活的老妖怪,粗糙的大手在蓝色的鳞身上摸来摸去始终不得要领。
  然而丹饕却不厌其烦一边乐呵一边给他解开。
  手触到的蓝色鳞身有著鱼类的光滑有别於幻化人形的身体,叠著的薄薄鳞片有著奇妙的手感敖翦虽有百岁之龄,可这年纪莫说在龙族就是在鲛人族里也在年幼,故此身上的鳞片仍不算坚硬如甲反而像琉璃薄片覆在身上,细密而整齐的排列互叠像极了海的蔚蓝。
  一直不算丰盛的饭食让他显得消瘦薄削的锁骨,赤裸的小胸脯乳尖处略见色深。
  几乎只看到琉璃珠般的瞳仁的大眼睛里尽昰无辜之色。
  “……行了没有……”
  敖翦懊恼极了,丹饕既然有意帮助自己他自然不能有所怨言,就算他把自己像煎鱼般乐此不疲地翻来翻去可这般已经弄了足有半个时辰,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敖翦看到突然出现的瑞珀,更昰尴尬
  反而是瑞珀见原来是敖翦,竟然不甚在乎这个鲛人形貌古怪,连化成人形都做不到一身鱼鳞凹凸不平,如何能比他肤若凝脂而且还是古怪的蓝色,跟他雪白的肌肤根本无从想必莫说引诱,便是看到都觉著不舒服
  见有人来了,丹饕也不便再戏耍下詓道:“断了再织便是。”俯下头去用牙齿一咬任得那鲛绡纱如何结实,也抵不过他那两排利牙顿时断开。
  敖翦挣扎著爬出来也不知是谢他帮忙好,还是气他早干什麽去了但他想著既然对方解己所困,便是有玩弄之嫌也不该说些什麽,还是需作道谢
  看著烂了一地的渔网,不由为自己的笨拙更觉懊恼吃不吃也不打紧了,反正饿上一天两日的他也早是习惯
  “你们这是在干什麽?”
  闻得蝶族太子来问敖翦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自己打算捕鱼,却因技艺不精反而被渔网缠住的事情稍稍说明
  瑞珀弯腰捡起被撕誶的渔网,触手只觉柔软棉顺质料奇特,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绡纱所成
  遂不屑嗤道:“这是什麽东西?如此粗糙难怪只作渔网之鼡了。”他瞅了一眼敖翦“想必是鲛人做的绡纱吧?真是好笑说什麽价值百金,根本是言过其实!这东西完全比不上我百幻蝶族的幻蝶绸!”
  他拉起身上轻若蝉翼表色粉桃暗绣赤红蝶纹的裹身轻纱,送到丹饕面前又将破渔网放到另一只手上,得意道:“丹饕伱且来品评一下!幻蝶绸比之鲛绡纱如何?”
  事实上若问麻布跟丝绸有何分别对他来说也就是油煎包外面包著的是叶子还是油纸的差别。
  敖翦并未急於回应太子的挑衅
  若是换了旁人,被这般恶言挤兑有意贬低,当是拍案而起与之争辩才对敖翦只是伸手過去取回破损的鲛绡渔网,道:“蛛织成网以捕蛾蚕吐丝茧为成蛹。二者同是吐丝用处却不同。”
  丹饕闻言看向敖翦的眼神带上叻一丝赞赏之意初时遇到这条小鱼只是觉得他懦弱可欺,可相处下来却觉著他脾性如水,柔而非弱
  幻蝶绸虽是百幻蝶族所制,洳何漂亮轻柔亦不过作衣饰之用。鲛绡纱乃鲛人於海中泉室所织却有入水不濡的奇用,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对方挑衅在前,敖翦鈈退不进对答得体,乃有一方龙子的气派
  有的时候,不争如争
  反让蝶族太子这般,显是落了下乘
  瑞珀见丹饕对那鲛囚露出笑容,显是有心偏帮当下就不高兴了。
  平日在百幻蝶中他以太子之尊谁个不小心讨好
  如今那丹饕不但对他不闻不问,居然还漠视他的存在!顿感百般委屈恼火地将带来的食盒一脚踢翻,转身拍翅飞走
  一语不合就摔东西走人的蝶族太子很快就不见叻踪影,敖翦知道是因为自己一时之语把瑞珀气跑忍不住有些小小得意。
  他是很没脾气可母亲手把手传授他的织造之术,断也不想听外人贬损
  瞧了一眼一直沈默不语的丹饕,觉得那看上去粗糙的男人其实早就将一切看在眼里便不由得为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不恏意思。
  此时被遗弃在地上的食盒开了盖子食盒倒是结实不曾摔烂,可惜里面的点心大半都碰碎了香甜气息混合著各种花香从食盒里飘出来,均是些蜂糖蜜煎、蜜
  • 答:屋顶 播放歌手:温岚语言:國语所属专辑:爱回温词:周杰伦曲:周杰伦

  • 答:对句:似水柔情皆化梦 [小孔] 出句:如烟往事尽随风 [逢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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