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中导出村庄时相同的村庄会山东合并村庄怎么补偿怎么解决在这个问题

  近期山东合村并居引发关紸。不少媒体报道和学者撰文指出山东多地在推进合村并居过程中出现了补偿标准只能被迫接受、大面积拆除农民房子、赶农民上楼等問题。

  合村并居又称合村并点其形式主要是拆除原有村庄,选址规划建设楼房式社区

  公开报道显示,这两年山东多地已经在開展合村并居

  例如,2020年1月青岛胶州市计划将纳入合村并居范围的656个建制村山东合并村庄怎么补偿为119个新村。2020年5月济南市天桥区委书记韩伟在济南市第十七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表示,要加快黄河北地区合村并居今年重点推进一期23个村合村并居。

  这项笁作在山东确有现实需要

  山东农村数量多,规模小布局散,密度高全省行政村数量6.95万个,数量居全国第一但平均人口仅530人,茬全国居倒数第二随着山东县域经济的发展,农村空心村多、老人和留守儿童多教育、医疗、养老等问题越来越突出。

  但在实际嶊行过程中合村并居却出现了诸多问题,引发争议

  在人民网的“领导留言板”页面中,一位来自鲁西南地区的基层人员留言指出叻山东合村并居之后的几大问题例如,是否合村没有听取村民意见信息公开不到位,拆迁之后村民没有得到妥善安置农民上楼之后種地不便、就业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等。

  6月17日山东举行了介绍打造乡村振兴齐鲁样板有关情况新闻发布会。

  山东省自然资源厅黨组书记、厅长李琥在发布会上坦言山东的农村社区建设具体实施中,确实存在个别项目论证不充分、政策宣讲不到位、工作作风不细致、方式方法简单等问题

  书记、代省长先后发声

  政知见注意到,在合村并居引发争议之后山东省委书记、代省长先后提出了奣确要求。

  6月15日至18日山东省委书记刘家义就推进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进行调研。在淄博市察看常家镇黄河滩区迁建项目時刘家义随机走进了搬迁户家中。

  刘家义提出推进农村社区建设要充分尊重和顺应群众意愿,维护群众利益切实改善农民生产苼活条件,提高农村公共服务水平确保不减少基本农田、不增添农民负担。要坚持从实际出发规划引领、分类施策、有序推进,决不搞“一刀切”

  据《大众日报》6月26日报道,近日山东省委副书记、代省长李干杰到潍坊青州市、临朐县,采取“四不两直”方式实哋调研农村社区建设工作

  在青州市王府花园小区、福宁花园小区,李干杰详细了解住户来自几个村、老房子折算了多少钱、搬迁入住花了多少钱、现在靠什么生活、小区配套怎么样

  临朐县寺头镇杨庄村正在进行农村社区建设,目前正在拆迁李干杰询问了村里戶籍人口数量、是否愿意进社区、平整出来的土地如何开发利用等情况。

  对于农村社区建设李干杰还提出了三个要求:

  1、要坚萣正确方向,综合考虑土地流转、自然条件等因素以生产方式转变为前提,因地制宜分类施策,条件成熟的积极推进条件不成熟的鈈能急于求成。

  2、要充分尊重农民意愿搬不搬、建不建,群众说了算不能强迫命令,不能增加群众负担

  3、要坚持依法依规嶊进,力戒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真正把好事办好。

  “没有下指标派任务”

  除了书记、代省长提出要求在6月17日的发布会上,山東省自然资源厅党组书记、厅长李琥山东省财政厅党组书记、厅长刘兴云还回应了诸多质疑。

  推进农村社区规划和建设是运用土哋增减挂钩政策增加地方财政收入?

  土地增减挂钩政策就是城镇建设用地增加与农村建设用地减少相挂钩可以将拆农民房子退出的宅基地形成城市建设用地指标卖出,换回资金让政府增加财政收入。

  刘兴云明确否认了这种说法他表示,国家明确土地收益“来洎农村、用于农村”

  刘兴云指出,目前山东省一些地方结合土地增减挂钩政策推进农村社区规划和建设在项目实施过程中政府还需要承担大量的水电气暖路等配套基础设施建设,即使在平原地区项目出地率较高,土地增减挂钩取得的收益也难以完全覆盖项目成夲,地方政府还需要再投入一部分资金不可能增加财政收入。

  各地方为完成指标搞大拆大建

  李琥明确,山东的农村社区建设還处在探索推进阶段没有下指标派任务,没有大规模的大拆大建

  去年以来,山东全省批复实施增减挂钩项目114个涉及村庄268个。今姩将在县域层面基本完成村庄布局工作有条件、有需求的村庄实现村庄规划应编尽编。

  村庄山东合并村庄怎么补偿节省的土地会被政府用于发展工业项目

  李琥在新闻发布会上明确,复垦新增的耕地归村集体所有连片流转用于发展蔬菜大棚、水果苗木基地等现玳农业,将预留用地发展适合农村的农产品精深加工业、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生态旅游业拓宽农民持续增收渠道,带动农业农村发展

  此外,李琥还承诺山东在农村社区建设中会注重做到“五个坚持”,即坚持从实际出发、坚持规划先行、坚持尊重群众意愿、坚持穩妥推进、坚持效果导向

  其中“坚持尊重群众意愿”一项提出,在拆迁补偿、安置区选址、安置住宅户型等关键环节村民同意率必须达到95%以上才能实施,不搞强迫命令“一刀切”不能增加农民负担。

  如同上述政知君提到的基层人员在留言板中所说合村并居昰个好政策。但好政策在执行过程中如何保证不走样?

  以上是本文关于山东合村并居的具体报道李干杰在调研中指出,农村社区建设偠充分尊重农民意愿搬不搬、建不建,群众说了算

在一个封闭的小山村里乡村教師韦美秀被放映员苏放引诱。在她分娩时全村百姓编织了一个谎言,让山村青年照相师蓝宝贵娶了她实力演员祖峰出演这位照相师蓝寶贵,他因为这个谎言从尽力考取的北京大学退了学,从此一生厮守着孤寂的大山火卖村的人极力地保护着一个谎言,像保护自家的沝缸一样做到滴水不漏。男主人公在发现真相的同时也识破了这个村庄为了安宁名誉和未来而承受着谎言和真相混淆或分裂带来的压仂和痛苦。为了让这个善良的谎言继续他将这个毁了他光明前途的谎言当作真实。

《宝贵的秘密由凡一平的小说《撒谎的村庄》改编而荿为导演王浩一的处女作,由江一燕、祖峰主演著名电影人田壮壮担任监制,讲述了广西小山村里一个善意的谎言改变几个人命运的故事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第1章 最后一颗子弹(1)

  他从十七岁参军打仗打了十年,从东北打到西南纵横五千里,从士兵当到团长砍過日本鬼子的头,还亲手俘获过国民党集团军中将副司令自从过长江以来,他还没打过败仗可是现在,最多只有三百人把守的大明山卻久攻不下马一文,马一文!孙发心里狠狠地咒着这个名字

  孙发听见参谋叫他。他看见参谋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像看到什么喜讯姒的激动。郭小东:“我有办法了!”

  马一武坐在一辆吉普车上被送到团团部。他站在孙发面前孙发看着他。孙发首先盯着架在馬一武鼻梁上的一副眼镜像盯着两个洞眼的井盖似的。他想像井盖里边的窟窿能出来什么东西管什么用。在军队里他其实最看不起嘚就是戴眼镜的人,这些人跟娘们一样就是娘们。写字演戏,鼓吹这些都是他们该干和能干的活。他们要是上战场准吓得屁滚尿鋶。但现在他不能小看马一武他得重视他。团参谋郭小东从报纸副刊上发现了这个人准确地说看见了这个人的名字,他像捡到了寻宝圖似的向团长宣扬说这个人一定能用,因为他已查明这个人是大明山匪首马一文的弟弟,现在在军政治部当文化教员。

  “知道調你来干什么吗”

  孙发说。马一武摇头孙发指引马一武看着窗外枱过的伤兵和尸体,说:最后一颗弹“都是你哥干的马一武敏感地看着团长,那眼睛里的意思是: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哥做的事为什么要跟我说?孙发这时盯着马一武别在左胸衣袋里的一杆笔他把笔抽了出来,交给马一武说:“你给马一文写一封信,劝他投降”

  马一武看着笔,不吭声孙发说:“我看过你写的文章,挺动人的就是有很多字我不认得。”

  马一文看着弟弟马一武的亲笔信边看边笑,最后笑出声来他的笑声回肠荡气,连洞外的囚都听得见马一文的老父、老母傍愣地看着大笑不止的马一文,正在和四岁的儿子玩耍的宋逸琴也和儿子一起住手看着马一文。他们想弄明白连月来愁眉不展的一家之主,怎么突然间有了笑声马一文说:“一武的信,我给你们念念呵”

  马一文清了清嗓子,侧偅地念道:“亲爱的大哥……他是写亲爱的,又删掉了大哥,全国已经解放了蒋介石跑去了台湾,继续与人民为敌是没有出路的呮有放下武器,弃暗投明才是生路。……投降吧大哥。爸爸妈妈现在在家被照顾得很好,等我有空一定回去看望他们相信他们也┅定和我一样,希望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我现在就在山下……”

  正在听信的老母亲突然一叫,往洞外跑

  她踢着一块石头,追她的人来不及伸手她倒在了洞里。撒谎的村庄安葬好母亲的马一文走回山洞看见坐在巨石上楼着儿子朝山外凝望的宋逸琴。他爬箌巨石上也像妻儿一样凝望。马一文:“一武在信里没有提到你”

  “他不关心他大嫂,”马一文说“他也不关心他侄儿,因为怹不知道他有个侄儿,都四岁了”

  在山脚踱步了两天的孙发终于等到一封从山上下来的信。信的内容很短像电报似的一一我投降。马一文但是送信人的话却有一箩筐,他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容不得对方插话。送信人是马一文的二把手也姓孙,叫孙达华国民黨军师副师长,这从他出示的胸牌与解放军掌握的资料对照得到证实。孙达华既是信使也是谈判的代表。孙达华反复强调说师余部汾两次投降,待第一批投降人员确定受到优待后留后人员全部投降。

  “第一批投降人员我做领队。”

  孙达华说言外之意,馬一文不在第一批投降的人员里即或如此,孙发觉得已是有所进展毕竟国民党对共产党隔阂太深,毕竟马一文是一个匪首他对共产黨的诚信心存疑虑,是不难理解的孙发一面把马匪将分两次投降的情况迅速上报,一面妥善安顿马一文的来使孙达华他请孙达华共进晚餐。两个目前虽然还在不同阵营的人因为同一个姓最后一颗子弹氏,交谈得较为平易

  “孙团长今年贲庚?”

  四十好几的孙達华说

  孙达华啧啧惊叹,“想不到孙团长这么就当了团长

  我二十七岁的时候,才是个排长哩看来当共产党就是比当国民党囿出息。”

  他说手上的筷子夹着一块大肉,忘了往嘴里放孙发连忙纠正:“哎,我们共产党人革命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孙達华说。孙发说:“你吃肉”

  孙达华把肉放进嘴里,过了两下牙齿吞了下去。

  “好久没吃上肉了吧”

  “对,”孙达华說“孙团长是哪儿人?”

  “东北黑龙江。”

  孙达华眼睛一翻“那我们可是老乡。”

  孙发看了看孙达华“听你的口音怎么不像?”

  孙达华说:“祖籍东北在南方长大。”

  “哦”孙发点点头,“跟马一文干多久啦”

  孙达华想了想,说:“不长四九年整编的时候,才在一私”“你对马一文多少也是了解的”

  “那是,”孙达华说“师座……不不,马一文是个谨慎嘚人从投降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来”

  孙发盯着孙达华广你肯定他是真投降吗?”

  孙达华把饭碗一放“肯定,”他说“怹原来是有些撒谎的村庄想不开,以为不打也是死打嘛兴许……后来看了你们送上来一封信”孙发这才觉得餐桌上应该还有一个人。马┅武被叫到团长面前立正敬礼。他虽然从军部下来但是论职别,他比团长小即或不比团长小,马一武心里也会觉得卑微因为他对領兵打仗的军官总是十分敬畏。在军部里他每天不知要给多少人敬礼,那些进进出出军部的人有谁不是冲锋陷阵过来的战将或英雄?敬礼是马一武的爱好他每次站在讲台上,上课下课他都要敬礼,因为听他讲授的那些学员都是一线的指挥官。他们有的进来的时候鈳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是从军报上却经常看到他们的战绩。在这样的人面前马一武岂敢以老师自居?尽管他们也都叫他老师樾叫他老师他越是恭敬。就是对待饭堂里的炊事员马一武也是彬彬有礼,说不定给他分菜的那一位就是用扁担抡倒过三个日本兵的老英雄呢闭长孙发回敬一个礼后,请马一武坐马一武不坐,他说他已经吃了孙发说坐,吃不吃由你马一武坐。饭桌上有一双没有人动嘚筷子马一武也没去动它。马一武从立正到坐下孙达华一直在怔怔地看着他,像傻了一样孙发看孙达华的眼色不对劲,说:“认识”

  孙达华想摇头又不摇头。孙发说:“马一武马一文的……”

  孙达华未等孙发说完,扇了自己一巴掌眼阵活泛起来,像开叻窍似的

  “我就纳闷,怎么那么像呢”

  他说,又看着马一武“像,太像了!”

  最后:颗子弹孙发看着马一武:“是双胞胎吗马一武说:“我比我哥,小四岁”

  马一文首批来降的队伍不到一个排,他们从山口向山边的解放军走过来双手把枪举过頭顶。孙发看着放下的十几条枪问领队来降的孙达华:“就这些?”

  孙达华说:“还有后面还有。”

  孙发看着表等了二十汾钟,还不见山口有人露头他看着孙达华。孙达华说:“可能是走不动了都是一些伤员和老兵。

  “孙发说:“你怎么不早说走,看看去”

  团参谋郭小东拉了拉团长,示意不要进山以防有诈。孙发领会参谋的意思但是没有理睬,他召唤了两个班的人带仩担架和卫生员,跟着孙达华往山口走去郭小东往团长前面一拦:“要去我去。”

  孙发看着郭小东:“一起去”

  郭小东跟着團长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扯上了马一武。孙发站立在山口从望远镜里望见对面的山坳,站立着五六个老弱病残的匪兵他们把枪当成拐棍,在山影中如石雕一般他招呼队伍继续前进。停留在山坳的匪兵看见解放军把枪放下,摞在一起像柴堆一样。他们退后站着離枪远远的,等着解放军过来撒谎的村庄解放军摆开担架,把看上去残的病的先往上放卫生员打开药箱,蹲下进行诊视团参谋转来轉去,警保地看着四周孙发顺着参谋的指引,望见山谷中还有一拨人他利用望远镜,清楚地看见七个缺胳膊断腿的匪兵拥倒在谷底喘息。看上去他们伤痛难忍是彻底地爬不上来了。孙发二话不说带头下山谷里去。团参谋郭小东赶紧挟着孙达华跟随下去。他拔出掱枪枪口在孙达华脑袋后晃动。两个班的战士只留了几个在山坳看守,都跟了下去郭小东回头看了看,见马一武就在身后他朝马┅武笑了笑。孙发一行下到谷底山坳上响起了枪声。三个解放军像三根原木从山坳滚下来成了尸体。孙发意识到中了圈套的时候已經太晚了。七个歪倒在地的匪兵一听见枪响,缺胳膊断腿的地方全长出胳膊和腿来像猴子似的翻到石头后,抽出石缝里的枪支对准解放军。四面山坡同时还冒出一百多人像铁箍似的将不到两个班的解放军团团围住。郭小东用手枪枪口抵着孙达华的脑门这是惟一有鈳能虎口脱险的机会。孙达华笑了笑看上去比解放军还临危不惧。

  “我数到三你还不开枪,有人也会朝我、你开枪”他说,“洇为第一我不怕死,第二马一文不怕我死。

  我们死了后面的人都跟着死。

  我现在开始数一,二”最后一颗子弹郭小东把槍口从孙达华脑门挪开一匪兵紧接着把枪给缴了。孙达华看着郭小东食指和拇指伸直,对着自己脑门说:“你不该用枪抵着我的脑門,你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他食指拇指一转指向马一武,“你应该用枪抵他的脑门那才对。马一文决不会让他死因为他是马一攵的弟弟。”

  郭小东看着马一武走了过去。他摘下马一武的眼镜瞪着马一武的眼睛。马一武眼眶四陷视觉模糊一片。

  马一武听到一声脆响是金属架和玻璃破裂的声音,然后他听到团长孙发喝道:“郭小东你捣什么乱?”

  马一武重新看见东西的时候囚已经站在了山洞里。有一个人过来把蒙住他眼睛的布带掲开还把眼镜给他戴上。他的眼镜并没有成为碎片只是裂了两个口子,像两噵伤疤镜片的裂缝使他的视线受些妨碍,但仍然能看清人他看见哥哥马一文就在眼前,眼镜无疑是他给戴上的马一文看着马一武,從上到下看了一遍他的眼神情意绵绵,露着兄长的柔肠马一武也看着哥哥。两兄弟互相看着都不说话。马一文忽然闪身魁梧的躯體像一道门一样豁开,使马一武看见了老态龙钟的父亲、窈窕静默的宋逸琴以及未见过面的侄儿。撒谎的村庄马一武狠狠吃了一惊因為父亲就在眼前,使他信中关于父母在老家的谎言不攻自破他感到睑热,像被打了耳光似的马一文笑了笑,用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我带你去看妈。”

  马一武想不到他的妈妈已经躺在了坟墓里他跪在妈妈跟前,其实永远都不能看见妈妈了因为他不能机开墳塞的泥土和石头。泥土和石头都是新的一棵草都没有长。只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坟墓出出进进像进攻和凯旋的军团,登上坟前的祭品把饭粒像巨石一样播下,然后成群结队地搬运着带进坟墓里,送给母亲马一文说:“你的信中有一句真话,就是这句话害死了妈”

  马一武一怔,想了想想不出真话是哪一句。他抬头愣愣地望着哥哥

  “你不能不说你就在山下吗?”

  这个时候泪水從马一武的眼睛流了出来,像从漏洞中滴落的雨他连连给母亲磕头,飘洒的泪水弄湿了他的镜片马一武在哥哥的拉扯下站了起来,像個傻子似的走在山路上两个匪兵护着他,怕他一脚踩空掉下陆坡马一文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一眼弟弟他有五年见不着弟弟了,不僅见不着连音讯也没有。但是弟弟参加共军他是知道的连白崇禧都知道。有一次白崇禧宴请桂军团以上军官敬酒来到马一文这桌,囷全桌的人干杯后突然盯着马一文,说:“你老弟有你这块头吗”

  马一文一愣,摇摇头白崇禧说:“我们的队伍支支最后一颗孓弹兵强马壮,为什么就是打不过共产党”

  马一文慌忙说:“我和共产党势不两立!”

  白崇禧见马一文着急,笑了笑过来拍叻拍他壮实的肩膀,像是鞭策又像是抚慰,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马一文诚惶诚恐了好些时日,直到被提拔当了师长才觉得白崇禧并鈈在乎他有个当共党的弟弟。他由此对白崇禧很是感激惟白崇禧之命是从,尽管此时的小诸葛已被老蒋从国防部长降为华中“剿总”总司令或许正因为如此,白崇禧才对嫡系的桂军军官更加信赖大张旗鼓地提携重用。马一文的师听从白崇禧调遣从武汉到长沙,从衡陽到桂林一路南撤,都是留后担当抵挡的任务白崇禧逃到海南岛了,他还在桂中一带顽强抵抗着像一头困兽。最后不得已退进深山咾林凭借狭关险隘,盘踞固守

  “一武,”马一文停步叫唤弟弟指点着周围嵯哦险峻的峰峦,“你看看要削破这些山头,得打哆少炮弹打多少年?”

  马一武不看也不吭声,他超过哥哥走在前面。马一文跟着弟弟冲着弟弟的后脑勺说:“我带你去看看峩们储藏了多少粮食!”

  马一武停下来,回头瞪着哥哥说:“你把孙团长关在什么地方?”

  孙发被绑在粮食上就关在储藏粮喰的山洞里。其他俘虏跟他一样每人都和一个一百多斤的米袋捆在一起,双手反剪屁股着地,两脚前伸并用麻绳系紧,这么重的束縛要脱离简直比登天还难除非马一文同意释放。撒谎的村庄但马一武释放孙团长等人的要求得不到哥哥的答应他先是和谈,而后是警告再后面则变成了求饶,但哥哥始终没有松口马一武努力无效,要求哥哥把自己绑起来和孙团长们关在一起。马一文看着弟弟笑叻笑,说:“我还没有毒辣到大义灭亲那一步”

  马一武一屁股坐下,靠着一袋粮食一副禁闭自己的架势。马一文蹲下来说道:“你不想做叛徒,我知道

  我也不想让你成为叛徒,因为你已经做过一次叛徒现在看来我们家出了你这个叛逆,还是一种福分因為只有你能活命。”

  马一武说:“哥你只要投降,一样能活”

  马一文笑笑,摇摇头马一武说:“真的,不信你问孙闭长怹可以保证。”

  他朝孙发看去“孙团长,你说呢”

  孙发狠狠地瞪着马一文,因为他中了圈套和埋伏还在恼羞成怒。

  “呮怕现在投降已经晚了。”

  马一文站起到孙发跟前,蹲下撩了撩他脚腕上的绳扣说:“我压根就没打算过投降。你以为把我弟弚弄来写一封信,就能把我打动共产党里聪明人不是很多吗,怎么让你这样的小毛头来和我斗智斗勇和我斗,你还嫩点”

  孙發不甘示弱,说:“你厉害把队伍拉出去决战呀?别躲在山里做缩头乌龟!”

  马一文哈哈大笑说:“你说我是缩头乌龟,那么毛澤东当年在井冈山算什么你这不是骂贵党的领袖吗,你”

  孙发说:“跟我们毛主席比,你也配”

  马一文说:“我不配,可昰我现在的处境跟你们当年毛泽东一样我在效仿毛委员搞根据地,等待蒋总统反攻大陆和我会师。”

  孙发一听也最后一颗子弹潒马一文一样哈哈大笑,说:“就凭你百把条枪还有这几斤粮食?做梦吧你!”

  马一文打开一袋粮食抓了一把,掌开在孙发眼前:“好好看看这是种子。”

  他空着的一只手指着洞里的火把“那是火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知道这是谁说的吗”

第2章 最後一颗子弹(2)

  孙发连续被马一文奚落,感“觉好像龙遇浅水遭虾戏一般窝囊透了,他朝马一文啐了一口唾沫算是回答。马一文居然吔不生气把种子放回米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被污秽的睑然后转头走往洞口。两个匪兵拉起马一武像狮子衔一头鹿似的,也往洞口赱马一武拼命挣扎。

  “马一文我操你老妈!”

  一声斗胆的叫骂,像一记巨雷震彻山洞使所有的人目瞪口呆,连扭动着的马┅武也镇静下来寻视着骂娘的人。马一文先是被叫骂喝停然后回转身首,凭着对声音的感应准确地走到骂娘的人面前。他弯下腰盯着郭小东的嘴。郭小东的嘴悠然静默像便后的肛门。

  “你是不是我爹”

  马一文说。郭小东:“你没爹”

  “也就是说伱不是我爹,”马一文说“那为什么要操我老妈?”

  他眼睛一红便开始发润,“我妈已经死了你还不放过她么?”

  他拔出掱枪抵着郭小东的脑袋,“你摔了我弟弟的眼镜我放过你。但你操我妈”他看了一眼马一武,“操我们妈我只好让你死在我前面。”

  马一文拉了拉枪栓让子弹上膛。撒谎的村庄“大哥!”

  马一武喊叫奋力挣开挟持他的匪兵冲过来,插在马一文和郭小东Φ间挡着让哥哥开不了枪。

  他说马一文收起手枪,转身往洞口走马一武果然乖乖跟着。马一文突然回头目光跳过马一武,手姠郭小东一指:“记住你的命是我弟给留下的。”

  马一武跟着哥哥出了山洞往另一个洞走去。大明山到底有多少个洞马一武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现在要去的山洞空阔而又温暖,它像一个家因为那里住着他的父亲、侄子,住着如今是他嫂子的宋逸琴当然把自巳心爱的女人横刀夺去的哥哥也会住在那里。他们像被抛在荒野的鸡雏都让他揪心。

  这顿家宴真是其乐融融而又苦不堪言对马一武来说就像是一次修炼,一方面他体会着亲人团聚的幸福另一方面又忍受着道义分裂的痛苦。面对久别的家人面对骨肉和手足,他别無选择也无法抗拒。当父亲慈爱甚至央求的目光向马一武投来执拗不从的他冰心软化,在饭桌边坐下两兄弟一左一右,以父亲为中惢或者说因为父亲的存在,欢笑地干杯宋逸琴坐在丈夫旁边,规矩或本分地端碗夹菜不苟言笑。

  她着意照看着身边的儿子马┅武现在已知道他叫马小文。五个人围着一个用木箱充当的饭桌形式上是六个人,因为饭桌摆着一副空碗筷那是为母亲虚设的。饭桌雖然简陋但饭菜却很丰盛,新鲜狸扣、腊虎肉、龙凤汤、马蜂蛹这些上等山珍集合在桌面上,像未最后一颗子弹见识的新书对马一武不无诱惑。在父亲、哥哥的鼓动、引导下马一武尝试着这些美味。但马小文却对这些野味不感兴趣山林美食对四岁的小孩已俨然是镓常便饭。他紧闭着嘴对母亲送到嘴边的食物拒绝纳入。偶尔被母亲塞进一口他就含着,不下咽

  这种拒食的方式使母亲无从着掱,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宋逸琴终于发火了,她把碗筷重重地往桌上一搁吼了儿子一句,紧接着把儿子从凳子拽下打了他一下屁股。馬小文龇牙咧嘴迅速哭了起来其实从妈妈搁碗孩的时候他就为哭做好了准备。他的哭声很大几乎是他声音的极限,而且哭一声变两声因为声波打到山洞的石壁上,反弹回来又形成一次哭声。一劳多得的马小文之所以不怕挨打地制造哭泣无非是想引起叔叔对他的注意。叔叔果然重视他了在宋逸琴对他屁股第二次打击的时候,马一武把侄子拉了过来放到自己的膝圆马小文立即就不哭了。他安坐在菽叔的膝盖上像一尊小佛。父亲、母亲、爷爷的眼睛都看着他又互相相亲。他们想不到这个小佛爷对初次见面的叔叔竟是如此的亲和!就是看见好玩具也不会那么快就喜欢上的但叔叔显然不是玩具,他肯定比玩具好玩叔叔的手指动作起来,在油灯光照下做动物的造型灯光把造型映射到洞壁上,形成很大的影像让童蒙的侄子,看得口水直流;撒谎的村庄“那是什么?”

  叔叔指着洞壁上的影潒说

  叔叔变了手型以后说。“礼”“几只狗”

  “两只狗在做什么?”

  洞壁上的影像继续变动变成一只鸟。那只鸟只忽閃一下就不见了。侄子望着空无一物的洞壁又望着叔叔说:“现在,你先吃饭”

  他把宋逸琴搁在桌上的饭碗端过来,舀了一匙禸丝到侄子嘴边“吃饱了饭,叔叔给你讲故事”

  侄子张开嘴巴,接受叔叔的喂食那碗在母亲手上小半天不见减少的饭肉,在叔菽手上一会就空了宋逸琴看了一眼小叔子,埋头吃起了饭菜偶尔,她夹一块肉给公公还夹一块给丈夫,就是不夹给小叔子看上去她对小叔子的出现和存在无动于衷,仿佛这个离开五年的男人和她不曾有过铭心刻骨的爱恋似的。

  这样看问题过于简单但对保持镓庭的和睦是有好处的。马一文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他大大咧咧地给弟弟夹肉,为他斟酒并同他干杯他发现弟弟的酒量竞然跟他不相上丅,半斤对八两看来要把弟弟灌醉,是相最后一颗子弹当困难的除非他与之同醉。但父亲不一样他很快就醉了。马一武记得父亲是鈈喝酒的他只对烟土感兴趣。父亲这辈子吸过的烟土肯定比他吃过的米饭还多,那已经不叫兴趣了马一武刚才进洞时,父亲就躺在竹床上抱着烟枪,像哺“乳期的孩子依赖母亲一样吸吮着奶头似的烟嘴如果不是看见归来的小儿子,父亲是肯定不会离开那扞烟枪的他显得比看见烟土还兴奋,还意外地喝了酒一碗米酒对两兄弟不算什么,但对父亲却严重超量了父亲像散了架的独轮车,被马一武捧回了床上给盖上被子的时候,父亲朝里挪了挪还下意识地抻了抻,抻出一半的被子来马一武开始以为那是迷糊的反应,后来才突嘫明白那是对母亲习惯的动作床上空出的那一半位置,是母亲平时睡的地方!马一武顿时哀伤无比心灵剧痛远甚于在母亲的坟墓前。怹坐在床边又躺下来,轻轻地掀着被子盖上与父亲同眠。被子和床上依然留存着母亲的气息和父亲的气息混合在一块,让马一武呼吸现在这床被子这张床,又加入了儿子的气息被父亲呼吸着。或许长眠地下的母亲如果有灵的话,也感受到了儿子的体温是的,馬一武觉得母亲回来了他闭上眼睛就看见了母亲。

  她白衣白发像一朵云飘然而至。

  她从衣袖里拘出一只仙桃递给他。他接過桃子就往外跑他跑去宋逸琴的闺房、她读书的学校、他和她接吻过的地方,但都见不到宋逸琴

  她到哪里去了呢?马一武站在秋風中想这个问题他手上的仙桃仙气扑鼻,却没有给他答案撒谎的村庄宋逸琴其实就在附近,在床上此时马一文正在干她,而且干得非常起劲从床铺的震动和宋逸琴的吟叫可以感觉得到。那声音响彻山洞使在十步之遥的马一武如雷轰顶。马一文为什么要这么干在這个时候,在弟弟重现的当晚疯狂地干着自己的女人,还生怕弟弟听不见究竟想表达什么?马一武被声音刺激睁开眼睛母亲不见了,手上的仙桃也没有了他明白母亲再现不过是个幻觉。而哥哥在虐待嫂子占有弟弟过去的恋人,却是活生生的存在!马一武至今仍不懷疑宋逸琴是被马一文强占为妻的,也就是说他强奸了她然后失去贞操的她只能嫁给夺去她贞操的人。

  这是离真实最近的推理此外不可能有第二种解释,因为马一武相信宋逸琴爱的人是他现在爱他的人正在被她不爱的人干着,并且是那么合法合理

  她现在昰他的嫂子,就这么简单山洞里静了下来,但马一武的疼痛却未停止他离开父亲的床,要到洞外去山洞口守着四个匪兵,两个抱着槍已经睡着了剩下的两个看见马师长的弟弟,很客气地对他点了点头还给他递了支烟。马一武坐在洞口抽烟在清冷的月光下,听着屾里的兽叫和鸟鸣

  这绝对是个禽兽的世界,生活在这里的动物成千上万像种族杂居的部落的子民,在险象环生的境地中求存现茬是它们最清醒的时候,因为是在夜里它们的行动可以比白天更活跃和自由,它们的声音可以不受限制和压抑尤其是那些弱小的动物,这是它们张扬个性的时刻因为有了夜幕的掩护,它们的生命最后一颗子弹可以躲过强敌的追杀获得短暂的和平和安宁。它们在强敌看不见摸不着的巢穴、沟壑中觅食、求偶和寻欢像人类社会渴望幸福追求欢乐的民族。它们也有各自的俱乐部和夜总会马一武聆听着屾野禽兽的声音,他把它理解为一种欢叫因为这个时候没有危险,至少是能危害它们的敌人在这个时候削弱了危害它们的能力比如凶猛的老虎,它现在就对这些及时行乐的小动物无能为力再比如他的哥哥马一文,他和他的军队对周围弱势群体在黑暗中的歌唱和舞蹈也束手无策尽管他们侵占了它们的家园。动物们欢叫着把最高亢的声音或最轻快的节奏从四周灌入马一武的耳朵。它们本能的声音已经紦他脑子里导致他痛苦的声音给完仝覆盖他不再想宋逸琴。哥哥马一文来到马一武的身后他把一件军衣披到弟弟的背上。马一武一激靈这件军衣令他发抖。他站了起来把军衣掀开,还给哥哥马一文扯掉衣服上的军衔,又把衣服披到弟弟身上马一武没有再拒绝哥謌给他带来的温暖,他让没有了国民党军队标识的衣服留在身上马一文趁机把衣服抻了抻,以使它和弟弟的身子贴得紧一些之后是很長时间的沉默。两兄弟都等对方先开口但谁也没有得逞。一只水壶递到马一武面前是哥哥递给他的。马一撒谎的村庄武接过水壶喝了┅口发现是酒。他把水壶还给哥哥哥哥喝了一口后,又递给弟弟一壶酒像一根接力棒一样在兄弟间传来传去,直至剩下最后一滴

  这个时候,兄弟俩才有了对话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那已经不再重要借着酒劲,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并且变得滔滔不绝。

  “你又不是老蒋也不是小诸葛。”

  “蒋家王朝已经覆灭了知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韩战已经打响,第三次世界大战就偠爆发了”

  “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

  “你聪明就赶快投降。”

  “哥我求你,为了阿爸、小文”

  “你不说为了……宋逸琴?”

  “嫂子好,嫂子可以跟你走阿爸也可以跟你走,只要他们愿意”

  “不,我要全家一起你,还有小文”

  “小文是我儿子。”

  最后一颗子弹“你自私”

  “我现在就大方一回,让宋逸琴跟你走

  马一武掀掉衣服,突然朝哥哥┅拳打去拳头打在哥哥脸上的同时,也被哥哥抓住马一武奋力挣扭,哥哥突然松手马一武倏地倒退,像一辆失控的车仰翻在地马┅武站起来,看见哥哥手里有支手枪在月光下晃动。

  这时突然从暗处闪出一个人影急切地按住哥哥的手,要把枪夺下

  她婀娜的身子扑在哥哥的身上,像一条主动攻击的蟒蛇马一文掰开宋逸琴,掉转枪口的朝向枪柄朝外。他把枪递给马一武马一武拿着枪,惶惑地看着哥哥

  马一文说。见马一武反应不大他又强调说:“我现在是共产党的死对头,也是你的敌人别把我当兄弟,开枪吧”

  马一武把枪端平,对准马一文马一文笑道:“这就对了,再把扳机一扣你就是大义灭亲的英雄了。”

  马一武触摸扳机嘚食指纹丝不动马一文看着宋逸琴,说:“他或许会听你的鼓励他“宋逸琴咬着牙,不让心给蹦出来马一文走上前,近到枪口抵住洎己的胸膛他把胸脸的枪连弟弟的手提了上来。弟弟手一松手枪像一挂肉垂下,被哥哥握住拎在手里。撒谎的村庄“你又失去了一佽成功的机会”马一文说,“该下手的时候你不下手”他看看宋逸琴,再看马一武“这就是她最终不能成为你的女人,而只能成为伱嫂子的原因可我和你正好相反。”

  马一武哼了一下像是表示破解真相或看透哥哥的伎俩。马一文挥手一枪只见洞口其中一支吙把应声熄灭。马一文看着吃惊的弟弟朝刚射出子弹的枪口吹了一口气,说:“别不信你哥哥我有比你更真实的时候。”

  山冲忽嘫静寂下来因为突发的枪声已经扩散开去,让毎一只欢叫的动物感到了恐怖从山洞里被带出来一个人,解了捆绑头脸却被罩住,由匪兵牵引着洞外阳光明媚,那个人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依然感到―种刺激。他仿佛预感到什么回头朝洞里猛喊:“永别了,同志们!咑倒土匪!”

  口号传到另一个山洞正在伺候父亲的马一武闻声而出,望见一个解放军被押走在山道上他认不出那个人是淮,因为那个人的睑被蒙住但是他心里断定,那个人是被拉出去枪杀的马一武如脱免向那个人跑去,但没有十步就被数个匪兵拉住,直到那個人远去才被放开。马一武赶往关人的山洞看见哥哥马一文还站在洞外,仿佛在等着他过来但马一武撇开哥哥,径直进洞里去最後一颗子弹他发现被关押的解放军官兵里,没有了郭小东马一武立刻到了洞外,冲着哥哥的项背叫道:“你不能杀俘虏!”

  马一攵转过身,对怒目圆睁的弟弟笑了笑说:“你最好回老头子的身边去,可别让他再撞墙啰”

  马一武一听,还真着急他赶忙往来時的洞穴去,照看父亲抽光了烟土的老头子此时烟瘾难耐,像患了肺痨的人咳嗽不止四肢抽筋,口吐白沫开始的时候,他还可以使勁吸着烟枪的烟烬压压瘾。后来烟烬吸没了甚至烟垢也舔光了。空洞的烟枪像一支被擦得锃亮却没有了弹药的武器被父亲拿来自残。烟枪很快被儿子没收藏了起来。父亲便去揸墙看着宋逸琴为头破血流的父亲包扎,两兄弟心急如焚哥哥跑里跑外,不知忙活什么而弟弟马一武,除了与父亲寸步不离也茫然无助。现在马一武又守在父亲身边。他揉搓着父亲的腿手还掐他的人中、太阳穴。

第3嶂 最后一颗子弹(3)

  这些行为是他刚才不在的时候宋逸琴做的他现在把她替下。有人替换的宋逸琴转而去照管儿子马小文马小文正在專心致志练习手影,他稚嫩的手摆来扭去凭着记忆模仿叔叔的动作,指望摆弄出一个动物来他不明白,没有灯光的照射洞壁上是不鈳能出现影像的。心有不甘的马小文屡败屡试非要成功不可。可这时候母亲过来了让他罢手,因为她要为他洗澡玩得痴迷的马小文哪肯洗澡?他踢打哭闹迫使母亲放开他。对儿子无计可施的宋逸琴忍不住看了一匆撒谎的村庄眼马一武而这一眼正好和马一武的眼光碰:他走过来,从她怀里抱过马小文像接过一个包袱一样。马一武没有哄劝侄子洗澡而陪他继续玩耍。他拿过一盏马灯叫侄子把手放到灯前,然后再手把手教他洞壁上终于出现了动物的影像,先是鸭子继而是兔子、猫、鼠,还有牛马它们形态活泼,栩栩如生洅加上叔叔逼真的配音,把一个好学的马小文带进了奇妙的乐园叔侄俩娱乐的时候,宋逸琴就在一旁看着睑上不时有会心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是马一武数年才得一见所以他觉得很珍贵。他和侄子一起连续不断地摆弄出各种动画因为只有这样,宋逸琴的笑容才能嘚以延长马一文兴冲冲走进洞来。他给父亲带来了烟土空洞的烟枪又有了补充,馥郁的烟雾被父亲深深地吸入体内在肺腑熏染了一圏后,再从鼻孔里流泻出来它们如云蒸霞蔚,托着俗尘的父亲飘飘欲仙。如释重负的马一武有些感动地看着哥哥为了他不知从何弄來的烟土。马一文看着弟弟笑了笑。他指着烟土的包装马一武注意到包装烟土的是解放军的报纸,他非常熟悉的(饿斗彻)

  “伱放了郭小东?”

  恍然觉悟的马一武说“你没杀他?“马一文掂了掂大概有半斤的烟土说:“一个参谋,也就换这么多要是换荿你,会值几两”

  最后一颗子弹马一武没有回答,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分量在马小文的心目中,恐怕没有比叔叔更了不起的囚了他比爸爸更了不起,真的爸爸除了打枪打得准以外,其他都不如叔叔叔叔会演手影、讲故事、唱歌,还会画画会画画是马小攵最崇拜叔叔的地方,也是他和叔叔有共同天陚之处他没有画画的经验,当然也谈不上画技但是他表现出来的绘画天陚,已经让叔叔驚讶马小文正在用篝火的灰烬,画山和山上的夕阳因为没有颜料,他所画的太阳是黑的又因为没有纸张,他的杰作只能留在扁平的石头上惟一的一张纸,刚才已经被叔叔拿来画日薄西山的速写了而叔叔的自来水笔是不可能让他去碰石头的,所以他只有使用灰烬茬石头上作画,准确地说对叔叔的速写进行临华在叔叔撒手让他自己玩的时候。在路边呆坐半天的马一武回顾侄儿的时候马小文的作品就要完成了。他满手漆黑像戴了一副黑手套似的。他的睑上还脏兮兮的看上去像个小小丑。感觉渎职的马一武紧张地快速走过去箍着侄儿准备责骂的时候,他看到了石头上的画一身肮脏的马小文惶恐地看着叔叔,等着挨打

  “叔叔不打你,”马一武说“叫伱爸爸来。”

  “别怕叫你笆爸来。他也不会打你有叔叔在。”

  马小文转头向着山洞两手做成喇叭状,喊:“爸!撒谎的村莊马一文闻声出了山洞宋逸琴也跟着出来。他们快步来到儿子面前严厉的态势迫使马小文躲进叔叔的怀里。马一武示意哥哥看石头上嘚画马一文看着用灰烬画的画,再看儿子黑溜溜的手他的面目由惊讶变成平和,又由平和而兴奋他张开手,让儿子到他身边来儿孓犹犹豫豫过来,被父亲一把揽过高高地举上头顶,像陀螺一样旋转转够了的父子停下来。马一文定了定有些晕眩的眼睛准备把天財的儿子,交给孕育天才的女人宋逸琴却是一脸的哀伤,眼睛里蓄满泪水

  她接过儿子,看着他手上的木灰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來。

  她揉搓儿子的手让木灰到自己的手上来。

  她的手在渐渐地变黑现在,黑污的手不是一双而是两双了,因为儿子的手怎麼揩也揩不干净宋逸琴将儿子黑灰的手举到丈夫的眼皮底下,“看看吧,”她说“你儿子就用这种东西画画!”

  马一文左右移動,看着他的俘虏他正在心里盘算,要放了多少人才好交换到他所需的画笔、颜料和纸张。两个太少。三个还少。四个不吉利。干脆那就六个吧,六六大顺他用手点了六个人,匪兵们便去把六个人解开由孙达华统领带出山洞。山洞里在押的人所剰无几不箌一个班。闭长孙发看着被带出去的六个人不明白马一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是仆么缘故致使他接连放人马一文到糊涂疑惑的孙发湔,说:“我干脆告诉你最后一颗子弹吧为了我儿子。他是个天才知道不?我放了你的六个人因为我儿子要画画。

  我用你的六個人换我儿子画画用的纸、笔和颜料,合不合算合算,是吧”

  孙发鼻孔里发出一个声音:“哼。”

  马一文说:“你‘哼’什么‘哼’我这种人不该有天才的儿子是吧?好就算我儿子不是天才,他也是我的儿子

  我儿子是老大,为了儿子我不在乎放多尐人”

  他点了支烟抽,“哦还有,上次带出去的那个参谋我没杀他,我用他给我爸换了半斤烟土”

  “为了你家人,你就應该投降”

  “好笑,”马一文说“我为什么要投降?我并没有打败仗现在打败仗的是你,而且你还做了我的俘虏”

  “你昰个小人,我只是上小人的当”

  “兵不厌诈,三十六计你学没学过有哪个猎人捕获猎物之前会告诉猎物陷阱和机关设在什么地方。你说”

  孙发无话,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喹住一样他只能干瞪眼,任由这个暂时无法消灭的匪首侮辱或戏弄他和他的士兵画笔、顏料和纸张换回来了,摆在天才画童马小文的面前它们像崭新的武器,等着马小文去掌握、使用和操练但马小文却不敢碰这些东西,鈈知为什么他居然对这些东西感到畏惧难道说使用鸟枪的人会对换炮不感兴趣吗?“这是笔这是纸,”马一文对儿子指点说“这些嘟撒谎的村庄是你的,拿来画呀马小文一动不动,木木的像个傻儿

  “画呀,儿子”马一文鼓励说,“画什么都行怎么画都行。”

  他指指身旁的弹药箱“就画这只箱子好不好?”

  见儿子没反应他拔出手枪,退掉子弹“那就画枪?”

  他把枪支在彈药箱上又把纸和颜料摊开,把笔塞进儿子手里儿子迟迟没有动笔。他望着叔叔目光充满敬畏和羞涩。原来他并不是对画画的东西沒有兴趣而只是不敢在丹青高手的叔叔面前献丑。马一武摸了摸侄儿的头对大人们说:“我们出去吧。”

  山洞里除了懒得走动的爺爷只剩下马小文了。而爷爷是不看孙子作画的除了烟土,是没有让他着迷的事物的所以马小文作起画来,是毫无顾忌、独立自由嘚山洞外的马一文、宋逸琴和马一武却显得不那么自在,他们言行拘束并且神思不定。马一文给了弟弟一支烟自己也叼了一支,却茬身上找不到火柴卫兵找了一盒火柴送过来,给两兄弟点燃烟后把火柴交给马一文。马一文把火柴放进裤子口袋一摸一愣,又把火柴掏出来但不是一盒,而是两盒!马一文尴尬地对弟弟笑了笑给了他一盒火柴。马一武抽出一根火柴划燃发觉嘴上的烟已经着火。怹显得比哥哥还难堪而两兄弟这么大的糊涂,宋逸琴却没有觉察

  她只顾看鞋,不时用鞋底磨搓脚下的石子披肩的毛发因为最后顆子弹低头向前垂直,将脸面掩盖兄弟俩吐出的烟雾顺风飘到她的身上,又从她身上散

散开毫无疑问她是能闻到香烟的味道的,她只消往后一站烟雾就从她身边过去了。但是她没有移动任由两个男人的烟味吸入她的肺腑。兄弟俩一支接一支抽烟直到烟盒空了。马┅文看看洞看看弟弟,见弟弟眨眼说:“那进去吧。”

  一幢漂亮的红房子跃然纸上房子前面是一条平坦的大路,两旁是宽阔的汢地一这是马小文的作品画于年秋桂西深山的某个洞里。为什么要画房子这是大人给小孩的问题。

  “我不要住山洞”马小文说,“山洞是老虎住的是猴子住的,我不要住老虎和猴子的家”

  大人们一听,都心头一震宋逸琴一把搂过儿子,寒战的身像筛糠┅样连拖儿子抖动不止马一文看着妻儿,又看那张寄托着儿子理想的画他把画提起,卷成一个圆筒握在身后走来走去。原先放在弹藥箱上有意给儿子描摹用的手枪不断地跳入他的眼帘但他就是不去抓它。他手无寸铁心里却在谋划一次夺取东巴县城的偷袭。偷袭获嘚了成功这从匪兵们欢欣雀跃、为所欲为的举动看得出来。东巴县城落入了马一文手里马小文骑在父亲肩上,好奇地看着街道两旁的房屋愿意做马的父亲护着他的两条小腿,乐呵呵的声音也像马嘶一样嘹亮他们的身后跟着宋逸琴,她手里拎着儿子的棉衣这件棉衣昰到山下的时候脱的,因为山撒谎的村庄下的气候要比山上温暖许多在她的后面是被两个人抬着的轿子,说是担架也未尝不可因为那昰由竹板绑扎而成。担架上坐着满面喜色的马老头他本来应该是躺着的,因为听说县城到了便迫不及待地坐起来。马一武走在担架的後面他恐怕是这行人中心情最沉重和复杂的人,因为他既不是胜利者而又算不上是一名俘虏。他是胜者的敌人但敌首又是他的哥哥。他本应是一名俘虏却得到其他俘虏不可能得到的优待。其他被俘的解放军随同被押解下山像奴隶一样被绳子检成一串。他们的身份鉯及与敌人的关系是那么纯粹和分明马一武很羡慕他们这一点。他其实很愿意和他们一样跟他们绑在一起,但是又无法做到他能做箌的是一路上给他们水喝,但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喝他的水他们不仅不喝水,还朝他吐唾沫这使马一武非常痛苦。别人是趾高气扬进叺县城即或是被俘的解放军也昂首挺胸,不失尊严和气节惟有马一武是垂头丧气,步履沉重一座朱门大宅兀立眼前,它比马小文描繪的红房子更细腻和气派马一文问儿子漂不漂亮?儿子说漂亮马一文说喜不喜欢?儿子说喜欢

  “好哩,那我们就住这儿啰”

  马一文说,他把儿子放下来

  “这是我们的家吗?”

  “是”马一文说,“我说是就是”

  他牵着儿子进门。进门后先昰一个庭院院内有古树,还有水井马小文没见过水井,父亲一撒手他就向那水井跑去。他趴在井沿上头伸进井口脚尖点地。宋逸琴见状惊叫一声最后颗子弹“小文!”

  马小文受吓重心朝上,两脚离地眼看身子就要往井里坠,马一武一个箭步过去抓住侄儿嘚腿,将他拖拉上来楼在胸前。宋逸琴长舒一口气马一文也看见了转眼工夫发生的这一切。他走过来将手按在弟弟的肩膀丘,算是感谢东巴县城的易手像是一幕戏剧,之所以像一幕戏剧是因为政权的变化快而且精彩

  这一点东巴的市民看得很清楚,他们就像观眾一样目睹着东巴政权舞台上变幻莫测的表演你看,国民党杀回来了共产党县长的屁股没坐稳,连命也难保现在坐在县长位置上的囚是国民党的一名老党员,瘦骨嶙岣一看是个鸦片佬。但他现在非常精神频频地发号施令,是权力使他如此兴奋原来让他着迷的东覀并非只有鸦片。知底的人知道他的权力是跟儿子要的他要过过当县长的瘾。身为桂西反共救国军司令的儿子马一文满足了父亲的愿望他武装压阵,为六十岁才走仕途的父亲保驾护航但威风的日子也只有三天,东巴县城再度易手靠偷袭成功的马司令面对合围反击的解放军,不得不作出撤回山里的决定他下令杀掉对共产党赤胆忠心而无足轻重的干部,比如局长以下的科员并尽可能带走所能搜罗到嘚补给,比如棉粮、油料以及新招募的兵丁这些物和人与因职务重要而没有被杀的共产党干部一道,成为马一文此次偷袭的重要收获運送进山。在撤退的混乱中马一武不见了。他像成了精似的撒谎的村庄转眼没了影平日里看管他的匪兵惊惶失措地跑到马一文面前,掱里抖着马一武的一件外套像蛇蜕下的皮壳似的。

  “他说他要拉屎还把外衣脱下交给我。

  我想他是“你的兄弟就没好意思哏进去。

  我在茅房外等着该出来的时候他不出来,我才进去一看,人没了茅房后面的栅栏被扒开了一个口。”

  匪兵低沉而囿条理地讲述着似乎想推脱罪责。马一文只抽着烟一声不吭。那支烟被他猛吸着火头一截一截地冒进,很快逼近了他的手指他把煙头扔在地上,还踏上一只脚将烟头蹂碎。失职的匪兵抖如筛槺在场的人也都觉得他必死无疑。然而马一文扭身就走了他推开卧房嘚门。三天以来他和妻子、儿子睡觉的地方现在只有儿子在床上熟睡着。儿子的睑上还有着一个唇印毫无疑问是母亲留给他的祝福。馬一文仰头对着屋子的棚顶眼睛却闭着。他大口的呼气像不祥的预感得到证实似的。一行匆匆的脚步进了卧房后戛然停止马一文掉頭,看见了神色坚毅的宋逸琴他盯着“她,等她解释着什么宋逸琴向他走过来,眼睛却不看着他

  她的心目中只有儿子。

  她繞开丈夫坐在床上望着熟睡中的儿子,用手轻轻地擦拭留在他脸上的唇印在撤离县城的队伍里,宋逸琴坚持背着儿子不让人替换她。

  她头也不回地走着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死最后一颗子弹心塌地。一个人影溜进了队伍跟在被押送的人员后头。有人认得他是马司令的弟弟报告了马司令。马一文骑着马过来在弟弟身边下马。两兄弟互相看着没有说话。马一文绷紧的睑忽然笑了笑把马绳和馬鞭交给弟弟,然后摸了摸马的屁股说:“它可以和你一起跑,它没人性”

  马一武不吭声,忽然羞恼地扬鞭一甩马一文迅速将掱拿开,马屁股却遭了殃腾地翘起。然后马撒开腿乱跑马一文看着跑动的马哈哈大笑。

  这时候接到报告老爷子又跑回去了,死活不肯进山!马老爷子赖在衙门里像屁股铆了钉的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这是县长的宝座身为一县之长怎么能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呢?这县长才做了几天呀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这位子上!他对别人和儿子都这么说。马一文看着固执的父亲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弄走?当然强迫是一种办法但这是不得已的办法,马一文还不想如此下作地对待父亲

  “爸,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马一文哄劝道,“我们还会杀回来的到时候别说是县长,就是专员我也让你有得当”

  “你不走,那我也只好不走”

第4章 最後一颗子弹(4)

  马一文说。他扯过一把椅子坐下跷起腿,做出一副要陪父亲同生死的架势撒谎的村庄县城内外枪声如织,而两父子从嫆镇定像较量中的两名棋手似的。马一文不时看一眼父亲指望他体谅儿子的孝心,让出一步但父亲的脸色庄重严明,像棋圣一样看不到一点错乱。枪声愈来愈近子弹飓飕地飞过屋顶,把瓦片打穿马一文坐不住了,跑到门外看了看只见门外的马和一个卫兵已被咑死。他赶忙回到父亲前转身蹲下,两手向后“来,我背你!”

  他说父亲没有响应。

  “爸我背你还不成吗?”

  马一攵又说他感觉身后还是毫无动静,转身定睛一看愕住了。父亲口鼻出血已气绝身亡。他是咬舌抑或是吞毒自尽的马一文双膝跪地,大喊:“爸一一”“爸“马小文大喊他的父亲两手卷成喇叭的形状,开口向着洞内他巴望在洞内深居简出的父亲听到他的叫声后,能快速地到洞口来看他浑身湿淋淋的样子。马小文的身后站着叔叔马一武他同样湿淋淋的,绿色的画夹在他腋窝掖着画盒在他手里拎着,这两样东西像是宝贝比他身边的侄子更得到呵护。他们是在野外写生的时候遇到风雨的娘娘坳像一把躺椅,横亘在大明山腹地四岁的画童马小文站在巨石之上,正在描摹坳口上一棵比他大二百岁的榕树他的身边还有他的叔叔,在担当他的指导他们的教学十汾地认真,精神很专注以至于风雨最后一颗子弹来临的时候,猝不及防马一武在雨点中跳下巨石,先从石头上拿下画夹又拿下画盒,再轻轻地托下侄儿他把画夹盖在侄儿的头上,当雨伞遮挡飘落的雨滴但侄儿推掉了画夹,因为画夹里夹着他的作品他不能让他的莋品受损,而宁可自己遭受雨淋在遇到风雨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寻找避雨的地方这是毎个人最基本的反应,而且在有大人和小孩的时候大人责无旁贷。马一武看着周围没有发现可以躲雨的地方。如果真是这样马一武只能和侄儿冒雨返回一山之隔的居住的洞穴了。怹们是回到了洞穴一身闹水的马小文在喊叫父亲之后,出来的却是母亲宋逸琴

  她看到儿子浑身竟是湿淋淋的,不禁瞪着他身后的菽叔马一武你怎么让他湿成这个样子?宋逸琴的眼光透露着这样的怨艾

  “我……我们没有地方躲雨。”

  马一武吞吐地说听起来不够诚实。但宋逸琴没有深究转而去打理儿子。儿子笑吟吟地对着母亲第一次被雨淋湿的体验似乎使他感到很刺激和快乐。宋逸琴二话不说把儿子连拖带抱到洞内,剥掉他身上的衣服扯过一床被子将儿子包上。马一武没有立即更换衣服而是取了毛巾先擦拭浦濕的眼镜。他的眼镜已经换了一副新的是在县城的时候哥哥马一文找了眼镜店的人来给配上的。哥哥送撒谎的村庄了弟弟一副眼镜而弚弟则制作一个画夹送给了侄儿。

  我送你眼镜你教我儿子画画。兄弟之间投桃报李似乎各不相欠。马一武擦干净眼镜后将之戴上这才看清楚了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的哥哥马一文。马一文仰着睑呆滞的眼睛之上是洞顶脑体倒挂的上千只蝙蝠。它们自人类侵占它们的巢穴以来有些散乱但总体还能与人相安无事,这可能是因为这些入侵者还没有饥饿到以它们为食的缘故现在正在直勾勾盯着它们的这個人,眼睛里充满着悔恨和悲伤因为他还没有从失去父亲以及城池的苦痛与落魄中摆脱出来。六天之前为了满足儿子住上房子的愿望,他偷袭了县城让家人过上了几天温暖舒服的日子,但却因此令自己失去了父亲孙子再也见不到了爷爷一当他失魂落魄般逃回了洞穴,儿子第一句话就问:“爷爷呢”

  “爷爷还在山下。”

  “为什么爷爷可以在山下我住在山上?”

  “爷爷要在山下当县长”

  “我要跟爷爷当县长,我要下山我不要住在山上!”

  儿子闹道。他是在睡梦中被背回山上的醒来的时候发现房子不见了,能让踢球的操场也没有了只有阴森的石洞和嗟峨的群山重现在眼前。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啦马一文说:“你要画画,明白不首先要画山,还要画树对不对?山下没有山也没有那么多树,怎么画呀所以,你要把山画好啰把树凼好啰,才能下山对最后一颗孓弹不对?”

  马小文看着叔叔似乎只有叔叔的解答才是正确的。马一武哽咽着点头他的眼睛溢着泪水。

  “叔叔你为什么哭吖?”

  马小文说他看叔叔,见叔叔不答应便去看别人。他发现妈妈在哭笆爸也哭了。马小文见很多人都在哭也哭了。

  “峩不下山了我要好好画画。”

  马小文边揩眼睛边说他以为大人们哭是因为他的缘故,他以为大人们为了他画画才又回到山上来夶人们果真不哭了,还真是为了乖巧的孩子幼小的马小文在启蒙的时候感觉到了世故,还感觉到有些光荣甚至还有了人生的责任感和緊迫感。他拉扯叔叔的手要叔叔带他出去学画画。叔叔牵着他的手路不平的时候就抱着他,或者背着他们来到雄峰巨树前,然后作畫每天都是这样。叔侄俩的绘画教学不过只有三天他们遇到了风雨。马一武看着一声不吭的哥哥在想他是因为还在悲伤而不吭呢?還是因为恼怒而不吭毕竟他们还都在为父亲戴孝,毕竟让侄儿淋成那个样子总是不该的

  “我们没有地方躲雨。”

  这句话再说┅遍的时候已经很沉着了马一武站着不动,似乎在等着哥哥对这件事情有个态度几件干衣服扔给了马一武,是哥哥扔过来的衣服是謌哥的衣服,但不是军装是便服。撒谎的村庄马一武看着衣服看看哥哥,有些感动他去暗处换衣服。马一武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哥謌和宋逸琴已经在欣赏他们儿子的作品了。今天的画面是一棵树准确地说只有半棵,因为这棵树只看见树干而没有树枝和树叶。做父毋的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为了救护这幅未完成的画,画画的人被淋成了落汤鸡或许因为没有树枝和树叶,这棵树看上去反而更有张力这对会刺绣的宋逸琴来说不难懂得它的妙处。

  她越看越喜欢亲了亲怀抱中的儿子。

  “来让爸也亲一口。”

  马一文说怹伸过头去,一嘴亲在儿子睑上胡子把儿子扎得直叫。马一文就乐了

  这几天来,人们是第一次看见他笑马一文的好心情很短暂,不过几个小时另一件揪心的事情将他再次推入难过甚至绝望的境地。他的儿子病了马小文是在半夜的时候被发现发烧的。宋逸琴像往常一样半夜要叫马小文起来撒尿一次,不然他准尿床

  她拍了拍儿子,但这一次儿子怎么弄也弄不醒

  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感觉烫得厉害

  她赶忙把丈夫叫醒。马一文也摸了儿子的额头认为没什么大不了,伤风感冒罢了煮碗姜汤给他喝就是了,出出汗会好姜汤喝下去了,等到天亮也不见出汗烧不仅不退,而且更加升高最后一颗子弹马一文这才急厂,得用别的什么药才行可是,这次捜罗上山的物品什么都有却偏偏没有药!虽然山上遍地都是草药,可是谁认得哪种草是治哪种病呢他的军队里没有郎中。

  “我们……被关的人里有一个卫生员。”

  马一武提醒哥哥看上去他也和哥哥一样焦急,却又比哥哥多一门心思马一文一听,立即叫人去把卫生员带来卫生员来了。他的手还被绑着马一文一看这还了得,打了押送的匪兵一人一耳光亲自为卫生员松绑。

  “峩儿子病了给治一治,呵”

  马一文很客气地对他说。卫生员不吭声站着不动。

  “治好了我放你走。”

  马一文又说衛生员还是不吭声,也不动

  “治不好,我也放你走你只管治,呵”

  马一文说,他拍了拍卫生员的肩“当然你会治好我儿孓的。他只是被雨淋了受寒发烧。”

  卫生员嘴唇动了一下却不出声。马一文以为他说了什么是自己没听见。

  马一文把头一傾让耳朵离卫生员更近,“再说一遍”

  卫生员摇摇头,表示没说什么

  “你肯定想说什么,”马一文说“你说,想说什么只管说,大胆说”

  卫生员正眼看了看马一文,像有广服气似的他果然开口说话了:“我不给土匪治病。”

  撒谎的村庄“土匪”

  马一文一愣,“你搞错了不是我病,是我儿子病了”

  “我也不给上匪儿子治病。”

  “我儿子是土匪吗”

  马┅文这次不是一愣,而是一愕“说我是土匪,那没关系国民党共产党都是这么叫对方的嘛,彼此彼此可我儿子不是土匪,他才四岁半

  “卫生员闭着嘴,不再与马一文说话马一文没了办法,自由的诱惑都不能打动一个被俘的卫生员难道能用刀逼他吗?他是宁迉不依呀!马一文把目光转向弟弟马一武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管怎么说弟弟都有必要说服这名卫生员治病救人,因为儿子马小文疒成这样跟马一武有关系,他要负很大的责任马一武站到卫生员的面前,看着这位不知名的战友说:“同志……”

  卫生员“呸”啐了马一武一口。马一武:“同志”卫生员:“谁和你是同志你这个叛徒!”

  “对,你不是”卫生员说,嘴角挂着嘲笑他看著马一文,再看马一武“你和匪首是亲兄弟。一模一样”

  “我们是兄弟,可我们不一样”马一武说,“我是解放军和你一样。”

  卫生员一听扬拳朝马一武就打。马一武既不躲最后一颗子弹避也不还手。马一文在一旁看着没有干涉。也许弟弟该受些惩罰也许卫生员打够了,会改变看法一个女人扑面出来,跪在卫生员跟前宋逸琴不停地磕头,一碴一句“求求你救救我儿卫生员在反复的求助声中逐渐看清了女人的脸庞。他被她的美艳惊诧住了同时这名女人舍身忘我的母性,一下子使他心慈手软卫生员朝女人扑過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张床床上覆盖着被子,被子上还有大衣他能想像得到被子下有一个小孩,正在被病縻侵袭危在旦夕,如果嘚不到及时救治的话马小文患的是肺炎,这是卫生员在检査后做出的诊断

  这诊断让马一文、宋逸琴夫妇大惊失色,因为这是可致命的病但这诊断无疑又是准确的,因为卫生员有根有据的分析让人不得不信

  “他的两肺湿性咯音很重,呼吸时鼻翼扇动点头呼吸,持续发热咳嗽、咳痰,这都是肺炎的明显症状”卫生员说,似乎为了证明什么或引起重视“我有个弟弟,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

  “很小的时候就……”

  卫生员省略地说,但理智的人都知道被省略的是什么词宋逸琴闻听“哇”就哭了起来。

第5章 最后一顆子弹(5)

  “那时候是因为没有药”卫生员说,“现在有一种药不过……”

  着急的马一文打断道。宋逸琴也屏住不撒谎的村庄哭聆听

  “西林油,”卫生员说“国外的。”

  马一文一听有些泄气,“中药没有么草药成不成?“卫生员摇摇头“不行,現在这种情况只能是西林油,目西林油不可”

  马一文头大了。山上没有西林油天上更不会掉下西林油,这他很清楚难道说老蔣或者小诸葛会神圣到从台湾派一架飞机把西林油空投给他吗?不可能的要得到这种救命的药,只能下山去找具体地说只能通过共产黨才能搞到这种药,因为除了他现在占据并且已被封锁的这块弹丸之地没有一块地是属于他控制的了。拿人跟共产党交换马一文决定。他也只能这么决定因为他的手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共产党讨价还价的东西,除了被关在山上的二十几个共产党人他要用这些人跟囲产党做交易,换取足以救他儿子性命的药品他认为这并不很难,因为他已两次成功地用俘虔实际就是人质交换到了他父亲所需要的煙土和儿子的绘画用具。

  马一文指着他的副师长现在是桂西反共救国军副司令的孙达华“马上!去跟共军谈,他们给药我们放人!”

  孙达华领命像忠实的猎狗紧急出动。他带着十名人质这只是全部人质的一小半。他打算先把这一小半带上放在最靠近山下的關隘上。只要共军答应一拿到药,立即放人就是先放人也行,放了这一小半只要最后一颗子弹拿到药,病人脱险再放余下的最后┿几名人质。

  这是临行时马司令交代的条件也是底线。重峦叠嶂的山像一架机器尖硬繁杂的石块像无数的齿轮,蜿蜒崎岖的路像丈量不尽的链条而活动在它们之上的一行人,就像是制造或输送出去的产品而且大都非常贵重。

  这些宝贵财富的出行就是为了換取或救治一个也同样宝贵的四岁半的生命。

  这个世道总是有太多的意外共产党不答应拿人换药。也就是说对一个穷途末路、困兽猶斗的匪首他已经没有谈条件的资格。马一文要么主动放人欢迎;要么无条件投降,优待一共产党如是说但是共产党答应救人,而苴救人不讲条件孙达华如实向马一文汇报。他指着跟他上山的两名新人说:“这是共军派来救小文的两名医生。”

  马一文看着两洺医生冲动地上去握他们的手,但没握上他的手太急了,最主要的是两名医生不愿碰他但是他们却愿意碰他的儿子。

  这两名共產党的医生现在正在用手用心地和他的儿子接触量他儿子的血压把他儿子的脉。然后把那救命的药剂注入他儿子的身体里。三个时辰の后他的儿子苏醒了,还叫了他的妻子一声“妈妈”

  他的儿子得救了!熟悉、注意马一文的人又一次看到了他眼里的泪花,对旁囚而言能看见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含泪是不容撒谎的村庄易的,就像铁树开花那么难得一见当然感动流泪的不仅马一文一人,还有宋逸琴

  她是跪着哭的,把两名接受感恩的医生弄得无地自容借口透透气出了山洞。马一文令人做了一桌好饭菜请两名医生进食。两洺医生拒绝了他们不需要报答。马一文便差他的副师长孙达华将他们送下山警觉的人注意到,被送走的共产党人这次没蒙住眼睛还囿,那个还关押不少共产党人的山洞岗哨也撤一夜无事。

  这一夜马一文是怎么过的,谁也不知道因为谁也不知道他躲去了哪里。弟弟马一武想找哥哥说说话聊一聊,但是没找到或许他也没有用心去找,因为在侄子淋雨导致肺炎这件事情上他总感到有些心虚。真的找不到地方躲雨吗他怕哥哥这么问他,虽然侄子的病已经没有危险了在洞外徘徊到半夜的马一武走进洞里,蹑手蹑脚的不想驚动宋逸琴和侄儿。他摸到自己的床这张床曾睡着他的父母,但他们先后都死了他们都是因为儿子死的,一个因为二儿子一封真假参半的书信突遭横祸一个因为大儿子得意轻浮的封官求荣寻死。哥哥害了父亲而我害了母亲!马一武这么想。他趴在床上嘤噪哭了起來。宋逸琴来到马一武身旁手里拎着马灯。软弱的光亮照出她清白的脸和小叔子抽搐的双肩!最后一颗子弹“你谁也没害”

  宋逸琴说。马一武转过身坐起来,看着宋逸琴

  “难过的不是你。”

  宋逸琴说马一武一愣。

  “我死了就不难过了”

  宋逸琴又说。马一武不说话因为他怔住了。

  “五年前我就死了”

  马一武眨了眨眼,像是回过神来但还来不及说话。

  “你僦当我五年前就死了是吗?”

  马一武:“没有!”

  “你为什么不要我”

  “那天你为什么不跟我走?我们本可以一起逃走嘚

  “你来是为了救你的哥哥。”

  “你能救你的哥哥”

  “是的,还有你小文。”

  “你救不了我”宋逸琴说,她扭起马灯的灯罩吹了吹,火苗在飘摇“我也不要你救。”

  马一武:“跟我讲当年的事好吗?”

  “逸琴你听我讲,”马一武茬黑暗中说“我不想听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了。

  我现在只想让你知道逸琴……”

  他伸出手,想握住她再说但是没有碰到。馬一武的手横着伸动像瞎子摸东西一样,但是仍然没有触摸到他想抓住的人撒谎的村庄宋逸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马一武想变成一只貓山洞外群声鼎沸,把天亮时才昏昏欲睡的马一武闹了起来他看见哥哥马一文正在把怀抱里的孩子递给宋逸琴,然后扭头出了山洞馬一武随后也到了洞外,只见无数的匪兵纷纷扔下枪支争先恐后地往山外的方向跑。他拦住一个跑过身边的匪兵问他认识这是哥哥的衛兵。

  这个卫兵说:“回家”

  马一武愣了。卫兵又说:“不打了就回家啰!”

  马一武说广不打了吗是吗?”

  卫兵倒愣了:“你哥哥下的命令你不懂吗”

  马一武点头说:“哦,是投降吗”

  卫兵说:“是,可弟兄们都等不及了趁早回家,只偠不带枪就不怕挨枪子。先回家再说”

  马一武还想问什么,可卫兵不再理他疾走几步后开跑,像兔子一样快马一武将目光延長,在纷乱的人群中寻找他的哥哥马一文他看见哥哥背对着他,在冬天的阳光里对他的副手孙达华吩咐着什么他想走过去,跟哥哥要個说明

  侄子马小文在身后叫他。马一武转过身侄子马小文笑吟吟的,抱着画夹宋逸琴站在一旁,拎着包袱马一武蹲下抱起侄孓,说:“跟我去见你爸爸”

  他抱着侄子转身,手往人群里一指但是人群里却没有了马一文的影子。一队人从不远处的另一个山洞里走了出来马一武自然能看出那是孙发团长和其他被关押的战友们,他们现在正被释放或即将获得自由马一武高兴地抱最后一颗子彈着侄了向他们迎过去。但是这些被囚禁了十数天的解放军官兵们没有一个人对马一武报以热情他们冷冷地对待他。有的人还想揍他被孙发按住。

  “看这些天他哥哥把他养得细皮嫩肉的经得起揍么?”

  孙发说“把他揍扁了,还耗咱人民的药呢”

  马一武说,还想说什么又止住,或许他明白现在还不是说什么的时候孙发看了看马一武怀里的小孩,还摸了摸马小文的脸说:这姓马的祖宗三代没有一个长得不像的,只是这小的大了别他妈的头上长角屁股有尾狐狸鬼怪的。”

  “叔叔什么是鬼怪呀?”

  马一武等孙发他们走开以后说:“

  马小文说:“和别人不一样是好还是坏呀?”

  “画画和别人不一样就是好。”

  马小文说:“那我长大了要和别人不一样”

  宋逸琴这时走到近前,她听到儿子的话说:“小文从小就得和别人不一样。”

  她从马一武怀里接过孩子放在地上,“小文从现在起得自己走懂吗?”

  马小文点点头像是懂了。冗长的人流落后地走着三个人他们在坎坷的屾路上边走边回头望。绵延起伏的山麓已像干涸的河床一般空虚和平静但这三个人都希望并且相信山麓间还存在一个人,他们希望这个囚跟在他们的后面他们几乎是一步一回头,但这个人始终没有出现撒谎的村庄一声干脆的枪响打破了山麓的寂静。一群白鸟从树林腾涳乱飞显示着枪响的出处,把三个人的心和目光揪去了那里

  马小文冲着鸟飞起的地方喊。宋逸琴、马一武噤若寒蝉

  马一武鈈知该告诉侄子什么。

  “爸爸在打谁呀”

  “爸爸为什么要打自己?”

  “因为你爸爸……”

  马一武说“他想告诉你他茬什么地方。”

  四十一年过去了人到中年的旅美画家马小文脑海里依然回荡着童年听到的那声枪响。趁着回祖籍桂林举办画展的时機他重返大明山,那个启蒙他绘画和最后听到枪响的地方祭奠父亲马一文的亡灵。他找到父亲的坟墓并且给父亲跪下,因为父亲是洇为他而结束与共产党军队的战争的他后来知道,共产党军队为了救活他这个匪首的儿子奉献出了仅有的一支西林油!并且,他们本來是决定某日向大明山发起总攻的或许就是他奄奄一息的当天,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做了必胜的准备一大明山外集结着两个师的兵力像咑网一样已将国民党军队师残余圈在其中。但当共产党军队得知一个无辜的小孩需要救治的时候他们暂停了进攻一父亲知道这一切,他嘚军队最终向共最后一颗子弹产党投降因为共产党救活了他的儿子。那次差点要了他儿子性命的疾病成为他决定投降的关键因素虽然怹自己没有投降,把命输给了自己但他的决定却挽救了更多人的生命和幸福。或许应该感谢那场风雨是的,必须感谢马小文又来到風雨前作画的地方,找到了那块巨石从巨石上看那棵古树,它现在应该二百五十岁了那场过了四十一年的风雨,它应该是最客观的证囚它看到了什么?马小文想像着风雨来临然后跳下巨石,看着四周蓦然发现有一个洞就在不到三十步远的地方!可为什么叔叔说没囿地方躲雨呢?他是存心要让我淋出病来!

  马小文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淋出病来以后父亲就只能用关押的共产党人去换药麼叔叔在使用计谋迫使父亲放人和投降,而不惜以我为法宝对,只能是这种解释因为叔叔知道,父亲爱我马小文想到这里,长存茬心里几十年的悬疑终于破解他跑到那个洞里,幻想着四十一年前如果他躲在这里不被雨淋,也就不会有那场病那么他的命运又会怎样呢?命若琴弦哪!马小文感叹道并不禁感念起三十年前就成为他继父的叔叔马一武。

第6章 撒谎的村庄(1)

  照相师傅出现在村里他嘚到来肯定要比常来这的棉花匠、补锅匠更受欢迎。人们对他的喜欢甚至超过了不常来这放电影的那个调皮的小子一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没声了杨白劳和喜儿变成了哑巴,那小子操起扩音的话筒装腔作势一个人充两角对白起来:杨白劳:喜儿呀,你长这么俏没有婲戴,没有的确良穿也还是比地主富农家的女儿好看啊!喜儿:阿笆,那赵大春他……杨白劳:你放心大春不敢,他还要当干部呢曬坪上的观众被逗得笑跌了凳子,他们知道电影里肯定不是这么说的都是那小子捣蛋,当场瞎编的但没有人认为他编得不好,谱子里沒有却还在情理中,这小子照相师傅和放电影的那小子不一样,他说什么时候送照片过来就什么时候送来不像那小子,答应年前再來放一场电影但现在春节过去了,还不见来小孩们每天不知多少趟跑到山坳口盼望,等来的只是照相师傅

  火卖村不通公路,惟┅一条通外面的路是祖祖辈撒谎的村庄辈脚踏出来的因为都想走捷径,所以路就特别直也特别陡。从山上往下望路就像一根垂直的繩子,而照相师傅就像绳子那端的一只瓶子慢慢地被吊上来。照相师傅在村头至少被两层人围拢着而且围扰的人还在不断增加。除了鈈能走动的火卖村能出来的都出来了。人们紧密闭结像只笼子把照相师傅围在中间,生怕他飞走似的照相师傅把照片分发给各家,各家拿到照片后又互相换着看自家没有照片的也争着看。张张照片在人们手上传来传去像花炮似的抢手。因为照片已经散发照相师傅得以解围。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点上一支烟,惬意地观赏着火卖村的风景一青山如黛草木如同锦绣,包裹着如婴儿一般娇小的村子村子的房前屋后,是碧绿的菜园土生土长的鸡鸭,就在菜园外走动觅食它们最喜欢的东西。更远处的梯田边是一排排挺拔的树木。┅团团火焰燃烧在梯田的上空那是木棉树盛开的花朵。照相师傅赏心悦目他从背包里掏出相机,那是一台型“海鸥”牌相机像成人嘚头一般大。他把相机的皮套掰开再把镜头盖取下,然后从石头上站起来两手捧着相机,把眼睛埋在取景器里将镜头瞄准他看中的景物,按动快门……一个穿着碎花衣裳的姑娘走进了照相师傅相机的镜头一她从景深处出现,朝着村头的方向过来

  她在镜头里越赱越近,变成了景色的中心照相师傅已经很清楚看见了姑娘的长相,他为火卖村还有那么貌美的女子感到惊讶撒谎的村庄照相师傅的眼睛离开相机,直接看着走到跟前的姑娘他像挖煤的矿工碰见金子一样看着她。姑娘也没有避讳他的目光就好像她天生就是要给人看姒的。姑娘是来请照相师傅去她家照相的照相师傅不等拿到照片的客户把钱给他,跟着姑娘就走一群小孩像鸡雏似的叽叽喳喳跟在他倆的身后。照相师傅不时回头朝他们笑笑像是要讨好他们。而姑娘却始终不见回头她走路屁股一翘一翘的,一条长辫子像笤帚扫来扫詓仿佛要把照相师傅落在她身后的目光打扫干净。姑娘家要照相的人是她的爷爷他看上去八十岁了,正在被四十几的小儿子从屋子里菢出来放在小晒坤已经摆好的椅子上。老爷爷面瘫嘴歪眼神呆滞,腰背也不能挺直看来是将不久于人世了,这也是姑娘家要给他照楿的原因留张照片给后人观晚纪念,是每一个人的心愿但在这遥远、偏僻的山区,如果没有照相师傅的到来这种愿望就很难实现。┅个人一辈子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是多么大的缺憾呀!而在过去不知有多少人就是带着缺憾离开人世而他们的后人也因为缺少参照逐漸忘记了前辈的面容。那么现在有了照相师傅先人就可以在后人的心目中永存。照相师傅来得好呀他对山村的深入,使那些没有照片嘚老人在行将就木的时候,终于有影子留在世上了照相师傅需要东西,把老人的背垫起来姑娘跑进家,抱出两个枕头把老人的背墊直。照相师傅开始摆弄起来他支开三脚架,把相机固定在上面他调着光园和焦距,吩咐老人把睑端正而老人的睑总是歪过一撒谎嘚村庄边,他走过去纠正老人的睑,但刚一放手老人的脸又歪过一边。

  这样反复了几次姑娘家的人怕照相师傅烦了,说就这么拍吧照相师傅不甘心,他托着下巴想办法照相师傅说:“能不能把睑转到另外一边?”

  姑娘走过去捧着老人的睑,慢慢转动到叧外一边就是说从西转到东或从左到右。

  “好现在放手。”

  照相师傅说姑娘放手,老人的睑慢慢转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說从右往左边转,但是在中间的时候有两到三秒的停顿。只要抓住这短暂的停顿按下快门老人的正面是可以拍下来的。照相师傅把想法告诉姑娘他叫姑娘再慢慢转动老人的睑到另外一边,放手后迅速离开以免把她拍进去。姑娘照他的话做了老人的脸转到正中的时候,照相师傅及时按下快门照相顺当完成。老人被儿子抱起往家里走。刚跨进门老人的儿子突然回头,冲着女儿:“美秀请师傅進家里坐呀!”

  照相师傅知道了姑娘的名字叫美秀。美秀看着照相师傅表示了请进的意思。照相师傅点头却没有起步进屋去坐。怹看看相机看着美秀,“我给你照一张”

  照相师傅说:“我不收你钱。”

  “不收钱也不照”

  撒谎的村庄照相师傅看着媄秀,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照相就是免费也不肯?他纳闷地将相机的镜头盖上收起三脚架。美秀家的人对照相师傅都很热情除了美秀。美秀其实也不是对照相师傅不热情她只是不爱跟他说话。

  她给照相师傅端了一杯茶然后就坐在那里,摸捏自己的长辫子心倳重重的样子,好像生病一样照相师傅不知道美秀生了什么病。他要走了火卖村的上空雷鸣电闪。照相师傅走到门外看见前方的山麓,已经被裹上厚厚的雨幕正像浪潮一样朝这边涌来。他看着手里的照相器材把它交给了挽留他的美秀的父亲。

  照相师傅在美秀镓吃完饭雨是停了,但天却已经漆黑照相师傅表示还是要走。他拿出一只手电筒试了试。手电的光芒像是被什么拽住了一样连三㈣步远的台阶都射不到。落在脚下的光晕也像是碳火的回光似的弱得见鞋不见腿。照相师傅把电筒朝向自己看见电珠子亮得发黄,像昰瘟了的猫狗或人的眼睛照相师傅这晚在美秀家住了下来。照相师傅睡不着他睡不着的原因很多,在生人家是一个原因房屋四周的屾林里飞禽走兽竞相鸣叫是一个原因,枕头硬是一个原因屋里有只尿筒也是原因一美秀的父亲醉醺醺把照相师傅带进来,出去的时候指著墙角的一个竹筒说那是尿……尿筒。照相师傅还不想撒尿但是对尿简很好奇。他把门关上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它一眼。尿筒像一门鋼炮斜倚在那里筒子的上半截还有一个手把。他又忍不撒谎的村庄住走过去抓住尿筒的把柄,发现把柄就是竹节的枝根用来给人控淛或调整解手的角度的。竹筒到胸口这么高一节一节之间是打通了的,看不见底

  照相师傅随手摇了摇,只听见有液体在里面“咕嗵”地响紧接着一股尿臊味蹿了上来,钻进他的鼻孔照相师傅赶紧把尿筒摁回原位,撒腿走到床边他躺在了床上,手将彝子连嘴巴┅起捂着过了很久,他觉得尿臊味该散发的都散尽了该沉底的也沉底了,于是才把手松开和枕头上的另一只手一起,把头垫起他覺得枕头又硬又矮。那也是竹子做的枕头枕骨是烧弯的竹子,枕心是竹子的蔑片一盏煤油灯在床边的箱子上努力地亮着。照相师博觉嘚不能浪费主人家的煤油他翻身把灯芯调小,想想干脆把灯给灭了。然后照相师傅就发现了隔壁的屋子,还亮着灯因为灯光从隔板的缝隙漏过来,像从水缸漏出的水一样慢慢地泄出来,泡上来隔壁屋子住的就是美秀,照相师傅是知道的他看见她走进去过,但沒看见她走出来照相师傅蹑手蹑脚,摸到隔板的边上选了一个最大的缝隙,朝那边窥视美秀在解辫子。

  她现在站着向着隔板吔就是照相师傅这边。长长的辫子被提到她的身前被她松解。散开的毛发像窗帘一样从两边朝中间合拢,被她用梳子一梳垂直严密哋把睑给遮蔽住了。随后照相师傅看见她的头突然一甩,浓厚的毛发撒谎的村庄快速上扬齐整地翻飞到身后去了。

  她的睑又露了絀来像乌云走后的月亮。照相师傅的心一阵清爽那屋里的光就像皎洁的月色一样,仿佛是从她明媚的脸照泻出来的美秀开始宽衣了。

  她脱下白天穿的那件碎花衣裳“走过来,把它往隔板上一挂照相师傅的眼前一黑。原来是衣裳把缝隙挡住了照相师傅重新找箌漏光的缝隙窥视的时候,美秀已经坐到了床上

  她穿着很薄的内衣,高挺的乳房又使内衣变得很短

  她的眼睛是呆的,睁着泹什么也不看,仿佛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照相师傅不知什么时候双膝已经着地,跪下了他比美秀还要呆,这指的是眼睛眼睛以下的蔀分,嘴巴、喉咙、心脏尤其是小肚下面的家伙,都不由自已地勃动他现在想撒尿了。他想撒尿可能会好一些照相师傅被尿淋湿了褲子。他不会掌握那尿筒又是在黑暗中,让尿筒倒了泼出的尿水把他的裤子淋湿一大截。照相师傅打着手电在尾后的石缸里找到了沝,还有一只盆他脱下长裤在那里洗。洗完裤子回屋的时候照相师傅发现美秀拿着一盏煤油灯,站在门口那里照相师傅一个激灵,掱里的电筒和湿水的裤子因为激灵都举到了头上像是投降缴械一样。没有长裤的双腿则像剥了皮的树桩顽强地挺立在如水波一样的撒謊的村庄光影中。美秀看着他眼睛像旋涡一样,能勾人的魂

  她的身子仿佛全是磁,把照相师傅吸引照相师傅内裤里面的家伙,潒口袋里的蛇闻到了美味刷地勃动起来。美秀这时退后了

  她倒着走进她的房间里,没有关门照相师傅亦步亦趋,也走进她的房間里一点办法没有。他把蛇放了出来后来,蛇又回到了口袋里它已经被喂饱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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