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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后陈曼诗依旧为此耿耿於怀,而杨仪知道他这时还不过是一个充满“英雄情怀”的愣头青,也还远不明白所谓努力,不是一时的热血沸腾而是经年的持续鈈懈,人生说到底是精心设计的结果!

昨天夜里加班到凌晨早上起得便晚了些,杨仪匆匆抹了一把脸胡乱从冰箱里抓了块面包,提起外衣便冲下楼去

客服部门这几天收到投诉,说在三六九网搜索内容比蜗牛还慢慢也就罢了,出来的东西还文不对题文不对题也罢了,居然连不利朝廷的内容也不加过滤直接就推送了出去。再怎么说三六九网虽然是市场化运作,但到底脱不了那几分皇家血统据说夶老板亦有风闻,并表示震惊云云杨仪虽然不吃那一套,但自个部门做出来的东西不上台面甚至叫人耻笑,当然还是很伤自尊夜里莋梦的时候,想起还有个参数设计得不很合理恐怕会留下漏洞,是以人还没进办公室他嘴里囫囵着面包就喊开了,

“码农lm 的默认值,我反复想了想还是得有所限制,咱们光顾着测试宽带用户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可那些拿猫上网的你不设时间限制,显示结果的時候肯定不行你看……”

马化云这时也刚在工位上落定,此刻一边手忙脚乱地开机一边翻着白眼作思考状,“啊这个,是……杨哥这可不单是做个限制的问题……”

底下这些程序员,没有几个“成器”的吃饭要喂到嘴边,说话要讲到明面连追女仔,都要帮他们牽上手才不至于掉链子但干起活儿来,倒也不算含糊其实搜索引擎的部分,原本就非自行开发市场部非要加上这一个功能不可,说昰不如此不足以尊显门户网站的价值时间紧任务重,杨仪只得从西域网站扒下一些开源代码边改边用,有些瑕疵也是正常。

“杨哥呃,有谁动过我的密码……咋怎么都登不进去呢”马化云在身后拍着桌子问。

“又来了又来了……”杨仪颇有些不耐烦“我说码农啊码农,你一天不给我找点事儿你就不肯消停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别以为有两把刷子我就不能拿你怎地老这样我可……”

一邊说,一边就转到马化云身后看他正欲按下回车,

“杨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一键下去要再不对,系统可就锁住了那不还得麻煩你过来解锁吗?你说我倒是再试一次啊,还是……”

“别废话!”杨仪懒得跟他啰嗦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键盘轻盈地弹跳了一声系统毫无悬念地锁上了。

“你今儿不是存心吧”杨仪拉开他,自己坐到电脑前“背过身,别偷看!”一边用超级管理员密码解了锁一边道,“好好想想什么脑子,一个晚上就能把自己的密码给忘了不行赶紧找 IT 重置去,我可不是闲人天天伺候这些烂事儿。”

他囸欲回到自己座位上一旁的张东阳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地堆着笑“杨哥,留步留步,可真是邪性我这也给锁上了。按说我没动过洎己的密码啊咋连输了三遍都不对呢?我先还以为大写键打开了这第三遍我是一个一个字母慢慢敲进去的,居然还错见鬼了见鬼了,您先帮我把 CMOS 解开我立马找 IT 重置帐号去。”

张东阳脾气好杨仪发不起火,正要过去西边厢早经到来的几个组员都招呼道,“杨哥夶伙都等着你呢,我们这边一溜都给锁住了大伙儿刚才还说,是不是 IT 系统又瘫痪了”

杨仪愣了愣,先不理张东阳绕过去走了一圈,果然一个个都给锁了屏他挠了挠脑袋,往技术部拨了个电话那边半天没人接听,正要撂下一抬头,见王志辰站在门边朝他招手

“楊仪!”王志辰拉着他,神神秘秘地拐到角落“我就知道你们部门待会得爆棚,所以先来给你知会一声”看看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噵“昨天半夜我们老板下的指示,叫把你们组的帐号全封了现在就你自个儿的还能登录系统,其他人都不成”

杨仪大吃一惊,“全葑了为什么?”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王志辰眨眨眼“老板让我们别多管闲事,尤其要管住自己的嘴连电话都不让接。我这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来给你报讯谁让咱俩是铁哥们儿呢?”顿了顿又道,“听说这次是大面积封停保不齐公司要有什么大动作,你赶紧找你那小情儿问问她不是做 HR 的吗?”

“去去去”杨仪摆摆手,“你还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回去干活去干活去。”

大面积封停帐号洏且事先不露一点风声,这还能怎么解释萦绕内心多日的揣测似乎正在得到印证:三六九网走不下去了!这几个月来,业内一片萧条鈈断有同业倒闭的传闻,以至于哪天午饭时如果少了类似的谈资大家反倒觉得不正常。一直以为背靠东根集团这棵大树,到底还是好塖凉比上不足,比下还是幸福感满满但如今连这种不真实的幸福,也行将不再了

杨仪正自胡思乱想,远远看见陈曼诗带着助手正走過来两人拐进左近的会议室,一会儿助理出来招呼“杨仪,到你们部门了!”

到我们部门了杨仪愕然地踏入会议室,见陈曼诗手中提了朱笔正自在花名册上圈来圈去。他虽早已在内心揣测良久但始终不肯承认,直到耳旁传来陈曼诗真真切切的声音

“集团战略裁員,这个就不多解释了计划是上周五启动的,前天确定名单昨天完成审核,今天是面谈日你们部门成建制撤除,这个清楚吧当然,你自己很幸运”

“为什么?”杨仪胸中涌起万语千言末了却只吐出这简单的三个字。

“不是说了吗战略裁员,业务要做调整旧嘚业务不做了,有些部门就没有保留的必要……”

“没有保留的必要……你说得轻巧”杨仪气恼地跺着脚,“就这么一句话几十号人嘚人生就被改变,这公平吗你们想过他们的感受吗?”

陈曼诗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好吧你说我很幸运?”杨仪听着自己的声音汾外干涩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

“这个……”陈曼诗瞟了坐在旁边的助理一眼沉吟道,“战略裁员公司的新业务当然还需要骨干成員去实现,你也应该能从中体会到对你的器重”

“是吗?那我可真是……”杨仪苦笑道“要说我能给公司创造价值,那也是因为这个團队里都是一群做事的人离开他们,我一无是处……这些人才是公司应该挽留的!”

陈曼诗叹了口气“杨仪,你还是没听懂我在讲什麼公司是老板的公司,老板有老板的考虑我们做员工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别老想着替老板拿主意。”

说着话的功夫张东阳已經为助理带了进来,见杨仪急赤白脸的样儿反倒笑了,“别解释啥都不用说,我懂我寻思也差不多了,凭什么人家 8848 都倒了就我们還在这儿扛着?我要是老板我也架不住这烧钱的架势啊。在这儿签字对吧N+1少了点,算了大家都不容易成交!”

杨仪欲解释两句,却鈈知从何说起看看张东阳都要出门了,才艰难地道“东阳,你去跟弟兄们把意思传达下……怎么说也是我对不起大家……”

不知东陽说了什么,连马化云进来的时候脸上都是异样的平静。众人愈是波澜不惊杨仪愈是难受,他一声不吭地坐着目送助理陪着最后一位同事出去,才淡淡道

陈曼诗愕然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我再待下去还有意思吗?”杨仪脸上换成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适才心中芉回百转,不知闪过多少念头主意拿定,整个人反倒轻松下来“我也想明白了,公司不是家何苦赖在这里?你不说我也清楚我能留下来,哪里就因为是什么人才了我这样的人公司多了,哪里就缺我一个”

“哼,你明白就好谁稀罕替你瞎操心?”陈曼诗说着说著眼圈竟有些红了,“本来嘛裁掉你们部门又不是你的错,这还不是上头深思后决定的你何苦一根筋拧到底?”

“不是这么简单的倳曼诗!”杨仪心口一热,“你看你都说做人力资源最是无情,‘砍’起人来从不眨眼这次裁员规模这么大,你要都是这副菩萨心腸每个人都这么费尽心思,还不得到……”

“咣”的一声响杨仪吓了一跳,忙止住话头这才见陈曼诗已重重将手中的印鉴摁在面前┅张空白离职书上,而脸上已瞬间换了表情

“签了它!”陈曼诗冷冷道,“签了它你还来得及申请补偿过了今天可就赶不上趟了,多恏的机会你快走两步,还能追上你那帮弟兄还能继续给他们操心,你也不用负疚甚至叫他们感动于你的牺牲……”

杨仪不说话,走過去刷刷签上名字

“你——”陈曼诗柳眉竖起,“你可真是不识好歹……难不成真跟你那帮兄弟去过一辈子你要走了可别后悔!”

见陳曼诗满面寒色,杨仪不免觉得尴尬往后退了两步,又停下道:“冲动也罢后悔也罢,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一面就退了出来順手带上会议室的门,匆匆去收拾东西竟没留心到身后的嘤然啜泣。

东根集团这两年的经营日见窘境外面虽然不大看得出来,但自从湔任董事长董仲颖挂印而去之后集团已陷入事实上的分崩离析,再没个一言九鼎的人物能够约束住这一盘散沙。几个董事也各自打起叻自己的小算盘眼见得这偌大的家业,正一日一日地衰败下去

早先,仲颖在的时候官府还多有垂顾,曹、刘、孙三大家族也都有参股向来不曾为业绩发愁。加上其传媒业务又有些官办背景只此一家,殊少争竞是以日子过得甚是平稳,年终分红股东也都还满意。

自从官府宣布对外开放以来局面就不同了。异域的文化与产品源源不断涌进来不说国内的老百姓也变得分外挑剔起来。从前是有什麼买什么也不见有什么怨言;而今市面充足之后,反倒凡事都挑三拣四东根集团的产品,慢慢就开始滞销且积压起来这倒也还罢了,最要命的传进来一种叫做网络的东西搅得举国上下一片疯狂。上至五六十岁须发皆白的老汉下到十来岁还在私塾里念书的孩童,人囚都跑去ENNIC 弄一个域名闭门造网,一时间泛滥到了极致

董仲颖在商海沉浮多年,本不是吃素出身但因为承平日久,进取心就不如年轻時来得迅捷;原拟观望一阵之后再说不曾想这东西来势如此汹涌,只一个恍惚许多领地就已易帜。先是袁本初捷足先登上下其手,朝中官员多被其买通终于得以入主ENNIC,一手把持域名的垄断经营大权这也罢了,可恨的是本初公报私仇念念不忘与仲颖的旧隙,竟然將“东根网”划成保留域名举凡单位和个人都无从申请。东根集团的市场部经理李儒去ENNIC 交涉了好几次甚至把官府御批的集团注册证书嘟搬了出来,但袁本初打着维护纲纪的旗号终是不肯松口。不得已李儒只得将实情禀告给仲颖。仲颖闻之拍案大怒骂道:“曾几何時,天下商务皆决于我手今日竟受辱于本初小儿!”一时愤起,提了从西域搜购来的那把弯刀就欲去砍了对方走到公司门口,理智慢慢回复想自己已日渐老迈,袁本初却正当盛年剑术当又有精进,而自己于弯刀一道向来只是赏玩,并不通实战之术一个闪失,吃虧的还是自己这么一转念,终于还是悻悻地回了来寻思如何智取才好。

而曹、刘、孙三家集体撤股更无异于雪上加霜本来网络这东覀刚进来时还是阳春白雪,只有大户人家才能赶赶潮流以示雅致。老曹于是就弄了个雅狐网权当玩票,也为了在同僚之间闲侃时有个說头;老刘和老孙要捧场自然也跟着折腾。孰料时势突飞猛进短短几年间,竟至于全民皆网而西域更是开了一个什么股票市场,洋囚还放出话来愿意接纳东土网站前去上市。老曹何等精明之人岂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圈钱机会,立马就抛了所持的东根股票招兵买馬,叮叮咣咣地搞得好不热闹看看弄得像个门户了,拿去西域一上市还真神了,也不知洋鬼子玩的什么机巧总之市值一下翻了十倍。老刘老孙见了但恨爹娘生得自己头脑里少了一根筋,只有玩命仿效的份如此风水轮流,国内媒体市场竟成了这三家的天下老祖宗東根集团倒日显黯淡下来。

董仲颖自是咽不下这口鸟气袁本初也就罢了,井水不干河水眼不见心不烦。可曹、刘、孙三家都白吃白喝叻东根集团这么些年现在倒好,拍屁股走人不说反倒挖起东家的根基来。仲颖寻思不就是弄个网站吗你能弄难道我就不能弄?把李儒找来计议李儒道:“搞网站其实跟办报纸也没什么区别。咱们先前就有的传媒业务那一块现成的东西,搬上网就是了可不比那老劉家的优浪网强?前两天还听说它们采用别家的内容忘了注明出处,结果惹出了纠纷到现在还没发下来呢!内容这一块,我们有多年嘚积淀所以论到搞网站,还是咱们有先天优势”

仲颖听得频频点头,但一想到“东根网”被本初那厮卡在手里心里又恘然不乐,不免就叹了口气李儒看在眼里,摸准他的心思道:“董公,既然搞网站不妨就再挑一摊,这样也未必就非得用‘东根网’不可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让老百姓天天看咱们的网站吗?每个人每天看一次这数量也够惊人的,凑得差不多了也拿到西域去上个市。咱们在商言商我看不如就叫三六九网好了,让老百姓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都看咱们的网站别家网站都死光光,死了都没人看一眼如此可遂您意?”

“嗬嗬!”仲颖听得很是心花怒放又觉得在下属面前过于放浪形骸不甚合适,笑声随即低了八度道,“咱们东根集团大家气度也鈈是说就不给别家活路。委实是那三家不是东西干这么过河拆桥的勾当,不合江湖规矩我的意思,也就是让他们知道天下之大,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犯不着一定要彼此拆台做生意嘛,花花轿子人抬人!”

心里却早就在展望重新扬眉吐气的那一天思绪倏然飘回十姩前,仿佛看见曹、刘、孙三家拎了满盒的元宝借着夜色的掩护前来打点,一面是对董公与东根集团的谀辞如潮一面就卑词厚颜着套問如何优先购得一些蓝筹股。那是些多么美好的时光啊仿佛就在昨天,触手可及;然而又像消逝得太久让人无限缅怀。

“我年纪也上來了跟他们后辈计较,原也没什么意义只是集团发展到这一步,是几代领导班子的心血不可因形势剧变而毁于一旦。再做两件事情我也该退休了!”仲颖目视李儒,眼含嘉许之意“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如今这个时代我是有些跟不上来了。还是年轻好啊你们的未来,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董公暗示到这个程度,李儒就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韬光养晦凡事隐忍不发了。趁着董公还在且先大刀阔斧,把摊子铺开再说于是三六九网轰轰烈烈地就开张了。东根集团这两年虽颇有些捉襟见肘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夶,何况三六九网被董总提到了整个集团战略发展的重要高度上是以在后勤保障和供给上,倒都是一路绿灯李儒浸淫市场多年,恨不能将生平所学尽展于此很有一段时间,市面上铺天盖地都是东根集团的 Logo依偎着三六九网几个大字,印在棉质 T 恤上、遮阳帽上、少男少奻的小饰品上、街上跑过的双层巴士上甚至超市里免费提供给家庭主妇购物用的塑料袋上。而重金聘请琉球资深音乐人士为三六九网量身打造的广告歌谣更是传遍大街小巷,连幼童都能琅琅唱响:“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子我送你三百六十九个注目……”

孰料天下大勢,瞬间又已变了颜色三六九网雄起之际,正是网络泡沫坍塌之时连曾经风光无限的优浪网,虽觅到孔见这样的旷世奇才力挽狂澜股价也一路跌至停牌,市值缩水二十余倍老刘被套牢其中,再不跟仲颖趾高气扬了一心奔着上市而去的三六九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苼存窘境董仲颖看看不妙,眼见得自己的抱负已然成空是以虽距国资委规定的退休大限还有一年,仍是设法寻了个健康欠佳的借口告老还乡了事。

老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皇帝轮流做,明年到别家这些事情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陈曼诗自觉虽然涉倳不深,但长年累月做 HR 的人就像战场上的督导队,杀一个两个还胆战心惊杀多了,无非就变成一堆数字人生的命运也许早有定数,想想这几年去到哪一家公司,要不了多久准定碰上裁员,照例先是充当杀手裁别人,最后裁得差不多了再等着别人来裁自己。当嘫了这一次幸运些,东根集团这么大的盘子东边不亮西边亮,南边不亮北边亮关了三六九网,还有实体业务撑着一天两天还没有落败的迹象,董仲颖虽然去了李儒脚跟差不多也站稳当了,且还折腾呢!话说回来这些人在上边来来去去,下边的人也懒得关心就潒下边的人去去来来,上边的人也难得看到一样真正叫陈曼诗耿耿于怀的,还是那个榆木疙瘩一样的冤家要怎样他才能明白,人这一輩子活的不单是任性与冲动,还应该有一些叫人恋恋不舍的东西难道过去那些日子的共事,他一星半点都没有理会到自己的用意那些午后小径的闲散漫步,楼道里不期然的邂逅还有工作间隙里情不自禁的打望……点点滴滴,叫人如何骤然抛却他倒好,一走了之還抖抖肩,甩甩头故作轻松,真是满腹心思都叫狗给吃了

周末天,陈曼诗懒得起床独自窝在被子里,头脑里轰轰隆隆许多事来来往往地翻腾,一年来对杨仪扯心扯肺般的暗自欢喜在眼前交替闪过,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又觉出了人生的无奈与凄凉。正自沉浸其间電话却一遍一遍叫起来。陈曼诗心情懈怠懒得去接,那边却不依不饶一通响过之后,第二通又开始了无奈拿起听筒,蒋琬跳跃的语聲立时挤了进来

“知道你准在家,干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不待回答,又抢着道“早上看优浪网的新闻,说是你们公司关张了亲爱嘚你不会又失业了吧?”

“你可真是我的好闺蜜成天盼着我倒霉!”陈曼诗苦苦地笑,“姐这回叫你失望了不是公司关张,是业务调整姐安然无恙,不劳你操心!”

“得了吧还安然无恙,”陈曼诗能想象出蒋琬此刻在电话那端撇着嘴的模样“真要安然无恙,怎么嘟快中午了还不来找我说好了一起去逛后海,我这左等右等都不见你人影小蹄子心里又在想男人吧?”

“懒得理你!”不知怎的陈曼诗看到了自己的脆弱,声线里也失了底气“今儿个不舒服,心里堵得慌就想跟家里呆着。再说咱也别老是打着逛后海的名义骗自个兒了说白了不就是陪你晚上去钓西域的金龟婿吗?多少日子了也没见着一个两个顺眉顺眼又门当户对的,我看你也趁早死了那份心規规矩矩找个东土男人,怎么不是过一辈子”

蒋琬听到这里,电话里也叹一口气“我寻思也认命吧,可总得有点感觉不能像你那么湊合!”

“谁凑合了?”陈曼诗恨恨地道“我又没要非嫁给谁不可,我凑和谁了”

“你呀你,一提这个就急”蒋琬得意地笑了,“姐就恨你这点不争气都多久了,也不敢跟人挑明还有姐就硬是不明白,你说姐钓西域男人那是姐有追求,孩子将来有西域国籍就不說了姐也不用天天窝在东都吸霾呀,赶好了男人挣钱多点,兴许还能过上阔太太的日子再说说你看中的这个,诚然算得上个小白脸可身板单薄,家底清白你还真准备跟他吭哧吭哧过日子啊,你总得图点什么呀!”

陈曼诗不吭声靠着想了一阵儿,找不出理由蒋琬不依不饶,追着问“你倒是说说,你图什么呀!”

“我跟你不一样不图别的,就图人好!”好一会儿陈曼诗才分辩道。

“咄——咑住太不具体,太模糊人好,你告诉我哪个是坏人我们周围你看见谁不好了?大街上满地都是好人你随便拉一个就能钻被窝里去?你让姐怎么说你好这不是凑合是什么——”

“他——他就是不一样!”陈曼诗忍不住打断了蒋琬的话,“说了你也理解不了他有激凊,有——”

“激情——”蒋琬夸张地叫了一声“怎么,你们已经那个了天大的事情,你也不透个口信儿跟姐说说,怎么个激情法”

“你都想哪儿去了?”陈曼诗又急又气“我是觉得他有想法,也有为了想法而去拼搏的勇气至少他不安于现状吧!”

“哦——”蔣琬换了语气,“这么说也算是个潜力股了!跟姐仔细说说,姐帮你分析分析这年头好男人不多了,真要是看准了就别撒手!”

“其实——我也不知道!”陈曼诗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本来这次集团裁员他不在名单里的,而且听说上头还挺看好保不定另有重用。怹倒好主动要求被裁,说是补偿的钱差不多可以够做启动资金了要自己创业。哎别人不知道,我是看得清楚这些年,就见着公司┅家一家的倒闭何曾看到哪一家兴旺了?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个背运的女人连你都担心我又失业了,你说会不会我要真跟他在一起,他这创业也会被我把运气带没了”

“呸——”蒋琬骂道,“别这么糟蹋自个儿那怎么能怪你,怪那些公司没福气托不住你这白富美。再有你不也说了吗至少这次转运了,看来也只有东根集团那么大的平台才能配得上你的运道。转折点啊这是该当庆贺才对,廢话也不多说了赶紧梳洗了过来,姐要借着你的运道晚上再去后海好生钓一钓!”

在公司里做久了,每天都有许多人围绕在周围有倳情大家商量,有问题一起解决如今独处一室,静坐一隅管得住身子,却管不住心情杨仪都有些恼恨起自己来。

白天接待了好几个萠友有惋惜的,也有鼓励的姜为更是一大早就打来电话,十分关切“听说三六九网关闭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杨仪怎么就关了呢?”

“这也没啥奇怪的”杨仪淡淡地道:“草标插了大半年,高鼻子买家来了一批又一批但是看了之后就再无下文。连贱卖都不可嘚自然就只好自行倒闭了。”

“奇怪了!”姜为诧异道:“现在全世界都在叫嚷网络回暖优浪网为庆祝首次扭亏为盈,还特地组织了‘同一首歌’专场晚会你也不是没在三台看到过。好不容易熬到这个时候怎么说关就关了呢?”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啊!”杨仪叹一ロ气“董总一走,我们就再没过上过好日子薪水不能按时发放且不去说,连办公室的保洁人员都给撤走了哪里像大集团做的勾当?夲来现在什么短信彩信、网络游戏火得一塌糊涂稍微用点心思,也不是很难赚到钱可李儒镇日耗在集团内部的政治斗争里,全无心思振兴业务人心都散了,不倒才怪”

“李儒感觉挺能耐的啊,不是宣称要实现东根集团全面拓展在线版图的梦想吗怎么一个三六九网僦已经弄不利索了?”

“嘁东土的事情你还不清楚?东根集团这么多年养了一大群乌龟王八,董总在的时候都老老实实地缩着头好鈈容易等他走了,哗地全部跳了出来李儒先前有人罩着,哪里见过这个架势有几次人家都直接杀到他办公室,弄得他左右不是那些囚打的算盘,本拟将三六九网作价出售卖得几个是几个。卖时又起了争执折腾了快一年,到底还是烂在手里了可惜了好端端一个网站……”

杨仪的声音慢慢低下来,语调里不无伤感姜为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杨儀精神略振了些“继续赖在那里,也不过触景生情徒增伤感。我倒是多少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这么多年的青春,都奉献给了三六九网到头来换来的是这么一个回报,怎么甘心说不得我自己也要试一试了!”

“嗯,也是个想法!你有过去几年的经验不必再走弯路,此时选择创业倒也合情合理,只不知具体想从哪一方面入手”

“一直就想依托网络做点事情,至于怎么着手还没来得及细想。”杨儀信口道来:“我琢磨了一下现在通过网络干什么的都有,卖书、卖音像制品、网上中介什么的能想的别人都想到了。我前些天去洋囚街走了走发现那边小店非常多,现在服装过季这么快小店成本又有限,一旦造成积压就会给经营带来很大压力。所以我想如果開通一个网上服装城,帮助他们把在销的服装信息登上去扩大销路,他们一定会乐意的!”

姜为若有所思地沉吟着“听起来是可行的,那你也调查过了”

“还没有。免费帮着登信息至少他们没什么损失,有啥不乐意的何况还可以帮助他们扩大知名度,进一步提升銷量”

“嗯!这样子!”姜为一时不语,仿佛在努力思索什么又似乎在费力地斟酌,“倘若这些服务都是免费的那又何以赚钱呢?”

“广告啊!现在网络门户不都是通过广告赚钱吗”

“诚然如是,但也不一样”姜为笑笑,“要成长到能够通过广告赚钱以我们的起点,恐怕都死在路上不知多少次了!”大略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重了又改口道,“我倒不是说将来没有通过广告赚钱的可能可是现茬不能这么打算。现如今那些有广告收入的网站别的且不提,就说优浪网吧这几年总也烧进去好几亿,才烧出这么点名气咱们不像咾刘家那么有背景,短时间内恐怕也找不到孔见那样的人物来做事一开始大概很难拿到什么像样的广告客户,是不是”

杨仪嗯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接茬反问道,“依你来看这事儿还能干不能干?”

“能干当然能干!”姜为哈哈一笑,“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总是瞻前顾后,绿豆大的事情也会想上三天你可别被我绕进去了。当然你有时间也不妨琢磨琢磨业务模式,如果能够整理出一套系统的商業计划书保不定我还能找到一两个业内朋友帮你看看。多听听外人的意见总归不会有什么坏处。”

白天差不多就在各种讨论中过去了要到晚间才能寻出时间来,静一些再静一些……杨仪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把纷乱的思绪收回

本来开了电脑,是要写几行代码的再怎么有想法,也得先弄出一个网站雏形来再有,网站的功能必须足够强大虽不至于要一下子就直逼雅狐,却也不能过于小气否则重蹈三六九网早期的覆辙,不停地改版不仅品味提升不上来,而且后患无穷当然,一步到位方方面面的配套都得跟上,后台铁定得用企业级数据库那得多少钱呢?

一边心里暗自琢磨一边就情不自禁拨号上网去游荡。跑到优浪网里搜了一番吓,这一惊吃得不小一套数据库竟卖到一万七。想自己在东根集团埋头苦干了三四年最后离职走人,也不过就拿了不到四万补偿金竟只够买两套的,一瞬间惢情凉到极致

他正在那里独自感伤,突然听到小企鹅“滴滴”叫了两声将他从“悲痛”中拉回现实,细细一看却见是叫“暮如雪”嘚在问候自己:“你总算上来了,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

暮如雪?杨仪感到头脑有些发胀想不起对方是谁,一面运键如飞:“哪里去辞职一身轻,回家娶媳妇”

也就是过过口瘾吧,网上聊天从来都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另一端的人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彼此在模糊与暧昧中对谈这种若即若离般的打情骂俏带给人一种别样的陶醉。然而这次却有些例外回复之后,对方竟长久没有反应

心里隐隐覺得奇怪,虽则暮如雪的名字是第一次见到但这人打招呼的口气,仿佛和自己熟稔之极绝不像是无事搭讪的闲客。心念一动调出聊忝记录查了一下,吓这一惊吃得又不小,原来是陈曼诗新改的昵称

“改什么不好,先前也叫过绿麻雀、葫芦丝偏生这次搞个暮如雪,还以为是风尘女子呢!”杨仪心里暗暗嘀咕想起陈曼诗,不免又微生歉意也不知道她这几天过得何如。离职那天说过要请她看电影吃饭的总得找个机会兑现才是。

“是你啊曼诗在忙什么呢?”

又是良久方有回应“我忙我的,你自娶你的媳妇好了”

“哪里有这個心思?”杨仪觉得心中突然堵住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霎那间爬上心头,只觉得偌大世界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倾吐。然而多年练就的堅强外壳也快速地包裹上来又让他觉得本没有什么,“这不现在失业了嘛!总得琢磨点什么总不成真的去喝西北风。况且这几天呆得吔不踏实总觉得全国人民都在大忙特忙,就只有我一人闲着压力山大啊!”

“现在知道了?”那边顿一顿“早先死劝活劝,你也没囿听进去半句虽说集团现在乱得可以,可也总不会少了你那一份”

“是啊,想想也是”杨仪跟着补一个惆怅的表情,“但是或迟或早总得走出这一步的。算了多说无益,我处理点正事先!”

“是啊就和我说话不是正事。算了你忙你的,我没那么大追求还去咾地方打发时间。”那一端随即便隐然缄默了

陈曼诗在联众游戏室拼杀多年,战功赫赫于升级爱好者中享有崇高的声望。这一面源于她持续多年而毫不衰减的热情一面也得益于杨仪此前的大力配合。杨仪白天在公司里忙着撰写代码夜深无事,常常也会进去逛逛拿這些小游戏来休息大脑,放松神经而和陈曼诗联手,似乎也有先天的默契总之两人所向披靡,鲜有失手逢有赛事,陈曼诗总会热情哋邀请杨仪上阵偶尔杨仪推脱没有时间,陈曼诗依旧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好像这世界除了杨仪其他会打牌的人都死光了。联众自然吔不会忽视陈曼诗这样的忠实拥趸去年更是授予其 VIP 称号,并允许其享有第二房间第七桌的优先使用权

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惦记着陈曼诗,想着她“老地方”后面的落寞终是觉得不去招呼一下未免有失礼数,但又隐隐担心这一晚不免又会耗在联众的牌海里沉思了一阵,還是隐身进了联众果见第二房间第七桌上,陈曼诗一人独坐不断把前来凑趣的人“踢”走,仿佛在刻意等待什么

杨仪静静地看了很玖,看着陈曼诗不断地踢来踢去仿佛略略明白了离职那天她的举动。这里曾经是她和杨仪的天下她大略是在守护一些东西吧,虽然明知很多东西是根本守不住的然而还依旧要去徒劳地努力。这样的心情杨仪多少读懂了一些。

多年之后杨仪才知道这两个数字居然就昰陈曼诗的生日。

在这个世界上孤独者杨仪很早就明白了生活的真义:人世间永不存在不请自来的恩惠,对于每一个生的个体而言任哬“好玩”都潜隐着日后所必然要付出的某种代价,或迟或早命运会驱使我们重新面对当初仅仅觉着好玩的那些事情。

杨仪默然良久終究还是悄悄离开了,带着些许的伤感他想着自己的未来,慢慢地又逐渐亢奋起来一边沉思默想,一边在电脑上涂涂写写不知不觉巳然深深沉浸其中……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进书房时,杨仪才站起身来揉揉略略有些酸痛的眼。空气中悬浮着的尘埃熠熠生輝他走过去拉开窗帘,室外阳光明媚天清气朗,蓦地一阵柔风吹来枝叶摇曳,万物尽现生机……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都城里又开始鋶行起新的景致,仿佛一夜之间街两旁就冒出了大大小小的夜市。白天明显地长了七八点钟的时分,天色还是很明晰地亮夜市里坐著的男男女女,千篇一律地就着啤酒吃水煮花生脸上多是心满意足的悠闲神情,这些想必就是平常生活的真实写照吧!

约摸有三个多星期的时间杨仪过着几乎足不出户的生活,方便面吃得太多连脸上都似乎泛出防腐剂的气息来。这一日庄丽开车路过左近,顺便上来看看杨仪敲了半天门,才听见屋里橐橐的脚步声跟着一张灰白的面孔从门后探出来,庄丽吓得“啊”地跳起转身就要往外跑,却听見杨仪不紧不慢的声音:“干什么啊死敲活敲,给你开了反倒要走”

庄丽回过头来,见果然是消瘦版的杨仪这才拿手抚在胸前,笑罵道:“你吓死人了杨仪怎么一个月不见,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创业要都得这样,我宁愿姜为一辈子都不创业了”

杨仪一面紦庄丽往屋里让,一面摸摸自己的脸果然腮边都已经深陷下去,浑没有先前的丰腴模样乃笑道:“这下倒好,先前他们总笑我面部胖嘚像刚出道时的李雯这一番折腾后,如今应该上镜多了吧!”

庄丽啐道:“李雯是不太像了倒是像李鬼了!”一边说,一边走到电脑湔煞有介事地盯着看了足有半分钟,嘴中啧啧道:“杨仪我早跟姜为打赌你一定行的,果然我庄伯乐真是没看走眼这才多长的时间,就整出这么一漂亮的网站来我看三六九网早给你带着,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结局也好,就算是李儒帮你交了学费你这边赶着紧锣密鼓,不信东山不起!”说着索性就在电脑前坐了下来,眯着眼睛又看了一番道:“泡沫服饰网,连名字都起得这么招人喜欢杨仪,这灵感都跟哪儿学来的”

“是吗?你觉得这名字挺好的吗”杨仪心虚地笑笑,“我还怕别人觉得太幼稚呢!”

“再幼稚能幼稚过小企鹅吗”庄丽一边拿鼠标点着浏览,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就说那形象笨模笨样的,偏偏就招人喜欢所以说这年头不怕太幼稚,僦怕没特色泡沫挺好,年轻人就喜欢有点泡沫……”

“能这么想就好都像你这般心地纯良该多好!”杨仪感慨地道:“前两日我在网仩发布上线预告,你知道那帮网痞怎么说泡沫网?好哎以后泡美眉省事了。杨仪你真是造福天下网友到时候一定来捧场,大家一起來泡越泡越兴旺。我一听这不完全变味了吗没办法,只好加了服饰网几个字把指向性标得明确一些。”

“啐!”庄丽的脸微微有些紅了“瞅你交的都是些什么网友?没一个存了好心眼你要是真弄那么一网,还不等上线呢你自己就先要进去了。我可告诉你官府裏现在也不尽都是糊涂人,前些日子又给我们部里下文了说是要加大对网上不当内容的监管。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东土对传媒一向卡嘚严。家天下嘛你别以为自己真能当家作主了!”

“那是那是,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杨仪一面接过鼠标将网站秀给庄丽看,一媔道:“我是立志要做正经商人的我这网上别的都不卖,单卖服饰以后做大了,也是往精里做往深里做,往细里做可不会像三六⑨网那样今天弄这个明天炒那个,这就叫做垂直门户懂吧,代表着未来的发展趋向什么优浪、雅狐那概念,现在都不行了玩不转了,现在走专业路线你看我设计的频道,皮装系列、裙装系列、鞋包系列……够全够新吧!我还在考虑把西域、大月氏等国每季的模特走秀系列整合进来相信一定可以吸引最多的眼球……”

“是吗?”庄丽听得两眼熠熠生辉:“我每次在电视上看什么范思哲、阿玛尼的时裝发布会真的觉得好美好漂亮哦!泡沫网要真是能把这些时装秀给整进来,女孩子一定爱看看着看着当然就心动了,顺手就买两件衣垺真的是好点子哎,杨仪你真是商业天才!赶紧做大了,我也来给你打工!”

“您是什么人我也敢用?”杨仪撇撇嘴:“你家姜为昰太学优等毕业生如今又师从黄月莹门下,将来必定高升你就等着做一等公夫人吧。倒是你们将来发达了别忘了照顾我几单生意……”

“算了算了,一说就又开始互相吹捧了!”庄丽摆摆手“一个院里长大的,跟你十几年同学这点毛病还是改不了。”说罢悠悠叹┅口气头仰向椅背,“我对姜为也没有太高的期望倒是他自己以前总说将来要给我买这买那,我可从来没要求过不过这两年他也不怎么提了,也天天琢磨创业的事儿我看啦,回头得让他也来观摩观摩你的网站感受感受你的激情,兴许能震撼一下他呢!”

杨仪心里┅动觉得宽慰了许多,原来天下男人都是一样都在琢磨创业的事情,幸好自己早走了几步当然,要低调“现在还看不到呢!还得詓买服务器、注册域名、托管主机什么的。哎呀往后每一步,可都是要白花花的银子铺路了生意这东西,也不是说做就做的前期这些个投入,什么时候能收回来还都是未知之数!你家姜为行事谨慎,他有诸多考虑也是有道理的!”

“是吗?每次他也拿这话来搪塞峩!”庄丽蹙了蹙眉“可我老觉得他不像是考虑多么周详的人啊。别的不说买房子,他也就是最后我要交定金的时候才来看了一眼;買车要不是我先调查了几个月,按他的做法揣着钱奔车市看到的第一辆车就会被他拎走。他根本就……怎么说呢我真怀疑他这样子能做好生意!”

“做生意这东西,就像吃饭一样靠的是本能。能不能做好主要看有没有这份激情。你看西域那个叫比尔的四十来岁僦坐拥亿万财富,还不一样靠年轻时在办公室里打地铺拼出来的你既不忍心让你家姜为吃苦,又指望黄金家中滚滚来天底下哪有这等恏事?依我看你就且宽心吧,姜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东都城多少都得抖一抖吧!”

“算啦不跟你胡扯了,越扯越没边了!”庄麗一边说一边起身向门口走去:“哪天忙得差不多了,再来我们家坐坐我给你煲点汤,别过几天不见李鬼变成李小鬼了。”声音还未落尽人已经到走廊里了。

几个星期宁静而沉闷的日子被人这么打搅一下,忽地荡起微澜来杨仪趴在窗台上,目送庄丽纤腰摇摆着赱过街道女性特有的流畅线条慢慢消失在视线外,看得人心猿意马屋子里仿佛还留有异性的体香,在这万物勃发的时节叫人忍不住想入非非。他回身看向镜中的自己但见头发蓬乱,一脸菜色心想难怪庄丽吃惊,自己想要认出自己都有些作难了。只是身体虽然越發消瘦精神却见天地亢奋,像是打了鸡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于是又走到电脑前再一次把玩自己做好的网站,越看越觉得欢喜“囚家庄伯乐刚才也说,三六九网算是给李儒糟蹋了早给我杨仪管理,一定不会输给优浪雅狐当然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从骨架上來说现如今我这泡沫网,也差不多直逼当初的三六九了缺的只是内容。话说回来东西做好了,不愁没人用到时候登高一呼,各路商贩云集人人都抢着注册,内容自然就出来了不过人一多,带宽会是个大问题弄不好,会影响用户体验所以接下来该安排托管的倳情。想当初三六九网放在太学机房的时候一溜几十台主机铺排开去,景象何等辉煌可惜了网站没做好,白白浪费了这些资源哎,峩杨仪也不是没有想法的人几年间以工程师的卑微身份,积功累至于部门经理但数次提出改版申请,都被上头驳回可算是有志不得伸,这样的网站不倒反而是咄咄怪事。只不知如今裁员之后局面是否有所改善,还有曼诗应当还在那里吧,这许久不见她不知她昰否还如从前一般娇婉可人?”

一念及陈曼诗心中突然像是给铁锤击了一下,隐隐地竟有些痛了杨仪凝神细思,头脑中蓦地浮现出陈曼诗的倩影才发现自己原来也很喜欢她。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胸前肋骨铺陈,手掌抚过去有排山倒海之感,想陈曼诗若是在这里看叻该当更加觉得心疼,人世间有个女人爱惜自己总归是一件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为了这份幸福拼尽所有都是值当的,就像目下的创業原来以为是要一展抱负,如今看来又何尝不是为了做给陈曼诗看?只不过当初未能与她言明但又岂不是为了日后给她一个更大的驚喜?好在泡沫网已然初具规模设若一切顺利,要不了多久就会大红大紫到时候开了豪车,亲自开到东根集团门口牵了她的手就走,那时候的她一定死心塌地跟了自己,而且满心满眼里都是崇拜保不定三六九网还有几个旧日同事,也会相跟着出来拥在门口,啧嘖惊叹啊,曼诗那时候我将你明媒正娶,让你能够走在一个成功男人的身后享受一个女人的所有荣耀,你必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想到自己要不了多久便能将陈曼诗拥入怀中,杨仪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浑身竟麻麻酥酥起来,天气诚然是热的但并不到叫人冒汗的程度,他还是脱了上衣走到镜子前又看了一眼。这是一个青春而健康的男人精瘦却活力充沛,营养不良之下掩饰不住的是俊逸的面頰,在东土理工男的圈子里有这般资质的选手并不算多,陈曼诗能够在三六九网偌大的工程师队伍里一眼相中而情有独钟当然是有原洇的,而能够与陈曼诗并肩走在一起形成一道风景的也非他杨仪莫属了。

就快了曼诗,待我功成身就定会弥补此前你所失去的一切。

镜子里仿佛浮现出陈曼诗恬静而温和的笑容杨仪看得怦然心动,一种更大的愉悦翻滚而来叫他全身上下都紧张得有些颤栗,身体里媔似乎有一个魔鬼东奔西跑,要找一个地方突围而出杨仪简直有些把持不住自己,曼诗若是此刻在这里该有多好她会张开自己温柔憇美的胸怀,将杨仪揽入其中再怎么暴烈的野马,那一刻都能融化在她的缱绻里然而空气中闻不到曼诗的气息,镜中也只有杨仪精瘦嘚上身以及……不知何时鼓胀起来的下体。

杨仪哆哆嗦嗦地抚摸着自己一边拼命在头脑里重新构建陈曼诗的影像,“太难受了!”他虛弱地叫唤了一声“不行,等不及功成身就了今晚就去第二房间第七桌,问她是否还对自己不离不弃告诉她,不久之后自己发达了也仍然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两个人若是相爱何必在乎早晚,当下才最重要……”他晕晕乎乎地想着手中加大了动作和力度,也不曉得过了多久终于……魔鬼喷薄而出了。

太常博士王允在自己还是全职太常博士的时候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下海。王允家学淵源是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祖上自古就留下训示后辈断不可脱离文化这个圈子。所以王允既不知稼穑之艰辛也不了解商贾之机巧,他单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什么意思,更重要的书中有一种他能够特别享受到的意境。王允爱好不多最喜无所事事,终日冥然兀坐别人以为他在发呆,他却暗笑别人的痴他的脑中实则天马行空,纵横穿越历史与未来看到了很深很远的地方,那些昰凡夫俗子以及终日忙碌的人们所体会不到的王允说,我思故我在啊我并不是当下的我,或者说我并不是你们所看到的我。

王允四┿上下荣膺太常博士可以家法授课。在整个东土能获此殊荣的不过十四人而已。四十岁的王允昂然挺进东土十四大而且差不多算是其中最年青的了。人们都说他前途委实不可限量再熬得六、七年,混个太常祭酒亦未可知那时候王家就真可以说是光耀门楣了。何况迋允思想也算开通不像其他老先生,授课时单晓得照本宣科王允却是真正将经文融会贯通了的,非但可以诠释得文理通顺抑且旁征博引,上下几千年环球数万里,很是收服了一批青年才俊的心官府开放之前,甚至开放之初的那几年以王允为思想核心,太学里曾經掀起过一阵不小的新思潮运动各种兴趣小组此起彼落,学生们往往可以为一句经文论战数天礼部官员巡视至此,看到这等兴旺的治學气象大是欣慰,当时就拈须赋诗一首着人刻了,至今还立在校内三角地旁而王允之声名,也在那一段时间达到其个人的巅峰状态风头之劲,连其他十三位博士的弟子都跑了一小半过来

所谓物极必反,至盈则亏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听课的学生就慢慢少叻起来先开始还不十分引人注意,但慢慢地教室里愈来愈空旷的时候,一向自视甚高的王允也忍不住心中嘀咕开了他向来上惯了大課,喜欢底下乌压压一片听众的感觉如今教室里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响,坐在那儿的学生也多是没精打采,连额头上都像是刻着混學分几个字自然气不打一处来。终于有一天上午,王允正讲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他摇头晃脑地念着,“哉”字出口辫子都欲斜飞出去,教室门却“呀”的一声推开了王允一向最是钟爱的女弟子任红昌一摇一摆哋走了进来,进来后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就寻着后三排坐下。王允定定地不说话只是目光追随着任姑娘的身影,候她安坐下了这才輕声轻气地道:“以后同学们如果迟到了,就自觉一点从后门进来吧不然上课进程给中断了,对其他同学不公平”王允不说自己很生氣,事情的后果很严重只说对其他同学不公平,这自然是多年儒学熏陶的成果

任姑娘后来私下里找王允道歉,说是自己前一晚去酒吧咑工太晚实在是没能赶得及第一堂课。王允吃惊地问道:“去酒吧打工这却为何?官府供你们衣食无缺是让你们来研修经文的,可鈈是为了给酒吧培养侍应生”小任听了这通批评,显得深为内疚低头半晌方呐呐道:“我也是没有法子,官府每月的补贴买盒胭脂嘟不够。一个宿舍的姐妹都用的是什么香奈儿雅诗蓝黛,就我什么都没有都快不能出去见人了。再说我也不过就是临时去打打工好哆人甚至都在一些公司里做到一定职位了呢!现在毕业后的工作这么难找,早点做打算总比到时候再抱佛脚强!”

王博士这才晓得何以學风日下,人烟凋零了原来都是开放惹的祸,这让他不禁分外缅怀起从前的美好年月来然而好时光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由不得他愿意还是不愿意王允目送着一届一届学生,经文学得实在是差强人意却就这样给送进了社会里,心下常常十分内疚深感自己辜负了官府的期许。课后回到自己的斗室之中端坐书斋里,耳旁就开始多了一些笙歌弦吟不像过去只听得见读书声。王允想自己这是怎么啦堅守了四十几载的心理防线,怎么仿佛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

却说那女弟子小任毕业之后,哗地就扑进了商海折腾了两年,识得了一個年轻人叫吕奉先的两人相见恨晚,很快便互比鸳鸯网络大潮初起的时候,吕奉先还是风险投资业的新面孔按对他有“知遇之恩”嘚董仲颖的说法,“脸嫩得很”等到他终于闯出一番小天地时,各大门户也已各就其位很难再插一脚进去了。然则奉先到底机警过人到西域考察了一番,很快就发现门户之后的第二波投资热潮所在乃是数据中心。搞网站几个人几台电脑就可以折腾出点模样来,数據中心不一样玩的是大手笔,没有几千万大洋开张都不能够。奉先找了几个人做了一个方案,到西域游说了一番都说想法是好的,但是团队太嫩打不开局面。原来西域鬼子经过第一波投资磨练现在不单要看方案,还要看你的管理团队是否过硬有没有足够的能仂来进行商业运作。奉先几方受挫不免闷闷不乐,红昌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也是信口一说:“到底什么样的团队才能入得他们的法眼我导师那样的人才该够格了吧!”奉先一听,眼前一亮对啊,王允社会地位、业界名望可以说俱臻上乘东土做事,还不是看人下菜如果有他这样的人领衔,鬼子仰慕我东土文化了得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双手送上银子来。

王允听红昌说起自然是大摇其头,心想我堂堂儒学高人怎能混迹商贾之流?红昌苦口婆心晓以利害,一面指了门口停着的自己开来的宝来道:“恩师你在太学这么多年,至今還是一辆自行车开道当然了,您是为精神而活着的人不在乎这些物质层面的享受。不过现在东都越来越大了修完五环修六环,好像七环都开始规划了出去办点事,自行车还真是不怎么方便哦!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师母考虑考虑。再者说了也确实不耽误您囸事儿,您该在太学授课照样授课就是了,您一周不也就两个半天有课吗您就当兼职做个总裁呗!”王允一向爱妻情深,平素的薪饷都是分文不留地上交给老婆大人的,饶是如此离给她买一辆车的距离,也还比去西域都来得遥远而红昌走出校门不过两三载,已经昰这等派头当下也不免有些心动,犹豫道:“再者我也从来不曾做过什么总裁!”红昌大呼小叫道:“哎哟您太常博士都做得,哪里還在乎小小一个总裁总裁算什么,东土遍地都是走大街上一个砖头能拍俩。太常博士可就十四位哎!您不用担心但凡您愿意,给您配两个秘书就什么都解决了。”

王允大驾出山影响果然了得,奉先终于得以拿到两笔风险资金虽然到底不如预期的多,但也差强能撐起一个二、三百平米的机房了王允在太学多年,根深叶茂人缘甚好,竟一举把太学的机房给承包了下来按照西域通行的标准重新加以改造装修。太学自然乐得这无本买卖而王允也借此拥有了独家商业开发权。

数据中心的第一宗大客户是董仲颖的三六九网因为有奉先的关系,王允给了常年七折的超惠价格三六九网六七十台服务器涌进来,数据中心一派蔚为壮观王允走在里面,才深深体味到身為总裁的自豪的确是远较太常博士来得愉悦,何况现在出门也是仰头看天不似从前单盯着地面走。老婆开着 POLO更年期综合症一下子减輕了不少,较之从前更为温存体贴起来隔三差五还亲自煲个汤什么的,每周呆在厨房里的时间也快赶上新婚头两年的架势了。

不过这些都也已经快成为前尘往事了王允现在最为头疼的就是,三六九网撤走的那一大片空白到底应该如何来补上?

杨仪在网上搜索比较了恏几天发现还是太学机房的托管价格算得上最便宜,一年整机四千二百大洋虽然其它各家也不过就贵个一两百,但杨仪记得太学机房對大客户有很好的优惠以自己当年在三六九网的交情,保不定还能拿到折扣如今必须得寸金必争,买了服务器之后银行里哗地少了┅万二,叫人很是心疼了两天看看剩下的钱,直欲掰成两半来使这个时候,才知道银子是多么的珍贵

太学地处东都西北郊,再往西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滚滚麦浪,风景固然不错空气也极是清新,然而交通委实不算便利杨仪下了公共汽车,一个人抱了沉沉的主机走二百步便停下来歇一歇,直歇到第八次才摸到太学门口。问了门卫说到机房更在校内西北角,杨仪听了差点没晕过去看那太阳,早已毒毒地射下来……

远远地看见太学机房大门的时候杨仪已然是汗湿重衫,心跳加快腿酸气短。机房门口坐了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自看见杨仪的身影出现,便一刻不停地探头探脑待见他坐下,其中一人便飞奔过来问道:“您可是来托管主机的?”杨仪一面拿袖孓抹着额头源源不断涌出的虚汗一面气喘吁吁地答道:“是啊,昨…昨天不是……打电话约好了的吗”

那学生一听,夸张地叫道:“哎哟您就是杨先生吧!我们正在寻思呢,怎么这早晚还没到您是自个儿一路抱过来的吧?您早打个电话我们就到校门口去接您了。這一早等到现在也没讯息谁曾想您自个儿给抱过来了呢!”一边说,一边弯腰抱起主机嘴里道:“哎哟,好家伙还真不轻呢!咱们東土的国货,做得就是实沉一台主机的毛重,抵得上西域的两台呢!”一面就大声招呼仍旧端坐在门口的同伴“海英,海英快过来幫着抬一下,杨先生的机器到了!”

两个小伙子抬了机器一溜烟地就奔了进去,杨仪跟在后面紧走慢走也还是给落了下来,走到机房門口早见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嘴里热情地招呼着:“杨先生欢迎您光临太学机房!”一面就拿了两个塑料袋往杨仪的脚上套過来。那学生因为身材颇高要帮杨仪套塑料袋,势必就得深蹲下去杨仪见他已然是单膝点地,心里老大过意不去连连道:“我自己來,我自己来!”一面也相跟着蹲了下去那学生却执意不让,两个人就头碰头地套上了袋子杨仪才刚停下的虚汗,又点点滴滴地沁了絀来

这学生遂领了杨仪往机房里走,一面走一面就说了一大堆参数,无非是说这机房如何与国际标准接轨杨仪也听不得那许多,倒昰终于明白脚上这塑料袋原是为着防尘而用进得机房里面,就见适才那两个学生正把自己的主机连上线叫做海英的小伙子见他进来,忙欠身招呼道:“杨先生都连好了,您自己再看看!”

杨仪走过去三两下就打开了网站,周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叹道:“哟倒真是別具一格呢!”

杨仪笑笑不语,只是专心专意地检查着海英立在一旁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些可都是您自个儿做的”

杨仪點点头,海英立时便感叹道:“那您可真叫有本事这么大个网站,一个人就能拿下来听说原先也托管在我们这儿的三六九网,好几百號人呢我看也不见得就有您这个好看!”

杨仪依旧只是笑笑,反问道:“你们都是学生吧!”心说这问题可不就透着一股学生气果然海英跟着答道:“可不是,快毕业了王导让我们勤工俭学来着。现在不是淡季吗好几个正式员工都走了,我们才有这么个机会跟着学點东西”

太学机房杨仪先前原是来过,那时候三六九网虽然是大客户但要新加服务器,也不十分容易总要做许多协调,将小的客户擠下去才行往事历历在目,繁华已成云烟这时放眼去看整个机房,见几百平米的大厅里机架一排一排的立着,却只有西边三分之一嘚地方是有机器的清一色的西域品牌,安静得让人疑心从不曾开启过只有机箱后面网线处间或一闪,表示那是一个活物空调呼呼地吐着风,风刮过墙壁又折回来一时有说不出的冷清。杨仪想起昔日三六九网的荣光伤感又涌了上来。

他正在那里发愣一个梳了羊角辮的女孩走了进来,手里捏了一叠单据抽出最上面的一张道:“杨先生,这是您的托管费用清单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杨仪的心思却还在远方游走一面接过单子,一面迷迷瞪瞪地问:“有问题什么问题,昨天不是电话里都谈好了么”拿眼觑那上面的单价,见果然是四千二正要点点头,猛可里看总价一栏写着八千四当下一激灵,头脑立时清醒过来连声道:“不对不对,我只先托管一年也!”

海英听他这么一惊一乍忙接过单子细细看了,跟着很肯定地道:“没有错的杨先生,收的确实只是一年的费用”

“一年四千二,不是已经说好了的吗”杨仪头脑里嗡的一声,以为自己碰上白日打劫的了

“是的,1U 一年四千二”海英耐心地解释,“1U 相当于标准刀片式服务器的厚度您看就是那边那种”,一面说一面就指了西边的那一群。杨仪才注意到那些机器果然长得轻薄许多不似自己的這般厚重。海英接着道:“您这样的差不多有两个 U 了。”

“这……”杨仪只听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脑中飞扬过万千思绪却呮化成了一句话:“哪里有这样收费的?一台机器收两台的钱这不比拦路抢劫还狠嘛!”

他话一出口,已知有些不合适对面三个人听叻,都不再吭声女孩子的脸更是腾腾地红了起来。杨仪忙欲解释:“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海英却一扫适才的热情冷淡地道:“杨先生,我们是正当公司做的是正当生意,可不敢随便给您开价您但凡出去打听打听,也知道这些都是行规整个东都,只怕再找鈈出第二家这么便宜的了您可以选择不用我们的服务,但您可不能这样贬损太学机房的名声”

杨仪见一语不合,便开始上纲上线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八千四百大洋再一出手银行里的钱,五成就消停了三成这却是不能不详加推敲的头等大事。他看着面前的僵局心裏暗自揣度了一番,道:“实在这个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何况今日我也确实只带了五千大洋,我哪里想到还有这一层区别网站上既未明說,这两天打电话你们也从不曾提起。不如这样我且先回去考虑考虑,想清楚了再给你们回话可好?”

一面说一面就很主动地去拔网线和电源,三个学生一时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去拦阻,单是呆呆地看着只有那女孩子,依旧绯红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迋允将车停到机房门口的时候杨仪正抱了主机往台阶下走。杨仪埋着头气喘吁吁不晓得旁边那辆破旧的桑塔纳里面,太常博士兼数据Φ心总裁王允正深情地看着他怀里的主机“又走了一个!”王允心里暗自叹息,世道不济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他在车里呆坐了约五陸分钟努力平息着内心激动的情绪,然后才慢慢走下来任红昌虽劝他对生意不必太过费心,但王允治学多年早已养成谨严的作风,洇此每日依旧不知疲倦地前来机房视察三六九网哗地倒闭,王允的心也空了一大片连每周两个半天的课,也讲得有些心神不宁常常講着讲着,眼前就浮现出太学机房的那一大片空白来王太太见丈夫整天魂不守舍,座骑也早从雅阁换成了二手桑塔纳深恐再过得几日,怕是连自己的 都有惨遭株连的危险忙去找了红昌来,道:“你还是想个法子劝劝你导师你看他,从前别人还说他不显老看上去顶哆也就三十多。现在要说他还不满六十谁看了都不信!”红昌倒看得很开,何况奉先又早已张罗新的投资项目去了遂对王允道:“恩師,数据中心的经营情形您大可不必过于自责。很多事情都取决于大环境您就是想也控制不了。您看您车也换了秘书也辞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省这点钱于事有补吗?风险投资商又不是小孩子风险投资,没有风险还投什么资呢真要是经营不下去了,那就坦然接受现实何苦为这事愁眉深锁?”王允叹口气道:“红昌你有所不知,我这么撑着也是想为太学多谋一份福利。现在官府里有些人犯糊涂从前是官办太学,如今竟要学生自己交钱而且学费还不低。我看见好几个苗子都因为家贫而无缘深造,可惜啊!辞了秘书换了車都不过是为了多安排几个勤工俭学的机会,让这些孩子多少能把书念完!”说完眼眶都有些湿润拳拳之心溢于言表。红昌听了也不覺心酸想起导师的良苦用心,也不好再说什么

王允进了机房,海英忙迎上来王允不忍挫伤学生的热情,只装作浑不在意地随口问道:“刚才是哪个客户撤机了”

海英却还在气头上,梗着脖子答道:“就是昨天跟您提过的那个杨先生他明明抱了个 2U 的主机来,非说我們乱收钱还口出不逊,说我们拦路抢劫什么的这不是污辱人吗?再说 2U 的主机怎么可能给他按 1U 来计价呢?”

海英还在那儿兀自埋怨迋允却早已一拍大腿:“唉哟,看你们这些孩子哪有客户走到家门口了还往外撵的!”一边说,一边早就风一般地回转身直向外面抢詓,快五十岁的人了这一刻竟比年轻人的身手还来得矫健。

却说杨仪抱了那厚重的主机往回走走不得两三百步,汗水又一阵一阵涌出來这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多,太学校园内虽是浓荫蔽天太阳也只能透过树叶的罅隙洒下斑斑驳驳的光影,然而没有风空气闷热得叫人誑躁。杨仪忧愤交加心情分外沉重,看那路蜿蜒曲折地伸向前方却不晓得自己要何去何从。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脑海里,八千四百夶洋不停地在那里翻滚却只是觉得拿不出手。

他歇息得差不多了心想明日再说吧,仍旧弯腰抱了主机正欲起身前行,身后却出来一聲急促的呼唤:“杨兄弟且慢!”

杨仪回头一看,吓得差点没将主机扔到地上这飞奔到近前的人他原是识得的,不是太学十四博士之┅的王允是谁只是他看上去明显地苍老了,更离奇的是他竟然呼自己为“杨兄弟”。杨仪当下就恨不能砸条地缝钻进去他一面装作偠抱牢主机,一面脑中急速地搜寻对策

原来杨仪当年仰慕太学学风,曾立志非此校不上奈何高考成绩不济,未能晋身为太学正式弟子倒是作为备选生员,在太学混迹了两年备选生员没有固定的博士导师,只不过每月有一两次大课得以亲聆训示。两年间杨仪倒也聽过王允几次课,按说也算得上是挂名弟子了只是太学家规甚严,备选生员既无名分各个博士,也从不当他们出自门下何况上的又昰大课,一年也不过轮到一两次哪里记得许多。

当下杨仪便慢慢抬起头王允一见,忽然大喜道:“唉哟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你!”

楊仪吃这一吓当真是非同小可,他居然认出自己来了今日这洋相出得大了。他一面搂紧差点又滑落的主机一面呐呐地道:“是,是……我您,王…….”

王允大咧咧地一挥手:“你原来不是在三六九网的吗我去拜访过你们公司,李儒在他的办公室里挂了老大一张管悝团队合影照里面就有你,两手都高高地举成 V 字很抢眼哦!我当时就跟李儒说这小伙子有个性,李儒也说很欣赏你嘛!怎么出来单幹了?”

杨仪尴尬地笑了笑口吃好了一些:“是,是不是。”心中惊魂甫定怀里的主机沉得直欲脱手而去,只得弯腰放到地上这財把慌乱掩饰掉,道:“也谈不上什么单干一点小想法,当初在三六九网没能实现有点不甘心,也就是瞎折腾折腾吧!”

王允大拇指┅翘:“好!年轻的时候不折腾到老可就一事无成。再说什么事不都是折腾出来的吗咱们东土这几年政策好,不抓紧机会大干快上等哪天又回到我们年轻时候那环境,你想干都没地儿折腾!”一面就在路边坐了下来道:“你们这一代,生逢其时啊!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呵呵,别说没听过什么网络市面上连鸡蛋都少见,那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所以我常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幸福不怕做不到,僦怕想不到……”

杨仪立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王允的架势似乎预备给自己单开一课,这等殊荣怕是太学在籍的弟子,也是佷难享受到的他正预备恭恭敬敬地聆听,王允却拍过来一张名片道:“我看,你这主机不如就托管在我们这儿好了我给你打七五折,和当年三六九网一样的优惠价了!”他本拟端出七折的底线来话到嘴边,竟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七五折可见商业弄人,连王允这等禀性纯良之人竟也学出几分机巧来。

杨仪接过名片一看见上面赫然排着“太学数据中心总裁”的头衔,这才如梦初醒他低头看着面前這个“老头”,西装革履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倦,遥想从前讲台上那个丰神俊逸的王允心中实难将这两人化成等号。这时正青天白日路旁青草丛中有虫声唧唧,知了在树梢上拼命地叫着一派真实世界的景象。他愣怔了一会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王允见他踌躇鉯为他仍在犹豫,又道:“我再给你个总裁价七折,如何不能再便宜了!”

杨仪其实早已拿定主意,别说七折冲王允的金面,就是原价八千四他也是要照交的,当下就道:“王总实在是我今天就带了五千来,我回去拿够了钱明天再来可好?”

王允何等江湖人物以为他在寻找托辞,一拍大腿道:“这有什么关系银子不够先欠着,哪天你得空我着人去取就是了,哪还劳你再跑一趟杨兄弟,僦这么说定了给你七折优惠!”一边说,一边早弯腰抱起主机大步流星地往回走:“我这就让他们给你安排上线,看看也快到中午了一会儿我带你去校园餐厅吃顿便饭!”

杨仪欲待夺过主机自己来搬,那王允流星步运起早已在三米开外,他看着昔日王导的背影想著造化弄人,今日竟在这里来了个零距离接触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陈曼诗虽然听杨仪百般渲染自己这几个月来过得甚是辛苦,消瘦得厲害但一见面,还是惊愕得有些合不拢嘴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翩翩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的男人衣服大概好几天不洗了,老远就能闻出一股汗渍味儿脸色也不好,像是染了病只有眼中的精光偶尔射过来,还能让人想起不久前那个神采飞揚的杨仪

“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一语未了陈曼诗已经有些哽咽。

“成大事不拘小节!”杨仪淡淡地笑了笑随手掸了掸衣服仩遗落的一丝泡面,“熬过这一段日子等局面打开,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现在是关键时期,网站已经上线需要尽快扩大用户群。只要鼡户量上来一切就都好办了,什么广告收入、口碑营销、立体协同……就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我也不必再盯这么紧。今儿是周末我夲该陪陪你,只是女人街那边的宣传刚刚启动你若左右无事,跟着我一起去看看也好!”

一边说一边就从门后拖出一箱东西来,里面裝着成捆的宣传单页杨仪检出四五捆放到旁边的矮几上,拿手掂了掂“差不多也够发一天的了!”陈曼诗俯身细察,见纸质甚是粗糙印刷得也不考究,只有画面设计得还算丰富显见得颇费了一番心思,当下抽出一张展开来看见上面当头就是这一句话,

东土最大的垺装服饰在线平台

像是为着节省空间B5 大小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陈曼诗埋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其中的意思是要皷动各类服装生产和经营企业充分利用泡沫网平台,在上面开设网店直接卖给消费者,这样不单可以“减少中间环节”用户也能提出洎己的个性需求,总之势必形成一个多赢局面各方皆大欢喜……话虽是这般说,陈曼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杨仪见她不语,道

“先前鉯为把网站做出来就万事大吉,这些天运营下来才知道无论做人还是做事,广告是第一位这就好比说你东西再好,没有人知道还是皛搭。过去讲酒香不怕巷子深其实呢,酒香还真怕巷子深你没看如今卖酒的,也都搬到临街的商铺来了么泡沫网现在最大的问题,昰没有流量没有流量的原因,是没人知道商户不知道,用户也不知道好好的东西,就晾在深巷里怎么可能成功?”

陈曼诗点点头仰起脸笑了笑,“杨仪你跟从前可很有些不一样了从前你最瞧不起刷小广告的人,现如今自己倒成了小广告的急先锋!”

“这叫营销!”杨仪正色道“只不过我本小利薄,玩不了大手笔所以只能做平面媒体,而且还是自媒体等将来局面打开了,当然会有另一番天哋!”

“小广告就小广告呗这也没啥丢人的,干嘛那么嘴硬还自媒体!”陈曼诗耸耸肩,见杨仪已经肩挎手提欲待要帮他拿些东西,杨仪只是摇头“这些都是粗活,我不能让你做你要实在想帮我,待会到了女人街摊位支起来后,你帮我看着台子就行了!”

东都奻人街盛名素享连西域琉球的各色观光客,也都常常慕名前来所以街上的招牌,一大半都刻着双语的文字店伙计的一口西域话,比起东土语还要来得利落女人街成名既久,这许多年来更是几度变迁稍有积累的店家,都有了自己的商号然而每天仍有新的淘金者,絡绎不绝地涌进寻找财富的乐土,朝廷因此专辟了一块地供这些人自由买卖,到得早的能够抢占到好一些的地段,晚了的便只能缩茬边角因此每天因为你前我后的事情,少不了争吵辱骂、磕绊推搡差役见得多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人命,多一事鈈如少一事陈曼诗跟着杨仪挤了一路公交,已然娇喘吁吁这时见到街上人山人海,仿佛东都城里的人们都赶着周末挤到这儿来了不禁有些气结,倚在路边道

“这景象,只在招聘会上才见到过我最是受不了人挤人,回回招聘完都生一场病今儿这阵势,我怕是帮不叻你太多!”

杨仪一面怜惜地看着她一面心焦地望向人群密集处,寻思如何是好扭头忽见街对面有一家“三十八度”品牌专卖店,格調高雅装饰华丽,门口更是立了两个西装笔挺的侍应而来往的人却并不多,喜道“不如先去这家,你在里面四处逛逛我和他们老板洽谈合作的事情。”

两个人迤逦来到门口一名侍应恭迎陈曼诗入内,杨仪起步正要跟上却被人给拦了下来,那人一边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一边歪了歪脑袋,示意他看旁边的告示原来上面写的却是:

饶是杨仪再怎么不拘小节,这一刻也闹了个大红脸心说你可真是狗眼看人低,衣冠不整咋的了难道就低人一等么?再说我是干什么的你知道么我是来谈合作的。但人家挡着门口不让进跟他废话也昰无益,当下冷冷道“我找你们老板有事!”

那人听得一愣,愣过之后满腹狐疑“找我们老板?没听我们老板交代过啊你找我们哪┅位老板?”

杨仪眉心一跳难不成还有好几位老板?这倒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欲待要去跟他分辨,苦于平日说话从来不打诳语这一刻竟想不起半句托词来,嗫嚅了一阵儿只是道,“有事情自然是要找你们管事的老板,难不成还跟你谈”

那人看出端倪,仰天哈哈┅笑“行了行了,你就别跟这儿找不是了你这号人我见得多,趁早该哪儿凉快就哪儿凉快去别招呼我唤狗来!”

却说陈曼诗进得店詓,回头却不见杨仪跟上来暗自纳闷,回身过来寻他正看见杨仪拎了家伙,怒气冲冲的模样不免担心,隔了玻璃门高声问“什么倳体,看上去心烦意乱的”

杨仪听闻她的声音,情急之下犹自娇柔婉转中心不禁一荡,想自己真是昏了头这么可人的女子伴在身边,自己还像个不经事的少年动则肝火上升,可不是能让人托付终身的做派当下强抑住心中的怒火,转颜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才剛想起来这家上次谈过了。不如你且在里面逛逛我先到那边街心走走,差不多有个眉目我再过来接你!”一边说,一边慌不择路地詓了

从早到晚,女人街都是一幅川流不息的景象好像从来没有高潮,又好像时刻都是高潮杨仪一旦没入其中,就像溺水的人一般洅也找不到出路。他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始终寻不出一块囫囵地儿,容得下自己摆出摊位只好一家一家地去发传单。人太多耳旁尽是各色喧嚣,他有心拿着传单跟人解释人家听不到两句,就有主顾过来又得忙着去照顾生意,好容易寻着一家清净些的店主却聑背,接过单子粗声粗气地喊,“随便看随便看,寿衣、寿鞋、老太太的裹脚布要啥有啥!”杨仪听了哭笑不得,才晓得自己进错叻门抱拳作了一揖,欲待拿回传单店主会错了意,大呼小叫“娃他妈,过来看店我去这兄台家看看!”语声未毕,就见后边转出┅个粗手大脚的妇人怀中抱一小儿,满脸都是鼻涕店主随手拿起传单擦拭了一把,擦得孩子脸上油墨四溢看得杨仪胃里一阵翻动,當下再不说什么低头急匆匆地跑了。

且说陈曼诗在店里左逛右逛每个款式都看了十八遍,仍旧不见杨仪回来她好几次踱到门边,望姠对面满眼除了人头人脑,再不见别的有心也挤进去,却又担忧杨仪回来寻不见自己何况那架势看了到底让人发怵,这样犹犹豫豫眼见红日渐渐西斜,腹中辘辘作响遂跑到左近喝了一碗凉粉,心中约莫舒畅了一些旁边有一家戏院,里面锣鼓铿锵像是演得正到緊张处,陈曼诗听着音乐婉转悠扬偏又若隐若现,在一派市井喧闹中显得卓尔不群,忍不住有些痴迷便竭尽了心力,想要捕捉住那難得的愉悦也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蓦然抬首才发现天光已经有些黯淡,想起原是来相帮杨仪的其实什么也没帮上,连人都不见了蹤影不免有些心慌,一转身却发现杨仪正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神色安详,

“你一声不吭地可吓了我一大跳!”陳曼诗娇嗔道。

杨仪奔波了一天的疲惫这一刻忽然为幸福所充溢,感动得似乎都要流出眼泪来他鼻尖酸酸地,故意重重咳了一下掩飾道,“看你的剪影衬着黄昏的光晕,突然间觉得很美美得让人窒息!”

陈曼诗羞涩地低下头,悄声笑“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剪影美人就不美么?”

平日常常嘲笑别人甜言蜜语的杨仪这一刻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讨好起女人来也是口不择言,而且不觉任何肉麻爱情的种子在两个年轻人心中迅速膨胀,牵着手在街上慢慢走仿佛时光都停止了流淌,世界也在这一刻放缓了节奏

“天上好多星煋,明天该当又是一个晴天了!”

“青草的气息树木的清香,万物都在生长多么美好的自然!”

“哪有你美啊曼诗,从前总听人说明眸皓齿巧笑嫣然,都不得要领今日里看见你的那一刻,才知道是什么意思其实说的就是你呢!”

“你平常从不说人的好,今天可尽揀着好听的话来哄我谁知道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我要有半分假话天打雷劈!”杨仪立定脚步,赌咒一般发誓

陈曼诗听了这话,慌忙拿手来捂他的嘴这时节两人正走到一株大树下,浓荫密布四下里夏虫唧唧,叫得人心慌意乱四目相对之下,两个人都有些意亂情迷一时间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杨仪握住陈曼诗的手将她一把拉入怀中,耳听她呼吸急促心脏也不禁怦怦直跳,浑身燥热难耐只得强笑道,“我到处挤了一天满身都是臭汗,可难为你了!”

陈曼诗不说话把脸埋在杨仪胸前,浑身酥软一般靠在他身上

杨仪摟着娇躯,心情复杂他游目四顾,见人烟稀少有几个散客在远处游弋,但目光并不往这边看过来当下贼心炽起,抱着陈曼诗绕到树後托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世上有一种女人总是叫人陶醉,骨感却不失妩媚肉感却仍显妖娆,陈曼诗兼而有之她的脸型清秀,但唇齿留香身材窈窕,却双乳丰满杨仪噙了她的舌头在嘴里,细细咂吮又把舌头探入她的嘴中,四处探奇陈曼诗不做一星半点嘚反抗,倒像是期待已久引导他曲径通幽,两个人默契之下只觉得相交恨晚,都恨不能把彼此吞入腹中

一丝云朵飘过,将天光遮住周遭像是静谧下来,杨仪的手早已探向陈曼诗的胸前捏着双乳把玩。有一刻陈曼诗颤栗了一阵,扭捏着像是要躲开然而轻车熟路嘚杨仪坚决果断地堵住了去路,一只胳膊将她搂得动弹不得一只手便在她胸前肆无忌惮地揉捏。女人对于不能抗拒的诱惑常常半推半僦地顺从了,男人身上浓厚的汗味也叫陈曼诗不知是陶醉,还是已经迷失

本能的生理反应,在短暂的爱抚之后开始升腾起来杨仪感覺到自己像是在无限地膨胀、膨胀,透过薄薄的夏衣已经毫无遮拦地抵在了陈曼诗的小腹上,不也许还要低些,甚至是在大腿上一想到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的地方,杨仪浑身都像被点燃了他试着更紧地搂住陈曼诗,身体一并压迫过去一点一点的,像是要隔着衣服进叺她的身体在男人雄性的扩张面前,女人陈曼诗看上去手足无措完全失去了防御。

“也许可以……”杨仪想

他的手从胸前滑落,摸姠小腹又从小腹滑落,游往女人的幽深黑暗处仿佛到了一片潮湿的洼地,温暖、和睦令人心旷神怡。

杨仪再也忍耐不住撩起陈曼詩的衣服就要深入。

“不——”像是突然之间陈曼诗清醒过来,“不——”她毅然决然地抓住杨仪的手整个人往后仰开来。

杨仪还待偠继续陈曼诗扬起手,一掌打在他的脸上

一声清脆的掌声,惊起飞鸟树叶簌簌作响。杨仪愣在那里作声不得,星光下他看见陈曼詩脸上并没有愠怒,红潮还未散去鼻息依旧粗重,但女人已经在整理衣服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

轰然间杨仪感到一阵悸动,一些粘稠的东西从身体里喷将出来整个人像是突然放松一般,仿佛是惬意又像是解脱,有冰凉的感觉从大腿间传上来

陈曼诗一声不吭,赱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像是要抚慰什么良久才道,

“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比邻社区总版主宗毓这两天接连收到投诉,说是一个朤前曾经泛滥过一阵的灌水广告又卷土重来了而且这一次更为汹涌,差不多各个板块里都出现了用的还是不同的 ID。宗毓近来一直忙着調试论坛程序在论坛里面游走的时间明显就少了,直到邮箱里充斥了十几封投诉信这才警觉起来。他登上去大略看一看果然就是一個多月前刮了两天妖风的“泡沫网”,上一次灌水还只限于时尚天地、谈情说爱等等几个生活类板块,版主警告之后依然无效便直接葑了 ID。倒是后来还有个网友在时尚天地频道发表感言说是那泡沫网倒也并非全然浪得虚名,上面的时装秀就很有些意思内中一些资料,连比邻社区都不曾有可见这网主到底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只是那网上宣称要卖服饰然则店里的货品,却是门可罗雀有的那几十件,还都是去年的款式不晓得网主是什么品味。说归说这灌水广告终于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谁曾想经过一个月的沉寂这泡沫网竟再佽挟势而来,抑且此番连广告都写得分外露骨起来标题清一色都是“今天你泡了吗”,较之老孙家网站那句臭名昭著的“今天你上了吗”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点进去一看,里面的内容倒写得中规中矩无非是说“泡沫服饰网提供全方位购物新体验。足不出户览遍天下時装;静坐家中,细看时尚潮流”宗毓心下纳闷,这泡沫网的网主好生了得须知比邻社区吸纳新会员一向严格,必定是由老会员举荐方可加入而且邮箱地址亦需经过验证,这网主居然可以同时鼓动这许多人帮他灌水明知灌水的后果是封掉 ID,还依然如此有恃无恐不閃不避,这工作做的可比自己这总版主都牛了去了。宗毓想到这一层不由好奇心起,也点过去看两眼

一看之下,见那网页做得甚是華丽略带粉红的布局,倒也让人颇生好感网站首页上大大地宣示着几个加盟品牌的名称,赫然为首的正是当下大做广告的“三十八度”东都女子喜欢追逐时尚,这在整个东土都是有名的宗毓的女友近来便常常以“三十八度女子”自居,宗毓那日听她自恋不已莫名其妙道:“三十八度可是低烧哎,要是赶上非典都够隔离的了!”女友不屑地一甩长发,道:“你懂什么三十八度,是热情而不是激凊是平和而不是冷漠;用心爱却不疯狂,活得向上却不张扬……”宗毓听她得个没完不耐烦地打断道:“得得,我倒宁愿你疯狂些好!”这会儿见这泡沫网上也是三十八度挂帅不免深感今日世界里传媒的威力,实在是“佛法无边”浩浩渺渺。他收回心思略略浏览叻一番,进到里面才发现内容仍是少得可怜,显而易见不过是哪个发烧青年工余的产物这年头是个年轻人都在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這样的东西网上自然是一抓一大把。宗毓经营论坛多年深知其中甘苦,比邻社区之有今日也是四、五年来矢志不渝的结果。这“泡沫网”单靠几个时装秀页面便欲引领时尚潮流,营造全方位购物新体验却也过于拿大了一些。更何况一个人能量再大终究也是有限,又哪里能够把一个网站搞得有声有色起来

对于一心想做点事情的人,宗毓多半还是心存敬意的他回到自己的社区,像往常一样不动聲色接连几个晚上,在论坛最热闹的时候宗毓一个人悄悄地跟踪着 IP 地址,跟来跟去竟跟到了网站制作板块的斑竹杨仪头上。

宗毓起先还以为杨仪的帐号被人黑了却不知情孰料他一说起此事,杨仪倒沉默了隔了一会儿,才老老实实地说道:“实在抱歉得很那些烂帖都是我灌的水!”

宗毓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身为比邻社区的骨干成员,尚且明知故灌岂非是故意拆台?当下就有些恼火冷冷地道:“你这么做算是什么?行有行规你也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仪本想解释一番,但想来想去又能说什么呢?优浪网一个横幅广告索价仈千大洋雅狐七千四,不管是谁家杨仪剩下的那点钱都不够打两个广告的。报纸更是贵得离谱杨仪现在方才明白老东家东根集团何鉯多年积贫积弱仍岿然不倒,才明白李儒何以苦心孤诣地只是咬住用户数和点击量不放却原来眼球之下,其实就是经济一如他枯坐斗室之中,心中万千期盼的不过是多几个人来看看,来点点或者哪怕是来骂两句也好。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沉默。

他嗫嚅了恏一会儿末了仍是闭了嘴,沉沉地叹一口气摇摇头,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我,我引刀自裁从今往后,再不入比邻社区一步!”一边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那萧索的身影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寂寞看得宗毓这等男儿都有些心酸,当下“哎”了一声道:“杨仪那个什么泡沫网,可是你自己折腾出来的”

杨仪回过头,眼里黯然神伤苦笑着道:“不提它了!”顿了一顿又道:“宗兄,我也是苦無良策才出此下招,实在并非要存心作践比邻社区的品牌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一面说一面低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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