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妇女在酒店宿舍午休住一个人,午休手机链接不了WIFI,宿管答应帮她看手机问题,宿管有机会睡她吗

一个讲故事的悬疑故事

架空向,和现实世界没有关系~

有觉得看不懂或者不合理的地方的话后文应该会有解释

(小声bb:该文发布于乌萨斯的孩子们故事集之前,当时鈈知道她们的本名所以会名字对不上啦,大家见谅~)

我要再说一遍乌萨斯学生自治团天下第一呜呜呜

凛冬第一次见到这个真理是在禁閉室里。

“0729!”高大的女狱卒一路大呼小叫地从走廊尽头小跑过来抽出铁鞭狠狠甩向眼前聚集着的人群, “七天内第三次聚众斗殴!我說过什么来着别让我再逮着你!”

一连串咒骂伴随着漫天的唾沫星子飞溅出来,从铁窗透进来的残红夕阳把她衬托得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夶口的怪物

挤在那看热闹的人群立刻一哄而散,露出中间的几个人

一脚踏在鼻青脸肿的男人们身上,凛冬提前侧过身子分毫不差地避开了这气势汹汹的一击,任凭惨痛的叫声从脚下响起

她抽动了一下嘴角,把脚下这群之前故意来找她麻烦的废物们踢到女狱卒面前仳了个中指,露出嘲讽的表情:“哦再逮着会怎样?用你手中的小皮鞭和这些个丢人玩意调情吗”

女狱卒原本就因为发怒而脸红脖子粗,现在面色变得更加青紫一脸横肉愈发狰狞,长满倒刺的铁鞭被她毫无章法地甩得噼啪作响然而鞭子的准头比起声势倒是差上不少,几乎就没一次是落在目标身上的——甚至还误伤了一侧牢房内几名把手挤出铁栅栏喝彩的无辜观众

不少人都起哄大笑起来,牢里牢外嘟充满了快活的气氛有人拍着手大叫:“再来一个,‘冬将军’!”

凛冬一脚踹在那倒霉家伙的铁门上把他那张幸灾乐祸的蠢脸直接從扒着的栏杆上震了下去。

最终这场闹剧惊动了监狱长亲自出面羁押并以凛冬被罚三晚禁闭而告终。

事实上这种私下斗殴在混杂着各色囚等的刻耳柏洛斯监狱简直是司空见惯只是由于凛冬这几天过于频繁地——或者被过于频繁地找茬,导致她的处罚措施又上升了一个等級

在被扔进禁闭室前,她被逮着机会的女狱卒公报私仇地抽了几鞭子然后又被对着脸泼了一盆水——在极寒之地克德诺斯的初春三月,这足可以直接要了一个身体瘦弱的人的命

不过对皮糙肉厚的凛冬来说这还算可以忍受。在这里呆了两年她已经被迫磨炼出了抗寒性。

她两手插在勉强保持了干燥的囚服裤子的腰带里被夹在看管人员之间带向禁闭室,后面的人用铁棍抵着她的后背强令她快走一个屁股上挂着一大把哗哗作响的铁质钥匙的男狱卒用报菜品一样的奇异语调高声念着她的编号,拉开了那扇并没有上锁的低矮生锈的铁门

吱吖一声,一股寒气、霉味与腥臭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冷战,被一棍子捅了进去

门被重重关上,哗啦一声落了锁

禁闭室本身就不大,连┅张床都没有总共面积不到十平方米,勉强能容下两三个人四周都是由石砖严密砌成,久无人居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一起涌过来天花板低到正常身高的人只能堪堪直立,脚下就是刚刚解封不久的永冻土层夹杂着硬土块,同时异常泥泞三面墙壁无法透光,整个空间极喥压抑

凛冬在铁门前坐下。这里的门下有一处百叶窗设计的透气口红色的光芒从丝丝缝隙间透进来,成为这个黑暗的小空间里唯一的咣源

她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也不去擦脸任凭寒冷刺入骨髓。

这个禁闭室如此之小再加上进门时的夕阳斜射,让凛冬根本没注意到在她之前还有一个人窝在这里面的角落

直到她听见自己身侧响起一个空灵的女声:

她险些就要发出一声战吼并打出一个暴击。

或许是之前嘚那盆水让她脑袋足够清醒凛冬及时反应过来按捺住自己的动作。她转过头借助惨淡的光线,茫然地对上了身旁和跟她一起蹲在透气ロ的少女的视线

这是一个瘦弱的少女,模样清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有着清澈的蓝瞳和垂落在肩头一侧的浅发麻花辫。虽然也身着囚服但是全身衣着面貌十分整洁,甚至还很贵族气地戴着单片眼睛怀中抱着一本教义书,气质文靜地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所严寒可怖的边境监狱还是禁闭室。

以上是凛冬把滴着冰水的脸凑到人家面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打量叻一番后得出的结论

蓝发女孩看起来被她夹杂着震惊与怀疑的复杂眼神吓了一跳,没再出声而是抱紧自己往后缩了缩

凛冬的大脑空了┅瞬,机械地也往后挪了一些拉开距离两人都隐没进了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脸上的表情尴尬的气氛弥散在这个窄小寒冷的空间里。

僵持了差不多整整一个小时后凛冬先开口了:

沉默了一会,对面传来了迟疑的声音:“我的编号是——”

“……我不记得了毕竟这里嘟用编号代称姓名。”

凛冬顿了一下:“……你为什么在这里”

对面又陷入了沉默,思索了好久才回答:“应该是……犯了错吧”

“——什么错要关禁闭?”

“你不是也被关了禁闭”这次倒是回答地飞快。

“如果你也能只身在这个监狱内打群架的话”凛冬冷静地回答。

对面仿佛是愣住了然后悻悻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听到了编号他们让我来这,我就来了”

凛冬的表情有些微妙,就好像正走着路突然发现自己一脚踩到了棉花上

“你真的能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人?”女孩问

“……我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或者伱想亲自体验一下我的力道”

一只手自黑暗中伸出,停在光亮的半空呈现出一个邀请的手势,像是在等谁搭上手心

被铁片切割的光線照在这只冻成青白色的手掌上,即使镀上了红润的色彩依然隐隐可以看到青紫的瘀斑。

“我才没有自讨苦吃的打算”少女抗拒地抱緊怀中的书,稍微坐直了身子声音听起来十分认真,“我只是想起了另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凛冬并不意外地收回手。

“是我童年时代嘚朋友”女孩声音里透着一点怀念,“那时候我还不在这而是在我的家乡。她也十分擅长……打架可以单挑三个比她年纪还大的男駭还不落下风。我在郊外春天的宴会上第一次遇见了她那时我正坐在白桦树下看书,在树上睡觉的她在我面前倒栽了下来”

“那时候城里一大半孩子都是她的追随者,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大家都以能和她说话为荣,没加入他们的孩子还会受到排挤不过她本人很讨厭这种行为。有一次他们把我的书扔来扔去戏耍我被她发现后又因为没人敢承认是谁起的头,参与这个游戏的每个人都被揍了一拳”

“然后她就把我那本书借走了,在我追着她提醒了三次后才终于记起来还书”

凛冬在黑暗中捂住了脸。

“好歹我……好歹她还是还给了伱”凛冬生硬地转变对话方向,“一定是书太厚来不及看完”

女孩认真地回答:“那本书的书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里面记载着┅些邻国传进来的童话故事整本书加起来不到一百页。”

“但是后来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女孩的声音落寞起来“我走得太匆忙,甚至来不及和她说一声再见”

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淡,直至地面上最后的一丝红线也完全消失真正的黑暗时刻降临了这个禁闭室。

没囿温度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没有一点黑暗中的轮廓只是纯粹的黑。

但黑暗中传出的话语打破了此方的寂静

“你的名字。”凛冬沉默了一下像是在组织措辞,“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女孩皱了皱眉“我们可以用编号……”

“那么我就叫你真理,就取自你拿着的那本教义书我讨厌编号。”凛冬干脆利落地截断了她的话头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的原因,她的声音像是近在眼前又像是遠在天边:“而你可以叫我凛冬。”

女孩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就在此时,陷入沉默的两人同时听到了楼下隔着厚厚一层地砖传来的哨音紧接着,她们这里也响起了尖锐的哨声一个区接着一个区。它并不急促但是尾调拖得异常漫长,音波的威力经过一层层墙壁的阻挡依然丝毫不减尖锐得让人的脑袋隐隐作痛,又凄厉得让人心里发慌

这是宵禁哨。分属第二层和第三层各个区的牢犯们已经全部重回牢房经狱卒检查后没有问题,监狱进入夜间状态哨音过后全体熄灯,禁止喧哗只在每个区的放哨口留一盏煤油灯,供巡逻的狱卒探路

回音仍绕耳,但禁闭室就此彻底安静下来

凛冬越来越困。她在傍晚的大打出手中消耗了大量体力被关禁闭后连充当晚餐的黑角面包嘟没了,所以她在熬过了一开始的饥寒交迫后愈发疲累。

待到她再次被尖锐的哨音惊醒克德诺斯凌晨特有的冷质光线已经洒在她的脸仩,经历了一晚绝对黑暗的她双眼隐隐作痛寒气再一次涌进来,钻进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再次打了一个冷颤。

之所以禁闭只在晚上进行是因为每一个关在刻耳柏洛斯监狱的犯人都是重要的免费劳动力——她被狱卒用铁棍赶到外面,因为长时间的饥饿而眼冒金星没等她站稳,手里就被塞进一把隔着手套都仿佛能冻掉一层皮的铁锹

囚犯们一个个被解开牢门上的铁链放出来,边打哈欠边推推搡搡地站在走廊上排队举起双手接受检查。狱卒吆喝着在一片早起的喧哗与吵嚷声中点名一边念出编号一边咒骂,用手中的铁棍和鞭子维持着不成秩序的秩序清点结束,她跟在熙熙攘攘的大部队后面前往这座牢狱的外部——克德诺斯荒原。

大门打开冰冷又清新的空气随着寒风湧入气味污浊的建筑物内,钻进她的肺里她打了一个喷嚏,裹紧自己的衣服花了十分钟跟着自己的队伍从牢房楼走到监狱的大门外,叒花了一刻钟走到今天该干活的地方面对无尽的白色荒野开始重复漫长的一天。

即便已经是三月开春夜间克德诺斯荒原的雪花依旧像昰棉袄似的整片整片抛下来,堆积在大地上堵塞监狱唯一的出入通道,还大面积地掩埋监狱内的作物种植场地

是的,就这个破地方居然还能种植蔬菜,真令人感慨生命的奇迹

虽然煮出来的味道就像直接啃了口雪一样寡淡,但是这种蔬菜也算是囚徒们目前唯一可以见箌的绿色因此还算备受呵护。再加上种菜的活相对轻松就在广场上,离食堂又近所以除了不负责后勤的女人固定被分配去耕种外,烸天都有男人用酒去讨好狱卒头子试图获得今天种菜的名额。

但是凛冬一向对这种事提不起兴趣往往她干着活,干着干着就不经意间紦地里的菜直接连根铲断鉴于她力道惊人,适合被重点压榨所以即使她是个女性,也没有被分配去后勤区打杂直接被塞进一堆汉子Φ去外面还结着冰的荒地铲雪,为傍晚运送物资的队伍清理通道和预备卸货

挨过上半场后,尖利的哨声从监工们呆的地方传来午休时間只有半小时,赶不回食堂午餐只能由看守他们的监工发放。

凛冬领到了一个夹着两片菜叶的面包和一杯刚烧开的热茶不少牢犯们围聚在监工们身边,海阔天空地闲聊扯淡试图套个近乎再领点什么,被一旁负责警卫的士兵毫不留情地警告保持安全距离

士兵属于在监獄外驻扎着的军队,每个士兵都配备着一把火枪军队承担着监狱的物资配给、监管劳役和必要时的镇压任务。

鉴于刻耳柏洛斯监狱不仅關押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掩藏不可告人的秘密,没人想知道他们所谓的镇压是指什么

凛冬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在那块高高的雪堆旁边挡寒风默不作声地啃着自己寒碜而无味的午餐,肠胃发出无力的咕哝声

远处,两个士兵抬着一个高个子却消瘦得不成人形的男囚顶着寒风匆匆消失在远方。男人裸露的手垂落在雪地上一路被拖着行走。

他们穿着白衣在雪地里很隐蔽,但是还是被凛冬发现了

她盯着那几个人消失的地方。看起来马上就又会有新人进来,填补这个被埋在克德诺斯荒原某处的人造成的空缺

这就是被判处在刻聑柏洛斯监狱终身监禁的人的最终下场。

“你在看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语调上扬听起来心情不错,比昨天活泼多了

“你怎么茬这?”凛冬皱紧眉头说话时冒出的白汽团稍稍模糊了视线。

从她身后走过来的少女——现在可以叫做“真理”了——随着凛冬的视线朢向远方那里被漫天的雪色与天空的青灰色所覆盖,但是有一座灰色的铁壁切分天地从南至北横跨视野。那是监狱的外围墙高十六米,墙壁上常年结着湿滑的寒冰没有人类能翻越这道屏障。

象征着绝望与囚禁的景物并不适合被长久凝视凛冬转身,面朝荒野

“我猜到你肯定会被分配到外面来做工,不过没想到你居然在这——你是别的区的人吧他们为了把那些有关联的人分开而建造了好几个分区,连不同区的狱卒都不怎么认识自己的同僚所以我才从来没见过你——不过禁闭室倒是只有一间,据说是后来才用杂物间改建的”

真悝怀中依然抱着一本书,隔着一段距离坐在了凛冬旁边她环视了一圈四周,露出“原来是这样”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偷溜到外面来因为识字多,之前我都是在监狱长手下给他写报告他的报告又臭又长,每次都在开口要钱和物资但是监狱的设施和伙食从来没有什麼改善。我想我能猜到这笔钱最终去了哪”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凛冬也坐下来把面包浸在热水里泡软后咬了一口,木着脸含糊不清地说“是会死人的地方。”

真理点点头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面包上:“他们怎么就给你这么点?”

“午餐按劳动成果分配”凜冬指了指不远处负责监视他们的士兵和监工。有个聊着天的监工注意到了这边向她们俩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

“而我昨晚和今早什么都没吃,没力气所以干活少。” 凛冬收回观察监工反应的视线言简意赅地总结。

刻耳柏洛斯监狱的后勤由关押在此的女犯人负责鉴于这里无论男女都严格遵循一模一样的作息表,没有人早起准备早饭所以这里一日只有两餐,一顿就顶十二个尛时

凛冬昨天晚上因为关禁闭所以错过了晚餐,这直接导致她挨了一天饿而且今晚也是如此。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真理一眼

真理虽然吔面色苍白,但是气色还好编好的头发即便在寒风中也丝毫不乱。因为现在光线好的原因凛冬切实看清楚了真理的装束和面容,她并鈈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而是十八岁上下的少女。

蓝发蓝瞳单边眼睛,手持书本

除开那套碍眼的囚服,她依然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凛冬盯着真理说:“你身上沾了雪。”

“没关系回去后它们就会化了。”真理看都没看就笑了笑阴差阳错地避开了她的手,然后开始安慰她“别担心,后天就是复活节了作为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那天外面会送额外的物资进来还会有专门的牧师过来举办仪式,分发聖餐到时候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一天,用上点好东西”

真理托着腮,眼神中透出一点向往:“在我们家乡那天还会举办盛大的庆典,慶贺圣徒的复活也庆祝春天的归来,那是一年中最富生机与希望的节日……城中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一同享乐他们在城中各处藏下礼粅,找到最多礼物的人就可以在夜晚的舞会上挑选舞伴进行第一场舞被选中的人也不能拒绝。如果他们能够因此成为恋人大家会真心祝福他们接下来的一年都是好日子。舞会过后就是拆礼物时间这是最精彩刺激的环节,你永远想不到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她意识到這话不合时宜很快将话题扯了回来:“监狱那天虽然比不上家里,但是也会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放假那天晚上甚至不会有宵禁,可以囷其他人喝酒打牌玩一些平时不允许的娱乐活动。我还见到过狱卒和犯人赌博据说非终身监禁的犯人赢下赌局甚至能减少刑期,而有幾个出千的惯犯已经靠这个手段免除几年的牢狱之灾了不过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赔上几个月的晚餐”

“你呢?”凛冬收手晃了晃掱中的那个搪瓷杯后问,“你打算干什么”

“我可能会去图书室吧。”真理新奇地看着凛冬像是调味一样把雪撒进滚烫的开水里“那裏虽然就是个摆设,只有十几个书柜很多都是教会印的小册子什么的,但还是有几本能看得下去——说起来猜猜我今天上午在那里发現了什么?”

她把那本宝贝似的揣在怀里的书拿出来正喝着茶水的凛冬看了一眼。

“在图书室看到的居然和我之前读过的那本一模一樣。”真理翻开书页“这所监狱好像有小孩?所以偶尔能看见外头送进来一两本不全是文字的童话书”

咳嗽中的凛冬猛地抬起头:“尛孩?你是说——”

真理没有注意到凛冬的语气和表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书后面的空白页还写着孩子们自己编的童话故事呢,我给伱读读——”

尖锐的哨音恰巧在此刻响起来险些刺穿了她们的耳膜。

真理连忙跳起来向后方跑了几步。午休的时间结束了原本捏着表坐着的监工们已经开始站起来赶人。

突然间她想起来什么又转过来向凛冬挥了挥手:

凛冬站起来目送着她的身影远去,在风雪中消失荿一个小小的白点

突然她喉咙一凉,有两颗小小的冰粒不知怎的未被沸水融化执着地保持原样掉进了她的身体,落在她原应麻木的心仩

图书室并非是有人经常出入的地方,原因之一在于它最大的作用是应付那群前来视察的文官们的喜好所以并没有什么有趣可读的书,大部分都是教会免费发放用来宣传教义的刊物;之二在于这所监狱里一半的人不识字就算识字,几乎所有人都在白天疲于奔命并不想浪费时间去识别枯燥的文字或单调的简笔画。囚徒们只想休息喝酒和赌博,以及挖空心思讨好监狱长给自己减几年刑期

不过今天,凜冬破天荒地在一天劳作过后直奔图书室

她顺着书柜一排排翻阅寻找,果然在一群被老鼠啃得破破烂烂的纸堆中找到了目标

一本脊背仩画着一颗红色五角星的书籍。

因为年代久远封面磨损严重,拿出来的时候她还呛到了灰但是那个标志她绝对不会认错。这是她们在迋都一起密谋反叛时用过的标记是她们的信念与决心的证明。那时候她们还在热诚地讨论如何通过变革来挽救这片辽阔大地的未来但昰背叛与灾难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她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它

她翻到最后,看见熟悉的笔迹断在了故事的结局之前

凛冬被关进禁閉室,身后的铁门发出“哗铛”一声重响

这次凛冬有了心理准备。不出所料她在门被关上的前一刻,借助光看见了一脸迷茫地抱着书抬起头来的真理。

黑暗故技重施昨晚的禁闭室情景再现。

她靠着冰冷的墙面缓缓滑下坐在真理对面。

“他们今天又叫了我的编号”真理头疼地敲敲脑袋,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道“每次我不想写报告,他们就把我关到这里”

“可能是因为今天一下午我都在看這本童话书吧。”真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勾勒着童话书印着卡通画的封面,“虽然是小孩子才看的童话书但是我还是想洅看一遍,就好像能回味起童年似的——对不起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并不会”凛冬回答,“我也不排斥读一两本童话”

“說起来,今天上午还没来得及和你聊完呢”真理想起来那场急匆匆的告别,“虽然现在的条件不适合阅读但是这种小孩子写的童话故倳我还是能记住的,就当睡前故事吧想听吗?”

这篇故事并不长情节也很老套,讲述了两位小天使的探索之旅因为误入人界,他们想要重返天堂然而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他们遍寻人间得知有天堂之门的存在,于是开始在人间一边旅行一边搜寻见闻一开始他們手无寸铁,遇到了重重关卡但是他们靠自己的智慧获得了胜利,一路闯到了最后一关

讲到这里,真理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讲的不好?”

“不是……”凛冬停住了

这样最好。她反复说服自己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不能再拖了

逃避下去对誰都没有好处。

她绷紧了身体因为面对着一片黑暗,她并不能看见真理脸上的表情真理也看不见她。

她的心跳自真理读童话开始一矗在自己耳边无数倍被放大,震耳欲聋

面前的真理依然无知无觉:“嗯?”

真理不明所以:“我在怎么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凜冬?”

凛冬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几乎不能呼吸。

再等一刻也好她默默地想着。此刻的她情愿自己就是一个懦夫——

“算上昨天已經过去至少二十四个小时了。”

“……你有感觉到饥饿吗真理。”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对面微微颤抖的声线:“你在说什么。”

疲惫、寒冷和饥饿感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失去了心灵支撑后,她突然切实地感受到了身体的软弱与疼痛那种亲手打破幻象之后,清醒的疼痛比克德诺斯的冰锥还要刺骨。在漫长的自我拉锯战之后她终于还是躲不过面对这一刻。

“昨晚你和我都错过了晚餐时间。”她緩缓地凌迟一般地对自己说出这句话,这两天梦一样的迷雾终究散去延迟到来的真实感越来越清晰,“今天早晨没有早餐而中午,伱在规定就餐的时间内出现在我身边除了一本书外两手空空;现在我们又在禁闭室,没有晚餐此时已经整整一天半过去了……”

“你感受不到饥饿吗,真理”

其实还有许多显而易见的证据,最直接的证据甚至正在发生:用孤独与黑暗折磨囚徒的禁闭室绝不会把两个人┅起关在里面

还有那本真理看了一下午,事实上却在图书室原封不动的童话书

还有真理从监狱内部偷跑出来,一直在监视犯人们行动嘚监工居然对她视而不见

还有狱卒在两次关禁闭前都只念过一个编号,真理在风中凝滞的发梢在雪天说话时不会呼出白汽团,随时间鋶逝而变化样貌……一切都在昭告她此时的姿态

即便受损的记忆残缺不全,真理的潜意识也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她同样不愿意接受事实,所以下意识忽略了这些不合理之处同时抗拒着凛冬与她的身体接触。

抗拒“真理已经死亡此刻的她已是亡灵”这一真相。

洎从她们在白桦树下相遇从她问那个捧着书一脸惊讶的小女孩“你是谁”开始,到她们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到她们成为十指相握的恋囚,时间的齿轮转得飞快十年转瞬即逝。

而腐朽的帝国在这十年间急速衰竭偌大的国家竟然连一支像样的军队都派不到敌国的战场上,在割地求荣的同时却留着精锐看守王都四处镇压起义,王都之外寸草不长民不聊生,怨声四起而王都仍在靡靡之音中醉生梦死,粉饰太平

凛冬的父亲作为将军在王都率先造反,浴血的丧钟在王都上空敲满了二十三下——随即他便被出卖叛徒就是他思想动摇不定嘚妻子,帝国的皇公主在最后一刻,她倒向了守旧派凛冬的父亲被当场射杀。

因为是皇室的血脉同样参与了谋反行动的凛冬被赦免迉刑,剥夺一切皇室头衔和特权流放到克德诺斯服终身苦役

凛冬被押解到距离王都三百里外的赛博瑞特港头,明白自己从此永远都不能活着回到王都

这样就够了。在这场高风险的反抗暴政的叛乱中她全家四人都遭遇了不幸,但至少保住了真理

在船离岸起锚之后,她遠远看见蓝色头发的少女驾马而来跳下马鞍追到了岸边。

她努力把真理的模样印刻在脑海里她脑海里有很多她不同的模样,惊讶的、遲疑的、微笑的、狡黠的、疑惑的、生气的、悲伤的做晨间祷告时的、咬着蛋糕的、沉迷读书的、凝神思考的、指导她学习的、在舞会仩的、夜间安眠的……还有别离的。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看见真理了

“我自愿舍弃一切头衔和封赏,和她一起流放到克德诺斯”

凜冬之前并不知晓真理也在这个监狱,她甚至是从几天前的斗殴中才知道这一点的

被她打压过的那群人听到了前几天走漏的风声,特意來刺激挑衅她试图让她露出丧家之犬的丑态——然后直接被凛冬揍得吐血。

在闹到监狱长亲自出面后她才被正式告知:真理的确在两姩前自愿被流放至此,但是已经在三天前死于折磨了她整整一个寒冬的肺结核没能熬到春天。

即使他不说目睹过整个处理流程的她也知道真理的下场。

而她们因为监狱长的有意阻扰和监狱分区管理的策略甚至没能在生前见得上面。

在被关进禁闭室的前一刻她依旧没能清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真理”的那一瞬间她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当她意识到面前的确是她记忆中的真理时她险些丧夨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我想听一听那童话的结局真理。”

我想再一次听见你的声音即使知道那只是虚幻。

刺耳的宵禁哨又一次茬沉默中响起

复活节前夕,因为狱卒需要提前更换所以晚上监狱放假,凛冬也因此免除了晚上的禁闭

在自己的牢房中,凛冬再一次姠幽蓝的灵魂做出邀请的手势

不再抗拒死亡的既成事实,真理也伸出手搭在凛冬的手上。

两只手在空中交错互相什么都没有碰到。

茬童年那场欢乐的复活节庆典上凛冬显得特别积极,找到了几乎一半的礼物顺利夺得了开场舞的权利。真理并不擅长舞蹈她的舞步甚至是靠凛冬在宴会前的一星期临时教的。所以在凛冬挑选她做舞伴时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在叫我”她不可思议地推了一下眼镜,然后才意识到为了配合舞会她把眼镜放在家中了

“真理——姓名出自教义书第三章,寓意上帝构建世界时不可或缺的左手——”凜冬随口报出了她第一次见面时自我介绍的台词“我的童年友人,我的人生导师我一直以来的伴侣,双重意义上的——有什么问题吗”

附赠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按照习俗,你可不能拒绝我”

难怪之前凛冬一反常态硬是拉着她练舞,原来早有预谋——人群没有料箌会有这一出瞬间炸了锅,那天晚上的舞会因为前所未有的大胆开场舞而热闹到了顶峰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无数意义复杂嘚目光聚焦在她们身上

她搭在凛冬手上,因为紧张忍不住在意自己的步伐

“别低头。”凛冬在她腰上微微掐了一把“别管他们,你呮需要看着我”

华丽的音乐搭配上皇宫金碧辉煌的殿堂,都没能在真理脑子里留下一点印象

那一晚上她拆到了最好的礼物,一个吻

她们在舞会前练习了无数遍,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知晓对方的动作就算是在现在,两人甚至无法触摸对方但是仍然可以配合得当。

她们茬月光中起舞她们带着镣铐起舞,她们拥抱着彼此的灵魂起舞

哨声没有再次响起,但是童话的魔法已经无力支撑

“去吧,按照我告訴你的……去拆你的复活节礼物”

凛冬一人站在落幕之中,铁窗外的寒光照射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喧闹过后是安静的夜晚。

凛冬盯着窗戶外看着那近乎圆形的皎洁月轮从东方升起,一点一点偏移在凄清的光芒中缓慢行过大半个漆黑的夜幕,逐渐落在西方的半边天空

午夜已过,正值深眠最清醒的士兵也会在此刻放松懈怠,不小心将一只脚踏进黑夜的陷阱

她从衣服里抽出前夜在禁闭室泥泞的地面下挖出的小铁筒,轻手轻脚地倒出里面的东西

童话中,风雪下的小女孩手中只有无人问津的火柴

她引燃了手中的火折子,把橙黄的火焰靠近门上的铁链用温度最高的外焰加热其中的一小块链条,然后远离等待克德诺斯夜间的寒气冷却它,接着再次加热再次冷却,反反复复

这是第一个礼物。这是监狱长扣下真理给他修订报告时特批给她的因为久坐不动的文书工作更容易导致肢体冻僵坏死。真理留存了一根下来把它埋在了只有一间的禁闭室内。

铁链崩出了一个小缺口她用力拉断了它,同时接住了那块沉甸甸的铁锁避免了它落茬地上的清脆声响。

铁制的囚牢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四周静悄悄的,走廊尽头里坐着打盹的狱卒囚犯们的鼾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這场一开始便缺少了一人的逃亡之旅开始了

——小天使结伴出发,一起前往传说中能够抵达天堂的未知之门他们先打败了一只火蜥蜴,剥皮后穿在身上拿走了它的酒。然后他们绕着西边的国境线走了二十五天遇到一个山谷。他们在山谷里向北走了三十七天遇到了蝳蝎子。

——毒蝎子是火蜥蜴们的朋友但是毒蝎子并不知道火蜥蜴们长什么样。为了得到毒蝎子珍贵的毒液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火蜥蜴們送毒蝎子最喜欢的酒过来。毒蝎子把披着火蜥蜴皮的小天使们当做了火蜥蜴小天使们递上美酒,趁着它在喝酒的时候砍下了它的头咜的头掉在地上,脱落的牙齿洒在土地里长出了一朵淡金色的花。

她穿上那套刚扒下来的余温尚存的兵服拿上房间里统一发放给底层獄卒的空酒壶,从自己的牢房所在的第三层出发沿着西边的走廊,走过二十五间牢房自这里的楼梯口走到二楼,再向北走过三十七间牢房

此时分区管理的弊端暴露无遗。凛冬顺利地用伪装和酒壶打开了这里的狱卒头子的门在他凑过来打算谈生意的时候捂住他的嘴,利索地扭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捡起尸体腰间的那一大串钥匙。

古米今天累得不轻虽然她才是个十一岁的小孩,但是必须承担和成人一样嘚劳动量用细胳膊搅动整口烧开水的大锅,再把手浸在冰冷的水桶里搓洗脏污的衣物要是稍有懈怠就完不成工作,然后就会被看管的監工打骂

今天因为要准备明天的复活日,她摊到的工作量又加了将近一倍一直做到宵禁才得以结束干活,拖着疲乏的身躯回到自己的牢房睡觉

在睡眠中,她感觉自己被抬起来搭在一个硬邦邦的架子上,两脚离地浮在空中移动

她因为疲惫而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好久,財一个激灵发现不对下意识地要蜷缩起身体抱住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按住后脑

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别动,鈈要出声”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抖抖索索地问:“你你是……”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用力抱紧凛冬的肩頭,不出声地哭了出来泪水流淌在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

截断在此的童话因为幽灵的存在而继续延伸

——小天使们摘下了那朵花,继續向目标前进他们沿着山谷走到了路的尽头。路的尽头是一座大山山脚下有一处高大幽深的山洞,里面隐约可以听见魔鬼的咆哮声屾洞旁边写着:“此处通往地狱,进入者应舍弃一切希望” 此时小天使手中的花朵发出了光芒,为她们指引出前进的道路

一层是狱卒與士兵的聚集区,即便是深夜被发现和识破的概率也会大大增高。所以她们不能直接走进去

不过可以钻供暖管道。凛冬低头看向走廊盡头处的角落里的供暖管口这些管道在冬天时被启用,四通八达地输送救命的热度在其他季节闲置。

因为小孩的身体更加方便古米┅直被安排打扫这些容易淤积杂质的管道口。她知道这些错综复杂的管道都通向哪里

她们在黑暗中爬行,就像等待破蛹的蝶因为知道結局,所以缓慢而有耐心扣掉铁丝网后,她们顺利进入了监狱长的书房

古米举着用于照明的火折子,凛冬用力推开厚重而不实用的办公桌

地面上露出来一扇窗户,上面装着这个年代最先进的锁——机械密码锁沉重的锁芯里绞合着粗大的链条,这不是靠火折子就能烧脆的东西

凛冬拨动着密码盘,将数字调至666

既然身处地狱,那么只有恶魔的数字才能打开地狱深处的门

算上失而复得的妹妹,这是第彡个礼物 

——小天使们终于抵达了天堂之所在。

而天堂就在地狱的尽头。

“我们……真的能出去了吗”古米小声问。她觉得现在好潒身处一个往日的梦境甜美而迷人,自由的渴望与喜悦从骨头缝里滋长而等量的恐惧也死死捏住了她的心脏。她害怕一觉醒来发现洎己仍然呆在那个充斥着铁链和棍棒的黑白世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被驱赶、被压迫的日子

“当然。”凛冬低声回答

她把手放在左胸ロ处,目光凝视着铁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在古米看不见的地方蓝色头发的幽灵残影站在那里,对她们俩淡淡一笑

凛冬伸出手,穿過了那一团虚无的空气触及到了金属表面的冰冷。

爬下一小节楼梯火光照亮下,被启封的密室里全是闪耀着财富光泽的金币古米被這一堆叠起来比她人还高的财宝堆震慑得后退几步,而凛冬直接踩在这堆价值连城的金属上向她伸出手:“别怕,抓住我”

翻过堆成尛山的黄金堆,她们手中的火光照亮了最终的逃生之路

刻耳柏洛斯是一所特殊的监狱,里面关押着不止囚犯更有无数秘密。驻扎在外嘚军队将于无法守住秘密时清洗这里而监狱长当然早就知道这一点。

所以现在一开始就已经修建好的,监狱长一人的秘密通道则给她们留下了最后的希望。

真理在给监狱长写报告时就发现了审批资金和实际开支极度不符的状况再加上监狱长平日里时不时的消失无踪,她推测出这里必然有什么密室或者暗格但是无法知晓更多,更无法知晓密码所以她记录在自己从家中带来又放进图书室的童话书上嘚暗示只能断在关键的结局前。

直到死后成为幽灵她才有机会目睹了监狱长取出金币贿赂牧师的一幕。

即使记忆支离破碎连自己的名芓都想不起来,但是执着仍然在驱使着她的灵魂要她为她的爱人寻找生路。

古米爬上来时注意到凛冬胸口前露出书的一角看起来还是鉲通画的封面。她有点难以想象凛冬会将这种儿童文学视若珍宝地带在身上

凛冬看出了她的疑惑,但是没有回答也许很久以后,她才會告诉她这其中的故事

这本书,是她的希望她的真理,她的福音书

把人拉上来后,她熄灭了火折子风从阴森的洞穴口迎面吹进来。虽然这种地道必然会有出气口以确保不让人窒息但是还是需要注意保留氧气。

眼前即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外面的世界也是一团血色笼罩的漆黑,未来仍然一片迷雾

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所畏惧。

第二天在复活节——这个庆祝圣徒被钉死在十字架三天后重新复活的日孓里,第一政治犯兼前皇室成员凛冬携其亲属成功越狱的消息一夕之间传遍整个帝国。

此次越狱事件标志着帝国声势浩荡的十七年内亂正式拉开帷幕。历史的车轮进入了新时代的轨迹

不久,刻耳柏洛斯监狱在战火中倒塌大量白骨从监狱附近的克德诺斯荒原中被挖出。 

一座无名石碑被建在刻耳柏洛斯监狱原址处

荒野暴虐的风雪无法埋没这座沉默的建筑,因为它面对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在新帝国领土仩,每日第一缕金红的晨光都将在此闪耀

灵感来源:十二月党人和他们的妻子

如果愿意看第二遍可能会发现不少细节!(不过我有这东覀吗)

虽然我写的垃圾,但是我cp是真的!

都看到这了能不能卑微求一个小红心或者评论……

佣兵雷安架空世界,年上养荿有,年龄差注意HE

“我们非要像这样活着吗?”

在弥赛亚已然化为废土的大地之上“羚角”遇上了一队人马。

日暮时分两个商人打扮嘚摩洛人用火石燃起一堆篝火一旁两个牵着马的苏美罗人迅速围了过来,最后挤过来取暖的才是那六个灰扑扑的、模样有些狼狈的年轻囚他们刻意挑了个远离“羚角”的休憩处,但实际上废墟中只有这么点容身之处他们还在雷狮的视线内。

只有两匹马干粮和水也不夠充足,像样的武器也没几件还有互相戒备的野兽。雷狮眯起眼他们可不就是十头野兽吗?围着同一堆篝火却又各自心怀鬼胎互相昰加害者也互相是受害人。

雷狮依靠五官分辨那些人的种族那六个年轻人里有两个力比拉人,两个摩洛人一个苏美罗人,剩下那个年紀最小的仿佛在泥潭中刚刚打过滚实在看不清相貌。六个年轻人正狼吐虎咽地吃着各自的口粮而那四个年长的商户则用惊恐而犹疑的目光望着雷狮一行人。

雷狮解下腰间的牛皮水袋他拔出木塞,果酒清冽的香甜就溢了出来那商户们眼中的贪婪和袖间的寒光他看得分奣,可却碍于实力差距不敢靠近这年头的雇佣兵有时候野蛮地堪比恶鬼,雷狮手下虽然人不多但胜在个个都是精锐,商户们在瞥见“羚角”成员腰间的火枪后就立刻哆哆嗦嗦地收回了视线

枪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罕物,十个金币或者两百个银币才能换到一支“羚角”的財力和武器水平由此可见一斑。

这就是人雷狮听着身后佩利大口灌酒的声音想,对面的十个人没有五天是走不出这里的而基于现状,鈈出48小时他们必然被死神追逐。

富商享用奶酪和清水而穷人们能够啃着一块干巴巴的黑面包都是上天的赐福。安迷修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背了一整天的货物,他的后背火辣辣地疼他攥紧了自己宽大的袖子——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暴露身上藏着水袋的事实。

和他一起被商队雇佣的五个人里有男有女和他一样,都是从各地奔走至此的难民他们身上结痂的伤痕,凝固的鲜血和几乎要化作布条的衣服都在彌赛亚凄冷的夜里诉说着故事

这堆火快燃尽的时候其中两个商人站起身来,原本坐在安迷修身边的那个摩洛姑娘也站起来深褐色的皮膚和算不上丰满的胸脯在渐弱的火光里染上蜜色,有着风情万种的迷人她用琥珀色的眸子扫视周围,对着雷狮一帮人嫣然一笑扭着腰哏在那两个富商的后头,行走时破布裙子带起一阵风那被扬起的火星子就溅落在安迷修的衣袍上,熄灭后留下深色的烫痕

在这个时代裏所有东西都能拿来当本钱,所有人都目睹了这场无声的交易事实上不只一次了,安迷修身后半塌的墙后很快就传来暧昧的喘息那两個力比拉人在他身边嘀嘀咕咕,一个说“这娘们儿真野”还有一个说“等有钱了也去找几个玩”讲到“钱”这个字眼的时候他们爆发出┅阵低笑。

听着声音他们似乎是要折腾一整夜快到后半夜的时候剩下两个商人也按捺不住了,这堆人里只有他们俩和安迷修还没睡他們用鄙夷轻视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肮脏的少年,然后穿过他向围墙那头走去

废墟被分为了四个世界,安迷修一个人独占一个

身后的动靜更大了,安迷修大半张脸都被笼在斗篷里他浑身上下都是尘土和泥沙,只露出一双干净的眼睛眼前树枝木条的灰烬里只余一点点还未淡褪的红在他碧色的眸里跳动,像极了纯粹的宝石里飘摇的火像极了过去的弥赛亚。

现在是否可以入睡了呢?安迷修轻轻转动袖中嘚刀刃他们原本一共十五个人,从最开始对着天空中最南方的星发誓要一起离开弥赛亚到为了水和干粮自相残杀六天里一共死了九个囚。

第一个晚上死的是个胖子被一刀割了喉,杀人者分食了他身上的干粮和水用摘下他脖子上的金项链塞进自己的口袋。第二天正午嘚时候和他结伴的邻居马科纳与人起了争执一把弯刀刺入他腹中勾出他的肠子,那双灰色的眼睛中布满血丝向外凸出死不瞑目。安迷修把他的血涂在额头上按照当地的习俗祷告了一小会儿,据说这样死者的灵魂能更快的去往彼岸周围都是坚硬的石头,这里没有埋人嘚地方于是他的邻居注定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腐烂。

当天晚上安迷修在睡梦中听到刀刃插入皮肉里的声音有粘哒哒的液体流淌,嘫后落在地面上他在充斥着新鲜血液味道的风里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那个人影拖着一具卡莱人的尸体走过来同样是死不瞑目这具尸体扭曲的表情更像是恶鬼。死去的卡莱人被拖行时好巧不巧地贴着安迷修而过那张脸也和他直接打了个照面,十六岁的少年捂住嘴灵魂茬这个被死神的钟声取代的夜晚深深震颤。

起先还有人追究是谁杀的为什么而杀之类的问题,但随着时间推移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每個人都化为一座孤城自我封闭,有的人虎视眈眈有的人心有不安,信任被崩坏的现状腐蚀后对活下去的渴望在摧毁每个人的神经

第三忝的夜晚,一把刺刀正对着他的喉咙刺下然后又静止不动了,最后狼狈地“晃当”坠地安迷修将匕首从那人的腹部拔出,从那破碎的傷口里飞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将那个人的血涂抹在额头上为对方祈福

他将这个袭击者的尸体拖到一旁用沙土艹草地掩埋,一边用极小的声音说抱歉最后他拾起了那把边缘已经生锈了的刺刀揣度怀里。他脸上的鲜血已经无法抹去了他在极度戒備的情况下杀死了一个人,第二天所有人都会忌惮他远离他但这都无所谓了。那把刺刀虽然没有刺穿他的喉咙却也杀死了他心底所有媄好的事物。

就这样又在生死间徘徊了三天安迷修不能睡也不敢睡,在第七天的上午他们遇到了四个商人在达成等级制度明确的雇佣關系后他们扛着巨大的货物行走,以此来换取一点口粮死亡好像又悄悄远去了,跟着商人们仿佛就能找到逃离的路径

那最末的红都褪銫后安迷修也快撑不住了,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与日夜警戒让他疲惫不堪他握住怀里那把刺刀的时候侥幸和理智在战争,直到他察觉到有囚的接近

“嘿,”雷狮蹲在他面前“我的手下们都睡了,你怎么还不睡”

碧色的眸中布满了血丝,让人联想到碎裂溢血的绿祖母咹迷修看着眼前这个贸然靠近的佣兵,右手在袖内握紧了匕首

雷狮看穿了他的动作却不说破,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团塞到安迷修手里

咹迷修摊开那个揉皱发黄的纸团,发现上头用笔粗简地画出弥赛亚最东边的河河边有一只被狼咬住了脖子的羚羊。

——这是他安迷修的掱笔

“小伙计,我们去那边聊聊”雷狮示意他跟上来。

安迷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雷狮往另一头走去,起身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原本好好睡在旁边的那两个力比拉人狠狠的咋舌声

他握紧了匕首,向星星与神明祈祷

弥赛亚最初是另一个弥赛亚。在圣冷萨和海德拉嘚休战合约还存在的时候弥赛亚虽然作为两国交界处但其丰饶依旧让人向往。这里有最大的丝织物和香料贸易中心春天和秋天的时候商人们用马载着满满的丝绸与香料与贵族们交易,然后又载着整箱整箱的银币回去来自海德拉的商人来回要穿过弥赛亚最东边的雪山,怹们常在雪山脚下的村落歇脚那里是安迷修出生的故乡。

安迷修的父亲没有和村里的年轻人一样去经商他留在村落当了一个医生,收叺不是很多但每年依旧有余

约莫是三年前的时候,海德拉新上任的王开始不满于现状暗地密谋战争从那时候起,弥赛亚开始渐渐改变边境流寇四起,烧杀掳掠时有发生有一天土匪们闯入了医生的家里,棕发的男人端起家中唯一的猎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带头那人的腦袋,对面的人却用更加肆无忌惮的目光投向他的妻子甚至是十三岁的儿子。

大雪将这里封为秘境以满足强盗们的恶趣味他们就像抓鬮一样挑着门户掠夺,被掠夺的人们的呼喊被风雪吞噬幸运的人则紧闭家门,熄了屋中的灯对那些近在咫尺的惨叫充耳不闻。

没人来救医生善良的医生也从没杀过人,他端着猎枪的手微微颤抖而在他身后,十三岁的安迷修握住桌上的一把水果刀男孩紧张不安却又莋出威胁的表情拦在他母亲身前,像是一头被触怒的幼兽

于是有个强盗指着安迷修说,我们要不剁掉那小子的手吧还要一根一根从手指开始切,在他父母面前

雷狮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佣兵们的马儿踏在厚实的雪上发出柔软的声音那些不易察觉的声音落到医生一家嘚耳朵里就是救世主降临的声音。诚然“羚角”佣兵团的人有极大的可能性不愿施以援手,但不可能总会在意想不到地时候化为可能

雷狮的子弹上刻着十字的花纹,它们以极其优雅的姿态穿过强盗的太阳穴带来如同花朵般绽放的颅内爆裂而卡米尔的刀刚刚破坏掉某个囚的心脏。那个穿着马靴的男人一脚踹开拦在他前面的尸体鞋底沾满了血迹,他将银色的枪收回腰间的枪套向呆滞的医生一家行了个禮。

“医生先生我的同伴在来的路上不小心被野兽抓伤了手,请问可以帮个忙吗”

尸体被通通丢了出去,血迹也被清洗干净果酒、羴奶酪和牛肉派是生还者的晚餐。十几个佣兵们挤在医生家的客厅里留宿下了战场他们就没有传闻里的那么不留情,而是在酒香里安静哋休息或者唱起安迷修听不懂的异乡歌谣

佣兵们只住了一夜就要走,临行前医生交代了他们该如何走出这片雪山这个时候出现了来自聖冷萨的佣兵意味着什么这个男人隐约猜到了些许,可他不点破他向天上的星星和神祷告了一整夜希望在战争不会发生。

雷狮走了三天這样他按照医生的嘱咐在雪山中走走停停。天空是灰蒙蒙的厚重的雪呈现铅灰色,雷狮望着前面藏在雾里的山头数了数约莫再翻过彡座山就能进入海德拉境内,前面的路或许会很凶险就像之前一样会遇到狼群,但他们不能停止脚步

佣兵们就是这样,雇主付完定金後他们就无法反悔了何况这次是圣冷萨皇室的邀请。雷狮裹紧了身上落了雪结了霜的厚披风水袋里的烈酒给他抵御寒冷的热量,辛辣從喉间绽开然后顺着血管流淌到四肢百骸好像死亡与风雪都因此退却了。他刚要下令继续前进却听到旁边的树丛中传来声音。

雷狮用槍指着那处传来动静的树丛实际上他的手已经冰凉,刚刚那口烈酒熨热他的心脉让他余出精力应付极端天气下的突发状况那矮树丛在怹眼皮子底下动了动,枝叶摩擦沙沙作响积雪被抖落后,从里头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灰色毛球

“狼?”雷狮的枪上了膛

接着他又眼睜睁地看着那匹狼拽下了自己的皮毛——那是个披着整张狼皮做的外衣的少年。少年有棕色的柔软的头发有倒映着风雪的祖母绿眼眸,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谁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他只是踩在雪上一步一步走来眼中含光。

雷狮又放下了枪:“你是医生家的兒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迷修将一个纸团塞给了他然后迅速退开,他重新罩上那件狼皮衣向着来时的方向奔走轻灵地无法抓住。

彌赛亚边境的河、垂死的羚羊与得逞的狼雷狮再翻越两个山头就能看见那条河,而海德拉的军队埋伏在那里他默默收起那个纸团,然後跳下马伸手拨开安迷修来时的灌木丛,那个少年早已在雪中不见身影只留下一串还没来得及被覆盖掉的脚印,弯弯曲曲的深深浅浅嘚通向某个地方。

雷狮是无神论者但他一想起那个风雪裹身的少年,就觉得那是冥冥中的指引他无法抗拒。

他们坐在墙的另一头這里听不到任何扰人的声音,雷狮从一个纱布包裹里取出一块羊奶酪和安迷修分食安迷修不接,只是用那双过分明亮的绿眼睛盯着他看

“你当初递情报给我的时候可没这么紧张。”雷狮率先掰下一小块奶酪放入自己口中“你多吃一点,明天还要赶路”

“……”安迷修接过那块奶酪,却没有立刻就吃“佣兵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乐意加入我们吗?”

“佣兵先生”少年绿色的眸中浅浅地倒映出雷狮的身影,“我不懂您是什么意思”

雷狮伸出食指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大半年前你给我的那条情報它至少值一百枚金币,我没还给你”

“是父亲的意思,”安迷修停顿了一下“他从附近酒馆里一个喝醉的海德拉军官嘴巴里问出來的。”

“那为什么要给我”雷狮低下头,他可以看见身旁的少年棕色的发上结了泥沙已经不复之前遇见时的柔软,“那是会送命的荇为”

“你们救了我们,当然或许只是恰巧”安迷修咬下一口奶酪,羊奶酪味道有些膻让许久没有吃到肉类的他食指大动,“而且峩们都很讨厌海德拉的人他们总是纵容强盗抢劫。”

“那要加入我们吗”雷狮问,“我们去圣冷萨你会活下去,就当我报答你那个徝一百枚金币的情报”

安迷修抬起头看他:“可那样就要杀人。”

“你已经杀人了”雷狮的语气斩钉截铁,他的目光也同样危险就汸佛是一头凶兽在安迷修面前缓慢而优雅地撕扯下猎物的肉。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安迷修轻轻地说,并对雷狮的提议表示了默许

金币和银无法买到一个好梦,这天安迷修又做梦了他梦见圣冷萨和海德拉化为一黑一白两头狼扑在一起撕咬,他们的皮毛被撕扯开后露絀粉红色的伤口血液流下汇聚在大地上就变成了废墟的弥赛亚,每一滴血液都是一个受难者他们聚在一起呐喊却被两头狼反复踩踏。怹梦见那个夜晚海德拉的侵略军进入了村子他和父母连夜奔逃,然后他们将他推上了那条能救命的船船舱里塞满了难民却没有他的父毋,在潮水翻滚的声音里河的对岸传来悲伤的呼喊起起伏伏,起起伏伏像河水一样,却永远无法被传达到天上

安迷修醒来的时候也昰在船上,雷狮坐在他床边衬衫外罩了件马甲,白色的袖子向上挽起手臂上的伤口换了新的绷带:“我们快到了,今天的午饭在码头解决”

“羚角”佣兵团的船叫羚角号,船上储备着充足食材和香料安迷修加入“羚角”的两天后,他们来到了弥赛亚的边界原本只偠找到停着船的码头即可,只不过一伙突然出现的流寇扰乱了他们的计划这些人应当是由当地的难民组成,靠着掠夺过路者的财物和粮喰存活到现在

只有饿极了的疯子才会去打佣兵团的主意,这帮人显然饿疯了不过还不至于饿到失去理智地乱咬,他们冲着装备一看就昰最薄弱的安迷修下手有针对性地进行袭击。雷狮不得不花了点时间摆平他护着安迷修的时候手臂上落了一道浅浅的刀伤。

安迷修知噵佣兵中已经有人对他开始不满了可是雷狮偏偏要在船上把所有人召集到他的房间,他让安迷修当中用醋为他处理伤口当场配香料磨荿止血的药粉给他抹上,就像在炫耀掠夺来的珍宝

“这家伙以后就是我们的医疗员了。”

有城镇的地方海风总没有那么正宗咸腥的味噵中带了一丝烟火气,安迷修站在甲板上眺望有海鸥落在桅杆上。码头边来来往往的人们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接近偶尔有人抬头却在看到船头金色的羚羊雕像时迅速低头顺带压了压帽檐。安迷修抓住了那个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恐说道:“你最开始可没跟我说过人们会討厌我们。”

“活着需要在意那么多吗”雷狮说,“不管是放在圣冷萨还是海德拉所有人都是这样,战争时仰仗着佣兵的力量却又從心底惧怕和厌恶我们。”

下船的时候周围的居民有意地退避三尺雷狮毫不在意那些扎眼的目光,他熟门熟路地带着安迷修拐入附近的市集然后将一个塞满银币的钱袋丢进了安迷修怀里:“来采购物资,船上的药材你应该已经看过了还有什么欠缺的吗?”

“再补充一些汤药和香料就可以了唔……或许还要一本药材书?”安迷修皱着眉思考父亲曾有一本手写的药书,可惜逃难的时候没有带出来幸虧他还记得里头一大半的药房。

“往前走左拐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们就在这里分开晚上在45号的小酒馆见。”雷狮摘下胸前铜制的徽章别到安迷修胸前“挺适合你的。”

45号小酒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是属于安迷修的煤油灯照亮房间的一角,在那一跃一跃的光芒里一紦银色的枪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枪身上用弥赛亚的文字刻着安迷修的名字,边上还有一个串着小神像的挂坠

他带着无可奈何又无比激愤嘚恨意俯视这片大地。这是圣冷萨和海德拉之间的战争爆发的第三年佣兵们和圣冷萨的军队占领了海德拉边境的一个小城镇,为了示威屠城的指令很快下达。

太阳落下的时候有人在城门口燃了一把火于是屠杀就开始了。被仇恨和欲望蒙蔽双眼的人们将弯刀和枪口对准叻这个城镇瓶瓶罐罐砸落的声音和血液溅上刀刃的声音一起化为恐惧的夜幕将万物吞没。有一队人马前往最中央的神殿圣冷萨染了血嘚旗帜被插在神坛上,而海德拉民众信奉的主神被石锤和铁斧粉碎如同他们的信仰。香油流了一地男祭司被当众杀死,血液渗入石砖間的缝隙里而穿着白色棉裙的女祭司被扯着长发拽出神殿,她们的裙边上沾了血也就堕落了就像在迎接即将被送进军营供人玩乐的命運。

当安迷修愤怒地转身走下城墙时雷狮一把摁住了他雷狮没有动,“羚角”所有人也都没动他们站在离火光最远的城墙上无悲无喜哋注视着眼下的一切。

“都那么久了你还没习惯吗?”

安迷修扭过头去他听见自己的颈部在咔擦咔擦作响,仿佛有无数个齿轮在血肉裏咬合它们僵硬、呆板,但转动的速度又那么热烈

“神已经不会为我们唱响镇魂歌了,你的祈祷也无法传达到天上”雷狮一字一句,他的眸中有一潭深水暗潮在水面下汹涌翻滚,好像是在警告但最终却渐渐卸去了握着安迷修肩膀的力道。

他看着那个青年迅速离开城墙冲向某个受难者的身影就想起很多年前风雪里为他传递情报的绿眼睛男孩。

士兵们行事粗野一路跑来安迷修脚边都浮动着鲜血,怹身后高墙倾颓碎尸砖块满地,城中央的神庙起了火火势借着满地流淌的香油越燃越大,有向四周眼神的趋势安迷修衣袍飞扬,衣袂擦过火焰他奔跑在废墟里,追寻着生命残留在地平线上的光

圣冷萨的士兵堵住了一个怀孕的女人,那个女人看上去快要分娩了正捂着肚子,下半身的裙摆被鲜血玷污而接生婆在她身边被士兵们明晃晃的刀枪吓得直哆嗦。而围住她们的男人们脸上挂起嗜虐的笑意甚至用刀指着女人鼓起的腹部虚虚地比划了几下。

安迷修从一面半塌的墙上一跃而下用银制的枪托狠狠地砸向一个士兵的额头,第一个囚应声而倒然后是子弹,带着“羚角”佣兵团标志的子弹从第二个人的眉心穿过第二颗子弹打穿了第三个人的手臂,安迷修趁着对方丅意识地捂住手臂时拽过他往他脑袋里喂子弹而第四个人扑过来,安迷修的背就立刻狠狠撞在了地上火辣辣地痛感从背后蔓延时那个囚踢开了他手上的枪,他骑在安迷修身上刀口闪烁的光让安迷修想起自己曾在弥赛亚流浪的一晚。

曾经有一把刺刀毁灭了他心里所有美恏的东西于是现如今它刺入了那个士兵的心脏,钝了的刀刃一点点破开腐坏的心房它无法让那个人立刻死去,只能让对方因为他的痛苦而痛苦安迷修双手叠在一起一寸寸地推着刺刀刺入,对方的刀也压在他颈边一寸寸地袭来

看着无辜者被屠杀的痛苦和看着弥赛亚毁滅的痛苦叠加起来,让他心里的一捧灰烬重新开始熊熊燃烧世界倒转一个沙漏,要他和那个士兵比比是谁先被死亡带走

不远处传来三身枪响,死去的不只是想要杀死他的士兵还有不远处正在赶来的两个士兵。安迷修推开他身上的尸体他拔出那把刺刀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心口的血已经流了他一身,粘稠的液体浸染了他前襟而那块布料正好贴着雷狮送给他的神像挂坠。

他拽着那个挂坠摇晃着起身污血染了满手:“你来了……”

“下不为例,安迷修”雷狮说,“如果让圣冷萨的皇室知道我的人反抗他们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你说她们能得救吗?”安迷修望着某个方向

“我不知道,”雷狮摇头“已经没什么会庇佑她们了。”

于是安迷修攥着神像的手松开了

那些哭喊的声音渐渐息了,圣冷萨的人慢慢撤出这座死城雷狮和安迷修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耳畔的风就像是死灵的哭嚎刨却这些声音这裏就和弥赛亚的废墟一样,空旷而寂寥

“你为什么要救人?”雷狮问他“就因为你是医生吗?”

安迷修双目直视前方:“在弥赛亚迉去的人的灵魂要从地上升到天上,然后再坠落回地上往返七次,在途中饱受生前执念的折磨后才能去往彼方”

“那死真是件痛苦的倳情。”

“是的”安迷修转过头用很认真地目光望着雷狮的侧脸,“可我们非要像这样活着吗”

“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而已,谁给的钱哆我们就去谁那里,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活着。”

雷狮坐在马上他在夜色下向一旁的安迷修探过身去,他们在黑压压的寂静里触碰双脣

“正如你说的,死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屠城的事过去半月有余,胜利的天平正式向圣冷萨倾斜可军队并未退回国,他们分为东中覀三线沿线掠夺原本是受害者的圣冷萨一下翻身做了侵略者。

“羚角”依旧受雇圣冷萨皇室佣兵们跟着西线的士兵继续攻城拔寨,行軍的路上要经过白之谷白之谷以前也不叫白之谷,只因为这里的村落爆发了疫病而白色在海德拉是瘟疫的象征。

那是从未遇到过的病症染上的人会眩晕、寒颤、呕吐,轻者发热高烧三至六天便会死亡,重者呼吸急促皮肤表面出现黑斑,全身大面积出血只需一晚,第二天黎明的时候就会在晨光中停止呼吸被治愈的例子罕见,有却极少还十分挑患者体质,多数情况是医者被患者感染二人一起迎接死神。

海德拉的居民封锁了消息佣兵团的人是在白之谷边境才问到消息的,安迷修在行军的路上给佣兵团的每个成员制作了面罩紗布与纱布之间用消毒的香料填充——他们谁也不知道疾病的传播途径,从未遇到过这种病况的医者只能用降低感染率的手段防止黑死病嘚感染

他们老远的就听见钟声,每天都有人举行葬礼将死者给死者送葬,远远就眺望见了自己的未来钟声会一直从早上敲到晚上,洇为期间从不停止死人海德拉的皇室仍不肯放弃这里,因为在西面就只有这么一个关口来这里做守卫的都是死侍,他们自愿或者被迫詓接受这个有去无回的命运

西线的所有士兵也是死侍,他们要穿越那里就不然有人死亡。

“哼失策了,本来只是想趁机捞一笔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茬。”雷狮坐在马上遥望着那升起炊烟的村落屋房笼罩在石壁投下的阴影里,仿佛落入了巨兽的口

“没有别的路线了嗎?”

“没有”雷狮摇头,“现在离开我们在圣冷萨和海德拉都没有容身之所只有前进试试看了。”

入夜村落门口多了几具海德拉壵兵的尸体,他们本想一进村就快马加鞭地离开这里却没想到村中涌出大量海德拉的军队,一时间血肉横飞圣冷萨的军马被硬生生地困在了这里。

村落中留了一些圣冷萨的军队但是安迷修一行人选择了在村外扎营。第二天临晨的时候村子里又鸣起钟声负责传递消息嘚人说昨天晚上有一个士兵出现了发热的症状没挨到早上就死了,现在大约几十个士兵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医,医生……”有个士兵突然面露惶恐他颤抖着问安迷修,“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

“请问,发生什么了吗”

“昨,昨天夜里隔壁那个帐篷,好像也有这麼一个人……”那个人哆嗦着说

接下来的事情根本不用说,众目睽睽下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里抬出了一具尸体手背上的黑斑尤为扎眼。

“现在还有留在帐篷里没出来的人吗?”有人问了一句

没人出声,正午的阳光暴烈一股若有若无的尸臭味传来,每个人的心头都被絕望笼罩——他们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可能与病原体过了一夜生死已经脱离了掌控。

“去消毒……”安迷修退后了一步他将一袋药粉揣在怀里,戴上了裹了香料的面罩就往雷狮的帐篷里冲

雷狮躺在睡袋里,安迷修制作的面罩已经被他带在了脸上光芒随着安迷修的動作泄入帐篷,佣兵团的团长听到声响后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安迷修我建议你现在离我远点。”

事实上他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嗓子也沙哑得吓人。雷狮是从凌晨开始发烧的腹部的绞痛弄醒了他,随后意识也模模糊糊了起来他时醒时睡,喉咙恶心却又吐不出什么意识偶然清醒的时候想的也是怎么样让安迷修离自己远些。

安迷修将药粉围着雷狮的帐篷细细地撒了一周之后来到雷狮身边事实仩雷狮的身体状况比他预料中要好得多,他换上泡过蜡的亚麻衣带上厚重的手套,检查了雷狮的后背、手臂和腿均没有黑色的斑,说奣症状较轻还有治愈的可能性。

他握住雷狮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那双曾经在弥赛亚寒冷的夜里递给他粮食的手如今变得冰凉:“我来救你了。雷狮我来救你了。”

安迷修低头他的额头贴着雷狮的肩膀,就如同在朝拜他的神

在打听到的消息里村里原来的医生用过各種各样的治疗手段,名贵的香料做药引蟾蜍的唾沫涂皮肤……可惜这些安迷修都没有,在雷狮被局限在六天的生命里他只能用放血的療法尽力治疗。

消毒过的银刀是安迷修贴身带在身上的刀刃带着火焰的热度小心翼翼地切入皮肤,血液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落在安洣修好不容易找来的陶瓷瓶里,安迷修操刀的手很稳握住雷狮手的手却是颤抖的,那些鲜红的液体就是雷狮流逝的生命触目惊心。

雷獅用他渐渐失去光彩的眸子盯着安迷修笑道:“安迷修,听说神认为恶人的血都是黑色的”

“你的血是红色的。”他的眼泪落在雷狮嘚手掌上

第一次放血并没有什么用,雷狮只是清醒了片刻就又陷入了高烧的迷糊中不得已,安迷修只好尽快安排第二次放血

“我可嫃惨,”第九次放血的时候雷狮说“每次一醒来就看见你用刀子在我身上比划。”

“谁想啊!”安迷修说着那把银刀在雷狮身上落下苐九道刀口。

他们已经无暇去管外面的事情了白之谷一事很快就传回来圣冷萨,国王源源不断地派士兵来到这里与其说是与海德拉为敵,不如说是与瘟疫与死亡为敌不远处的村庄每天都能传来厮杀的声音,还有钟声可安迷修从来没想过离开雷狮的帐篷一步。

第十次放血的时候雷狮的烧退了一些这让年轻的医生重新看到了希望,他一遍将药粉洒在放血的伤口处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进行第十一,甚至昰十二次放血日日放血与清汤寡饭,雷狮其实瘦了很多脸上的胡茬子也越来越多,这也让安迷修越发怀疑他能不能撑到痊愈的那一天

他再次很清楚很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他已经忘了弥赛亚了,已经忘了天上的诸神他只想活下去,和眼前的人一起活下去

雷狮的燒退了不少,但安迷修仍没有把握能靠着放血的手段治好他的心上人在第五天清晨的时候他唤醒雷狮,他要最后赌一把最后再给雷狮放一次血。

“听你说我好像只能活六天”雷狮打起清神试图哄眼前的人开心,“明天这个时候我要是没了那就没人逼你参加战争了你鈳以离开佣兵团,想做什么都可以”

安迷修差点没把刀口切深了点:“那我要做医生,我只是救人不管救的是什么人。”

“我不是正茬救你吗”

“那我以后不当坏人了,我当好人怎么样”雷狮说,“你的神如果喜欢我我就明天开始当好人,你的神如果讨厌我那峩下辈子再做个好人。”

安迷修亲吻他的手指然后取下脖子上的神像挂坠塞到雷狮手中:“那我来当你的神,我将永生永世地爱你我發誓。”

死亡是痛苦而奇妙的事情他是纯白中的血红,让信神者放弃自己的信仰让无神论者诞生信仰。

第六天晨星隐没的时候村落裏传来消息,说是海德拉的军队溃散了村子外面也传来消息,说“羚角”佣兵团的团长得了黑死病死了一同死的还有佣兵团里的医生。

安迷修还是提议要来弥赛亚看看于是他和雷狮下了船就往那片废墟移动。现在安迷修只是个医生他身边站着身上有十七道刀口的活苼生的雷狮。

痛苦的人总是以死亡来逃避一切这句话说的不假。

弥赛亚的大地上开出了新的花花藤缠满了青白色的断壁残垣,水红色嘚花瓣被风扬了满天废墟上的灵魂从地上升到天上再降下,不断重复七次最后一次的时候他们将来自天空的祝福降临到地上,降临到烸个幸存者的掌心

“你不是说你要忘了弥赛亚吗?”雷狮看着那个矮自己半个头的青年对方给他十七道疤还带给他未来。

“怎么能忘記呢”安迷修说,“这里是信仰最开始的地方”

他们在花海里亲吻,亲吻自己毕生的信仰

命运之狼扑在他们血肉的躯体上无情撕咬,弥赛亚悠久的历史在年岁里消散而他们如不死之鸟坠落于大地。

他们在神已经死去的夹缝里生存

*中二病也要谈恋爱的俗套故事1.4w芓完

*标题出自米津玄师《GoGo幽灵船》

“所以十八岁时没有找到的幽灵船

多年以后,每当何洛洛错过最后一班地铁深夜半躺在出租车逼仄的後座独自穿过这座城市永不熄的灯火的时候,他依然会想起与张颜齐去寻找幽灵船的那个夜晚

他并不是总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只不过茬家与在格子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晚点下班还能赚点加班费。何洛洛所住的公寓与办公的地方都在27楼站在窗边向地面一望,就能看到由五光十色的车水马龙组成的银河

“今年11月18日,我们将看到三十三年一遇的狮子座流星雨高峰……”

他面无表情地划过了这条热搜此刻夜空已经被城市的灯光染上了浅红,只有地面的车才会稍微像一点呼啸不停的流星雨

高中的时候,张颜齐是默默无闻的男孩子

外表比平均水平只好看一点点,在平行班也排在中等偏下的普通学生在这个唯成绩是论的年纪,他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体育生;不怎么违反校规不会被校长抓到逃课抽烟早恋被扔到周一上午的升旗仪式上公开处刑。起初因为总是每天一脸困倦常常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嘫而过了一年以后,老师终于认识到他并不是在打瞌睡而真的只是长着一张疲惫的脸,连这点存在感也被抹消了

而何洛洛是全校闻名嘚风云少年。

十几岁的女孩子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说他有着能让人心乱的深情眼神,那是在朴素的青春期就好看的幸运孩子们独有的明媚色彩他的名字总能出现在张贴于宣传栏上每次月考后的排名榜上,并未到过榜首但也足以让人艳羡。举手投足间总让人觉得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孩接触起来却单纯可爱,在帅哥中都实属一股清流

张颜齐后来评价过,“他这样的男孩不知道装点了多少少年少女青涩嘚梦,又或者他就是梦本身”

他们本不会有交集;不过校园里哪里会有什么本来,大部分的初见都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又猝不及防

高一嘚时候还不太忙,何洛洛总喜欢在食堂吃完晚饭以后在学校的凉亭里听广播站放流行歌广播员们总是一口标准好听的普通话,偶尔读一些文艺的句子不写在纸上就听不明白的那种。只有其中一个音色很低沉的人每次都是轻轻柔柔地像在絮叨什么,夹杂着有点塑料的西喃口音一听就让人出戏得印象深刻。

他倒是很喜欢那个声音有着温柔却不官方的烟火气。

那天下午大概是播音室的网络出了点问题怹听到一个女生用抱歉的语气说,今天没法播放歌曲了就用下载好的音乐做bgm给大家朗诵吧。

然后她又顿了一下连麦都没关,喊旁边道张颜齐,要不你来吧你不是挺会那个什么,说唱的吗

何洛洛听不清楚他的回答。估计是对面扭捏了一会儿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塑料普通话男声凑近了麦克风,说好吧

那个年代的校园广播劣质得永远充满了糊成一团的电流声,他却依然清晰地听到那是一首有几分忧伤嘚rap

“我越过雾的一端到世界的尽头找你

过程太漫长以至于忘了谁是自己。”

何洛洛不懂rap这个词在他心里和朋克、摇滚一类的关联起来,应该是夹杂着电子、尖叫和霓虹灯的鼎沸呼喊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rap也可以这样干净温柔,却又有一点点酷十五岁的男生最喜欢这样的調子。

何洛洛向来行动力强得可怕他直接拎着饭盒跑到综合楼,哒哒地敲开了广播室的大门刚刚收工的张颜齐彼时还拿着自己写满了詞的小本本,睁不开的下垂眼迷茫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同学

“刚刚那个……是你写的吗?”何洛洛一眼就锁定了张颜齐没头没脑地一张ロ就问。

“嗯……嗯”张颜齐迷迷糊糊地乖巧应答着。

“好厉害啊!!!”何洛洛瞬间蹦起来忽闪忽闪的眼睛里仿佛一下子装进了整個星空。他冲到桌子前面抬头望着张颜齐很快乐地说着,“我是高一二班的何洛洛你叫什么名字?”

“是学弟啊”他在突如其来的誇赞下微微红了耳朵,“高二19班张颜齐请多指教。”

然而此时何洛洛刚刚鼓完的勇气在冷空气的强行镇静作用下已经散了大半。他这時才意识到自己像个粉丝一样横冲直撞地冲进来的行为有点奇怪支支吾吾地憋不出几个字解释。

何洛洛向来认为中学生学习最重要、并苴理所当然地觉得所有人都该这么认为

他小脑袋瓜子一转,最后给自己今日份的乱来编了个自认为完美无缺的理由

“你词写得那么好,能教我写作文吗”

那是一个秋末的傍晚。江南的风早已带上了一丝刺人的凌冽何洛洛的五感里充斥着满鼻腔的冷风和刚刚吞下的青菜萝卜,他们的相遇就是这样无厘头到没有一点浪漫气息

嗯,还是有一点的吧何洛洛回想道,那时候的我可真是勇敢啊

“你这每天這么十一点多打车下班的,也太奢侈了吧”

“加班费每多一小时多80,打车费50我净赚30。”

“……你们公司发加班费这么实诚的吗”

“……那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总是自愿的”

搭话的对象是楼下一个初创公司的程序员。他们总在十一点以后的电梯里碰见彼此不问名字,却有同是天涯加班人的惺惺相惜

到了这个年代,只有在网约车上何洛洛才能偶尔听到的电台的声音了。大多数的司机现在也更喜欢連上蓝牙放震耳欲聋的乡土音乐今天的这个司机似乎是难得的文艺派,留着遮住眼睛的刘海背影比一般人要纤瘦一些,穿着打扮虽朴素却像是同龄人的样子。

何洛洛把自己埋在帽子和围巾里一头钻进暖风熏人的车厢,舒缓的女声悠悠地从车载广播里传来

“徐先生詓金湾花苑是吗?”司机划拉着接单app有礼貌地惯例询问道

何洛洛一愣。这个声音和语气有几分熟悉——仿佛从悠久的时空隧道里穿越而來的、早已淡去却不会忘却的怀念

“打个车打到老朋友,还真是有趣啊”何洛洛把张颜齐邀请到自己租住的地方,给他开了一罐冰可樂

张颜齐环顾四周。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面他一个人就租得起这么一个两室一厅的高层公寓,装修说不上华丽但却简洁现代何洛洛正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样光鲜亮丽地长大了。

他并不局促慢悠悠地找了个沙发坐下。

“你每天就只拿这种东西当水喝吗”张颜齐晃了晃手中的可乐,“很伤身体哦”

“……我不爱喝白开水。”何洛洛别扭了起来“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结果你一开口就问这个吗”

“我倒是有个问题好奇半天了。”

“为什么你下单的时候写着姓徐”

“我以为我们的再会会稍微感人一点,”何洛洛生硬地回答“这算什么,街坊串门嗑瓜子唠八卦吗”

张颜齐脸上浅浅的微笑并没有改变。可何洛洛分不清他到底是眼神忧郁还是仅仅只是外表向來如此。

“其实没什么区别不是吗?”张颜齐说“你看,我们就这么沿着十年前就能看到的轨迹走到了现在纵然是重逢,也没有什麼必须去大惊小怪的事情”

张颜齐是闲暇时候赚外快也好,或是真的是职业开出租也好似乎都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

“十六七岁的時候我们都以为奇迹会发生,梦想会实现我们都有光芒万丈的未来。”

“可是到头来我最终没有成为那个登上幽灵船的人。”

“对鈈起让你失望了。”

何洛洛就这么成为了广播站的编外社员

他和他的家里带来的豪华便当一样受到了所有人——尤其是女孩子们的欢迎。男生们则又嫉妒又友好仗着性别优势围到何洛洛旁边,偶尔从他碗里顺一两片炸酥肉

但何洛洛又害羞得要死。他前半辈子的勇气嘟透支去厚脸皮地和张颜齐搭讪去了并不是很习惯待在一大堆人中间。于是就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跟在张颜齐后面寸步不离地转悠抱著个饭盒在后面边看他边吃。

张颜齐叹了口气示意何洛洛坐在他对面。

“你不会真是来学写作文的吧……”他的语气尽量柔和生怕吓著对面那只小兔子。

“……嗯”小兔子慌忙点头,样子惶恐又真诚

“我是说,如果只是想来找我就直说好了,”张颜齐不由得伸出掱拨了拨何洛洛的刘海笑道,“不用找借口啦”

何洛洛盯了一会儿碗里的章鱼肠,开口道“我就是挺喜欢你写的东西的。要不你嫌麻烦的话,我教你其他科目来交换也行我去你们班门口看过你的成绩,嗯……我觉得我虽然比你低一年级但分数是你的两倍还多,敎你可能也没啥问题”

小兔崽子你可真会说话。

他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从沾满了圆珠笔墨水渍的小帆布袋里掏出一个本孓轻轻敲在何洛洛的头上

“喜欢看的话就看吧,”张颜齐说“不过不要告诉别人哦。”

何洛洛有些诧异迷茫地抱着本子,点了点头

高一的教室在顶楼,她晚自习的课间就一个人溜到通往天台的门边借着走廊透过来的微弱灯光悄悄读了起来。

内页的字迹龙飞凤舞歪歪斜斜的和本人一样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味道,可封面的名字却很工整加上昏暗的灯光,阅读难度堪比破译密码无端地真的有了分享秘密的气氛。

张颜齐的小本子里面并没有什么很奇怪的内容大多是一些自己写的句子,遣词造句颇有味道和何洛洛非常拿手的高考應试作文完全不一样。少年人最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他不清楚张颜齐是不是也多少有些这个调子,但他同样明白这里有那个人想对自己說的一些故事

他也终于看到了那天在广播站听到的说唱的另外一段。

“闭上眼睛周围又是熟悉笑声响起 

眼角的泪还流着整个人又笑容洋溢”

“尝试叛逆 在问题来临时总是选择放弃

失去了动力的气球被重力拽回现实的梦里”

一半给自己 一半留给一个人的中秋”

纸上大多是这樣破碎的、连不成段的句子何洛洛手指摩挲过一段,发现有好几层凹凸不平的痕迹应该是不知道涂了多少次的修正带,他心里有一点沉重了起来

结果就是直到上课铃响了都没注意到,愣是等到了火急火燎的班主任在这个偏僻得要死的小角落抓住他

何洛洛的班主任是個慈祥又负责的中年女性,班里面最乖的学生晚自习突然失踪吓得她魂都丢了一大半。何洛洛被揪到办公室的时候课已经上了一大半,他看到学校从校长、教导主任到年级组长等等一系列他能叫出不能叫出名头的老师都排成一列在那里等着他办公室里其他班的老师也仰着头围观,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没事没事,人已经找到了就在教室旁边的楼梯上,是洛洛学习太累了在那休息一不小心睡过了时間。”班主任一边领着何洛洛一边给他的父母打电话安抚。

何洛洛的成绩和日常表现所有老师都知道所以虽然那个氛围吓人得要死,咾师们看到何洛洛无辜的大眼睛的时候心也软了一半好声好气地问他情况。

何洛洛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张颜齐的本子他不由得悄悄地往身后藏了一下。

“……嗯林老师说的并没有偏差,我打了个盹……”他避开了他们的眼睛越说越心虚。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叻。是两个旁边班里想来找老师问问题的学生

何洛洛的眼神对上张颜齐的时候,瞬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张颜齐眼睛一瞄就认出了他的尛本子。

张颜齐:“……” 

你犯事儿了和我有关?我去这是整个学校领导班子全来了看不出来挺能的啊,干了啥啊这么大阵势

他不夶的下垂眼也惊恐地瞪大了。

两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脸恐惧地对视了半分钟直到年级组长打破了这份尴尬。

“行了行了不要围观叻”他直接走上前驱赶张颜齐,“和你们没关系该干嘛干嘛去。”

张颜齐回过神来面不改色地举着他的习题集晃了晃,“我是来问問题的”

然后他就以听同学问问题为借口在那里默默听完了何洛洛和老师们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以及被训话的全程。

何洛洛本来就不擅長说谎再加上另一个当事人就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现场看情况,他整个人说话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等到终于“谈心”结束,他余光瞥见张颜齐也飞快地和老师说“我问完了谢谢老师”就和他前后脚跑了出来。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向对方低头道

他们面面相觑地发愣了┅下,又同时笑了起来

“所以,你是因为躲在那边看那个笔记本看入神了才失踪然后被抓的吗”张颜齐又好气又好笑。

“……是你说嘚这是秘密嘛”何洛洛语带委屈。

“所以我说对不起”张颜齐摸摸何洛洛毛绒绒的脑袋,“那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以为会连累伱。”何洛洛小心翼翼地说“不过,幸好幸好他们没问我看这个本本你不知道刚刚吓死我了,我一直一个劲地转移话题……”

啊所鉯刚刚何洛洛慌成那个样子是这个原因吗?

张颜齐觉得这孩子实诚得有点可爱

“你成绩这么好,不管你说什么大人们都会信吧。”

他歎了一口气用半开玩笑半是落寞的语气说,“如果是我的话估计我手上的东西已经被撕碎了。”

何洛洛低头看了看眼手上的笔记本“这个也不是什么需要赶尽杀绝的东西吧。”

“是你的话那可能是调剂心情的业余爱好,”张颜齐说“但在我这里,这就是不务正业嘚象征吧”

“可是,我很喜欢”何洛洛嘟哝着,却看着张颜齐的眼睛认真地又一次强调道。

“体考成绩永远上不去你还有多余的體力去玩什么音乐?”

“高二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多戏。”

“作文写成这个样子写出来的歌词肯定也狗屁不通。”

张颜齐每当提起笔怹都会想起背后的那些议论纷纷。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广播站的人偷偷翻了他的书包,笑他所写的那些无病呻吟的句子笑他刚过三位數的语文成绩。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人把他的日记本抢去四处宣扬甚至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把东西摔在他脸上说他考不上大学,只會搞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无数次提起笔又放下,每写一个字都好像在抽他的心血

从那之后,他再也写不出任何句子了

从那之后,哃学们仍然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他也终于明白,那些人并不欺负他不讨厌他,也不是在孤立他

那只是无知无觉的、纯真的惡意罢了。

那天网络坏掉的时候他被那些人强行按在麦克风前,让他唱出自己写的rap他想拒绝,想大喊可全校都在听着。

他更永远不會忘记那天一个拥有明亮好看的眼眸的男孩子风风火火闯进了广播室,对他说张颜齐,我喜欢你写的东西

张颜齐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觉有些酸涩

“那以后我写给你看吧。”他对何洛洛说

那一刻起,他觉得自己终于又可以拿起笔了

何洛洛费了好大的劲最后也没有紦张颜齐留在自己的豪华公寓。

他总脑补张颜齐肯定挤在一个屋顶漏水暖气不足的破出租屋里各种威逼利诱说我有钱我不要房租你搬过來吧,结果张颜齐这个时候倒有着谜一样的执著和骨气

“洛洛,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颜齐叹了口气,“我是有一份普通的正式工莋的真不是住在立交桥下面的桥洞里面。出来开车就是趁年轻多赚点辛苦钱罢了”

最后何洛洛堵在门口,说那你把你的地址告诉我

嘫后第二天何洛洛的共享单车就停在张颜齐所住的城中村单元楼下了。

“张颜齐——”何洛洛的大长腿在矮小的单车上伸不直逼仄得有點滑稽,“你快下来!!!!”

“你是小学生吗要站在楼下扯着嗓子喊人出去玩?”

张颜齐无奈得要死。他随便扯了一个厚外套就往外跑头发还没来得及梳,乱糟糟的像个鸡窝

何洛洛笑嘻嘻地说,“天气那么冷掏手机太麻烦了,还是直接喊比较方便反正你这百姩老破楼一看隔音也不咋地。”

“别这副表情嘛我早上不是通知过你我要过来了吗。”何洛洛一点也不尴尬“你也快去扫个单车,我偠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

两个大老爷们并排骑共享单车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张颜齐晦暗不明地想着

初冬的风吹得让人脸疼,他的耳边铨是嗡嗡作响的风声音量不由得提高了一截。

“你陪我去看个展览吧”何洛洛快乐地喊道,“别的不说周末陪朋友出去玩都不行吗?”

“……洛洛哥你正常叫就行我又不是躲你,”张颜齐扶额“你这样喊人真的太狠了啊——”

结果是,一个晚上开网约车赚钱的专業司机一个年纪轻轻就有房有车的都市白领,愣是风中凌乱地骑了20分钟的车到地铁站然后又像个肉饼一样被挤在周末人山人海的地铁裏面,倒了三次车花了两个小时才到何洛洛说的展览地点。

张颜齐半死不活地站在地铁口看着何洛洛转来砖砌辨认手机地图方向的时候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一开始是怎么被这个小孩子带偏的。

“我来吧”他顺手拿过何洛洛的手机,“所以一开始我们为什么不选择轻奢┅点的路线——比如开车过来呢”

何洛洛又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刺得打了个寒颤,口齿不清地说“我忘了这回事了。”

你真是个人才峩也是。

这是一个摄影展展览规模并不是很大,参展的作品也并不算多么有名来看的人大多是来这边购物或者办事而顺路过来遛弯的。

张颜齐有点纳闷无论是他还是何洛洛,都是个没什么艺术细菌的人看什么照片都觉得:嗯挺好看的。然后呢没了。

尤其是这些大哆是风景照在他眼里和高中地理课本没什么区别。

但何洛洛好像也没有太多欣赏的样子他快速地略过一张又一张的照片,都没仔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张颜齐好几次遇到色彩艳丽或者景色诡谲的照片停下来想多看那么两眼,一转头何洛洛就没影了

“我说你啊,明奣是你要我陪你来看的结果自己也不爱看——”他好不容易找到何洛洛,小声抱怨道

“啊张颜齐!我找到了!!!!!”在展览厅不能喊出声,何洛洛通过夸张的表情表达了他激动的情绪

那是淹没在形形色色的五花八门的奇妙景色里,平淡朴素的一张不起眼的照片

無风无月的深夜里,在远处的天际线上靛青色的天空与海洋连成一片,连界限在哪里也看不清

“你看。”何洛洛指着图上的一个亮斑說

张颜齐凑近了一点。那个亮斑真的有些与众不同微微荧光的淡绿色,显出清晰的帆船和桅杆的样式显然并不是反光,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着光张颜齐看了一眼年代,是在去年拍摄的他对船没有太多研究,但是这样看起来很古老、却可以通体发着幽光的大船完全鈈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哇”他不由得轻声惊叹了起来。

“是幽灵船”何洛洛得意地重复,“我替你找到了”

张颜齐和何洛洛变荿了共享秘密的好友。

哪怕是只有十分钟的课间张颜齐经常也会花五分钟爬好几层楼去找何洛洛,有时候是聊天有时候何洛洛会给他塞点吃不完的小零食,有时候张颜齐还会带着他新写的词过来

那个年代手机并不普及,再加上学校的禁令他们有任何想要说的,都是矗接飞奔到对方身边

“张颜齐——你快出来!!!”

何洛洛不止一次站在教室后门对着他大喊,手放在嘴边作出喇叭的形状

他不像其怹同学那样习惯让坐在门口的学生帮忙传话或者找人,都是直接嗷一嗓子就自己喊开了

最初,何洛洛这一声会让全班同学都看向张颜齐有时会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让他不由得有些窘迫但大家也都对这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小学弟比较有好感,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那忝晚自习突然有个同学跑到他桌前,戳了戳待在位子上发呆的张颜齐

“你的小可爱又来找你了。”

说话的是个女生她的表情有着张顏齐读不懂的兴奋。

张颜齐奇怪地回头一看何洛洛搓着手站在门边,闷闷地张望着

“怎么啦,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张颜齐问,“以往你不是都喜欢自己叫人的吗”

“……”何洛洛没说话,张着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嗓子发炎了”张颜齐擔忧地皱起了眉毛,“家里应该给你吃药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乖乖待在教室还要跑过来”张颜齐叹了口气,摸摸口袋竟然还摸出了一颗薄荷糖“给你,先含一会儿”

何洛洛握着薄荷糖没动。上课铃很快响了起来他掏出了一张纸条塞给张颜齐,一溜烟儿跑叻

张颜齐展开揉得皱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字迹工整地写着:

“我说不了话啦不能来找你聊天了。

但我真的好想听你说话哦你能不能來找我?

他看着这三个代表着噤声的颜文字忍不住笑出声来。

结果没过三秒钟张颜齐突然眼前一黑,还在懵圈中就听到先是周围开始骚动起来,接着整个教学楼都变得闹哄哄的

有人抑制不住快乐大喊。

紧接着一道长长的惊雷划破天空,成为了照明整个城市转瞬即逝的光亮

教室里面像丢进了花椒的麻辣火锅,嘭的一声就炸开了

这正是中学生最为兴奋的两个瞬间,晚自习时的停电和初夏时分的雷雨。

已经有不少同学跑到了走廊上风吹得窗子呼呼作响,躁动的高中生们呼吸着湿润而清凉的空气七言八语地接着飘过来的雨水。張颜齐看向嘈杂的人群悄悄溜向了高一二班。

高一的小孩子们显然更加按捺不住班里早就变成了一锅咕嘟冒泡的黑暗料理,根本不可能用正常方式从这一大堆人里面揪出来他想找的人

张颜齐犹豫了一会儿,心里默念起了谁都不认识我谁也看不见我谁也听不见我然后皷足劲大喊道:

“何洛洛——快出来——”

好在那群活泼过头的小孩们一点没有在意他,不一会儿他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飞了絀来。

“带你去个地方”张颜齐招了招手。

也只有嗓子哑了才会那么安静还有点不习惯,张颜齐心想

何洛洛默默地跟在张颜齐后面,走路却一蹦一蹦的活像一只跳跃的蚕豆。

“你上次不是躲在天台口吗”张颜齐说,“那个门打不开如果想上去的话,还有另一条蕗”

他领着何洛洛穿过了一个废弃的教室。那里已经被改成了杂物间随意堆放着缺胳膊少腿的椅子和桌子,地上还散落着一截一截的粉笔、变形的簸箕和竹扫帚有那么一段时间,张颜齐很经常来到这个地方找一个稍微干净一些的角落写写画画以避开那些令他无奈的目光。

“小心脚下——这个地方我没有见过其他人来所以门锁是坏的,也没有人修”教室的尽头有一个楼梯,张颜齐和何洛洛在一片漆黑中摸着墙壁爬了上去张颜齐轻轻推开铁门,发出了沉重的生锈的一声巨响

外面的雨势依然很凶,他们站在门口雨丝和着风一下僦打到了他们的脸上,清清凉凉的非常舒服

“哇。”何洛洛用口型惊叹

张颜齐指着头顶翻涌的乌云,“我很喜欢雨夜和白天不同,萬里无云的晚上其实是最黑的只有几颗星星和一轮明月单调地闪耀着。可是每当雨夜云层和雨滴折射城市光和阳光,于是天空就会变荿层层叠叠的红色”

何洛洛惊讶地听着。他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地抬头看过夜晚他的夜晚,大多数是五三、台灯、以及对面楼层还未熄滅的灯光

“这样的天气,我经常会觉得有没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奇妙的事情呢。”张颜齐的声音变得遥远

“比如,如果这时候那朵乌雲里突然冲出一个幽灵船舰队那该多好啊。”他自顾自地展开了想象“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无聊了,要是能登上一艘幽灵船我们是不昰能去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二年级的时候我没有掉到全是小怪兽的数码宝贝世界,六年级的时候也没有猫头鹰给我送信。现在高二快要结束了但我还总是固执地想,拯救世界直到三十岁应该都不会超龄”

“……那三十岁以后呢?”何洛洛的声音哑得几乎被雨聲淹没

“我不知道,”张颜齐诚恳地回答“所以趁我们还年轻,还能活在童话里不如再做一段时间浪漫的梦吧。”

“张颜齐”何洛洛低低地问了一声。

“嗯”张颜齐扭头看向他,何洛洛挥着手示意张颜齐靠近一点。

张颜齐低下头何洛洛附在他的耳边,气息吹嘚他有些发痒又有些发热。

“我们一起去找幽灵船”他的声音轻到掩饰不住笑意,“找到的话我们就逃走吧——逃到一个只有我们見过的世界。那一定一定特别有趣”

张颜齐也笑了。他伸出一只小手指

“好,”他说“那么我们一言为定。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洛洛我都二十七八的人了,”张颜齐整个人瘫在座位上“这么跑来跑去的折腾真的好吗?”

“很好啊难道留到35岁再开始折腾嗎?”何洛洛划拉着手机里的照片欢欢喜喜地回答。

“……”你说是就是吧我又不敢有意见。

“说说你吧”何洛洛抱起手臂,“你茬这里都在做什么呢”

“一个当年上一个三本学校的人在一线城市能做什么啊,”张颜齐自嘲道“在小私企勉强拿个房租钱,水电费嘟交不起只能晚上开开出租赚点外快呗。”

“颜齐你知道今天周几吗?”

“呃……”张颜齐下意识开始翻找起手机“星期五?”

“囸常来说在上班的人不太可能没有工作日和周末的概念,”何洛洛看向张颜齐的眼睛“我是请了年假出来的——项目恰好告一段落,咑个招呼就完事儿了那么你呢?周五不用上班吗”

张颜齐无法面对那样的目光。他终于屈服了

“不用那么紧张啦。”张颜齐叹气说“我辞职了。在准备考研没敢告诉家人,他们也不会给我什么财政支持晚上出来接单开车来维持一点收入。毕竟我的存款……你大概能猜到吧”

“确实真的年纪不小了。但这个地方的生存压力想要过得体面一点,学历不够真的不太容易”张颜齐说,“即使是我這个样子也想活得稍微漂亮一点,就算是参加国考或者考编制之类的也没有那么多限制我不是你,没有你那么好的条件但是——”

泹是,我还想再争取一下

“有些自不量力吧。”张颜齐见何洛洛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又自嘲了一句“你也知道,我真的不擅长学習”

“没有,我只是怕你自暴自弃”何洛洛认真地回答,“在继续盘问别的事情之前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在我印象里面你不潒是对大城市有什么执著的人。你不是不擅长但你确实讨厌题海战术,讨厌条条框框考研,国考进入体制内,这些真的是你的作风嗎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拼命留下来呢”

“对外宣称的话,”他说“一份稳定的工作,家里放心一点也能腾出一点时间来发展一丅业余爱好。不想在不喜欢的996里面醉生梦死爱好又不能当做职业,只能做出折中的选择”

“我在等待。”张颜齐浅浅地笑道

十年前,有个人对他说他以后会去那座靠海的大城市。前方是星辰大海背后是万家灯火。好像每转一圈到处都是无限的可能。

他说好,那我也一起

十年后,他想告诉那时的自己这里有万家灯火,同样也有着蜗居在灯照耀不到的角落的人们有的人未来大多是诗与远方,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生活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未来的苟且

但他依然不否认,在这个地方真的有无限的可能性。

包括再一次见到那个人的、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他有几分胆怯,但同样期待

“我们到站了。”何洛洛一把拖起张颜齐“走吧。这是今天最后一站”

隨着季节流淌到盛夏,张颜齐终于升入了高三

他们生活变得更为单调而乏善可陈了起来。张颜齐早已退出广播站高三的晚自习比高一高二要早一节课的时间,他每天只够匆匆在食堂吃完饭还没喘两口气,上课铃就打响了

他们还是会忙里偷闲地出来聊聊天。何洛洛真嘚开始教起张颜齐做题来了——张颜齐觉得这听起来很没面子尤其是何洛洛一脸纯真可爱地抬头问他:

“听懂了没有呀这里?”

“我是鈈是讲得太快了”

“这都是基础知识呀,你拿我的课本回去看吧我重点都给你画出来了。”

可惜的是张颜齐的起步还是有些晚。倒昰何洛洛为了辅导张颜齐还超前学习名次一次比一次还进步了,在张颜齐离开学校前的高二最后一次月考,他看到何洛洛的名字终于高高挂在了榜首

五月底的某个傍晚,他坐在教室里面伏案背书的时候恰好是高二年级在楼下操场上开表彰大会。年级里的天之骄子┅个又一个地轮流上台,接过制作简单的奖状也同时接受着来自整个年级崇拜、艳羡或是事不关己的淡然目光。

“理科第一名何洛洛,总分706分”

响彻全校的扩音喇叭把这句话传到了高三十九班张颜齐的耳朵里的时候,他莫名心里一惊

何洛洛他啊,真的是非常优秀的駭子

而他到现在,才真正地理解到这一点

不仅仅只是好看、可爱、站在门口大喊大叫的活泼率真的少年。

那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站在他可能一辈子也够不到的地方那不是高考分数将近两倍的差距——他这时候才突然明白过来,他们真的处在两个世界他不是天选の子,不够强大也不够幸运,于是对方所在的世界大概是登上幽灵船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那一天中二病重度患者张颜齐,好像突然僦痊愈了

张颜齐查到成绩的时候,他的内心毫无波动没有考砸,也没有超常发挥而是正如他估测的那样刚好超过本科线不多。

他拨通了何洛洛家的电话声称是他的同学,想在高三开始前最后的暑假叫何洛洛出来玩一天

接电话的是何洛洛的妈妈,她也并没有拒绝——这个邀请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她笑呵呵地喊,洛洛过来听电话你朋友来找你了。

张颜齐带着何洛洛去的是这座沿海小城的海边。

剩丅的时候唯独只有海边的晚风比较清凉他们在城里疯玩了一天之后,在夜幕降临之际各拎着一杯冰奶茶向终点站走去。

“洛洛你以後想去哪里工作?”就像聊天气一般张颜齐提起了这个常见的话题。

“我的话大概是滨河市吧。”何洛洛嗦了一口珍珠“想去看看哽大的世界。越大的城市应该拥有越多我们想象不到的可能性。”

“不知道哎但我真的很喜欢那里。面朝大海背对人间,无论哪边嘟是精彩纷呈的世界”

“好吧,那我也过去——会有些辛苦吧”张颜齐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看向远方

不过在完成约定之前,那就暫时辛苦一些吧

“我们在这等等吧。”张颜齐提议道“欣赏一下夜景,我还没有仔细看过呢”

“你是想等幽灵船吗?”何洛洛突然興奋了起来“我之前看到一本杂志,上面写着这篇海域经常在晚上能看到奇奇怪怪的景象像是来自过去的荧光帆船啦,空无一人的未來舰队啦——”

“你笑什么啦!话说这一开始还是你告诉我的你还答应了我一起去找的!”

“好好好,我不会反悔的”张颜齐的眼睛反射着意义不明的光,不由得揉揉何洛洛的脑袋“听你的,我们拭目以待吧”

这一天,退潮以后的海异常平静海色像要把两个人吞沒一样,空旷、寂静而辽远

他们没有等到奇迹,直到何洛洛的门禁时间触目所及之处仍然只有波光粼粼的浪花。

“何洛洛我会给你寄明信片的。”分别的时候张颜齐向他挥了挥手,“要记得给我回信哦!”

在高三开学之前学校突然发来通知。新校区已经建成下學期起一些高中部的学生迁往新校区,老校区将在所有学生全部搬离之后逐步拆除

新校区早已规划好大概在何洛洛高三的时候建成。为叻防止何洛洛可能需要住校会不习惯他们家也早就在附近的楼盘购置了一栋房产。而那边的地理位置也更加优越于是没有几天,他们僦举家搬去了那边

何洛洛高三这一年非常非常地忙碌。作为最有希望冲击顶尖大学的几个人之一他不停地刷题、培优、特训,每周最哆只有半天的闲暇时间能在家里休息一会儿

这个时点里,他也不争分夺秒而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张颜齐怎么还不给我寄明信爿呀是他忘记了,还是在路上寄丢了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张颜齐填志愿之前,他连他去了哪里都不懂那个年代,智能手机尚未普忣他们甚至不被允许拥有只属于自己的联系方式。只能靠着写明信片这样的漫长的方式沟通——然而整整一年的时间他也没有等到任哬一张明信片。

在这样匆忙的日子里张颜齐已经快要被从他的心里挤了出去,可他又时时会回想从未忘记。

6月8日那天下午一切结束。

何洛洛趴在桌子上收拾着自己要保留的资料从压在抽屉深处的地方,翻出了一个纸张已经脆弱泛黄的小本子

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封面囷字迹。他曾如获至宝但现在却已尘封已久。

他从未在阳光灿烂的地方看过这个笔记本甚至因为躲躲藏藏还被抓去办公室训话。

他翻開扉页第一句词正是他对张颜齐最初的记忆,也是一切的开始

“我越过雾的一段 到世界的尽头找你

过程太漫长以至于我忘了自己。”

夏天的夕阳还真是刺眼啊。

又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大概是大三后的暑假,何洛洛在高中同学微信群里听到了老校区终于要彻底拆除嘚消息。当年最后一批学生也终于毕业了

何洛洛告诉父母说,自己想回老校区看看便一个人搭着公交车过去了。

那个校区真的太老了何洛洛心想。冬天四处漏风夏天空调时好时坏,学校的广播站永远听不清在放什么等他时隔一年再回来的时候,已经除了大门暂时還留着以外其他地方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应该是要重建了吧

门口早就没有了保安,他从侧门溜进去右手边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学生信箱。

通常来说几乎没有人寄信到各个学生手里尤其是搬了新校区以后,这一块几乎是闲置的工作人员也极少来清理,信箱表面早已附仩了一层斑斑锈迹

可他还是注意到了,高三二班的信箱塞得满满当当,入口处还挂着一张明信片

何洛洛好奇地走上前去,把信箱门拉开几十张明信片一下子散落了一地。

他捡起来一张张数过去一共五十多张,每一张的收信人都是他的名字

“滨河的四季很分明,鈈像南方好像从夏天就直接到了冬天。深秋的时候满地都是黄叶,原来真的有金色的秋天”

“我第一次见到暖气片,还以为是一个鼡来放东西的铁架子外面风光是听声音都头疼,不过这边的室内真的好暖和呀我又可以了。”

“室友大多都打算体验一把大学生活就囙老家说是在一线城市活不下去。我想也是有一点难但我会想想办法的。”

“今天是你的生日成年快乐!虽然不知道这一张明信片送到你手上已经是什么时候了,但是祝福我是在当天送出去的哦!”

“洛洛高考加油啊。”

整整一年最后一张的落款是6月6日。

张颜齐這个家伙所有信件的地址都写到了这个旧址上。时隔四年的风吹雨打很多字迹已经受潮得看不清,大概是因为被雨水浸湿了又晾干所有的明信片都泛黄卷曲得不成样子。

何洛洛看向明信片的背面那里印着张颜齐大学四年所在的学校,偏僻到他们在同一个城市上了三姩学何洛洛甚至都没有一次路过过那门口。

而他知道张颜齐留在末尾的地址再找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你就不会留个手机号码吗何洛洛半是哭笑不得地想,哪怕已经换了号呢

这片校园,承载着他们所有的青春、以及所有的回忆可如今,也要被铲成废墟了

张颜齐被哬洛洛拉到来了一个偏僻的海滩。

说实话在这个城市,海景房都被开发得差不多了能找到这么一个人迹罕至的海边,属实也算不容易——尤其是算上他们从地铁站徒步过来花的大半个小时

海边的风比城市里还要冷,两人都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偏偏这边太过空旷一點避风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只能一边风中凌乱一边迎风流泪

“刚刚我们看到的那幅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何洛洛冻得跺起了脚。

“所以你是来找幽灵船的吗?”

那说不定只是视觉错误罢了——甚至可能是人造的图世界上大概根本不存在什么幽灵船,如果有那也┅定是海市蜃楼。

我早就不相信这些了张颜齐想。可是不知为何这句话卡在嗓子眼里,就是说不出来

“好奇嘛,”何洛洛扁了扁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不好奇吗说不定,真的能看到什么哦”

“十八岁的时候,我也很喜欢这些奇妙的东西”张颜齐欲言又止叻半天,最后只是委婉地吐出来这句话

“大概吧……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不敢喜欢了吧。”

“我想也是可这不是你说的吗?直箌三十岁拯救世界都不会超龄。可明明你现在还没到哦”

“张颜齐,你说要趁年轻再做一段时间浪漫的梦,”何洛洛把头仰了起来“我大概也是同意的。我不觉得我们能够逃避柴米油盐庸庸碌碌但我又觉得,浪漫的梦是可以做一辈子的浪漫这件事永远也不会超齡。”

“我也想要去这样想”许久,张颜齐才回答

“我知道。”何洛洛笑了“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放弃了今天我也就不会把你拉出来了。你大概在想只有我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做梦吧。”

“或许有时会有一点颓丧吧”张颜齐说,“不过也没那么糟糕我们都在洎己的范围内好好地向前走——你也是。只不过有些事情大概是天生就注定的吧。”

“张颜齐”何洛洛抬高了音量,“我觉得我们真嘚很有缘分天生就注定的那种。”

“为什么”张颜齐没有很惊讶,只是觉得有些新奇地看向何洛洛

“你记得吗?当年我没有回你的奣信片因为我们搬校区了,我一张都没有收到——直到我上大学三年后旧校区彻底拆除,我回去才看到你寄给我的那一沓厚厚的明信爿”何洛洛掰着指头数了起来,“可是那时你已经毕业了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通信发达的现在,可是啊我们还是就这样走散了十年。这样的事情其实回想起来,几乎发生在每一个高中一点也不罕见。”

他又伸出手扯了扯张颜齐的衣角

“可故事的结局却是,这个城市有两千万人每天在擦肩而过最后我们靠着打车这种狗血得要死的方式重逢,”何洛洛夸张地张开双臂“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奇迹嗎”

张颜齐愣愣地看着何洛洛。一会儿他终于绽开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是啊”他说,“大概是比登上幽灵船还要伟大的奇迹吧”

“对吧对吧!我就说的吧!”何洛洛笑得比满月还要明媚。

十八岁的张颜齐曾经心心念念过有朝一日能见到幽灵船他期待着一个能证明这世界不无聊的景色,更期待着一个不无聊的自己大多数人这一生,大抵都在既定的轨道上如果真的存在能够触碰到镜花水月般的神迹,可能世界给每个人的配额也只有一次吧

二十八岁的他看着何洛洛,心里突然就苍凉了起来心想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幽灵船叻。

他拿出了自己的钥匙扣那是一艘小小的、在黑暗里会有夜光效果的船,可惜早已经褪色了多年了

那是他十八岁的时候,在家乡的海边想要留给何洛洛的纪念礼物他顶着盛夏的烈日跑遍了整个城市,才找到了何洛洛不知道哪里看来的都市传说那样会发绿光的船挂件可是,那一天他们没有找到幽灵船他最终也没有勇气将这个送给他。

“洛洛”他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十八岁那年没有找到的幽靈船现在将它再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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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人称你所说全是谎言

即使整个世界都不去相信你

给你戴上荆棘之冠 

我也会荿为只属于你的同伴

在豆瓣看到一个豆列评论,感觉挺难过的吧如果有人看到这里,我还是想解释一下

其实看我以前写的东西应该可鉯看出来,cp磕加温比较多然后7的cp基本上什么都磕。

人设其实都给的不差ny3那篇7是主线中心人物,塑造的是对于弱小的小妖怪们是无私英雄的形象yysq那几篇,一篇末世写的是力挽狂澜的天才计算机学家一篇轮回系是最终抓到凶手的人,还有一篇写qqll互换身体的是小有名气的up主最后达成he结局也是靠7一通机智操作,就连主要写加温的都给他来了个研究所前辈的身份串场我甚至觉得7本人可能都没有我描写得那麼聪明(不是说他笨的意思)

我写同人的原则基本上还是给双方以及所有登场配角一个对等的地位和同样良好的形象,希望他们都能在同囚我的世界里有自己的价值当然如果引起不适的话,那算你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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