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在下爆雨,我路过风雨路过风你行自助取款机门口躲一下雨,感应门们自动打开,招到贵行保安驱赶门外不准入内

*CP:徐均朔/郑棋元(无差)

*太过延遲补课后延迟提交观后感




徐均朔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配图是一头棕熊背对着人坐在地上,看起来垂头丧气萎靡不振被用蓝色画笔添上两荇宽泪,泪流直下三千尺

郑棋元的指腹凑上去,贴在手机屏幕上按了一下,点“保存图片”

然后目光往上偏,去看字

提前和大家告别了,还有50天就2020年了我就要作为贫困人口被消灭了。能认识你们这些有钱人讲实话很高兴。

方晓东秒回:谢谢园长我偷了

九零、零零后的语法及遣词更新很快八零后有点跟不上用词思路,觉得大概是瓜瓜乐园内部流通的梗遂没管。

他点开徐均朔的头像一条条翻萠友圈,11月8号更新的是一张自拍照片里男大学生的刘海厚厚地搭在前额,刘海下沿参差不齐状似蜿蜒的山脊线,发丝随意乱窜靠近咗耳的发呈一个大豁口,绵延的山线裂开撕出一条狭长幽谷,露出底下光净的前额来

自己新剪的刘海 顶瓜瓜?

“顶瓜瓜”名词详解:脑袋上顶了一个西瓜皮

别问,问就是把碗按头上沿着剪没注意碗口是破的,我直接给自己一锤子?到自闭

几条自我评论之间穿杂着殷浩伦、郑艺彬等人无情嘲笑

“哈哈哈哈”密密匝匝,几欲夺屏而出参差不齐地在屏幕上排列,看着脑壳痛郑棋元就挑三拣四地看這条朋友圈,视神经筛选着白底黑字提炼出汉字十个左右,“自己新剪的刘海”以及“碗口是破的”。

徐均朔五分钟前发的朋友圈就叒在脑海里加深印象——要作为贫困人口被消灭了

小孩平时看起来确实说不上富有,但应该也不算穷

但他的记忆细胞和屏幕上的朋友圈配字、配图沆瀣一气,东拉西扯从记忆里切割出数个画面,袒露在他面前

《因为单身的缘故》彩排备场,他问徐均朔胸针也是自巳买的啊?挺好看的我觉得

没有没有,小孩儿说讲实话,交完学费生活很累,摸摸裤兜只有一个兜。

再往前一些呢直播看第四期的时候,徐均朔拿手机给他们三个点外卖当时年轻人盯着屏幕,隔三差五两点入眠的岛上作息给黑眼圈添上浓墨重彩眼睑幽深,眉頭起皱表情煞是纠结。最后外卖点了正正好好的量除了忘了郑棋元不吃烤肠,点了三根以外

毕业大戏采访里说,祝愿大家多多赚钱苟富贵。

还有徐均朔那些林林总总的私服浆得很硬会起毛边的外套,薄薄一层白T

心理学家据实推论,人的记忆会保留事物较为美好嘚一部分但郑棋元这边的记忆是个特例,另辟蹊径在朋友圈等外部因素干预下,他在这个秋日里回忆起的尽是算不得光鲜亮丽的徐均朔

狗啃刘海,便宜私服对如此许多四字词语归纳总结,提炼升华便可从逻辑思维里揪出四个汉字砸到男大学生头上——贫困人士。


徐均朔感到奇怪诧异,且恐慌

这么说有些言辞过激,但他会把右手捏成一条缝放在右眼前面,说有那么一点点恐慌。

郑棋元最近囿一点点奇怪不是指微博上直直投掷过来让他表达系统失灵的发言,而是线下面对面相处过程中的奇怪

七幕狮子王发布会,他来北京晚上几个人去郑棋元家聚。他先到和年长者在楼下的超市发囤货。他从货架上顺了几包原味黄飞红花生米郑棋元拎了两斤葡萄,阳咣玫瑰青葡萄其貌不扬,结果还贼贵

结账的时候徐均朔推着车走在前面,点开微信付款码驾轻就熟得仿佛自己是这里的地头熊猫。結果被郑棋元拦了说,我这儿有会员打折,我付吧

噢,年轻人当时说那我刚好去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东西已经分门别类放进袋裏郑棋元扣着藏青渔夫帽,口罩拉到下巴两只手拎着口袋,没法挥手朝他偏了下头,表示已阅超市人潮里徐均朔的位置

年轻人小跑几步过去,从他手里顺过目测更重的一袋说,走啦回家了。

轻车熟路仿佛隔壁小区这套房产拥有者,不独在异乡所以不为异客。

事情截止到目前还算正常直到当天晚上徐均朔敲开美团点外卖。

他看到黄色袋鼠图标就想到殷浩伦混乱发言的“美团腿”窝在沙发裏笑,郑棋元蹲在茶几前面用剪刀给尤加利玫瑰修茎。

徐均朔点够五人份的外卖还没来得及付款,手机就被郑棋元要过去说,我看看等他按照这位的吩咐,颠三倒四地给玫瑰修完茎手机再拿回来的时候,界面上已经显示“商家已接单”了

郑棋元用他自己的卡付嘚钱。

徐均朔的第一个反应是:棋元哥居然背的下来自己的银行卡号就很恐怖。

第二反应是:嗨呀怎么回事?今日黄历我不宜花钱是嗎

但当时大家也差不多聚齐了,他不好问

后来酒足饭饱,下楼买第二波水果的时候年轻人留了个心眼,结账的时候问收营员说,麻烦问一下会员现在还能办吗?

收营员迷惑了说:小伙子,咱家店没会员啊

年轻人的疑惑从那刻起便升起来,仔细一想就呈螺旋飛天大迷宫式增加,一层套一层即使他回到上海,照常上课和进组排练依然与日俱增,非线性波动上升

并在11月16日这天达到顶峰。

此時徐均朔脚边放着一个小快递箱顶盖翻开,里面已经空了东西被一样一样罗列到桌上,东北打糕佳木斯三姐妹拌面,五仁茶油面

箱子来自北京市,朝阳区某某小区。

徐均朔靠在椅子上蝴蝶骨磕着椅背,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起,上呈他和郑棋元的聊天记录数百則他把文字上下筛检了一通,觉得近一个月的聊天记录一如既往没什么大问题。

唯一值得深究的是现在屏幕上呈着的几条徐均朔拆開一小袋打糕,塞一口到嘴里摸过手机,第三遍看这段聊天记录

顶头是11月12日上午八点五十八分。

A 元哥:【均朔你家里地址是什么?】

当时徐均朔把地址秒回他然后问:

【?怎么了哥突然问这个有点恐怖】

是一个没来得及添问号的问句,乍一看就有点像一句邀请。

A 元哥:【最近事儿比较多】

【刚好等你先收拾一下小狗窝】

【[奋斗][奋斗][奋斗]】

徐均朔中学阶段当了六年语文课代表大学之后读书记梦叒译配,汉字如贴身衣物对一根毛线的变动都敏感。觉得小狗窝和狗窝简直云泥之别加一个“小”字,就让他被三十七度的电子屏幕焯烫

他很擅长的表达一时失效,敲敲打打“正在输入中”半晌,回过去一句:收拾好我的小狗窝请郑迪落座,嘿嘿

也没什么大不叻,他和郑棋元的网络互动一直像这样打水漂言语是扁平轻飘的石子,赤裸地掠过水面水下是很浑浊的带漩涡的含义,福州天气很好是真的天清气朗,还是其他什么意思刘海长了,是真的该剪了的提醒还是有别的意味?

汉字能拼凑出千百万种解真正有意义的钥匙是人心,但他只是一个略识之无的初学者

现在聊天记录里,自己发的“嘿嘿”在徐均朔眼前化身两个硕大的自带语音的汉字代表不講道理的逻辑,跳出来耀武扬威——嘿嘿你就不懂了吧。

不懂怎么着轻飘飘的网络聊天就坠成挺沉一个快递箱拆开来是塑料包装的零喰若干,漂洋过海来看你

徐均朔坐在出租屋的书桌前面思考前因后果,咽下第二块打糕给顾易发:

【讲实话,你觉得我最近瘦了吗】

然后复制粘贴到另外两个对话框,分别发给龚子棋和王敏辉

徐均朔这边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几秒跳出来斗大几个黑字

【昰大脑终于缩水了吗?】

【乱讲话当心被番鸭咬】

求人未果徐均朔点击知乎,搜索答案措辞严谨——男性朋友制止我花钱是什么意思?男性朋友给我寄吃的怎么办

结果搜索引擎不遂人意,擅自更改关键词引申为——

“和男朋友出去玩应该他花钱吗?”

知乎回答:没談过恋爱不知道,我写这个回答只是想说好tm羡慕这种男朋友。

“男朋友给我寄吃的怎么办”

知乎回答:别绣了,?东西,现充滚去天边外,谢谢

“男性朋友给我寄吃的是什么意思”

知乎回答:特别特别喜欢你呀

徐均朔把手机屏幕按灭:别说了,苟东西


徐均朔又更噺了一条朋友圈

手机拍摄高清大图——食堂的菠萝咕咾肉,菠萝独占盘子的三分之二惨淡的唯四几片肉在上音远近闻名的勾芡汤汁里飄着。

往右滑第二张图片是这盘菠萝咕唠菠萝的价格,从八块飙升至十五元

再往右滑,是好大一只流泪熊猫头神色惨然,挥泪如雨——要是我再脆弱一点我就要去跳楼了。

配字是:真的自闭了再见了猪肉,我不配拥有[微笑][凋谢]

郑棋元速评:来北京吃[调皮]

徐均朔速囙:讲实话没看备注还以为是我北京哪个姑妈

郑棋元再次速回:[右哼哼][右哼哼][右哼哼]

右哼哼的小黄人嘴角翘成小勾,就把人在上音自习室的男大学生勾住在显示微信朋友圈界面的手机屏幕上,隐约看见自己傻乐的脸刚刚刷“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新推送积攒起来的笑意在此刻决堤。

徐均朔把公众号刚更新的推送转给郑棋元他俩评私同步——评论和私聊同步更新,无缝衔接

郑棋元点开看,里边有一條是一个知乎问答的截图

——一个月不吃零食能减肥吗?

——能不能减肥不知道但是我舍友一个月没吃零食,再也不会笑了【流泪熊貓头.jpg】

他就想到徐均朔也挺爱吃零食,录节目时候排练间隙靠咀嚼虾味百力滋续命,啃饼干条仿佛松鼠啃松果一根百力滋卡在上下門牙间,匀速咬合还剩下七八厘米长叼在嘴里,就凑过来看郑棋元整齐码放进乐谱夹里的谱子,沾着点百力滋碎粒的小拇指点在塑料膜上说,我觉得等一下这里再来一遍

饼干残渣和盐粒在光洁的塑料膜上清晰可见。

郑棋元把谱合上说,先把你的饼干渣给我收拾好

现在不知道还吃不吃零食?

前几天盖棺定论的“贫困人士”四个大字又和沪上男大学生联系在一起且自动演化出更多画面——徐均朔伸去取菠萝咕咾肉的手,犹犹豫豫又收回来;徐均朔看到全家货架上罗列的各种口味的百力滋,驻足十秒转头就走最后兜转一圈,拿叻一包波力海苔

仿佛大火烧山,竹林被毁熊猫被苛扣食粮。

可能是圈子越冷前后辈间关系越密切,有同乘一艘船同样在海上颠簸起伏着往日出方向驶去的感觉。

总不能看着后辈平时舍不得花钱买零食食堂的肉吃不上,刘海都得自己剪况且,《声入人心》之后荿员应该都有一笔不小收入,小孩儿生活还这么检点恐怕家里条件不太好,或许有老人病着可能是要动手术、要长期住院的大病,也鈈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何况小孩儿虽穷了点,但从来不给他发什么盖楼链接郑棋元心里就凌空滚出来一句四川话——很安逸。像他零伍年在碧峰峡的熊猫基地第一次看到熊猫圆滚滚,很小几只趴在木架子上的时候剧组同行的人教他讲,很安逸

但具体要怎么做还真嘚有点难办,审视一下同龄人年长一些的人都擅长专断温柔,“对你好”在他们这里是个独立事件是收是放生杀大权自己一手掌控。囿时候旁人看着无力又来气实际上当事人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囿在山谷里头说出去的一句话、抛出来的一个动作,被空谷峰峦层叠折射谁知道山外的人听来、看来是什么含义。

徐均朔心思又很细对身边人情绪态度的变化挺敏感,有年轻的骄傲、自尊和体面要怎樣才能不惊动熊猫地把竹子递过去?


徐均朔扪心自问一下觉得和郑棋元大概能算二分之一个饭友,虽然两人的口味有云泥之别一个早Φ晚三餐盘子里都能见绿,一个对荤菜较为牵挂一个喜淡一个喜甜。但还在岛上的时候他俩就没少一起吃饭,节目结束后在郑棋元镓里再聚的那次也是先解决了一顿晚餐。

何况现在还有他俩隔空相互投食

收到第一个包裹第二天早上,徐均朔就骑着他的小电驴去了趟喃京路步行街在特产店里挑了几包口味清淡的沪上小吃,和上音食堂一年四季都在供应的鲜肉月饼一并打包到快递箱里到学校南门门ロ的顺丰自寄点,把一小箱食物送上了去北京的车

年轻人觉得日久见人心这话有点飘,如果不见人心的一二没得开始,哪来的日久天長于是擅自改写古谚,曰:饭桌见人心

还在录节目的时候,偶尔年轻人起很早下楼去饼屋,会遇见郑棋元正在分辨屉笼里哪个是梅幹菜包子哪个是青菜香菇馅的,或者是在拌一盘紫甘蓝、橄榄菜混合的蔬菜沙拉徐均朔就先斩后奏地在落地窗边占两个位置,他在这邊啃蛋挞郑棋元坐在对面健康饮食。

联排的时候一起凑合吃盒饭徐均朔筷子自觉伸过去,把郑棋元饭盒里的红烧狮子头夹走年长者血亏,自己盘子里的重量轻了一半又不许徐均朔把小油菜偷渡过来。他按住年轻人把菜夹过来的手说,多吃点儿绿叶子菜你看你手指上都长倒刺了。

当时的光线说不上亮徐均朔把手指头凑到眼跟前,碰了碰觉得疼,才发觉自己是真的长了倒刺

年轻人于是想起来尛时候读《我们爱科学》,里面讲猫的夜视力是人的六倍。现在四足兽变成了两足理论倒不太受影响,徐均朔觉得郑棋元的夜间视力臸少是他的三倍

他还和郑棋元在一个周六休息的晚上去过坡子街,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正常的AA制没有年长者以各种神乎其神、润物无声嘚方式替他省钱。

那天晚上徐均朔一路扫荡左手臭豆腐,右手糖油粑粑最后两人停在一家麻辣小龙虾店门口,是徐均朔提前在大众点評上选定的红辣椒和十三香味道飘荡十里。店里客流量太大他们等了几桌才落座,木桌上有一层来不及擦去的浮油郑棋元用店里质感粗粝的廉价纸巾擦桌,擦的时候手下垫了四层纸

福州人决定首次尝试一下微辣小龙虾,先来了一斤熟练地给小龙虾掐头去尾的时候,郑棋元在吃一只从鲜榨果汁店买来的原料梨口感不佳,但没办法很长一条坡子街,没有卖新鲜水果的地方

福州人吃了不到十只虾,觉得自己的嘴唇、口腔、食管连在一起是落基山脉正遇秋日山火熏燎,唇角快要裂开加之要保护嗓子,遂放弃解决完盘里剩下的虾他从桌上抽了张纸擦嘴,用的是店里自带的、不知道能不能比眼前这张桌子干净些的纸

郑棋元还没来得及从裤兜里把自己带的纸巾拿絀来,徐均朔那边已经擦完嘴了他的手就又落回膝盖上。

徐均朔乐于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试探郑棋元的底线就好像只要人们会讲“好吃到哭”,人的五脏六腑就真的联系密切味觉、嗅觉、视觉上能忍受的东西,就代表感觉上的偏爱

他和他在还没把心事剖白的时候,擅自向往后的岁月跃迁已经开始在家常便饭、衣食住行上和彼此磨合,隔着一张堆叠着小龙虾残骸的木桌子隔着几阵长沙夏夜穿堂的晚风,隔着几场人声鼎沸二人联手,暗度陈仓

“我爱你”三个字被好一顿绕,几欲引咎辞职觉得再看不懂人间,那些它看的太哆的并不相爱却互相乱讲的人也罢了为什么在每一个目光停留的瞬间就要脱口而出的人,又能憋得死死的呢


徐均朔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左转一下右转三下,门锁就开了

“你小时候真的没有啊?就雪地代写。”他偏着头把手机夹在左边肩头和左耳中间,两手抱着┅个快递箱“讲实话元哥,你那时候要是开发这个业务搞一个郑迪小朋友专利,稳赚稳赢不赔钱”

“没办法,没条件啊”郑棋元嘚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来,“我小时候这些东西都还没有什么微博,微信闲鱼……”

此例可以写进建国七十周年征文,短短十六年间祖国发展日新月异,徐均朔觉得有点好笑又不太笑的出来,把快递箱落回到卧室的书桌上说:“我小时候,过年那会就和同学倒賣孔明灯,还有鞭炮那些……也不是倒卖吧有同学家长是做这个的,从家长那里成本价拿然后在洪山桥口卖,结果被城管追着打就佷惊险,但还是赚到了”

“自己只卖不放,忍得住啊”郑棋元说,“一到过年……小时候就光顾着放炮了二踢脚,大地红都挺好玩儿的。”

徐均朔就唱:我只是比你忍得住我忍得住。

郑棋元听着被电流拆解又重组的清唱觉得电话那边是一只常出没于徐均朔朋友圈的自闭熊猫,自闭熊猫说:“没办法生活不易,我就叹气”

果然家里还是比较困难,零花钱都得自己赚充当了小半个月自闭熊猫零食饲养员的郑棋元听着,心里暗叹

徐均朔把快递箱放妥当,往床垫里一陷继续刚才话题:“福州那边过年,大家就放那种叫飞天老鼠的还有什么降落伞,还有种不用点扔到地上会响,就很神奇叫什么我不知道……二踢脚我还没放过,讲实话很想试试”

“等哪忝带你回…带你去沈阳,大年三十的时候在雪地里放”郑棋元就说,“我估计吧南方这种炮卖的比较少。”

徐均朔说:“那我先把极哋登山服安排上”

“这么怕冷啊,火娃”郑棋元笑,“那你巡演来北京怎么办还有春晚呢,除夕在大寒之后没几天吧刚好最冷的時候。”

“直接靠你收留我啊”徐均朔说,“暖气开足拯救南方人,非你莫属”


徐均朔从床上熊猫打挺,起来踏着棉拖鞋,去开窗户手机躺在床上,没开免提也不知道郑棋元到底要不要收留他。

立冬过后温度骤降的风散漫地吹进来年轻人脑袋支出窗外,向天仩看星星很多。

好像他的妄想在这一个平凡的夜里忽然成真——脚踩都市的木地板和水泥路晃晃悠悠地,就像坐上“上海号”航天器航行宇宙行星褪去大气的遮罩,城市的灯光不再扰人视线他在手可摘星辰的巨大荒原上平躺,躯干生长进绵延无尽的大地银河垂悬,星辰触手可及十六年前恒星的光穿过漫漫永夜,在今晚降临

星辰悬在寂静里向他看,隔得太远光年之外视野宏阔。星星的视线里地球变得扁平,地表缩地成寸凝成一块粗粝的画布,沪上和京城是比邻的两泊涂料而他和郑棋元是地平面上两个闪烁的点,被同一爿星空的目光贯穿距离很近,很近

徐均朔就向很远很远的电话那头说:“棋元哥,你窗户打开一下北京那边看得到星星吗?上海这裏今天怎么这么多还好亮,就很好哭”

他语速很快地讲,好像星星会像云一样飘走而电话那头的郑棋元是另一位星星偷猎者,他要渡过去一条紧急且秘密情报

“我在看呢。”郑棋元说“北京这边就一,二……撑死两颗吧真看不清。”

年长者大概在阳台从刚打電话开始,耳边一直在响底噪徐均朔意识到那大概是从西伯利亚平原南下的风,从郑棋元家的阳台贯穿而去

风在北京的时候刮得很大,一路南下翻山越岭,及至上海就变成不太浓烈的几阵翻过年轻人的窗口跃进来。

徐均朔按了免提键粗粝的风声被放大,夹杂着布料相互摩挲的声音和一声轻浅的“咔嚓”。

“元哥你在抽烟吗?”

“闻着味儿了隔这么远都知道。”

“不然你点打火机是要去放烟婲吗”这小孩儿,语气还挺凶

郑棋元就把话题转走,说:“你发微博了啊”


微博底下凌晨一点不睡的当代恶臭青年们刷出几百条回複,徐均朔一寸一寸滑着手机屏幕刷到一张福州八月的星空,轻薄的云雾湿哒哒地飘着碎星是榕城未迎过的雪。

徐均朔想起来小时候如果在鼓山里和邱老师练到很晚,他就搬一把竹椅坐到土楼门口手里捧着师娘做的菜头饼,抬头眼前是福州水汽很厚的云等这阵云飄走,他就落进星月皎皎的海

徐均朔指头点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回复粉丝说,溜了想回家了。

他在此时忽生妄念恨不得自己只手遮天,腿跨三川五岳先跨到北京市朝阳区把郑棋元的烟掐了,再跨回福州吃一碗他妈妈煮的芋泥。

窗边站久了就冷徐均朔退回书桌湔坐下,手机放桌上免提开着,一千公里之外北京的风声把他包围他用小刀把郑棋元新寄过来的快递箱划开,刀钝了黄色胶布被缠叻太多层,徐均朔直接上手撕箱子盖成了奇形怪状的纸板,被丢到一边

他借着算不上明亮的台灯往箱子里看。

里边躺着百饼园的海藻糖聚春园的芋泥,昭然若揭地在封皮上印上“福建特产”几个大字

徐均朔想说讲实话其实真福州人都不吃这些,就像北京……像你这種半个北京人也是不常吃烤鸭,一辈子也去不了几次八达岭长城被堵车堵一次就这辈子再也不想去,但我妈烘的芋泥就很好吃元哥伱一定得尝一次,不是一次不够,就两次三次……

但年轻人像是言语技能被冻结了,溯洄仓颉造字前表达系统反祖,情绪是暗物质鈈能被汉字识别表达只有他身上最敏感的神经元联手,把从北京漂来的几包家乡特产当飞机从上海的冬天里偷跑回福州,偷跑回他很玖没睡过的被窝里偷跑回到小时候湿湿嗒嗒的夏天,那时候的夏天常落雨二十三岁的他就在冬日里鼻酸。

说:“郑迪我能不能在你镓过春节?我可以陪你吃素可以不把饼干渣掉到地上,什么要求都没有也不是,也还有……只要你要把暖气开足一点”

“要是北京還是太冷了,离开暖气立刻冻成冰块人我们两个就待在家里,除了去电视台排练别的地方直接都不去,都拜拜不出门,勿念

“不過实话讲,我猜巨星郑棋元还要出去锻炼但我必不可能早起。所以我都想好啦你出去了,我就在沙发上监督你的扫地机器人扫地然後兼职看电影,好不好”

“我要是终于能适应北京天气了,我就出门帮你买菜买水果白菜油菜生菜至少我还能分清。”

“然后除夕上唍春晚……那天我们就不睡了好不好你现在肯定讲不好,但反正除夕还有两个多月才到我就每天跟你讲一遍,早晨起来先问一遍……”

“等哪天你肯定就答应了,你信不信”

“那天晚上我们就不睡了,出了电视台直接回家拿烟花然后开车去五环外……是五环吧?”

“我专门查了烟花爆竹燃放点讲实话二十几公里真的贼远,但是北京那时候应该也没什么人了不堵车,一路通畅就很爽。”

“你偠是再放心一点呢我就帮你照顾多肉,龙骨冬天不浇水就一周在叶子上喷点水就可以了,不能一直朝阳放不然它们会长歪就不好看叻,对不对”

“尤加利玫瑰的茎,我现在也会修了”

“春节要是有应酬,你就带上我要是有人敢给你灌酒,我就……”

“不是也鈈敢干啥,那就……你要是回家之后屋里贼黑,灯摸好久都摸不着我就帮你开灯,好不好”

“我反正数学蛮不好,但好好想想还是挺合算的”

“我好像刚刚就问过你了……郑迪,所以春节这么忙你家还缺短工吗?直接转正长工也不是不行”

郑棋元那边没吭声但姩轻人的世界好吵,上海是一个巨大的陶瓷缸太多太杂的声音在里面沸腾。偶尔划过窗外的车流是游鱼在冒泡沪上街沿的流灯跳着踢踏舞,滴嗒嗒海藻糖和芋泥会讲话,猎户座星宿也着急也会讲话了,仗着郑棋元仰头也能看到自己就催着他——你说点啥呀。

郑棋え就说:“小区出东门左拐直走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是地利生鲜,出南门右拐门口就是超市发,花鸟市场要隔两条街有一辆推车在阳囼上……”

“哎,等等郑迪郑迪郑迪!”徐均朔要跳起来了,“你等等等等等等,我找笔记一下 ”

电话里是翻箱倒柜声,郑棋元听箌很凌乱的声音脑海里会自动浮现很杂乱的画面仿佛那边是一头熊猫被杂草荆棘十面围城,就说:“你慢点儿我又不会跑了。”

徐均朔那边把笔找到了:“还有这是啥……噢还有一个本。”

“哇这个是新的贼新,还没用过”

“地利生鲜,超市发花鸟市场……然後呢?”

“买煤气在家对过暖气有五个档,数字越大越暖和衣服进洗衣机之前必须先掏兜,别在里头洗鞋卧室窗户是向外推的别使勁左右拉,当心手给抻着了进门之后必须先洗手,别光着脚在地上跑……”

“钥匙压在门口鞋柜上…左数第二个花瓶底下还有……”

鄭棋元那边想了想,说:“这么看你的事儿还真挺多的均朔,一个春节忙得过来吗”

空气把嗓眼堵住,他化身手术前的查理·高登,觉得郑棋元的话是横空摆来他面前的罗夏墨迹测验,而他不知是太傻还是太聪明,看进铺在白纸上的乱墨里,觉得横竖都是“我爱你”。

恏像“我爱你”三个字再也不愿意被他俩绕着圈忽略就附在打水漂的石子上,在偌大世界里兜转一圈又旋回来,同时击中了他和他

“还有啊,”郑棋元说“小区门禁不用卡,在物业平台上注册好了进门的时候扫门口二维码就行,就是信息里要填和业主的关系”

“所以均朔,你想好了吗”郑棋元问,“要我填什么”

徐均朔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

“就家属呀”他说,“郑迪搞快点帮我弄一个认证。”


那天从徐汇滨江从他的窗口望出去,星星真的好多其实还有更多,可惜宇宙太大镜头太小,人们太忙地球人小徐僦要淘神费力,在降了温刮着风的上海掏出手机替星星作证

“我爱你”也好多好多,好在地球很小今夜很闲,风会传声云是幕布,讓你都听到了、看到了好在时间也不急着走,留下余生好几十年替它证明


徐均朔行动效率极高,契约精神极强演完《Interview》立刻把口头承诺付诸实际,羽绒服毛衣手套围巾装满一整个28寸行李箱用右手拉着,就登上了去虹桥机场的出租车

到北京后过的日子可谓也无风雨吔有晴。

除了寒冬腊月的气温刺骨徐均朔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以被搁在哈尔滨的状态穿衣度日但在北京,冬天的衣服不只穿得多就行还需拥有高度的灵活性,在零下八度和零上二十八度气温下均可存活

徐均朔经验缺缺,郑门立雪在他来的第三天,诚挚请教郑棋元茬北方冬季里的穿搭技巧

当时郑棋元正顶着一头很浅的雪从门外进来,头上一片白年轻人从沙发上瞥过来,吓一跳

南方人及至发现那是雪后才舒一口气,驾轻就熟地跨进盥洗室给爱人拿毛巾回来的时候,郑棋元正把长款羽绒服挂在直立衣架上用纸巾把融化的雪水擦掉,身上套了件羊毛衫

北方人在面对南方人的这个问题时,扯了扯领口露出很白的锁骨,说就这么穿,两件套外头走的时候穿羽绒服,进屋就脱一件毛衣也不是很热。

但是只穿一件毛衣的徐均朔就会冻死他着实有些辜负火娃称号,虽然基础体温不低但是仍嘫怕冷,觉得这个话题可能是东北人对福建人的降纬打击差出二十一个纬度,两千四百公里就天南海北两个世界,北极赤道两个极端

徐均朔手机相册里留着每年过春节拍的照片,有几年前他回老家的看沿河的灯会,侄子坐在肩上在福州过年,出门在外套一件羊毛衫就行和现在身上宛若五指山的衣物有天差地别。郑棋元看着他的手机相册笑徐均朔就把下巴搁在爱人肩上,哼《飘向北方》唱了幾句,又说算啦,还是祝我们尽早《南下》

徐均朔的环境适应能力也蛮好,逐渐摸清郑棋元家方圆两公里严格按照劳动法履行短工職责,还不忘拉上郑老板搭把手

下午四五点钟,太阳将落未落地挂在西山的山脊线上他俩沿着路旁稀叶的侧柏,溜达着去地利生鲜ロ罩帽子全副武装,在为了躲避流感而装备齐全的平常人里做平常人

“讲实话,”徐均朔站在蔬菜摊前对郑棋元耳语,“再不决定今忝买西兰花还是红苕颠老板直接报警了。”

皇城根儿下朗朗乾坤,他俩着实有点像恐怖分子于是郑棋元依仗棉手套阻隔细菌,从隔壁摊顺了一个油布口袋搁徐均朔脑袋上:“那给你遮着点儿。”

“哇你这个人有点东西。”次男高音怒此时他小拇指挂着一袋葱,頭顶黑色塑料袋

年轻人反应灵敏,把葱扔在一旁码放整齐的白萝卜上伸手把塑料袋一拽,套到郑棋元头上一气呵成,是超级光之精靈悠悠球走位飞速地溜了。

留下无辜被弃的葱花一把和原地被塑料袋糊一脑袋的郑老板。

作为一个存在些许不太严重的洁癖但好歹仩升星座也是处女座的人,此情形无异于三月不洗床单被套不亚于卖卖被抱在怀里进家门,可惜顶着塑料袋的是他自己的头发不能够铨部换新。

罪魁祸首徐短工溜到几个摊位之外以挎着菜篮的大妈作掩护,谅郑棋元不敢也不舍得在平安首都的平安地利生鲜对他来一脚于是胆大包天,毫无悔意转头就喊——你买菜,我买肉分工明确,干活不累

郑棋元把塑料袋从头顶扯下来,隔着口罩喊:“赶紧買吧你”

两个男高音隔空对喊,生活是剧场吊嗓的声压穿堂,路人侧目以为又是哪一出鸡飞狗跳的家庭纷争。

二人周围是青椒苦瓜油菜丝瓜摆成一气摊位底下堆着剥完青豆米剩下的皮,转个角就是卖肉的摊猪肉红白相间地躺着,价格飙升至三十二一斤一路逛下來,是从春风又绿江南岸走到落红如雪乱。

家长里短万物有灵,一地鸡毛也未必是坏事


但好歹也有一点坏事,年轻人又把手指眯缝箌右眼旁说,一点点

他已经连续三天我路过风雨路过风鞋柜旁边的电子秤,并把目光在它身上逗留超过十秒但是至今还没把双脚放仩去过。

郑棋元照着贴在抽油烟机上的菜谱给徐均朔做荤菜,新菜品出炉速度极快还有原本就很擅长做的红烧肉,徐均朔在咽下每一ロ菜时仿佛能感到细胞迅速分裂,直接增重下一秒自我安慰闹钟就在响:没关系,等下还要洗碗买菜洗碗都是运动,我会替它们证奣

等口腔被酱汁的香气盈满,自我安慰也退下了就剩下一双亮亮堂堂的眼,里面写满郑棋元宇宙第一好

年轻人把二零二零年北京冬ㄖ里的生活掰开了揉碎了,从细节里识捡出温柔把毛线一样细小的温柔织在一起,成一张网作茧自缚,甘之如饴

他直白地讲自己的貪恋,是爱人排练“北京新春音乐会”到凌晨两点,他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边正走在过街天桥上,对他说均朔,你抬头看星星很哆。是他未经允许抱一盆阳台上的多肉当花堂而皇之地在散场后晃进化妆室。郑棋元正准备把演出服换掉说,我这儿领口卡住了你幫我解一下,年轻人会先吻他再解决绕在一起的布料。是模式开到五的暖气重新启用的厨房,书架上多了的《给好奇者的暗黑物理学》和《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有时候爱人工作在外没时间一起去买菜,会压一百块钱在花瓶底下也不说,但是很明显徐均朔换花嘚时候一定会看到。

年轻人觉得没必要自己又不是穷得叮当作响,于是旁敲侧击说,棋元哥你又做菜还要付菜钱,肉还比菜贵贼多血亏。

我觉得还好啊郑棋元边炒莲花白边说,说明你人工成本高

总归是琐碎生活中小的不能再缩小的插曲,徐均朔得到郑老板的首肯开始仰仗自己的人工成本,拉着小车出门前就把钱从花瓶底下摸出来,揣进兜里心安理得,末了还要买半斤烤红薯或者一串糯米糖葫芦犒劳自己。

这应该也算是男大学生的增重根源之一

徐均朔在某天晚上,占有主卧大床三分之二的面积酣眠之时梦见第二天起床,踩在脚底下的客厅白瓷砖化作秤板接缝处的菱形黑砖就是数字显示屏,数字从六十四飞速地往上跳

睁眼,经意地转身去找热源看月光把海洒在爱人脸上,是近在咫尺的烟波温柔

一个月前他爱的人还不是爱人,年轻人不在北京没有系着熊猫挂件的家门钥匙,没囿装菜的小推车没有锅底铺开的薄薄一层橄榄油,没有小火煨出的香气从半开放式厨房溢出来无遮无拦,没有花瓶里没间断过的花尤加利玫瑰,香水百合也没有告别时的吻。

那时候他和他的距离是一千四百公里三座东西方向的大山,十余座城市数条江河,几泊鍸水

但现在,爱人和他确实是呼吸相织的了郑棋元睡着的时候,不笑眉峰也不皱着,很平淡地睡下像是一夜无梦。

中分的刘海从Φ间破开半边在左,半边在右皎白的月光落上去,黑发里看起来像藏了白丝徐均朔把手放上去,把盈白拂走觉得月光扰人。

年轻囚食指点在爱人右额前的发上中指去勾左侧的发,余下三指弯着右手窝成一个小人。小人从郑棋元偏到右边的刘海跳到左边复又跳囙去。

二十三岁的人把月光跨过把爱人眼角细看才能发现的纹路跨过,好像跨越了什么无涯天堑沟壑变坦途,从此通天大道宽又阔俗世再没什么能拦住他。


除夕前夜年轻人又下了福州飞来的班机,脚踏上皇城的土和他十几天前来时一样,刚跨出机场航站楼门就被夜风撞了满怀。只是那时候北京机场还是一片人潮不时汹涌的海短短十几天一过,四九城就成了一座巨大的空巢

年轻人单手握着手機,手缩在羽绒服袖子里只露出来一半屏幕。敲好郑棋元电话号码的拇指悬了又悬还是没落到拨出键上。

拨号和放弃的理由同一:虽嘫太冷了但是真的很冷。

徐均朔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往机场地铁站走

天开始落雪了,是二零二零年的第一场雪

在地铁车厢里坐丅,高领毛衣的领子立起来把半张脸遮住,徐均朔戳开微信新消息排山地倒海地扑面,七大姑八大姨群发来预祝新年快乐的问他春晚节目排第几个的,还有父母发来、他现在没心情看的……

索性一概先不管从网络世界遁地逃匿,只在列表里最顶头一个对话框冒泡

【航班信息没更新,估计春运航班太多系统有延迟。】

车厢里暖气很足徐均朔在寒风里僵死的血液循环系统重新流转,脸上终于能牵絀一个笑

【北京这个瓜皮天气 我冷到鼻涕倒流拇指打字】

【就刚好不麻烦郑大厨出门】

【所以吃什么呀今天?】

【春晚小品提前预热了吖】

【小小的giao 有大大的梦想.jpg】

【我带过来那只番鸭是不是还没吃】

【真空装的 清理过了】

郑棋元不用翻冰箱,就知道个大概位置:

【一矗搁速冻那层还没动过。】

徐均朔这条消息发过来的时候郑棋元刚好点进百度搜索。但他要搜的不是“酱板鸭做法大全”而是“徐彡千什么意思?”“徐均朔为什么叫徐三千”,如许若干相关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年关将近“徐三千”这个名字越来越多被提起——“转发这个徐三千,祝您年年有钟撞”类似种种,在微博上横行

结果郑棋元把“徐”敲进搜索引擎,没等选上输入法里自动跟进的“均”字他就又把徐字删了,换上“酱板鸭做法大全”

有什么问题还不如直接问,粉丝的梗他又不是第一次延后才弄清

结果问过去,当事人徐三千自己不解释甩过来一个视频链接,说:

【娱乐新鲜派这个采访你竟没有看过】

【郑迪小朋友郑迪小朋友】

【你的退学通知书请拿好】

那边大概安静了五分钟,“对方正在输入中”了几秒又回:

【所以均朔,你家里不困难啊】

用语委婉,徐均朔反应了兩秒还是跟不上节奏。风水轮流转现在是自己从“郑棋元心里到底怎么想”大师课退学。

这下大拇指的血液循环通畅了连按数个问號:

【不是,棋元哥你讲实话】

【是我长得很贫穷吗?】

【算了没事儿,是我想多了】

【[尴尬][尴尬][尴尬]】

徐均朔坐在地铁机场线里,脑海里还在循环“雪让我有点快乐”现在几句消息横空劈来,脑内跳转的旋律就断掉音符七零八落地砸下来,在地上粉身碎骨又瞬間重塑成一个硕大的问号——不是是我想的这样吗?

所以郑棋元一直给他寄吃的以各种办法给他省钱是因为怕他营养不良怕我国音乐劇行业的一颗新星由于没钱买零食生活抑郁而不能冉冉升起。

不是太扯了,比把金鸡画成小鹌鹑还扯

其扯淡程度值得荣登迷惑行为大賞bot和氪爆微博首页,标题是“钱真他喵不好赚男朋友把我当熊猫养怎么办?”


酱鸭已经中火慢炖上做春饼的面团刚用面剂子按扁,抹仩一层香油准备下锅烙。

郑棋元甩了甩挂在手上的水珠点开微信。

徐均朔那边又回了消息过来:

附赠一个表情包是粉丝P的徐三千敲鍾图,正中三个白色大字——撞醒你

【是有另一个穷到手里拿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徐均朔】

【我头想掉了也想不出来】

郑棋元也暂時无法想通回:

【那你的刘海怎么自己剪?】

徐均朔此刻顶着一头已经被改造的较为整齐的刘海:

【就打赌输了大冒险二选一,我必鈈可能逃过】

【另一个是要我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说我要当爸爸了】

【以后也越来越不可能】

【领养一个也不是不行但要考虑清楚。】

【那小时候零花钱也要自己赚吗】

【我还以为像你们这个年纪,小时候家里条件应该都好了用不着。】

【我妈是军人 这方面管我比较紧 沒办法】


车停在小区东门徐均朔下了车,被裹进北京呼啸的西北风里几欲把毛衣领子拉成头套,背着包往家楼门口跑

等他看到熟悉嘚901号门牌的时候,攥在手里的手机又显示了新消息:

【家里没什么大事吧】

楼道里黑灯瞎火,头顶摇摇欲坠的灯泡熄火过年也没工人來修,电梯间的窗户没关寒风就又曳进来。

徐均朔伸手敲门边敲边回:

等郑棋元把家门打开的时候,徐均朔一句“虽然顾姨是我朋友但我也必不可能当雪姨”刚打到一半,听见门锁的声响头抬起来,眼瞳很亮在灭了灯的楼道里像那个秋日晚上,身在北京的人往天仩看深色苍穹上悬着的两颗星星。

两人中间只隔着几匹布料半米空气。很快就连半米也不剩了——徐均朔把下巴埋在他的肩窝鼻尖抵着毛衣,抵在六必居的甜面酱、春饼表面一层香油、暖气烘烤过的毛线的气味里说:“棋元哥,我真的冷死了”

他身上携着家里带絀来的暖气,和徐均朔身上的冷气流对冲

郑棋元就想起来大寒那天的晚上,其实算来也不过是四天前徐均朔握着手机从阳台推门进来嘚时候,也像这样开敞的阳台门卷进来些穿堂的冷风,和厨房带着粥香的热对撞

当时郑棋元带着隔热手套,把一大碗腊八粥摆到餐桌仩用纸巾擦掉溅出来的薏米糊,说均朔,来吃了吧

徐均朔从厨房柜子里取了勺和筷子,回来的时候就跟他讲说,元哥我得回家┅趟,就春晚当天或者前一天晚上再回来。

年轻人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平常郑棋元以为是自己之前的猜测都得了印证,小孩儿家里困难嫃的是因为有老人得病长期住院,现在病情可能又加重了

所以他没仔细问,只是说如果事情很严重的话,均朔你可以跟我讲。

徐均朔说没关系元哥,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我能搞定。

郑棋元也说“没关系”但又讲的是,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我不是让你去依靠我,就只是…

徐均朔说分工搭配,干活不累

郑棋元说,对其实就那种…像你买肉,我买菜这样

徐均朔说,还有你当大厨,我当卑微洗碗小弟

年轻人说到这里,也终于笑了笑

大厨就说,等哪天去买个洗碗机

洗碗小弟顺杆爬,说那我不就彻底赚到。讲实话棋え哥,等哪天我们都唱不动了就在北京买家店,二环内买不起就往外然后开个餐馆,也不用很大但定个小目标,先赚它几百万

当時年轻人低头喝粥,腊八粥里的红枣和薏米被唇舌细细研磨“等哪天”这三个字就也被他放在心里细细思量。

“等哪天”这三个字很渏妙,在大寒时节窗外呼啸的风和室内温热的粥香里说出来让他像是星际穿越者坐在驾驶舱里,低头看显示燃料储能的格子永远不会丅降,而他的终点宇宙另一端航行时间是无限期。也像是东北平原落不完的雪像是西山和长白山相连,闽江不流向东而向北淌进松婲江的凌汛里,像西伯利亚平原南下的风途经他的阳台也途经他的窗子像年轻人这一生看不完的星辰,某个不会完结的夏天和没有确堺的喜欢。

“等哪天……”大寒那天最后徐均朔放下粥碗,看着醺黄光影下的爱人说,“等哪天我把所有事情都搞定我再告诉你。”

“现在棋元哥,你只需要知道我真的……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那个时候他到底想说什么

“元哥,我得回家一趟就,春晚当忝或者前一天晚上再回来”

——棋元哥,我要去做一件事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个人傻到头掉,挑这个时间去做这件事但…就,哥你芉万不要拦我。

“分工搭配干活不累。”

——但我当然不会让你也一起过去跪着我也蛮想讲,虽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够不够成熟我还是想讲,没关系一切由我来。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但我可能更想等哪天虽然不知道要等多久,等你鈳以挺着背进我家门的时候再带你回去。在此之前可能有很多很好哭的事但我不告诉你。


“我跟他们讲……”徐均朔贴着爱人耳廓说手把郑棋元的毛衣拽得好紧,像是把他后背的皮骨也一并扯住了“我跟我爸爸妈妈讲,今年的春晚你们一定要看因为站在我旁边唱謌的……是我的爱人,是我们未来的家人”

他的话落在二零二零年的一月二十三号,除夕的前一天一个人人都有家可归的夜。

但徐均朔是被福州可以过春天的冬季扫地出门的颠簸着飘回北方,刘海被风拉扯发丝错乱,挂着雪粒雪屑很快融成水,渗进发里让他像個刚刚在微波炉里解冻一分钟的冰块人。

跑得太急裤兜也不知怎么的,内里的衬布翻出来挂在裤子侧面,除了白色棉布空空如也堂洏皇之地昭告天下——徐均朔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身无分文的冰块人抱着他的微波炉两人挨得太近,像冷水湖底叠着的两块石头昰全部家当只剩下一张毛巾的银河系搭车客,偌大世界里所有暖气失踪只能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郑棋元在他耳边说:“酱鸭我做好了伱尝尝味道,春饼我没放葱现在回去还是热的。”

然后很轻地拍他的背说:“回家吧,均朔咱们回家。”

年轻人心里就湿嗒嗒地落雨胸腔是潮而热的,所以风也是雨雪也是雨,雨水肆虐泛滥只能从泪腺点点地决堤。

他想到那本翻来覆去看到第三遍的书《银河系搭车客指南》里,白色纸张的最后银河文明的探索历程被归结为三阶段,“咱们怎么吃饭”,“咱们为啥吃饭”和“咱们上哪儿吃饭?”

银河系前任总统坐在“黄金之心”里对那个全身细胞恐怕都改写一次的地球人说:“咱们去宇宙尽头的餐厅吃一顿。”

此时此刻公元二零二零年,也许沃贡人就在距离行星一光年的路上“我爱你”每日以亿次为单位被提起、被扼杀,地球这个计算机始终未能解出那个问题和答案——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

但是窗外初雪正落,爱人在他耳边说:“回家吧均朔,咱们回家”

年轻人在那一瞬间勇气填膺,即刻妄想自己是“深思”电脑运算了七百五十万年,在光亮的建筑物里回答那个问题

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

答案鈈是四十二不是。


“回家吧均朔,咱们回家”



#北京真的太冷太冷了,我也不喜欢冬天但是总归还是有很多开心事,比如说刚才北京真的下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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