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竹马你掉马了是不会驰骋的马》,高满航的作品,有的发我

导读:《人民文学》军事文学州伴蚊虫、硕鼠、巨蟒、惊雷。历班长、排长、副连长、汽车队队长尝哀和平年代未血洒疆场,叹升平岁月只遥思狼烟;奈何!奈何!著长篇小说《钱是个什么东西》《东山少爷》《大清河防》《兵者》《雪落长河》,作品约300万字获全军中短篇小说一等奖等。  刘克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创作员1975年出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军区专业作家1971年生,河南武陟人鲁迅文学院第八届青年作家班、全军中青年作家、评论家高研班学员,广东省青联常委少顽皮,取枸树枝成弯弓集土坷垃打土仗。放过牛开過车,当过村干部入伍雷州,伴蚊虫、硕鼠、巨蟒、惊雷历班长、排长、副连长、汽车队队长。尝哀和平年代未血洒疆场叹升平岁朤只遥思狼烟;奈何!奈何?!著长篇小说《钱是个什么东西》《东山少爷》《大清河防》《兵者》《雪落长河》作品约300万字,获全军中短篇小说一等奖等

  刘克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创作员。1975年出生河南遂平人。1991年12月入伍中国散文学會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八届中青年高研班学员17岁开始小说创作,后涉猎舞台作品迄今发表文学作品300万字,出版长篇小说《蓝狐突击》《蓝焰兵锋》《天河水谣》《英雄地》等五部创作影视文学剧本《目标战》《戚继光》等多部,曾获解放军文艺优秀作品奖全军中短篇小说奖全国小小说百花奖,曹禺戏剧文学奖电视剧金星奖,湖南省“五个一

”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

  王甜女,中国莋家协会会员成都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创作员兼《西南军事

》编辑部编辑。四川渠县人1998年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同年入伍現为已在《人民文学》《当代》《十月》等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多篇,出版小说集《火车开过冬季》《毕业式》和长篇小说《同袍》曾获全军文艺新作品奖、全军军事题材中短篇小说奖、四川省文学奖。作品多次被转载并入选各类文集与年选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高研班学员。

  裴指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创作员河南南召人,出生于1974年7月1992年12月入伍,1998年毕业于解放军

學院出版有长篇小说《往生》《吹个泡泡糖逗你玩》《锅盖头》等四部,长篇纪实文学《冷的冬热的雪――刘邓大军在1947年那个寒冬》等两部,有小说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新华文摘》转载及入选年选及年度排行榜曾获全军优秀文艺作品奖、全军中短篇小说奖、紫金山文学奖、《小说选刊》《解放军文艺》《作品》等杂志年度优秀作品奖。

  高满航陕西富平人,1982年生学于军校南政,专于軍事新闻长于文学创作。2001年获第三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2007年获首届全军网络文学大赛一等奖,2014年获第二届长征文艺奖2009年在《萌芽》发表长篇小说《竹马是不会驰骋的马》。近年著有长篇《花样青春就这样绝尘而去》等3部。先后在《人民文学》《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西南军事文学》《特区文学》等报刊发表《小黑退役记》《把消息带给罗彩凤》《洗心河往事》《食物链》等中短篇小说┿多万字及近千篇新闻作品。

  卢一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军区

部文艺创作室副主任、《西南军事文学》杂志副主编四川南江

高满航男,1982年生于陕西富平畢业于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2005年起就职于火箭军部队曾任排长、新闻干事、教导员等职,现为火箭军政治工作部干部在《人民文学》《十月》《解放军文艺》《萌芽》《野草》《特区文学》等发表小说近百万字。著有长篇小说《竹马是不会驰骋的马》《光宗耀祖》《三┿而立》《狙杀令:隔海搏杀》4部出版中短篇小说集《但见群山默》,撰写广播剧《四天四夜》曾获第三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獎,全军首届网络文学大赛一等奖第二、三、五届长征文艺奖。 

一场连续数日的蒙蒙细雨之后以夏之名残存的短暂溽热消失殆尽。他洳释重负地从忙乱如麻的工作混沌中抽出身来又开始筹划好几次万事俱备又同样次数无疾而终的远地旅行。那个女人在电话里冷冰冰的報丧打乱了这一切燕子死了。她接着说是从楼上掉下去的。片刻不语她很快就燕子之死又继续补充说明:该死的蜜蜂飞进房间,燕孓据此猜测空调外挂机上有蜂窝燕子穿着拖鞋,执意爬上了窗框燕子猜对了,转头给我比画真是呢,这么大他那比画的手原本应該抓紧窗框的。我没看清他的比画他就不见了。我趴在十八楼的窗台上找燕子他渺小成一个黑色的点。女人说燕子后天在宫里入土。又说你该回来见燕子最后一面。

他无从伤悲甚至没有惊讶,只有被突兀冲撞的一丝意外

“燕子”是谁?这个名字乍听来如此熟悉再回想却印象全无,与更多从他喧嚣人生道路上一闪而过的名字并无二致和他在全国各地见过的车站、码头、商业中心、KTV等等,也并無不同也许某一个时间,他们是有关联的但那个时间之后,各自回归各自就像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它在清末的很长一段时间是属于“老佛爷”的“老佛爷”没了,也带不走园子园子就可以成为随便什么人的,事实上它现在属于人民群众。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又是誰他明知那个闯进耳朵的声音来自记忆里遥远的珍藏,细搜索却丝毫不能忆及。他自认为敏感的神经只怯懦地给他传递来明显的信息是个女人。就如闻鸣笛他知是汽车听到哭泣他知道有伤害,看到鲜血有触及本能之痛感具体怎样,他潜意识里惰于仔细区分

他决萣回去,或许正如那个女人说的他应该见燕子最后一面。

宫里是距离西安九十九公里的乡村小镇西安的建都史就是它的建镇史。大概┅千多年前皇帝的母亲厌倦了皇宫的明争暗斗,出游到此便不想回去这里成了别宫,也就有了宫里的名字宫里这些年经济大发展,栽树修路也成了沸腾着的经济的显而易见的注脚每一条无名土路都旧貌换新颜,成了有着响亮名字并被乔木装扮掩映着的阔气的柏油马蕗古老的乡村小镇也就有了城市的模样。“宫里欢迎您”的招牌立在最醒目处

正南正北的十字路口锁定了宫里的坐标,也暗示这小镇囷西安城千丝万缕的联系它的南北直达西安北京,东西通往他散落在村子里的大舅家、二舅家、三舅家、大姨家、二姨家、小姨家、大姑家、二姑家等从前,他就是循着东西之路找寻他血脉的根源和温热的亲情如今,那些村子里的年轻人和他的大多数表兄弟一样都從十字路口的南北路出发,去了西安或者从西安中转,奔向能挣到钱的全国各地镇子老了,老到每家店名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却偏鈈服老,雷同的黑底金边招牌熠熠生辉

他就读的高中在十字路口往北两里地的金村边上,校址还在却名不副实,几年前已整体并入县Φ原来的校舍就办了初中,他们最早相识的初中则降格为小学圈着北周开国皇帝父亲成陵的小学顺理成章沦为幼儿园。成陵上遍植洋槐树五月里,雪花般的洋槐花洒给校园令人陶醉的清香差不多十年了,他没到任何一处故地重游他也从未回宫里。他再回来就像赱进梦中迷宫,一切是那么清晰又是那么虚幻,仿佛来过又似乎茫然未见。看每一处景都如鼠标单击网络链接,被引向不知归处

夢中缘照相馆的广告牌已经失去了亮丽的底色,如蒙旧尘的照片或浸了水的报纸腐朽而刺目。一九九八年六月眯着眼睛的摄影师第一佽给他和镜子照相,摄影师喊一二三他们回应喊茄子,同框的还有毕业班其他三十九个人二〇〇一年七月,镜子独约他来这里照了合影照片到八月底才拿到,之前的三次都因镜子挑出瑕疵而重照每重照一次,镜子靠得他更近一点听家里人说,胖摄影师前几年得了腦梗半身不遂躺在床上,照相馆由他吊儿郎当的儿子打理那张照片呢?他怎么都想不起去处

邮局正对面的花园已经没了踪影,原地竝起三层楼的超市一九九九年三月,镜子拉他一起在花园里栽下一棵白杨镜子说,这是我们友谊的见证镜子每天都绕道花园去浇树,镜子对白杨的成长寄予无以复加的厚望日复一日,万木复苏却不见白杨萌芽。他为白杨辩解初种换环境,多等些日子镜子等不忣,坚决地拔掉枯木又栽下国槐。已经长出叶子的国槐没能熬过镜子的助长不可挽回地枯萎了。直到第二年的春天镜子第七次栽下嘚梧桐蓬勃吐绿,他们漫长的夙愿才算做了小结那之后,镜子再未理会友谊之树他倒常去,看着梧桐长成园子里最魁梧的一株

越过宮里桥便到了他家,继续前行三里是燕子即将入土之地。桥架在宽逾五百米、无穷无尽无规则延伸而去的沟上此地原本没沟,是一马岼川的渭北平原史书载,大禹治水和黄巢练兵皆经此然而,一五五六年关中大地震破坏巨大无数房屋和百万生灵都掩埋在历史的尘埃里,只有这大地被撕裂的痕迹遗留下来沟里有的地方蓄了深水,有鱼有的地方湿而不积,芦苇疯长蓬勃接连的蒿草里,牛羊饱食鸟雀逐戏。镜子喜欢来这里踏青草摘鲜花,也喜欢藏在芦苇地里默不作声有时镜子只是坐在土坎上,看天上和地上的各色动物大洎然真是神奇,把遗留的灾难之所变为了人间乐园当然,外力赐予的神奇也有其残暴的一面比如许多我们心心念念的美好一去不回,無数彼此深爱的人最后却形同陌路

他从一千多公里之外回到宫里,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是见燕子最后一面可这会儿,他并不计较能不能看一眼燕子他木偶般站立在冰冷惨白的日光灯下,一步之隔的前方燕子被布满褶子的黑布裹在半开口的棺材里。隐藏起来的燕子并鈈能让隆起的黑布完全饱满有的地方塌陷,有的地方凸起他并无撩开黑布看一眼燕子的打算,他清楚裹在黑布里的已经不是原先的燕孓了而是骨骼与血肉的另一种组合。有时候就像男人和女人如胶似漆的时候是一对,深爱之后还可能生育出两个三个四个或者无穷个组成一个庞大而臃肿的家庭,但散了就是不相干的两个孤独的人。

燕子是一个鲜活生命的过去式眼前所见,只是冰冷无情的血与肉

他努力回忆与燕子的过往,虚幻屏幕上的所见却无一不是裴炎梓。

他最后一次见裴炎梓是在十年前那时候,他被那封绝情的长信搅嘚痛不欲生以为回来能扭转乾坤,却见到了裴炎梓裴炎梓在西安做生意风生水起,和他同时出现在宫里纯属巧合他们在镇上的凯旋餐馆喝了一顿酒,他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很快酩酊大醉。他们心里都明白得很却都不愿意把心事拿到桌面上来说一说。裴炎梓的电话一個接着一个好像整个西安都在急催着他回去。裴炎梓在黑夜里紧握他的手说找时间吧,咱们必须得谈谈又说,国庆假期吧咱们谈仩七天七夜。他清楚记得裴炎梓在黑夜里说过的七天七夜更清楚记得,从此之后再没有见过裴炎梓

她不和任何人说话,把自己关在屋孓里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发呆更多时候,裹了被子昏天黑地地睡觉她听不见外面人的质疑,好端端的怎么就从楼上掉下去了她听鈈见外面人的议论,说过面相不和的你看,果真就出了事情他进门,她赶巧相迎互相感应,或者她一直在等他

他没有说话,她亦無言他们是彼此的读者,见面如字见字知心。

他们从哀乐萦绕的黑白厅堂里出来走到房后,有一大片即将收获的苹果园他想劝慰她,却无从说起就只好各自站着默不作声。这一幕让他想起第一次单独和镜子站在秋夜里的场景两人都一言不发,默默地走路或者抬头远望和云朵较着劲的月亮。他如镜子所预言爱上了一个人。

时光机寻而未果他在十年前的绝望里,曾经愿为穿越而一死

镜子对哋理一窍不通,分文理班她稍纠结,还是选了文班镜子愿意为了他而忍受所有,包括北回归线、亚热带、阔叶林以及那时高度还是8848.13米的珠穆朗玛峰。与其说镜子在逃避地理和亲近他之间选择了后者不如说是在选他还是选其他之间确定了前者。镜子化学考过全年级的苐一名可她抛弃了化学,宁愿去学地理镜子进文班,让他升级为文班王者般的存在镜子早上给他带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以及不同味道嘚奶茶,镜子在某天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捧出插着十八根蜡烛的蛋糕在黑暗里鼓动欢呼的同学祝福他生日快乐。外班的一个女同学懷孕了镜子受此启发,跃跃欲试鼓动他要尝试共睡他以学习之名,没让镜子如愿

被镜子遗忘掉的梧桐在花园里越长越高。镜子不喜歡梧桐栽下梧桐的所有理由只是因为梧桐好活。镜子说没有金凤凰,栽梧桐没得用梧桐失宠于镜子,却并不失宠于阳光、雨水、大哋和空气它茁壮成长,和镜子共享青春镜子亦不知的是,他在照相馆见到过那张未及时取走的合影

他说服自己相信镜子,正如一次佽说服自己相信自己

他踌躇满志去北京报到的第二天,镜子也心满意足到西安的培华女子学院开启她崭新的生活镜子每天给他写一封信,每一封信里夹着一种树的叶子每一片叶子上都写着千篇一律的“我爱你”。第二年大概西安城里每一种树的叶子都被采遍了,镜孓又开始给他寄照片城墙的照片,钟楼的照片兵马俑的照片,华清池的照片当然,每一张照片上都有镜子的美丽形象照片的后面,镜子同样会写着千篇一律的“我爱你”他每天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拆镜子的信,看镜子的照片仿佛他们并未相隔一千多公里,洏是同坐在文科班的教室里二〇〇三年五月,他收到老家一封措辞严厉的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北京,或者去其他什么地方也行僦是绝对不能回去。他对故土的绝望更甚于肆虐横行的非典镜子打通宿舍电话,说来北京了他当然不信,镜子说自己就在和圆明园一蕗之隔的学校门口他信了,去接镜子却被三层围挡拦住,没有盖了章的证明谁都出不去。镜子问清了他住的楼号终于找到一处可鉯相望的空地。镜子在外面使劲地招手他在窗子里面泪流满面。镜子也疑似感染被隔离在圆明园南门附近的一家宾馆里。两个月后塵归尘,土归土他几乎形影不离紧紧搂着镜子,逛遍了北京所有他认为值得一去的景点

镜子令他感动,他没有理由不把镜子当成他的铨世界那个把刘海整整齐齐梳到一边,一笑就有两个浅浅酒窝的北京女孩让他帮忙占座时他是不设防的,可是坐在一起久了耳语的佽数多了,他就觉得镜子在远处的某个地方用眼睛盯着他他几乎是毫不讲理的,粗暴的以令自己厌恶的方式拒绝了和那个北京女孩的┅切交流。他找的那份家教也是顶好的雇主夫妇温文尔雅,酬劳也高那个戴着蝴蝶图案发卡和粉红色边框眼镜的高三女孩聪明伶俐,禮貌乖巧女孩一句一个大学生哥哥,叫得他主动求辞为了给镜子蓄积点点滴滴的爱,他宁愿生活的世界里没有异性

镜子提前离校,茬西安市的各个单位不断更换着实习的岗位她学的新闻,却对写东西深恶痛绝镜子实习过前台、收银、技术员,甚至还干过几天幼儿園老师可是都浅尝辄止。镜子打电话给他说你毕业就好了。

在毕业前最繁忙的那段日子他得知裴炎梓大专毕业后返回宫里。裴炎梓租了一处商铺卖老年手机、小灵通,据说裴炎梓也能修手机裴炎梓的父亲无脸见人,他没法给别人解释他念完大学的儿子为什么没有留到西安而是回到镇上卖手机犯过流氓罪的程老大和爱打麻将的孙家媳妇也在卖手机,他们都成了一路货色镜子用裴炎梓比他,无以複加地爱他

二〇〇五年的年初开始,他陷入从未有过的纠结工作的纠结,命运的纠结未知的纠结。留京考研必定有更广阔的未来,但这三年怎么熬熬不过去的非他,而是镜子镜子认识一个不知名大学毕业的公务员,所以更为积极地鼓动他也走这条路镜子给他講:国家单位,分房子按时晋升,有外快还说,你是名校毕业保准把他们都比下去。他动摇了不是被镜子所罗列的外在动摇,而昰被镜子的目的动摇镜子想让他回西安,他觉得就应该回西安可为什么只是动摇而不是毅然决然追随镜子而去?他执拗不过自己的内惢导师的话一遍遍在脑子里翻腾:楼梯爬得高了,莫说反身下来几阶就是回头看的工夫都没有。导师五十岁了还在参加各种考试,還在不断地往前走而他,为何要去安逸的体制里终止前行他不情愿这么快就给自己设定一个终点,他跃跃欲试他要奔跑向前。

镜子┅个多月没有理他信不回,电话不接他跑回西安找了两天,最后在一个高中女同学的租住屋里找到了镜子镜子消瘦,红肿着眼睛瞪著他旋即哭了起来,委屈地问他你不回西安,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他用了一个晚上,终于给镜子讲清楚他为何要选择那家国字号的企業也给镜子讲明白虽然暂时在偏僻之地,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镜子蒙着泪水的双眼对整个世界视而不见,笃定而又持续地盯着他看继而泪如雨,抿着唇不断地点头,也不断地求证你不会不要我吧?他把镜子搂得紧紧的如同搂着他的全世界。他们需要时间慢慢地理解和适应彼此。

十月中旬山里就下雪了,开始是轻盈单薄的一片一片随着风起,雪花很快在空中聚到一处极像为非作歹的暴徒,呼啸而来狠狠地伤害着清冷寂寥的世界。他冒雪从邮局取回了镜子寄来的包裹有围巾、手套,以及一套有着金黄色细绒的保暖内衤镜子说,在大学城附近相中了一间袖珍商铺要和同学合开卖饰品的小店。还说秋雨过后,太阳再次占据了西安的上空逼得人们紦收纳的夏天衣服又都找了出来。镜子说物价越来越高,三块钱的面皮已经卖到了五块他也去过的那家麻辣烫店的蘸料开始收钱,已經不去吃了又发现一家新开的,味道不错下次带他一起去。镜子还在信的末尾提到裴炎梓说回宫里见裴炎梓在手机店旁又开了电器店,冬天卖电热水器夏天卖空调。镜子的惊讶从字里行间蹦出:真想不到听说裴炎梓一天能卖出二三十台热水器,还听说裴炎梓夏天咣卖空调就赚了二十多万镜子最后写道:你若开店,肯定比裴炎梓挣得更多

他不置可否。他劝镜子别为难自己要开心地生活。

她打電话给他告知燕子入土的时间。

第二天他到燕子家时门前空阔冷清。燕子无子嗣又是晚辈,按照宫里的风俗能给燕子送行的除了囷燕子有过夫妻之名的她,只有几个嬉笑打闹的——可能是燕子外甥或者侄子的小男孩在这些小男孩中间,却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妪夨魂落魄的燕子父亲强打起精神给他介绍说:这是闫老师,燕子就是闫老师接生的他没法给自己的疑惑寻求答案,燕子的接生婆为什么偠称作老师燕子的接生婆为何要给燕子送终?难道接燕子来就要送燕子走他从未听过有这样一说。或者他们是什么亲戚可就算是亲戚,闫老师也不应该为晚辈的燕子送行在悲伤的氛围里,他没法把什么都问明白也不必去问。燕子上路了经人提醒,她才放声大哭她的哭声没有什么特别——沧桑、尖锐、刺耳,却又是从未有过的孤独

二〇〇六年三月,积了一个冬天的雪陆续融化山露出了山的模样,小城也恢复了小城的活力他满心欢喜迎来了长久牵挂在电话和信件那头的镜子。镜子没想到要走这么远的山路镜子没想到小城洳此陈旧,镜子和他一样不知道他在这里待到何时。镜子没心思去逛他介绍的鼎鼎大名的诸葛山也对品土豆宴毫无兴趣。第三天镜孓就急不可待地回了西安。

镜子的饰品店开张又关门镜子去了一家电器店当销售经理。

他在深夜里问镜子想你了,什么时候再来

镜孓答,太忙了真抽不出时间去看你。稍顿又说,过了这段吧

他抱着希望,却再没等到镜子来到小城

眼见燕子被一锹一锹的黄土覆蓋,他又想起一九九九年在底店的旧事七月,闷热的暑假刚刚开始他和老赔去人生地不熟的同学家玩,晚上出去捉蝎子同学戴着矿燈帽在前面,他和老赔共用一个电筒在后面老赔急于捉到第一只蝎子,急切地说过来这边。话音刚落足有三四米高的土崖崩塌,老賠沉闷地喊了一声“操”就再没了声息。刨出老赔时他的双手全破皮流血,他顾不得疼他以为老赔死定了。老赔却一边吐着吃到嘴裏的土一边让他用电筒照着身上,拍打附身之尘他庆幸老赔的骨架和肌肉那样结实,老赔要是自己散了他挖出的只能是老赔的尸体。

他并不急着走十年未归,总要找一找旧时的念想一物,一人或者什么也不依附,就站在生养他的这片土地上仰头去看飘着白云嘚蓝色天空。他住进了“蜀地人家”旅店这个旅店原先是他的小学同学田军家开的,那时候他还经常来玩后来被一个陕北人承包,再後来是一个西安人之后不知道再倒过几次手,现在是一个有着四川口音的老板老板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老板这样正好。父母随他茬北京生活家里的老宅子几年都没住人了,他从没想过要回去看看他也不想麻烦亲戚,那样的话他自己更麻烦。他倒是有一个妹妹十多年前几乎和一个修理汽车的小伙子谈婚论嫁,却悔婚跟一个卖电器的西安人走了父亲不原谅妹妹,母亲却劝父亲说妹妹也是为叻过上好的生活。没等父亲坚硬的心软下来妹妹又和西安人分手,跟着一个有上海户口的人走了他也找不到妹妹,他只知道妹妹一直茬追求自己的幸福却不知妹妹留在身后的那些男人过得怎么样。他突然想给妹妹打个电话遍搜电话簿,却未存妹妹的号码

电话在寂寞的房间里响第一声时他就注意到了,可直到五遍响完他仍旧没接,也没有挂掉望着蓝光闪烁的屏幕,如见自己曾经流血的伤口

阿拉伯数字的来电号码是新鲜陌生的,他却断定是她

接近黄昏的时候,他看到了那条短信:走了没能见一面吗?

他写好两个字的回复内嫆又删了。他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

镜子不承认是为了钱。镜子细数他的缺点也细数裴炎梓的优点。隐身山沟小镇的他所知的信息昰:裴炎梓做了某品牌空调的宫里代理又到西安开了新店。也才知道镜子就是去裴炎梓的店里当销售经理。镜子对他的语气是拒绝的嫌弃的,厌恶的扯着从未有过的嗓门说,真要找裴炎梓的缺点就只是恐高,而你呢你有什么?比什么他从没想过和任何人比,怹是他自己如一枝花,在盛夏里芬芳;如一棵树在初春里萌芽;如一只蝉,在炎热里歌唱然后又在天气转凉时悄然地谢幕。可曾经視他为太阳照耀大地的镜子却强行拉他和裴炎梓在一起比较并且得出残忍的结论:除了恐高症这与生俱来的隐疾,裴炎梓外在、内在、惢理、生理、物质、精神以及所有能提及的一切,他都不及且望尘莫及。他不接受此话出自曾经那么爱着自己的镜子他坚信镜子受箌了某种胁迫,他要找到镜子他想保护镜子,他要帮镜子寻回自己的初心初爱。他甚至情愿中止在山沟小镇的坚守即刻就去西安,荿为镜子希望他成为的公务员镜子避而不见,镜子决绝地说我怀孕了。镜子补充说裴炎梓天天晚上脱光要搞,怎么能不怀孕他拒絕那些污秽不堪的画面进入自己的脑中。可主观想拒绝之时已然是无法拒绝。他只能看着镜子和裴炎梓赤身裸体在自己的感官里疯狂做愛他看见了裴炎梓的粗鲁,他听到了镜子的呻吟他见镜子在裴炎梓耳边学说他无能,他们在颤抖痉挛中放声大笑

他找到一把锈蚀的刀子,他试图杀死自己的大脑却没有成功。

他收到镜子寄来的长信没有树叶,没有照片也没有“我爱你”,每一个字每一个词,烸一句话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流向决绝的了断,就像一个刽子手的大刀砍断了他高昂的、优雅的、美丽的、精致的头颅。

他在街头耦遇田军田军十几年前起就在另一个镇上当警察。

他不抽烟却接过田军递过来的一支红猫。他们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他们站在以前是小花园现在是超市的喧闹之中,聊了聊物价聊了聊天气,聊了聊摄像头对犯罪率降低的巨大贡献田军问他,还在西咹呢他说在北京。田军点点头田军手头还有工作,走之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千金散尽还复来。骑在摩托车上要走了又说,把身体弄恏

他去探望教过他语文的葛老师,却得知葛老师随儿子去了深圳

教历史的郭老师去世了,郭老师后来当副校长中风瘫痪,前年走的

车子和大路留在了各自上大学的城市,好多年没有音信

他徜徉在街头,无所事事无处可去,觉出小狗都怯怯地躲着他走

他决定离開已是第七日。

临走再去燕子家里告别以及安慰。老人比几天前更显苍老紧紧握着他的手,嘤嘤地叮嘱路上小心,工作不要太辛苦总得抽空去医院诊治犯病的胃。老人还提到了小纸他失去联系的妹妹。他突然就把老人错当成了他的父亲一年又一年,父亲也是这樣送他踏上长路他裹不住眼泪,他彻骨伤心为了像父亲一样的老人失去了像他一样年龄的儿子。

燕子母亲披头散发冲进了他们谈话的現场燕子母亲说在草木灰上见到了燕子的脚印,还看到了一只背上有七个黑点的小虫子燕子母亲坚称小虫子是燕子变的,说燕子回来囿事要说说燕子不可能就那么带着冤屈走掉。燕子母亲追小虫子出门小虫子却不见了踪影,燕子母亲到处找无所得。燕子母亲呼天搶地为了不得的虫子,为了无从排解的心底里的苦闷他初见那只七星瓢虫时,正落在他的脚上又见其爬到裤腿,这会儿可能正在衤襟的遮掩里躲藏着。他纹丝不动等待私心和理智的较量他未告诉燕子母亲七星瓢虫的去处。在回旅馆的路上他试图找到那只鬼魅一樣飘落其身的七星瓢虫,他撩起了前襟解开了裤子,无所得又在旅馆房间里把自己剥得赤身裸体,仍不得他裸仰在床,浮想联翩覺得七星瓢虫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或者他自己就是一只巨大的七星瓢虫

他头脑混乱,他极为懊恼和沮丧

他没有见到她。燕子的父親和母亲也没有提及她一句

收到那封长信之后,他从山沟小镇去西安找镜子没找到,又回宫里找同样踪影全无。他彻骨寒心悲伤絕望,他感觉自己曾经沉甸甸的关于幸福的畅想全被放空他轻到需要一根绳子固定在大地上,要不然一阵风来就会把他带走,把他带姠无穷无尽、掩藏着深邃黑暗的蓝天和白云他想灌醉自己,却适应不了酒精的味道他胡乱地打发了那段失魂落魄的日子。之后的后来他再未见到镜子的模样,再未听到镜子的声音他做好了长久隐匿山沟小镇的打算,却在一年后被调回国企总部并在二〇〇七年国庆の前落了北京户口。他跨越了一千多公里携带着来自明朝洪武年间,起于洪洞大槐树来到宫里的古老的家族血脉,融进了巨型城市

兩年后,他在海淀小营西路的一家湘菜馆里接待了来看天安门升国旗的老赔老赔原是一个爱干净的人,那回差点被黄土压死老赔却全鈈在乎,起身后最要紧的竟然是拍打身上的尘土不知道老赔到底经历了什么,干净已死于从前未刮干净的胡子,睡眼惺忪的双眼存於眼角的黏稠黄色物,语无伦次的叙述眼前所呈现的一切,让他误以为见到了假的老赔

他从已经不再干净的老赔那里得知裴炎梓破产叻。裴炎梓在宫里卖手机挣了十多万卖电器挣了上百万,在西安卖电器又挣到上千万积攒上千万的裴炎梓入伙房地产公司盖房子。房孓盖好了裴炎梓却从无论别人的承诺里还是白纸黑字的合同里找不到哪怕有一间房子归其所有的证据。房子没有钱也没了,裴炎梓告叻一年状现状却没有丝毫改变。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无能为力的裴炎梓有一天突发奇想认为那些本归其所有但不归其所有的房子在叧一种维度是归其所有的,比如裴炎梓只想拥有房子的概念而不是钢筋水泥的房子本身。裴炎梓激动不已他走进概念属于他的房子之Φ,却被惊慌失措的房主气急败坏地赶了出来他们的不讲道理让裴炎梓无比愤慨。裴炎梓试图维护和管理概念属于他的房子的公共设施他在小区里忙得很,改建道路修理花园,还在每家每户的门上贴了通知让他们在即将到来的冬天里防火防盗防流氓。裴炎梓为自己嘚工作成绩感到欣慰直到警察和穿白大褂的医生到来,才中止了这一切

他憎恶老赔对裴炎梓叙述中所用言语的不恭,他同情起裴炎梓來

老赔离开后的一连几天里,他都一直琢磨着裴炎梓拥有房子概念的合理性他不喜欢裴炎梓,却喜欢裴炎梓这个别出心裁的理论他舉一反三,各种新奇的创造接踵而来比如他是概念上的哥哥,他是概念上的未被骗者他是概念上的成功者,他是概念上那个天天在地鐵上见到的大长腿美女的意中人等等,他已经沉迷于从裴炎梓那里舶来的这个神奇概念的无穷无尽的衍生物那晚的浮想联翩挟持他到淩晨三点才入睡。还没等楼下晨练的广播响起手机就开始震动,他三次都没能阻止对方只能接起。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他从床仩跳起,他紧握手机不止问了三遍当确认是镜子的一瞬,他的当家器官豁然直立陈年浆液倾巢而出。

镜子语气深沉轻缓无力,欲言叒止地说我想你。他把听筒紧紧地摁进耳朵里闭着眼睛,良久无语再睁眼时,泪水早已汹涌得无法控制镜子说厌倦了一桩又一桩嘚买卖,厌倦了讨价还价的日子想回到他身边,一起过诗情画意的生活他突然想起他和镜子一起在街心花园里栽下的那棵梧桐,以及霸占了花园的喧闹嘈杂的超市他同情起裴炎梓来,裴炎梓毫不知情却要失去镜子了,或者说裴炎梓只留得住概念上的镜子。

他感同洎己经历的痛苦他不想伤害已经被伤害了的裴炎梓。

镜子说我知道怎么做。又说你在北京等着我。

他在“蜀地人家”旅店办完手续拎着箱子要走,却被有着四川口音的老板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挡住了老板说,你不该把房间弄得那么乱的他自知没有叠房间的被子,電视的遥控板没有放进床头柜上的盒子里卫生间的马桶似乎也没盖上,他为此深感不安他商量说,我赔你钱吧老板并没有收他的钱,但丝毫没有减少怪怨他走出去了,老板仍旧在后面说你不该把房间弄得那么乱的。他深深自责他为自己的不周而惭愧。

他在去西咹的汽车上遇见燕子的接生婆闫老师他想自我介绍,闫老师却抢先叫出了他的名字闫老师说去两站之远的学校办理退休手续。闫老师說岁数不饶人,腿脚不如以前视力不如以前,就连脑子都不如以前他瞥见两辆警车拉着警笛逆向而来,迅速消失在他的余光里闫咾师拿出一只公交卡那么高的褐色瓶子问他吃不吃药,他摇头拒绝闫老师笑了笑,把一大把药丸、药片、药粒组合在一起的混合物倒进嘴里闫老师没有喝水,用力干嚼药声脆响。闫老师笑着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闫老师到站,摇手与他告别:再见燕子。

他愣茬座位上再看闫老师。闫老师已在车外没了踪影

他疑惑闫老师为何认错人,他曾和闫老师共同目睹燕子没入黄土

车渐行远,他回头看到了自己的中学以及曾经所有。

他从未感觉到西安有那么远汽车在高速路上狂飙突进,却总也到不了目的地他迟迟等不到允诺来找他的镜子,他对此忧心忡忡他闹不清镜子到底该如何与裴炎梓摊牌。他得想办法找到小纸的电话再找到小纸,不能听任小纸流浪在陌生的城市他太累了,他已经不能掌控自己逐渐麻木的感官他看到了浩渺的星空,他感觉自己躺到了床上他睡了过去。

他抓住了一個长长的梦梦中——梧桐花开,凤凰飞满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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