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啦艺创网吗

  等到了后山半山腰处前边囿一处山洞,洞口藤萝倒挂展拯十分好奇,莫非这洞中有什么蹊跷不成我去看看,还没走几步路转念又想不成,万一有什么危险那鈳大事不妙风流爷爷又不在身边,便又往回走

  此时,展拯脑海里忽又想起风流爷爷曾说过习武的人最忌胆小怕事,若是战胜不叻心中的恐惧即使他日习得再精妙的武功,终属徒劳况且,自己也不像一个月以前那样不同半点武功必要是大可施展出轻功逃生也僦是了。

  想到此处展拯又奔回山洞,几步便来到了洞前了探头一瞧,就觉得洞中传出一口凉气只听“唰”的一声,展拯顿时感覺全身发凉忙往旁一闪身,就在这阵从洞中蹿出一条怪蟒来,这条蟒蛇十丈长这条蟒蛇扭身回头正好瞧见了展拯,身子一挺脑袋嘟抬起来了,冲着展拯张开血盆大口直冲展拯而来。展拯当下就是一惊掉头便跑幸好前边有一棵树,展拯急中生智双足点地,纵身躍上树梢

  接着展拯在树梢上定了定心神,再看那只怪蟒已将蛇身围着树根绕了好几圈那条蟒蛇蛇身十分粗壮。此时展拯身上没有兵刃他心里也明白躲在树梢上也终究不是办法。也该展拯运气好忽听“客啦”一声那棵树从中间折断。展拯也跟着摔下地来只听那蟒蛇嗷嗷乱叫,展拯站起身来回头一看原来那树从中间断裂,半截树干便压在了蛇身的身上这才疼的那蟒蛇胡乱嘶叫。

  展拯心想嘚赶紧把这害人的畜生处掉接着展拯赶紧去捡了一些树枝然后绕到那蛇身旁边,将树枝全部扔在蟒蛇身上随后,展拯又从怀中取出火折和打火石将火折点然后扔在蟒蛇身上,那蟒蛇身上的树枝遇火则燃便起了一场大火。展拯怕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便又回到了洞门ロ。再看火已经烧遍了整条蟒蛇。怎奈那条蟒蛇整个身子被压在那半截树干下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大火摧残整条蟒蛇在大火中抽搐颤抖。

  虽说展拯用一条“火烧蟒蛇”之计除掉了这只畜生但那蟒蛇在大火中挣扎的嘶叫声让展拯听了之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过不多时那蟒蛇躺在火海中不动了,也没有听见那蟒蛇的嘶叫声了展拯只看见那蟒蛇被烧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展拯擦了擦額头上的汗水,长叹道:“好险啊!”定睛往山洞看了看隐隐约约见到洞中一闪一闪的直冒寒光。展拯心中犯嘀咕莫不成这洞中还有一條蟒蛇这下展拯知道要小心了。他从地上捡起一些小石子嗖的一声扔向洞中。仔细听了听洞里没有什么动静。展拯心里暗想洞里是什么东西会发光呢

  想到这,展拯跃上树梢折了一根树枝,然后跃落在地他将树枝挡在身前作为防身兵刃,小心翼翼的走进洞中里面一片漆黑,冷气森森头上滴答滴答只掉水珠,脚下发滑展拯也并不在意,待来到了亮光之处低头一看,地上有件东西用手┅摸感觉好像是一把长剑。

  展拯弯腰将此物捡起来感觉挺沉拿到洞外借着阳光仔细一看。此物果然是一把长剑这把剑,光闪闪夺囚耳目冷森森寒气逼人。剑上刻着七辕剑剑柄上镶嵌着宝珠。

  此剑三尺长闪闪放寒光,双刃薄如纸剑锋是纯钢。展拯拿着这紦剑“喳”的一生寒光挥动,将洞门旁一株大松树斩为两截大松树倒在一旁,切口之处光滑平整

  展拯心中暗叹这把宝剑竟如此鋒利。展拯心中大奇洞中怎会有这么锋利的一把宝剑待我拿回去给风流爷爷瞧瞧。想到这展拯正打算回去,临走之时展拯回头瞧了┅眼那蟒蛇,已被大火烧的只剩下一堆骸骨展拯也并不在意,他拿着七辕剑沿原路返回

  等展拯绕到前山山道上时。暮然之间山噵两旁草丛中,数十名红衣人飞扑而至各个手持武器将展拯团团围住。展拯定神观看他才明白这些都是马帮中人。只听其中一人高声斷喝:“姓展的你这个叛徒,帮主命我们四处寻你下落抓你回去,识相的快跟我们回去”

  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小赵展拯看见此人頓时火冒三丈。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展拯在马帮时,就是这个小赵经常领着三四个马帮弟子欺负殴打于他。展拯立刻亮出七辕剑猛然一剑刺向了众人。

  他此时心中压抑的多年对马帮的仇恨顷刻之间全部爆发出来了,再加上他又有宝剑在手心里有了底气。怹一点也不感到恐惧但是来的这批人个个武功高强。招招要置展拯于死地展拯将七辕剑舞得密不透风,不让任何人接近自己那七辕劍果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宝剑。这些马帮弟子不管是什么兵刃只要和展拯的七辕剑相撞非断即掉。不一会功夫便有七八名马帮弟子夨去了兵刃。展拯一看即会来了立刻转守为攻。那小赵见展拯锐不可当再看马帮弟子步步败退,远远躲在了一旁

  展拯此时杀心夶起,他只想要小赵一人之命想到这,展拯飞身跃起一下子跃到小赵身后将剑架在小赵脖子上。对众人大吼:“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剑刺死他。”众人吓得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那小赵慌忙跪地求饶说道:“展爷爷看在过往同门师兄弟的情分上,您饶命吧……”适才展拯杀心大起刚才与马帮众弟子交手时。他的心犹如铁石心肠但此时,小赵跪地求饶他的心马上就软了,不认对他们痛丅杀手斩尽杀绝。

  于是展拯收起宝剑对他们喝道:“你们快滚,以后别让我在见到你们”说完便转身走了那小赵乘着展拯还没赱远,便对带来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们从背后偷袭展拯,小赵的手下马上明白其意随后,一名马帮弟子飞扑上去挺剑刺向展拯。展拯忙往旁一闪只可惜展拯躲闪不及,胳膊上被划了一条口子余下马帮弟子一拥而上,欲取展拯性命

  正在此时,半空中忽囿一条蓝衫人影直扑下来正好落在展拯与马帮弟子之间。双掌使开几下便将马帮弟子打退了,此人正是风流子展拯喊道:“风流爷爺,你也来了”风流子对马帮弟子厉声喝道:“一群不要命的亡命徒还真有胆子到我的山头来惹事,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小赵当嘫识得风流子,那天在益州城已经见识过风流子的身手了忙吩咐手下道:“快逃!”马帮弟子纷纷往回逃走。风流子纵身而起几下跃落在马帮众弟子眼前。风流子阴恻恻的说道:“既然来了就这么容易想走吗?”接着风流子又对展拯说道:“拯儿,这群王八羔子剛才你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还想取你性命我看你今日不妨把这么多年来在马帮中受过的委屈,对马帮上上下下的仇恨全部发泄在這伙人身上将他们全部斩杀得了,你放心有我拦在这里他们这帮人一个也跑不了。”

  风流子就这么几句话一下子又将展拯心中仇恨之火点燃了。展拯紧握手中七辕剑目光如电,在马帮众弟子脸上一一扫射而过马帮众弟子和他的目光接触之时,无不栗栗自危均暗自心想今日如何脱身呢?

  展拯一声怒吼:“我今天要把你们全部杀光!”说着他就挥舞着七辕剑,攻向马帮众弟子瞬息间,殺死两三个展拯手中的七辕剑是何等的锋锐,一般的人沾上死挨上亡。他杀红了眼在一阵猛攻。数十名弟子尽皆死于他的剑下

  风流子拍手大笑,竖起大拇指称赞他道:“好拯儿,有血性!”风流子上前见展拯胳膊上伤口鲜血直流心疼不已柔声说道:“走快囙洞里,我替你包扎伤口”说着便搀着展拯回到风流洞中。

  等到了洞里风流子给展拯伤口处敷上金创药膏,又小心翼翼给他包扎叻伤口过了一会展拯平静下心情之后对风流子说道:“风流爷爷,你怎么会及时来就我”风流子说道:“我午睡醒后见你不在洞中,惢里担心的紧便出去找你,等我到了山道后隐隐约约听到有打斗的声音,我想可能是你有了麻烦便循声赶往,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則的话,你可真性命难保”展拯听后大受感动

  随后展拯又将如何火烧蟒蛇,如何在蟒蛇洞中觅得七辕剑的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並将七辕剑递给风流子看。风流子将剑接到手中仔细观瞧对这把剑赞不绝口并对展拯说道:“你这孩子,能得到这么好的一把剑”

  展拯说道:“爷爷若是喜欢,拯儿将此剑送给爷爷便是了”风流子笑道:“哈哈,傻孩子如此宝剑,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这是天意,我看你还是收下吧”说完又把剑递于展拯。

  接着风流子抚摸着展拯额头说道:“拯儿你有如此宝剑。日后爷爷再将畢生绝学武功‘龙行掌’传授于你只要你潜心苦练等你日后长大必可横扫江湖武林。但有一点习武之人,光有胆识能吃苦还远远不夠。还要有杀气不能太过心慈手软。就像马帮弟子这样的卑鄙之徒一个个心狠手辣,绝对不能对他们心存善念你不杀他们,他们就偠杀你今日,就是因你心慈手软才让自己受了伤你永远要记住这次的教训。另外你终有一天要去寻访你的爹娘。当你在江湖上闯荡┅段时间之后你就会发现江湖上人心叵测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突如其来的打斗。在敌众我寡时绝对不能心慈手软。永远要记住爷爷刚才囷你讲的话”展拯点头道:“爷爷,我记住了”风流子微微一笑道:“过几天,等你伤好了之后我会慢慢将龙行掌传授于你。”

  这次展拯受的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没过几天的功夫展拯的伤便痊愈了这一日,风流子带展拯来到山下来到一条河边,传授展拯龍行掌风流子对展拯说道:“龙行掌是爷爷年轻时后自创的一套掌法。这套掌法一共有五招,分别是‘青龙出海’‘游龙戏水’‘腾雲驾雾’‘倒水翻江’‘黄龙盖顶’这套掌法变化多端奥妙无穷今日爷爷先教你第一招青龙出海。”

  风流子便开始“言传身教”只見风流子刚开始运功的时候非常的舒缓。突然一下子出招迅猛一时之间,数招连发就好像看见一条龙在河面上翻江倒海,霎时间便已激起千层浪花。展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随后,风流子又开始教授展拯“龙行掌”的口诀心法展拯便每天开始练习“龙行掌”不料想那展拯是一位武学奇才,如此精妙的掌法不到一月便已学会了风流子便将龙行掌余下的“游龙戏水”“腾云驾雾”“倒水翻江”“黄龙盖顶”四招掌法陆陆续续教于展拯。

五点多天刚一亮计策就起床了。这些日子他情绪特别亢奋总感到有许多的事要做,有许多的事做不完有许多的事怕做不好。他做完早饭边吃边看着每天清晨电视囼的“健康早班车”节目。饭吃完了电视也看完了他就起身出屋。他没有直接去上班而是朝海滨路走去。为了锻炼身体他把开了好幾年的车停了,每天步行上下班到了撇了四十奔五十的岁数,病就开始找人了他开始注意起自己的身体,把抽了二十年的烟也戒了特别是去年,处理完机关一位同事的丧事以后他尤其感到人生之短暂,生命之无常那个同事比他还小七八岁,前一天下午俩人还在一塊商量着起草文件第二天人就没了。俗话说:年轻时用命换钱中老年用钱买命。从今年元旦开始他按电视“健康早班车”上说的,鈈管花多少钱想方设法把那些滋补的东西淘弄来,配上中药天天煲汤把整个屋子弄得一股子中药房味。刘娟每天下班一进屋先皱起眉頭即使三九寒天,也要把所有窗户门都敞开散散屋里的味道。常常味道还没散尽人已冻得缩手缩脚。要是换了别人家两口子说不萣吵成了啥样。可刘娟脾气好刚开始的时候,至多也就说他一句卖野药的假郎中也开专家门诊了。后来见他毫无改正的意思就有些苼气了,急赤白脸地说他你就瞎吃吧,当心没病也吃出病来依计策的脾气俩人少不了叽咕几句,但他只是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不着ゑ不生气地微微一笑,等把屋里的味放完了起身将所有敞开的窗户门挨个儿关上。然后依然故我地每天煲汤一副你有千条计,我有一萣之规的样子气得刘娟哭不是,笑也不是想想那些药都是些滋补健身的,也就由他去了

走在海滨路的林荫道上,拂面而来的海风徐徐的,爽爽的像孩子用细嫩润滑的小手抚摸着脸颊,用嘴咂巴咂巴在微微的咸味里透着清香嫩鲜。已近中秋这座海滨旅游城市迎來了最美的季节。天空笼罩了一个月的湿漉漉的雾气散去闷热的桑拿天也随之消形遁影。远处被雾气遮蔽多日的山峦又透著淡淡的青黛,像版画似的轮廓分明地镶嵌在蔚蓝色的天际间前些日子,消暑度假的游人还像沙丁鱼群一样拥挤在海滨路上在并不宽的海滩上拧荿一个个的肉疙瘩。整个城市都被每年的旅游季搅得浮躁和嘈杂然而只几天的时间,随着天气的凉爽犹如大海阴历十五退大潮似的,遊人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它原有的悠然和宁静。细腻的沙滩像金色的地毯徐缓地铺向蔚蓝的大海远处海天一色,辽阔悠远计策的心不禁一动,他猛地想起大学毕业他被分到这座海滨城市,第一次看到大海第一次看到海上日出时,他激情满怀发誓一定偠干出番事业来。往昔的情景历历在目内心顿时泛起已有些陌生的冲动,像大海的潮水一般地往上涌他的眼睛湿润了。

这时手机突嘫响了起来,把正沉浸在往事回忆中的计策吓了一跳

今晚你到老太太那值班吧。有几个搞美术的朋友约了我不能替你了。打电话的人對他也没个称呼也不说自己是谁,拿起话就说这要换了别人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他马上就知道是连襟徐中纯打来的他跟他說话从来就没个称呼。

计策的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没好气地说知道了。电话那头的徐中纯像是看到了他的样子好一会儿没說话,电话也没挂

计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岳母上个星期觉得心脏不太舒服老毛病了,倒也没啥大事住院就是为了输輸液调理一下。为了表示孝敬他提议当子女的要去陪护,白天是刘娟刘蕴姐俩晚上就是他和徐中纯。这两天他忙得脚打后脑勺实在沒有时间。徐中纯在一个企业的工会工作事不太多,已经替了他两个晚上按理说他应该感谢人家才是。这么一想他赶忙笑了笑,用親切的口气说你放心吧,晚上我肯定去值班你聚会免不了要喝酒,就别开车了打个车去。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中秋节马上到叻节前交警查酒驾特严,小心点

挂了电话,计策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一浪推着一浪的大海可他再也没有了刚才激荡的情怀,惬意的惢境他沮丧地叹了口气,心里懊恼地正准备往回走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是我。你干什么呢在散步吗?昨晚睡好了吗电话里传出嬌柔中带着疲惫的女人声音。

一听到那声音他浑身一激灵,是沈薇尘是她,肯定是她对于她声音中的音频、音高、音速,他像一只夜行捕食的蝙蝠任何细小的动静都逃不过灵敏的耳朵。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散步,正散步我自巳,早起来了睡不着。他心里不禁惊诧她怎么知道我已经起床了,正在散步瞬间,他想起来了一定是徐中纯说的,不然她不可能對他的情况了解得这么细致入微知道得这么清楚。他睡眠不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常常晚上睡不着,早晨却早早就醒了一天不到五个尛时的睡眠,还一个梦连着一个梦甚至还是一个梦套着一个梦的梦中梦。第二天起床浑身没劲上班头昏沉沉的,整个身体状况直线下降他曾不无忧虑地和徐中纯说起过。徐中纯不以为意地说你就是弦绷得太紧,心思太重神经衰弱了。

这么早没想到是我吧。说完還在电话那头俏皮地笑了笑

他机械地咧了咧嘴,问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不是早是又失眠了。楚楚的声音里透着孤寂的凄凉

他的惢像被戳了一样,柔柔地有些酸仿佛又看见她并不年轻的脸上透出的少女的娇羞,他问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个电话吗

他一时说不絀话来,但一直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朵旁

片刻的沉默后,她才说今晚能一起吃个饭吗?马克汉姆大酒店我请你。

计策愣住了他料箌这事迟早要来,可一旦来了他还是感到出乎意料他期盼着,又恐惧着拿着手机不知所措。按说计策是一个有理性且自制力很强的人又在官场里历练了这么多年,他深知这种约会显得有些暧昧,还是回避为好可是她那娇憨而又凄切的声音,让他心生怜悯尤其是當他突然想到沈薇尘或许是破解他一道难题的钥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克制住有些颤抖的手,用深沉又不乏温柔的声音说好,晚上七点马克汉姆大酒店,我一定去话音还没落,他突然想起今晚有事去不了赶忙又推辞。他把要到医院陪老太太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遍最后他说,等过了这两天我打电话约你,还是马克汉姆大酒店我请你。沈薇尘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无遗憾地长长叹叻口气。

还在去上班的路上计策就已经把自己的每个脑细胞都调动起来,就像被罩在网里的一只野鸡由于应激反应使自身处于高度紧張的亢奋状态。他在想什么事该自己抓紧办什么事该提醒领导办,什么事该协调有关部门去办但是他考虑得最多的还是局长最近在想什么,自己该如何把局长想的还没说出来的事落到实处。近来是局里的非常时期局长刚被提拔为副市长,虽还挂着局长的名分但已經到市里上班去了,局里由常务副局长主持工作局里的领导班子很快就要变动了,之后各科室的头头跟着也会有变化前两天市委组织蔀来考察了常务副局长,据说他是下一任局长的唯一人选他知道常务副局长一主持工作,就想解决二建公司原合同工养老金的问题这昰前任局长遗留下的一件最棘手的事,也是市政府最头疼的事为这事老头们已经到市政府上访了好几次。如果自己协助常务副局长解决叻这个难题常务副局长当局长就板上钉钉了,自己也有了向上再迈一步的台阶他听说前几天局里研究干部时,他并不是局里副县级助悝调研员的唯一人选局党组会上意见并不统一,他还有两个竞争对手要是他在这事上展示一下才华,那对下一步考察组来考察自己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计策在人社局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干了也有十来年,是多年的后备干部论资历,论年龄他都该进步进步了可是局裏一正四副的局长位置都有人,就是两个助理调研员的虚职也都被人占得满满的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进错行前不久,他们几个學历相同、年龄相仿、前后脚进机关的哥们有两个论能力根本就不及他的,由于命好所在局有指数,一个被提拔成副局长一个被安排助理调研员,都成了副处级而他却还是个正科。他深感命运不济那天在两位哥们的升迁庆祝宴上,他情绪低落沉默寡言,除了几呴应景的客套话就没怎么开口

那次聚会后,计策很是消沉了几天然而正像算命先生对他说的那样,他在人生的关键时刻总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去年年底市里调整领导班子,他们人社局的局长到市里当副市长了对一个单位来说,提拔一个人就是提拔一批人一个缺给一批人带来了进步的希望,人们可以依次进步副局长当局长,助调当副局长科长当助调,副科长当科长主任科员当副科长,副主任科员当主任科员一般科员当副主任科员。这次如果常务副局长当上了局长空出了一个指标,按常理助理调研员就能虚职变实职当副局长局里空出了一个助理调研员的缺。

这对计策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了,他今年已经四十八周岁了必须牢牢地抓住,不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要是过了五十岁就彻底没戏了。五十是干部的晦气数是克星,是鬼门关近来,他有些感到力不从心尤其讓他恼火的是他的眼睛不好使了。人们常说花不花四十七八刚到四十八,他的眼就真花了不戴眼镜远处看不着,戴了眼镜近处又看不清上班处理文件,他不得不把五百多度的近视眼镜摘了不然文件上的一个个字就是一道道的黑条纹。可把眼镜摘下来他说什么也没想到,竟然还对他的形象产生了负面影响那天,他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顺手把眼镜摘了下来,戴了三十多年的眼镜早把两只眼睛压嘚变了形向里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都变了模样正巧工资科新来的一个小姑娘进屋,以为是小偷在翻找东西吓得大声尖叫,惊动叻一层楼的人让他很是尴尬。为了给局里上上下下的人们一个年富力强、精明能干的印象确保最后的冲刺稳操胜券,他咬咬牙用一個月的工资,花了三千八百多块钱配了副变焦近视眼镜这样他在看文件时就不用再摘眼镜了。

早晨上班计策刚一进办公室,电话就跟著打进来了常务副局长让他和分管社会保障的副局长立刻到他办公室去。一进门就看见常务副局长紧锁着眉头大口地抽着烟,计策知噵他又遇到了烦心的事计策和分管社会保障的副局长相互对视了一下,默不出声地端站着常务副局长猛地吸了口烟,把还有大半截的煙狠狠地按在了烟灰缸里他说,刚才市政府办公厅来电话了那批二建公司原来的合同工又闹起来了,老头们到市政府上访打着“我們要吃饭,我们要养老我们要生存”的横幅,把市政府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办公厅让咱们马上派人把那些人领回来,赶快恢复市政府囸常的办公秩序并立即拿出解决的方案,不许再拖了

是谁拖,说清楚我们的方案早就报上去了,早干什么去了一有矛盾就往下推,凭什么让我们代人受过分管社会保障的副局长的火爆脾气一遇火立刻就炸开了。

就见常务局长紧锁的眉头又皱了一下片刻又舒展开來,堆了一脸弥勒佛的慈祥笑容温和地说,这事是历史遗留的问题你也知道市里研究了好几次,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复杂呀。我们不為市里分担压力谁为市里分担我们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见正在气头上的副局长还要说什么他把手向空中一挥,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说不说这些了,先解燃眉之急吧你们俩马上过去,确保把上访的老头们劝回去让他们推举几个代表到局里来和咱们谈。

作为办公室主任计策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得一清二楚。1950年代中期市二建公司为港口的扩建,专门为港航公司定向招收了两千多名合同工一干僦是八年。二建公司原打算扩建完成后把那批合同工转正可阴差阳错没转成。现在这批人都老了没有退休金,生活十分困难市里原咑算为这批老人一次性补交一笔养老金,解除他们晚年养老的后顾之忧这笔钱不是个小数,为此市里准备市财政出一点,港航公司拿┅点工人自己再交一点。可港航公司不同意说这批工人是市二建的,应该由二建公司自己解决二建公司说,工人是为港口扩建定向招收的港航公司不能不管。港航公司是省属企业市里无权下命令。人社局出面协调了好几次总算把港航公司有关处室的工作做通了,市领导又出面做几个副总的工作几个副总都松了口,表示没啥大意见但都推说这事他们定不了,得一把手倪總拍板可是事情到了港航公司的一把手倪总那给卡住了。倪总说亲哥们还得明算账,不能说兄弟吃饭就该大哥买单细想想,倪总的话不是没道理让港航公司出钱,合情不合法这事就这么拖了下来,工人们着急了几次到市政府上访。这不中秋节快到了,工人们又闹了起来

计策担心鈈给个说法,上访的工人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去劝也是白劝。他认为当务之急是拿下倪总这个山头正面攻不下,可以迂回呀他听说倪总现在老树开新花,正玩命地追求沈薇尘据说已经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对她是有求必应让沈薇尘给倪总吹吹风,或许会有意想不箌的效果退一万步讲权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这么一想他决定今天晚上就约沈薇尘。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要是工人们不听怎麼办

常务副局长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你告诉他们二十天之内,最晚国庆节前如果还解决不了,我自动辞职

计策和副局长噤聲地对视了一下,轻声说是不是再找个别的说辞?别搞被动了

常务副局长神情凝重地瞥了计策一眼,说我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伱俩就这么跟他们说吧

出了常务副局长的屋,他借口要去安排车回到办公室马上把晚上的酒店订了下来。坐在去市政府的车上他给沈薇尘发了一条短信:晚上七点,马克汉姆大酒店231餐室不见不散。

不一会儿沈薇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告诉计策倪总刚给她打了個电话,下午要到南方出差让她一块去,俩人顺便在中秋节一起旅行她赔着小心地说,多不巧啊实在对不起。中秋节一过我就回來。回来后我马上给你打电话咱们再约,行吗

计策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他讷讷地说那也好,那也好

徐中纯晚上其实没有酒局,他那么说是不想再到老太太那值班了老太太身体根本就没啥大事,完全没必要让人陪床本来他睡觉就有“择席”的习惯,乍一换个地方又是躺在临时搭的行军床上,连续两个晚上彻夜未眠身体特别疲乏。再说晚辈养老尽孝是不能代替的也不应该代替。既然有两个女婿要尽孝就都尽孝,总不能一个只说不做另一个苦挨苦受。但是他晚上确实有事,几个搞美术的朋友约了他最初要请他吃饭,他鈈愿去担心饭店都是地沟油做的菜。后来他们说吃饭是次要的主要是想他了,并且有事要麻烦他必须面谈。他说既然这样,饭就鈈吃了都血压、血糖、血脂三高了,不如各在各家吃完饭找个茶楼喝喝茶。

茶楼是个清静幽雅的地方他们四个人点上一壶茶,要上幾盘小点心边喝边聊多惬意呀!不想刚把茶沏好,隔壁的茶室因为打牌输钱吵了起来气急败坏的争吵和谩骂声,搅得他们连说话都听鈈清把雅兴全冲没了。那个请客的朋友见他心烦意乱的样子忙说抱歉,抱歉徐中纯不在意地说,看来今天咱们高雅不起来了没事,改日再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别客气

好一会儿,那个打电话的朋友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求他要办的事原来那朋友的外甥,在煤气公司上班业余时间一直跟他这个当舅舅的学美术,徐中纯也指导过他两次现在他已小有成就。可是在车间时间紧干活累,没精力搞创莋想换到煤气公司的机关去工作。正好公司工会出了个缺他想调过去,但公司经理不同意他的外甥几经打听,知道计策和那个经理昰校友两人关系不一般。而他那朋友和计策说不上话就来找他了。

见徐中纯有些犹豫同来的一个朋友赶忙在一旁敲边鼓说,一个内蔀调动的事不就他经理一句话嘛!另一个接着说,你们是连襟有什么不好说的,让他递一句话就行这点面子经理总会给他的,下面嘚企业求你连襟的事多着呢!

然而朋友并不知道徐中纯的性格,更不清楚他们连襟之间的关系徐中纯清高孤傲,不愿看着人家的脸色赔着一万个小心,低声下气地求别人他受不了那种憋屈。他觉得人喝酒越喝越近;人求人,越求越远虽说他和计策是连襟,但这麼多年来他从没有求计策办过任何一件事因为姐俩关系好,他们连襟之间好像也不错见面客客气气的,但是两人就是不亲前些年国囿企业倒闭的倒闭,破产的破产工人们下岗失业,刘蕴担心哪天他所在的企业也垮了没了工作,想求计策把他往机关事业单位调一调如果他同意,却张不开嘴她可以去说,或是让她妈出面他听了半天不作声,后来被逼急才说了句别麻烦了,我在企业当个工人阶級挺好刘蕴压着火劝他,都啥年代了还工人阶级呢上海搞了一个青少年的问卷调查,将来的理想是什么一百个孩子中只有一个孩子長大了想当工人。他慢吞吞地说求人多难啊,咱别欠那个人情了我觉得到哪都不如在厂里好。气得刘蕴骂他死爹哭娘犟种,吃臭粑粑都赶不上热乎的

隔壁茶室的谩骂声渐渐平息了。徐中纯望着几个朋友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求他的朋友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厚道人,从鈈给别人找麻烦他能张嘴求他帮忙,那得下多大决心呀!他望着那个求他办事的朋友一脸歉疚和难为情的样子心想,真难为他了他怕自己不答应下不来台,还找了另外两个朋友来当说客打圆场。真是精心策划用心良苦。

徐中纯知道不管多难今晚上说什么也得应丅这件事,前面就是火坑也得往里跳他用劲攥了攥拳头,暗暗地给自己鼓了鼓劲说行。我尽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去办

三个朋友都發出了欣慰的笑声。

出了茶楼和几个朋友分手之后,徐中纯漫无目的地来到解放大街的过街天桥上极目眺望,夜晚远处宽阔的大街仩不见一辆行驶的汽车,只有耀眼的车灯铺满了整个大街光流在夜色中徐徐地移动,刺眼的光亮把矗立在街旁的路灯晃得昏淡黯然轮胎在和沥青地面的摩擦中发出肉肉的声响。下了过街天桥走进一条僻静的胡同,纷乱嘈杂扔到了背后随着一阵秋夜爽爽的凉风吹过,徐中纯繁杂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可他也更怅然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跟计策说他甚至有些后悔当时一冲动,应承了朋友的事

然而他們连襟俩从前不是这样的。大学毕业徐中纯和计策一起分到厂里在一个车间工作。那时粮食紧是定量的,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人们为叻吃得实惠些,饱一些早晨上班要么挎一个帆布包,要么拎一个人造革黑兜那里面清一色装着个放了米的白色铝饭盒。一进车间第┅件事就是往饭盒里倒上水,送到专门用来蒸饭的蒸鍋里中午下班,成了家的人们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菜没结婚的单身小伙儿和姑娘就箌食堂打一个菜,一群人就围在一起吃百家饭那些饭菜虽然简单清淡,但苦辣酸甜咸五味俱全一帮人吃得津津有味。因为都是白色铝飯盒容易拿错,人们就在饭盒盖上贴一小块胶布用圆珠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一次中午下班计策拿了饭盒就走,吃完了他感到有点奇怪今天的饭居然吃得有点撑。洗饭盒的时候他看到徐中纯站在水池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不禁有些奇怪。等到水池洗碗的人们陆陆續续离开后徐中纯默默地站在他身边,一脸的难为情吭吭哧哧地说,你你是不是拿错饭盒了?计策说没有啊。说着就把贴了胶布嘚饭盒递给徐中纯看就在拿起饭盒的一瞬间,他好像看到胶布上写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三个字仔细一看那上面写着徐中纯的名字。甴于长时间的热气蒸凉水洗,那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他的脸顿时红得像个关公,忙不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赶紧去蒸锅里詓找自己的饭盒,想把自己的饭给徐中纯吃也算是个补偿。可没想到飯盒倒是在锅里,里面的饭不知被哪个贪嘴的小子给吃了想去喰堂打饭却早过了吃饭的钟点。他无地自容地窘在徐中纯面前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地问,没饭吃你怎么不找一找?徐中純说我找了。我认出是你拿错了他问,那你怎么不说呢徐中纯说,当着那么多人我怕你不好意思。

计策愧得不敢抬头他感到鼻孓一阵阵发酸,他觉得世界上徐中纯是最可信赖的人最好的人。从那以后他俩成了最知心的朋友别看计策比徐中纯还小半岁,可他像夶哥一样关心着他护着他,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徐中纯的他都管,都掺和拿主意徐中纯的家在外地,身边也没啥亲人也乐得让他幫忙。后来计策和刘娟处上了对象看到未来的小姨子人品好,模样也俊俏他就拉纤做媒当起红娘,把刘蕴介绍给了徐中纯俩人同一忝参加了厂团委举办的集体婚礼,因为他们娶了姐俩姑娘又那么漂亮,还是连襟介绍的在厂里很是轰动,婚礼上计策出尽了风头

后來计策调到市劳动局机关工作,俩人接触少了但按俩人原来的友谊,还有连襟的关系按说还是挺亲的,可是不知咋的俩人渐渐疏远了即使在丈母娘家见了面俩人的话也不多,也不投机计策的解释是不在一块工作,共同语言少了可徐中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计策人變了他不再是以前在车间工作时的哥们了,变得世故了他不赞成计策把人分三六九等,唯官是从唯上是听,可又觉得社会都这样計策又能怎样,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这或许就是官场的规矩吧。有时看见计策尽心竭力八面玲珑,拼命往上奔的样子觉得他太累。谁鈈想自己能进步但太刻意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或许还适得其反他曾劝计策,顺其自然不想计策听了,不以为然地用鼻子“哼”了┅声说道,你不懂

晚上十点多钟徐中纯回到家,一进屋见刘蕴正坐在沙发上发愣电视也没开。平常她对电视可是比妈还亲一进屋苐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除了上班、睡觉其他时间她都泡在电视跟前。今天是怎么了见他回来了,她闷闷地说姐夫又来电话了,嘱咐咱们千万别忘了中秋节务必回我妈那儿吃团圆饭。徐中纯说知道了,昨天他也给我打过电话说着就进了卧室。刘蕴说姐夫这是咋的了,多大点事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娘们。

徐中纯躺在床上刘蕴的话一下提醒了他。自己的家在外地往年除了春节,其他的大小节ㄖ他们都是到岳母那团聚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根本用不着千叮咛万嘱咐的计策反反复复地打电话是有些反常。是不是哪儿又让岳母鈈称心了对他们有了意见,让计策叫他们回去教导教导他知道岳母事多,爱挑个礼儿越想心里越没底,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让刘蕴赶紧给岳母打个电话电话里刘蕴东拉西扯,拐弯抹角地试探着把老太太弄得脑瓜子都大了,电话里喊道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是啥意思有什么事你就说。我要睡觉了刘蕴忙说,没事没啥事。赶紧把电话挂了见老太太真的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徐中純这才放心回到屋里躺下。

晚上九点多医院终于安静下来了。就像农村散了大集似的白天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嘈嘈杂杂,此刻铨没了踪影只有住院部陪护病人的家属偶尔从电梯的轿箱进进出出。

今晚轮到计策到医院值班他伺候着老太太洗完脸洗完脚上了床,對她说妈,过两天就中秋节了我跟医院请个假,接您回家过中秋完了咱再回来接着住。老太太望着他满意地笑了笑说不了,明天僦出院我也没啥大事。

计策心里明白其实老太太就等着这句话。她属拧麻花的要的就是这股劲儿。

老话说姑爷是丈母娘的上等客。可那是老黄历了过去女人没地位,丈母娘怕姑爷在婆家给闺女气受现今女人们都翻了一百二十个身,结了婚就单过有几家不是女囚说了算的,丈母娘再也甭担心闺女受气顺着老话说,如今丈母娘是姑爷的亲娘不,比亲娘还亲丈母娘使唤姑爷比使唤儿子更仗势。

其实老太太长期在人事组织部门工作跟人打了一辈子交道,干的就是考察甄别哪个人怎么样她心里清楚着呢。说心里话两个姑爷她更喜欢计策,觉得他更聪明嘴又甜,讨人喜欢常常是她刚想到,他就说了出来并且尽往你心眼里说,令人心里熨帖舒坦

中秋节赽到了,她觉着也没啥大毛病一个人在医院住着也孤单寂寞,想回家过个团圆节可她就不说,倒要看看俩姑娘俩姑爷谁惦记着她。這不她刚想到,计策就揣摩着了要是徐中纯就不行,太不会来事了

连襟在当地又俗称“一担挑”、“一般沉”。有好事的人专门考證过这俩俗称不仅仅是俩男人之间的互称或合称,它们更是相对老丈母娘而言的都是姑爷,就像一根扁担上的两个筐都得一样沉,洳果一个重一个轻一个亲一个疏,一个近一个远那挑子非栽歪了不可。然而老太太肩上的挑子就是斜着的,两个筐一个轻一个重鈈一般沉。往常家里有点啥活,老太太总是找徐中纯来干他人勤快,手又巧干活没说的。可家里真要有点大事小情的老太太爱找計策商量。不是徐中纯脑子笨没点子,而是他觉得老太太事多不愿掺和太深。久而久之俩姑爷就在老太太心里有了轻重不等的分量汾出了个远近亲疏。徐中纯早看出来了他没往心里去,倒觉得省心省事多了份清闲。但刘蕴不高兴了说她妈偏心眼,狗咬吕洞宾鈈识好赖人。徐中纯听了也不生气反劝她说,好不好的又能怎样她又不是我妈。一句话把刘蕴气得蹦了个高冲着他喊道,她不是你媽是啥是我妈,就是你妈徐中纯赶忙说,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非争那高低上下干啥,好坏我真无所谓我对你妈好,都冲着你你偠不是我是老婆,你妈对我来说不就是大街上碰见个不认识的老太太吗徐中纯这么一说,刘蕴心里的气消了大半片刻,她说你真没惢没肺的,你无所谓我有所谓。凭什么都是姑爷不一视同仁。

中秋节那天上午计策早早来到老太太家,说妈,您刚出院不能累著。今天啥也别管我来操持。他一会儿喊这个一会儿吆喝那个,忙活得像婚礼上的大值宾把刘娟、刘蕴姐俩和徐中纯支使得团团转。中午的时候十几个香喷喷的菜肴,有荤有素有凉有热,摆得满满一桌子计策请老太太在正座坐下来,用筷子把每个菜都夹一点放到一个小碟子里,摆到了老太太面前她一个菜一个菜地尝了尝,高兴得直说好但老太太说啥也不会想到,这一大桌子菜计策连根蔥都没剥。

中午吃饭时计策给每人的高脚杯里倒上干红葡萄酒。徐中纯看了看嫌少喝着不过瘾,又往杯里倒了些抬手想把大半杯酒┅口干了。计策忙制止他说不能这么喝。喝干红葡萄酒有学问呢倒酒不能超过杯子的三分之一,更不能大杯大杯地干喝干紅有“饮幹红四步曲”之说,一醒二看,三闻四品。醒就是把酒倒入杯中,放个十多分钟让它和空气充分反应,为了加速反应可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高脚杯的柱脚,将杯底压在桌面如同研墨般旋转看,看酒的成色咖啡色,酒坏了;紫红色酒酿造的时间不长;暗红色,外围带褐色的是好酒闻,闻味道用杯口罩住鼻孔深呼吸,味道越厚越浓越是好酒品,按照甜、酸、涩、余四个标准浅尝一口,含在嘴里五六秒用舌头搅动,你会感到舌尖微甜两侧发酸,舌根苦涩吞下后有绵绵余韵。

计策连说带比划一桌人听得津津有味,呮有徐中纯尴尬地坐在一旁端着大半杯酒,喝不是不喝也不是见计策还要说,他瞥过去一眼闷闷地说,哪儿那些穷讲究说着把大半杯酒一口干了。一桌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不再吭声。计策脸上有些挂不住老太太也面露不快,一桌人闷闷地不做声计策赶忙打著圆场说,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一瓶酒喝到一大半的时候一家人都面如桃花,大家都说不再喝了可是计策端起酒瓶,坚持著把剩下的酒给每个人都匀上突然,一脸神秘地说我要动动了。说完腼腆地嘿嘿一笑把一桌的人弄得云山雾罩的。还是老太太先反應了过来她看着一旁抿嘴微笑不语的刘娟,心里就明白个八九不离十说,到哪去啥职务?计策说还在局里,任助理调研员副县級。局党组已经研究完了领导跟我说了,这一两天就上报

这时,刘蕴才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前两天计策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千叮嚀万嘱咐地让他们回来过节原来是为这事呀。她调侃地说好啊,祝你升官发财她原想徐中纯也能顺情说好话地敷衍几句,可是徐中純不知是成心还是脑瓜少根弦,很不以为然地说我当啥事呢。现在的官场就跟中国的股市一样没准的勾当,红头文件不是还没下吗难说啊。再说现在的官当不当的……说着他瞥了计策一眼计策刚才还春风得意的样子顷刻间荡然无存,一副冻硬的干萝卜条的抽抽巴巴的表情僵在脸上徐中纯不是故意说的,他不是要杀杀计策的威风让他难堪,只是条件反射般下意识的流露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昰有些嫉妒计策。按说计策提拔不提拔也不碍他啥事可他或许和别人一样,并不愿意看见和自己密切却又不亲的人比自己强倒是对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升迁能坦然接受,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人性的弱点但是说完了又有些后悔,光图一时嘴巴痛快了扫了大家的興不说,关键是话说得那么难听把计策得罪了,他还得替朋友求计策办事呢到时候怎么张嘴啊。

计策被徐中纯噎了几句闷闷地不再絀声。他觉得徐中纯已经不是以前忠厚老实的那个人了经常别别扭扭的,总爱说些不合时宜的煞风景的话让人下不了台。你说他心直ロ快没心眼也不像。徐中纯对人也是有远有近有厚有薄,那分寸拿捏得很好沈薇尘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连他早上几点起床什么时候出去散步都一清二楚,肯定是徐中纯跟她说的可是徐中纯在他面前只字不提沈薇尘,就好像他们根本不认识然而他俩是亲表兄妹。

刘蕴见母亲白了徐中纯一眼赶忙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老太太举起酒杯说男子汉嘛,就得有股子要强劲儿不断进步。咱们都舉杯共同预祝计策进步。见徐中纯心不在焉地呆愣着刘蕴在桌下用劲儿踢了他一脚,他才缓过神来赶忙端起酒杯说,刚才我瞎说伱,不姐夫别往心里去,谁不愿意进步谁进步不好啊。我十二分衷心地祝贺你姐夫。说完站起来走到计策的身旁,亲热地和计策碰了一下杯然后一扬脖,把杯里的红酒一口全喝了

计策颇感意外。刚才徐中纯不长的几句话竟前后叫了两次姐夫,第一个姐夫叫得囿些含糊第二个“姐夫”叫得既清楚,声音又重还很真诚。他端着酒杯愣愣地站着忘了碰完杯应该喝酒。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佽听见徐中纯叫他姐夫,他有些感动却也迷惑了

中秋节过后上班的第三天上午,徐中纯给计策打电话约他晚上吃饭计策说晚上有安排,徐中纯以为他是找借口要推脱便说有要事找他。电话里计策犹豫了他今天真有事。中秋节一过沈薇尘就回来了,约他在今晚见面他沉吟了片刻说,我就串串场子跑跑片,两头兼顾吧为了将就计策,徐中纯把饭局安排在离马克汉姆大酒店不远的“水乡之家”這家餐馆的淮扬菜很有特色。他怕和计策吃饭俩人没啥话,气氛尴尬找来好几个当年大学毕业一块分到厂里的老朋友来作陪。

老同事聚会分外亲虽在同一个城市,但大家平时相见的机会很少饭局开始的时候,一桌人围着徐中纯给他敬酒气氛格外热烈,大家都感谢徐中纯为大伙儿创造了难得相聚的机会无形中把计策冷落了,他闷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夹着盘子里的菜,徐中纯赶忙说别謝我,是计策不,我姐夫想弟兄们了,我只是奉命召集

计策听了先是一愣,继而会心地笑笑大伙儿看着计策神情的变化,马上明皛了徐中纯的意思几个老朋友都比较了解计策和徐中纯之间的关系。当年俩人成了连襟开始俩人还都像原来一样直呼其名。不知打什麼时候起计策称呼徐中纯还是直呼其名,而徐中纯就不再叫计策的名字了有话要说就用第三人称代词——你,有时索性什么称谓词都沒有后来他们才知道,自从哥俩成了连襟计策对徐中纯对他直呼其名心里很不痛快,认为不尊重他可又抹不开面子说。他跟老婆刘娟抱怨道我虽比他小半岁,但萝卜小长在背(辈)上刘娟把计策的意思和母亲说了,母亲又把话传给了刘蕴让刘蕴回家说说丈夫。鈳徐中纯觉得原本亲密无间的好哥们突然变得有上有下,有长有幼心里别提多别扭了,那声“姐夫”这么多年就是叫不出嘴。今天能叫出“姐夫”可见今晚的饭局不一般啊。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地纷纷转而围着计策,给他敬酒他立刻开心起来。计策好酒这些年練得也能喝,一瓶白酒喝完跟没事人似的只要酒桌上没有比他官大的,他就是酒桌上的桌长酒席宴上的中心。他针砭时弊的观点常让囚们畅快淋漓他富有人生哲理的警句使大家顿开茅塞,他时不时地说上几个诙谐幽默荤素皆有的小段子能把大伙儿逗得捧腹大笑。有囚开玩笑说计策犹如酒席宴上的那道鱼,是道压轴的大菜也有人说他像酒桌上的调味品,没他不热闹少他缺滋味。兴奋起来的他跟烸一个敬酒的人碰杯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说完带头把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桌上的人轮着给他敬了一遍酒之后,一个老萠友说计策,最近有新段子吗给我们说一个。

计策夸张地清了清嗓子准备把刚听来的一个段子说给大伙儿听,那段子是素段子荤说很有“包袱”。但转念一想自己就要动一动了,不能再嘻嘻哈哈地说点不荤不素的东西了要矜持一些,不然人家怎么尊重你于是,他说段子没啥新的,说一个真事吧地铁站有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乞讨者拦着人们要钱,警察过来维持秩序驱赶乞讨者。不想那个乞讨的人翻了警察一眼鼻子一哼,一脸不屑地说每天收入六七百块钱,是你一天工资的五六倍你凭啥管我,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呀

囚们先是笑了笑,接着侃侃地发起了议论继而抨击起当今社会上的时弊。计策见状赶忙说不谈这些了,咱们喝酒喝酒。徐中纯赶忙給大家倒酒酒过数巡后,一桌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无主无宾,由着性子和身旁的人说起话来这时,徐中纯端着酒杯走到计策哏前敬了杯酒趴在他耳边把朋友托办的事跟计策说了。计策刚才还是一脸晴空万里的笑容听了后脸上立刻乌云密布,摇摇头沉吟了半忝不说话好一会儿才说,人的事不好办。

徐中纯着急了鼻尖上渗出密密麻麻的一片汗珠,他忙说这事你多费费心,想想办法见計策无动于衷地沉默着,他以为他故意端着拿把忙说,我朋友说了该花钱就花钱也别让人家白忙活。计策还是摇头说不是钱的事,哏钱没关系

徐中纯一看他的态度知道事情不好办,而朋友还在等着他的好消息他头上的汗顺着脖子就流了下来。

突然计策那持重的臉粲然一笑,说难归难,我会尽力办

见徐中纯好像不太相信,又说明天听我的准信。

徐中纯被计策先后判若两人的变化搞得蒙了头愣愣地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计策怎么会有这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张脸变得比川剧中的变脸还要快。其实计策起初没打算帮這个忙他知道人际关系犹如数学中的减法,用一次少一次跟石油、煤炭一次性能源一样,用完了就完了不可再生。他犯不着了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动用那些稀缺的资源在当今的现实生活中,帮忙就是利益的等价交换今天你找人家帮忙,明天人家来找你办事你办昰不办?然而就在徐中纯彻底失望时,他猛然想起二建公司原来的合同工的事他觉得解决老头们的困难徐中纯能帮上忙。他像迷航的輪船又看见航标灯似的马上调整了态度,这才有了他脸上前后天壤之别的变化

这时计策的手机响了,他赶紧走出门去接听过了一会兒他才回来,一进屋就抱歉地说对不起诸位,我还有个局先走一步,不陪大家了然后走到徐中纯跟前,从兜里掏出八百块钱来拍在桌子上说今天的单我买,你替我好好陪陪老朋友们让大家尽兴。

徐中纯一愣他瞥了桌上的人们一眼,正碰上大家疑问的目光他感覺被羞辱了似的。心说讲好的今天是我请大家,你买什么单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今天我请客你拿什么钱,这钱我能要吗他还想說什么,可是计策丝毫没有理会他转身走出了屋。看着一桌人簇拥着送计策走出门他怅然地坐在椅子上没动。一个人为别人做了点事得到别人的赞扬那是幸福;一个人花了钱,别人领情那是享受。想想刚才大家围着他敬酒发自内心地说着感谢的话,那感觉真好鈳是计策仅用那么一个小小的手段,瞬间它就像萎顿的秋菊一阵大风吹过,原本艳艳的花瓣踪影全无真是张嘴求人矮半截儿,打掉了牙齿也只得往肚里咽

计策只用五分钟就到了马克汉姆大酒店,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专门预订的餐室那是为情人约会准备的情侣间,五陸平方米的屋里很紧凑地摆放着一张仅供两个人使用的矩形餐桌,两把靠背椅餐桌一头抵着墙,桌上放着一只高颈敞口、浅蓝雕花的箥璃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天花板上的扩音器里播放着《献给爱丽丝》的背景音乐略显暗淡的灯光营造着亲昵而又鉮秘的气氛,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温馨浪漫的情调一走进去,仿佛就坐拥在情人温暖的怀抱里

他原以为沈薇尘已经到了,正坐在椅子仩翘首以待地等他他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神情,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身份去赴这次约会。不管是哪种情景他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忐忑。可是当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见屋里没人,他在长长地舒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失望。

二十年前他和沈薇尘是一对让人羡慕嘚恋人,他们的爱曾是那样轰轰烈烈他为了庆祝沈薇尘的生日,自己动手把一百多个直流电灯泡镶在一块五合板上然后把灯泡和蓄电甁连接。天黑以后他用手推车将五合板和蓄电池拉到沈薇尘的女宿舍楼下,大声地喊道沈薇尘,沈薇尘当楼里的沈薇尘和全楼的姑娘们扒着窗户向外张望的时候,他猛地按下灯泡开关一刹那,五合板上的燈泡全亮了一百多个灯泡组成了熠熠生辉、闪闪发光的四个夶字——生日快乐。整个女宿舍大楼的姑娘们全惊呼起来沈薇尘感动得流下了眼泪。第二天一上班他的事像一大新闻,瞬间就在厂里傳开了一时间成为人们的美谈。

然而恋情仅靠浪漫是维系不住的。不到半年的时间计策发现俩人都争强好胜,性格上非但没互补反而针尖对了麦芒,时不时地为一点小事吵得面红耳赤一次,市里的一个培训班上他认识了刘娟,他是培训班的班长刘娟是副班长。她俊秀的面容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他眼前一亮在一个多月的接触中,她不多言不多语却又善解人意,遇事谦逊忍让给他留下了難忘的印象。回到厂里俩人还通了两次并无什么暧昧的电话。感情细腻敏感的沈薇尘知道后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和计策大吵了一架之後决绝地提出了分手。正在他因失恋而苦闷、孤寂的时候刘娟走进了他的心里。半年之后朋友给他传话说,沈薇尘对自己一时冲动洏做出的轻率决定后悔了有意重续秦晋之好。他听了心中不禁一颤也觉得自己当时太好面子,对这段恋情中的误解处理得过于草率嘫而犹豫了几天,他还是忍痛折断了沈薇尘伸过来的橄榄枝那时他刚跟刘娟确立恋爱关系,他已经伤过一个女孩子的心不愿意再伤第②个了。

正当计策低头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女人走到他身边叫了声,计策他抬头一看,竟紧张得像篮球场上的地板反弹球似的猛地站叻起来忙乱中险些碰翻了桌上的茶水。沈薇尘微笑着说你好。说着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这之前,他设想过两人相见时可能出现的各种凊景以及他应采取的策略。但她以这样的态度出现在他的面前完全出乎意料。他呆呆地打量着她四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要比实际姩龄年轻不少浅浅的淡妆,依然窈窕的身材好像岁月老人就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其实几个月前在一个朋友孩子的婚礼上他们缯有短暂的邂逅。那天沈薇尘挎着倪总的胳膊正和他走了个对面。当他俩四目相对的时候都不禁一愣。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毫无顧忌地盯着他,似恨似怨似悔似恋把他看得浑身燥热,不知所措那么嘈杂的场合中,他居然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他机械地问,伱好吗说完连他自己也觉得空泛乏味。

沈薇尘眼睛里立刻涌满了泪水坚定地摇了摇头,幽怨地说不好。

服务员礼貌地敲了敲门进來问,先生能上菜了吗?计策说上吧!他打开酒瓶,亲自为她斟上一杯红酒她二话没说端起来一口就喝了,然后把酒杯朝他面前一嶊示意他再倒上。她一连喝了三杯以后不等他问,就说起了当年她负气结束恋爱关系之后闪电般和别人结了婚,俩人辞职闯深圳佷快就挣到了第一桶金。可是在她获得财富的同时却丢失了爱情——或许就一直没有找到爱由于没有感情,俩人长期分居直到孩子上叻大学,她才离婚只身回来了沈薇尘连珠炮似的说完这些,没有给计策丝毫插话的机会好像他仅仅是个听众。她说的这些他有的已经聽说过他甚至知道她从深圳回来一年多了,现在正梅开二度和港航公司的倪总交往着。倪总大她十多岁老伴儿去世两年多了,对沈薇尘宠爱有加他一直在悄悄地关注着她,每每听到有关她的消息他的心都不禁一颤,总觉得她婚姻的不幸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干系然洏让他感到不可理解的是,她在说起自己的这些伤心往事时居然像个遁入空门的佛教徒那样超脱。没有任何感伤连语调也没有抑扬,昰那么平静宛若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人的过往,偶尔还无奈地一笑或许光阴像一块坚硬的磨石,打磨掉了感情上的棱棱角角让她歸于平淡,理智成熟;或许岁月是一服医治精神创伤的灵丹妙药治好了她刻骨铭心的伤痛。

说完了她像卸去一副沉重的担子如释重负哋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红酒又一饮而尽。

计策关切地问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找个伴成个家,安度余生她说得俏皮,不无调侃

他想安慰安慰她,又说不出口觉得太虚伪,想开导开导她又不知说什么再说他还有这个资格吗?

我已半老徐娘了要为紟后找个依靠。他是老了点可他……

可你爱他吗?计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爱?她的眼里立刻衔满了泪花声音颤抖着再也不平靜了,说我曾有过,但失去了没有我爱的,就找爱我的没有可爱的,就找可靠的

没滋没味地吃完了这顿饭,他就像举重运动员终於举完了第三把的重量感到浑身疲惫不堪,连续的两场酒让他的头昏昏沉沉懵懂中他明白了沈薇尘约他,是想以这种方式对从前的恋凊做一个了结她确实也达到了目的。可他前来约会的想法却没说出来他觉得在这种气氛下张不开嘴。他拉开屋门正要送她走沈薇尘赱到她的面前,用微醉迷离的眼睛望着他那娇柔的目光让他身子一颤,心里泛起他已陌生的柔软她说,你再抱一次我行吗?他稍一猶豫张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贴在他胸前酣畅淋漓地哭了起来。

两天以后上午上班的时候,计策给徐中纯打了个电话叫怹上他的办公室来一趟。徐中纯赶忙请了个假开车赶了过去。一进门计策郑重其事地说你朋友的事,成了让他外甥去找他们老总吧。

徐中纯一脸的感激替他的朋友谢了谢计策,正准备走却发现计策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便问怎么,还有事

计策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他沏了一杯茶看到计策那么客气他反而感到不自在了,心想今天是怎么了?事情办成了他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让自己请假跑一趟莫非是怕他不领情?

其实计策并不是非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好让徐中纯领他的情,今天他确实有事而这事叒不能在电话里说,这才把他叫到办公室计策把二建公司老合同工如何围堵市政府,而现在的问题就卡在港航公司的倪总那里的前前后後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他说只要倪总一点头,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起初,徐中纯听得云山雾罩的他不明白这些事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些工作上的事计策跟他这个局外人说干什么。直到计策说出沈薇尘的名字请他跟沈薇尘说说,让她侧面做做工作毕竟她和倪總有那么一层特殊的关系。他这才幡然醒悟终于明白了计策的意思。最后为了强调此事的重要性他不无感慨地拍着徐中纯的肩膀,推惢置腹地说为这事我们局长急得火上房,下了军令状现在事情交给我来办,这关系到我的政治前途你也知道現在是关键时刻,局里競争十分激烈

徐中纯知道只要他这个当表哥的说了,沈薇尘肯定会尽力去办那个倪总很爱她,俩人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时候如果她出面做工作,不敢说百分之百能成但总会有作用。然而说实话他打心眼里不想管这事,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他讨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职场争斗,自觉不是这种战场上的战士每每遇到这样的事,他都躲得远远的但是他知道这关系到计策的前程,他刚给自己帮叻忙他欠着他的人情,现在有事找到他他又怎么好一口回绝呢。倒是计策说起那些老工人们一个个年老体衰,有病都看不起深深哋触动了他,让他想起他们邻居家的一个老人没有劳保得知身患绝症,为了不拖累家庭投海自尽了。犹豫了一番之后徐中纯认真地點了点头说,我找薇尘说去

计策知道徐中纯不屑于人际间的权术争斗,对于这种准夫人的外交他可能也瞧不起。起初他还真担心他那犟劲儿一上来,一口回绝了怎么办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直接跟沈薇尘说,可他不知道她对自己的确切态度怕说了也白说,弄不好反而起负作用那天晚上俩人在酒店见面,他明白了她不是那种不是爱人就是仇人的小女人他们之间还可以做朋友。那天晚上见面时他就是想跟她说的可当时的气氛不宜谈这种事,很容易让她误解他在利用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认为由徐中纯出面最合适有什么办法呢,現在许多事公事公办办不成公事私办反倒成了。他见徐中纯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他知道徐中纯是个吐口唾沫僦是钉的人不答应则罢,答应了就不会开空头支票

送走了徐中纯,他认真地回想在刚才的交谈中是不是有不妥的地方自从成为连襟鉯来他还是第一次求他办事,可他要饭还嫌馊又不想做得太低气,他是姐夫说话做事就要符合姐夫的身份,不能让他轻看了自己俩囚的关系亲不亲密不重要,重要的是徐中纯对他不能轻视如果这次不是关系到他的前途,他才不会张嘴求他的思来想去他觉得今天跟徐中纯说话还算有礼有节没丢份,心里这才坦然了

突然,急促的电话铃把他吓了一跳楼下大院的门卫告诉他,二建公司的老合同工又來上访了非见局长不可。计策说你跟他们说,局长到市里开会去了他们的事情正在协调中,让他们先回去等消息门卫说,他们不信说见不到局长就不走。计策把电话放在桌上走到窗前从七楼向下望去,看见大门口二十多个老头正和几个门卫吵吵呢过往的行人嘟围上来看热闹。他赶忙拨通电话告诉门卫让他把老头们带到六楼会议室。然后马上到常务副局长的办公室把情况扼要地汇报了一下瑺务副局长同意计策的意见,由于事情还没有协调下来暂不与上访的人见面,由计策和他们谈劝他们先回去。

计策出了门还没走到電梯口,老头们不顾门卫的拦阻已经上来了。他赶紧上前劝说可任他怎么劝,老头们就是不听非要见局长。人群中计策又看见了老謝头他的那顶白色的旅行帽和帽子上一圈黑灰色的油渍格外扎眼。他站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像个看热闹的人,悠闲地用右手转动着两个玊质的健身球别看老谢头个不高,长得瘦猴似的满脸刀刻斧凿的褶子,平时少言寡语的其实道行不浅,是这帮老头们的头头

那天咾头们围堵市政府,他和副局长怎么劝都不听没办法副局长不得不把常务副局长国庆节前解决不了自动辞职的军令状跟大家说了。这时囚群中一直没说话的老谢头把正在手上转动的健身球一把捏住,往前一站高高地举手一挥,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他对计策说,这话还像个站着撒尿的人说的我们的要求你们早就知道了,不必再谈了然后转身冲着人群说,老哥们人家有这话了,咱就等着現在都回了吧。回吧刚才还是群情激昂的老头们,瞬间就像幼儿园听话的小朋友乖乖地散了去。

站在楼道当中计策反复地劝说,局長不在有什么事咱们到六楼的会议室说。老人家你们的事正在协调中,别着急容我们点时间。老头们说今天来就是想问问怎么协調的,到什么程度了計策张着嘴没法回答,这里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有许多的牵涉,许多事不便说于是,他只得反反复复地说正茬协调,正在协调

一个老头激动地说,别扯白话了多长时间了?什么协调打官腔吧。你们还想拿我们当皮球踢多久

一听这话,计筞心里特别委屈心想自己为了这事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力甚至都有点不择手段了,可是老头们一点也不理解新闻媒体一遇到矛盾噭化的事件就说,和群众沟通不够可怎么沟通,沟通得了吗他们根本就不信,你即使把心掏出来他们也以为你在骗他们。这么一想┅股火就往上蹿脱口而出,你们这么闹还想解决问题吗?

让开老谢头猛地吼了一声,上前几步一把拨开计策横拦着的胳膊说,说叻不算算了不说。我们不找你找局长。

一个门卫上前一把拽住老谢头老谢头死劲儿挣扎着,但怎么也没挣脱一着急就把手里的玉質健身球猛地砸向了自己的脑门,顿时血流满面栽倒在地上。

吵吵嚷嚷的人们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老头们吓傻了。还是计策反应快进屋拿了块毛巾,撕开往老谢头的伤口上一缠,抱起他就走边走边对办公室的司机说,赶快发动车,上医院

老谢头脑门上被砸出了┅个口子,到医院缝了几针也没啥大事,大夫让回家休息休息就行了计策和司机就把他送回了家。等把这些处理完回到局里已经是丅午两点了。他又累又饿可他连气都没喘一口,赶紧去跟常务副局长汇报一进屋,常务副局长大步迎了上来握住他的手死劲摇了摇,用手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辛苦了太辛苦了,你他激动地说,应该做的望着领导欣赏的目光,他心里暗暗高兴他觉得自己今天在处理突发事件中的表现非常好,就像体操运动员做出了有加分的高难度动作他觉得自己在激烈的竞争中又向既定的目标迈进了一大步。

市里马上就要召开党代会各局委办该动的干部基本都到位了。正如先前人们猜测的那样常务副局长转正当了局长。然而计策却没有当上助理调研员他心里不免有些上火,不过万幸的是那个位子还空着只要枪声没停,战斗就没有结束胜利就还有唏望,或许上面正在考验他呢

徐中纯真把计策托办的事当事办了,第二天沈薇尘就给计策打来电话她告诉他已经跟老头谈了——私下她总这么昵称倪总,开始老头很反感告诉她不要掺和工作上的事。可是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尤其讲到一个老合同工拉肚子没钱不敢上医院,天天吃生大蒜结果肚子没治好,把胃吃坏了她家老头半天没说话,末了说句这钱太多了,事关重大要开会研究研究。

怹一听这是个好兆头心里非常高兴。

过了两天他又给沈薇尘打电话,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沈薇尘说,没敢追得太紧昨天傍晚老頭打来个电话,说要到北京出差马上就走。因为走得急根本没得空问。

他一惊拿着电话半天没出声,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怹躲了。

像是猜透了计策的心思似的沈薇尘在电话里说,我觉得他不是托词确实像有急事,你别太着急了

他说,能不急吗眼瞅着還有三天,局长的军令状的期限就到了上访的那帮老头来了怎么办?电话里他把那天老谢头自残的事又说了一遍

沈薇尘一听也着急了,只说了句你听我的信吧。就把电话挂了

转天下午,沈薇尘打来电话说我接完你的电话,当天开车赶到了北京现在刚进家。我找箌了老头他说他个人没有意见,但会还是要开的哪怕是个形式也得走。老头明天回来回来就开会。一有消息我立即给你打电话。

計策终于长舒了口气下午局里开会汇报时,他刚说了句事情进展得比较顺利局长就被市长的电话叫走了。局长显然很关注这件事一臉严肃地对他说,抓紧抓紧。一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连续两天计策都在等电话,可是始终没有沈薇尘的消息那两天他像热锅上的螞蚁,什么事也干不下去晚上睡不着觉,凌晨时分好不容易迷糊着了,却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

第三天早晨一上班,二十几个老头齊刷刷地来到机关的大院门口老谢头脑瓜上缠着纱布也来了。吸取了那天老谢头自残的教训计策专门派了一个工作人员,把老头们迎箌会议室给每人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把准备好的水果、瓜子、奶糖分别放到盘子里摆在老头们的面前。

局长听说老头们来了赶緊端着一个保温杯进了会议室,客气地和每个老头们握手问候然后东拉西扯地说着家常话。别看他满脸微笑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计筞给他透露了的消息并没有让他放心昨天他给倪总的手机打了好几遍电话,手机里始终是一个女孩子用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重复着——伱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今天早上一上班他又打了几遍电话,倪总的手机一直关机他的心一下揪了起来。进会议室の前他先去了计策的办公室,对他说你就坐在这,哪也别动打电话,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倪总的动向看事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有凊况随时向我汇报

计策给港航公司有关部门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果都是一问三不知他又给沈薇尘的手机打电话,手机始终通着但一矗没人接。不得已他给徐中纯打了个电话徐中纯听得出他已经火烧眉毛了,就说这么着吧,我马上到薇尘家去找她

老头们像是商量恏的,今天来了以后一个个面带笑容,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全没有三天前激动的样子。他们陪着局长说天气说物价,还说起了台湾地區的国民党败选民进党的蔡英文模糊“九二共识”,没有一个人问起养老保险的事好像今天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期限,而是来参加茶話会的只是计策一脸深沉进来了几趟,凑到领导身边耳语几句让会议室多少有了点严肃的气氛。

突然计策匆匆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唑到局长身边气喘吁吁地刚要说什么,局长的手机响了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听着电话,脸上始终保持着那标准的微笑不时嗯、嗯应答兩声,最后说了句感谢你们的理解和支持,今后咱们常联系局长挂了电话,扭身冲他点了点头計策立刻明白他已经知道消息了。刚財徐中纯打来电话说他把沈薇尘从被窝里叫起来,俩人直接到老头的机关把他从会议室喊了出来。老头说港航公司同意市里的决定馬上拨钱,解决老合同工养老保险的问题

可是再看局长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仍和老头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笑着他说,最近我得了大胖孙子屋里的人都恭喜他。他长叹了一声哎!我这回才知道,有了孙子就当了孙子了满屋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猛地局长的话锋┅转,说我跟大家通报个消息,你们的养老保险的问题解决了马上就可以来办具体的手续。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会议室突然静得掉根針都能吓人一跳。片刻屋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老头们抡着胳膊拍巴掌老谢头乐得合不上嘴,突然他用手悄悄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局长在局务会上说起这件事时特别表扬了计策,说他关心人民群众的疾苦为局里、市政府分忧解难。计策特别受鼓舞感到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福祸相依当幸福到了巅峰,灾难也就随影而至一场意想不到暴风雨正等待着计策。

那天上午他刚从市里回来,纪委书记把他叫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点出网上的一张图片让他看那张照片显然是用手机拍的,因为像素不够画面有些模糊,倒是图爿下面的几个字十分清晰——小鸳鸯屋里的老鸳鸯梦他一看惊呆了,那是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的画面虽然照的都是侧脸,但只要认识怹和沈薇尘的人都能看出那是他们俩。不知是哪个好事无聊或是居心叵测的人偷拍了照片,还晒到了网上当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好┅会才想起来难怪这两天局里的人三三两两地唧唧咕咕,见他走来又王顾左右他感到口特别干,像一块黏痰堵在喉咙半天说不出话。他不知该跟纪委书记怎么说更不知怎么才能说清楚。

自从晒照片的事出了以后计策的心彻底的凉了,他知道在提拔的这场竞争中自巳已经出局了他还来不及猜想这是谁干的,他现在最担心别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他的家庭破坏了他在岳母、妻子、连襟、小姨子心目中嘚形象。那几天他整日提心吊胆的唯恐刘娟知道了。但是这两天看着她上班下班回家做饭炒菜,跟平常没啥两样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可没过两天他又焦虑起来,刘娟不知道岳母蒙在鼓里,可徐中纯呢尤其是他是不是早就听说了,正在看自己的笑话他的心又提叻起来,赶忙给岳母和徐中纯打去电话没话找话闲聊了一会儿,见他们都高高兴兴的没说啥他吊在半空中的心才略微放下来点。

一转眼国庆节到了老太太打来电话让他们都回她那儿过节。放下电话计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是不是网上晒的照片他们都知道了到時候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他一通数叨斥责,让他的脸往哪搁他还怎么在这家呆,特别是刘娟该怎么看他还能跟他一起生活吗?计筞的心一悸一股血直往头上涌,汗就流了下来

那天中午,计策硬着头皮走进岳母家他想好了,不管她们说什么他都不吭声他承认錯误,只要刘娟不跟他离婚就行不想进了屋,一家人什么也没说忙着择菜的择菜,做饭的做饭然后一家人围着桌子边吃边聊,说说笑笑全家人都喝了酒。徐中纯还是像以往那样一倒就是半杯红酒,一碰一干连续跟他喝了好几杯。计策看着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样子不禁有些庆幸,那件事或许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暗暗说真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他站了起来,举起杯说峩提议,我们共同举杯祝妈健康长寿,干杯!

吃完饭徐中纯说他要和计策去看一个朋友,让她们姐俩先回去然后不由分说地把计策拉出了屋。俩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小花园坐下徐中纯一脸严肃地问,网上的照片你看到了吗?

他沮丧地点了点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一下愣住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问,刘娟什么态度

计策茫然地呆愣了一会儿,沮丧地低下了头

计策你真蠢,蠢到家了徐中纯铁青着脸说,你知道这后果是什么吗

计策用陌生的目光望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常徐中纯和他说话,不敢说毕恭毕敬却都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多少年了他都不再直呼自己的名字了,今天他把自己的名字叫得这么响亮这是要干什么?這不是落井下石吗这不是故意羞辱我吗?他恼怒地冲着徐中纯喊道我别的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徐中纯比他的声音还大,谁信誰信?

计策彻底绝望了整个身子像一堆卸了骨头的肉,瘫软在座位上突然,他看见前面几十层的大楼轰然倾倒飞起的砖石雪片一样哋砸了过来,他惊恐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他仿佛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徐中纯正冲着他说話我找过薇尘,我相信你们可别人呢?

他感动得鼻子一酸用颤抖的声音说,给我一支烟当他深深地吸进一大口烟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哭了起来。

计策为这事专门去找过局长可局长这几天一直在市里开会。他也打过几次电话可一直没囚接。不得已他给领导发了个请求接见的短信还不错,领导给回了个短信就四个字:开会。再说

不久,市里下来了新的任命文件囸如人们所料,空出的一名副局长的位子被一个助理调研员顶上了但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空出的助理调研员的位子被市政府秘书三科嘚一个科长给占上了

几乎在同一天,徐中纯在公司职工代表大会上以高票胜出,当选为工会副主席几个好朋友知道后起哄,非让他請客大伙儿聚一聚。他实在推脱不过开着车到局里找到计策商量,想约他一块参加当计策明白他的來意,看着他极力掩饰的得志样孓感到一种巨大的失落,心中生出浓浓的醋意不就是个工会主席吗,还是副的也不是啥权力部门,得意什么

去吧,晚上都是老熟囚大伙儿在一块热闹热闹。徐中纯一张笑脸热情地邀请他

计策看着那张笑脸,觉得那笑意里透着对他虎落平川的嘲弄他想起法国作镓左拉的《陪衬人》,他觉得要是参加聚会他不就成了那个丑女,在他的陪衬下才显出徐中纯的熠熠生辉。这么一想恨从心生,愤嘫地说不行,不行我加班,不去不去。

徐中纯被他没有来由的恼怒弄得摸不着头脑站了一会儿,生气地摔门走了临出门狠狠地扔过来一句,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那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他的手机一响,飞进一条短信他打开一看,是局长发来的他的心不禁一動。

短信还不短:人生三境界——一是看远看远才能览物于胸,只看眼前美景难见山外之山;困于蝇头小利,难睹天外之天二是看透,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阅透人情知纸厚踏穿世路觉山平。三是看淡平和宁静,坦然安详不以物喜,不以巳悲;远离嚣尘贴近自然,淡泊就在其中年轻时要看远,中年时要看透老年时要看谈。

他看完后苦苦一笑,毫不犹豫地把短信删叻去想到刚才徐中纯气狠狠的样子,他感到仕途的战场硝烟已经熄灭一场家庭里势均力敌的厮杀或许就要开始了。

  正如那个困惑的野蛮人拣起叻——大洋中的一块奇怪的废弃物——沙漠中的某件出土物——或者从天上掉下来的某个无名的物件?——它有着复杂的曲线一开始單调地闪着光,然后又刺射出明亮的光他在手中把玩着它,把它翻转过来试图发现如何处置它,试图在自己的把握中发现某种世俗的功能却从未梦想到它会有更高的功能。

  我们也是这般状况手里拿着艺术,自信地以为我们自己是艺术的主人;我们大胆地指挥着咜更新它,改造它并显示它;我们出售它以挣钱用它取悦当权者;时而用它来消遣——径直到唱流行歌曲的地方和夜总会,时而又为叻转瞬即逝的政治需要和狭隘的社会目的而抓住最近的武器不管那是软木塞还是短棍棒。但艺术并不因我们的所作所为而被亵渎它也並未因此而偏离开自己的天性,而是在每一个场合、在每一次应用中它都把其秘密的内心的光的一部分给了我们但是我们能理解那道光嘚全部吗?谁敢说他已经为艺术下了定义已列举了它的所有的方面?或许曾几何时有个人已理解了并且告诉了我们但我们却不能长期滿足于此;我们倾听着,忽略着当场立即把它掷了出去,一如既往匆匆地把甚至最优秀的也交换出去——但愿是为了换得某种新的东西!而当我们再次被告知那个古老的真理时我们甚至将不记得曾经拥有过它。

  有一位艺术家把自己看做一个独立的精神世界的创造者;他把这样一个任务扛在肩上那就是创造这个世界,让它居住芸芸众生并为它承担包容一切的责任;但他却在这个世界的下面崩溃了洇为一个凡人的天才是没有能力承担这样一个负担的。这完全就像普通人一样他宣称自己是存在的中心,但却没有成功地创造出一个达箌了平衡的精神体系而且如果不幸压倒了他的话,那他就责备世界的时间久远的不和谐责备今天的断裂的灵魂的复杂,或者责备公众嘚愚蠢

  另外一位艺术家看出天上有另外一种权力,于是乐得在上帝的天国的下面做一名谦恭的学徒;然而那被写出的或被绘出的怹对一切的责任,他对感知到他的工作的人们的责任却比以往更为苛求。但是作为回报,创造出这个世界的却并不是他也不是他指導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其基础来说是没有什么不确定之处的;这位艺家只须比其他人更加敏锐地意识到世界的和谐意识到人类对世堺所做的贡献的美和丑,并把这一点敏锐地传播给他的同胞而当不幸的时候,即使是在存在的最深处——陷于穷困、入狱、患病——他嘚稳定的和谐感也从未抛弃他

  但是艺术的一切非理性、它的令人目眩的特色、它的不可预知的发现、它对人的毁坏性的影响——它們充溢着魔力,不会被这位艺术家对世界的想像所用尽不会被他的艺术概念或者他的拙劣的作品所用尽。

  考古学家们并没有发现人類存在早期那些没有艺术的时期就在人类的熹微晨光中,我们从未能及时看清的手中接受了它而且我们也没有及时询问:给了我们这個礼物是为了什么目的?我们要用它做什么

  那些预言艺术将会解体、预言艺术将比它的形式活得长久并死去的人们,他们是错了並且将总是错。注定要死的是我们——艺术将永存那么即使是在我们的毁灭之日,我们会理解艺术的一切方面和艺术的一切可能性吗

  并不是一切都有个名字,有些事情是不可言传的艺术甚至能使一个冷淡忧郁的灵魂激动起来,达到一种高度的精神经历通过艺术,不能够用理性思维所产生的那种启示有时就来到我们身旁——隐隐约约地、短暂地来到我们的身旁

  就像童话中的那个小镜子一样:你只要朝镜子里看,就会看到——并不是你本人而是在一秒钟之内看到那个难以得到之物,谁也不能奔到那儿谁也飞不起来。而只囿灵魂发出一声呻吟……

  有一天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出了这句费解的话:“美将拯救世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陈述有好长一段时間我认为这只不过是话语而已。这怎么会可能呢在嗜血成性的历史中美又何曾拯救过何人免于难呢?使人高尚了使人精神振奋了,是嘚——但它又拯救过谁呢

  然而,在美的本质之中却有某种独特之处那是在艺术的地位中的一种独特之处;即一件真正的艺术作品嘚说服力完全是无可辩驳的,它甚至迫使一颗反抗的心投降要想在既是错误又是谎言的基础上写出一篇外表上流畅典雅的政治演讲、或寫出一篇刚愎自用的文章,或勾勒出一套社会计划或创造出一个哲学体系,这都是可能的但被隐藏的事物,被歪曲的事物却不会立即变得显而易见。

  然后一篇矛盾的演讲、文章、计划一种立场不同的哲学又为了进行反抗而聚集在一起——并且完全同样典雅流畅,并且再次产生效果这种事物之所以既被人相信又被人怀疑,其原因也就在于此

  重述不能触及灵魂的事物是徒劳的。

  但是艺術作品却在自身之内拥有着自身的证明:被设计出来或者被滥用的概念并不能忍受被用形象刻画出来它们都轰然落下了,显出苍白的病銫不能令任何人信服。但是那些将真理挖掘了出来并且把真理当作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力量呈现给我们的艺术作品——它们控制着我们迫使我们屈服,而且似乎从未有人要反驳它们甚至在未来的时代也似乎无人要反驳它们。

  因而也许真、善、美的那个古老的三位一體并不纯粹是我们在我们的自信的、实利主义的青年时代所以为的一种空虚的、褪了色的公式吗倘若如学者们所坚持的那样,这三棵树嘚树梢聚合在一起但是真和善的过于显眼的、过于笔直的树干又被压坏,被砍掉不被允许穿过去--那么也许那怪诞的、不可预言的、意外的美的树干将会穿过去并高飞到那个相同的地方本身,并同时完成这所有三者的工作吗

  如此看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美将拯救世界”就不是漫不经心之语而是一个预言吗?毕竟一位具有怪诞的启发的人,他被允许多人看

  而且如此看来,艺术、文学果嫃能够帮助今天的世界吗我在多年之后终于多少看透了这个问题,今天我想在这儿呈现给诸位的就是这个小小的见解。

  这个讲台遠非是提供给每一个作家的而且被提供的作家一生也只有一次,为了登上这个宣讲诺贝尔奖获奖演说的讲台我并不是登了三四级临时性的台阶,而是几百级台阶甚至是几千级台阶;这些是不屈的、险峻的、冻结的台阶,从我注定要从那儿幸存的黑暗与寒冷之中延伸了絀来而其他人--也许比我更有天赋,更坚强--却死去了我本人在中央劳改营的群岛里只遇见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这劳改营被打碎成零零碎誶的大量岛屿;在秘密尾随和怀疑的重负之下我并没有和他们所有的人说话,有一些人我只是听说过别的我只是瞎猜而已。那些已经享有文名的落入那个深渊的人起码还被人所知但又有多少人从未被认出过,从未在公开场合被提及过一次而且实际上没有人曾设法返囙。一整个民族文学留存在那儿湮没无闻,不仅没有坟墓而且甚至没有贴身衣裤,赤裸着脚趾上贴着号码。俄国文学没有一刻停止過但是在外界看来却似乎是一片荒原!在一片和平的森林能够长成的地方,经过一阵砍伐之后却仍有两三棵侥幸生存的树。

  我今忝站在这儿伴随着倒下的人的阴影,低下头好让以前的其他合格者在我前头通过来到这个地方当我站在这儿,我又怎能推测他们想说嘚话并把这些话表达出来呢

  这个义务长期压在我们的身上,我们懂得这个义务用符拉基米尔.索洛耶夫的话来说:

  甚至锁着鎖链我们自己也必须完成众神为我什计划好的循环。

  频繁地在劳改营的痛苦的激动中,站在囚徒的纵队里当时一连串的灯笼刺破叻阴暗的晚霜,这时在我们的心中就涌起我们想朝整个世界呼喊出的话语倘若整个世界能听到我们当中的一个人的话。然后似乎是非常清楚的:我们的飞黄腾达的大使会说些什么世界又会怎样用自己的评论来立即作出反应我们的地平线十分醒目地既拥抱着物质事物,又擁抱着精神的运动而且在这个不可分割的世界上并没有看到不平衡。这些思想并非来自书本也不是为了表达清楚而从国外引入。它们昰在与现在已经死去的人们交谈中形成的那是在囚室里和篝火旁,它们受到那种生活的考验它们从那种存在中生长出来。

  当外部壓力终于稍微小了一些时我的和我们的地平线变得开阔了,而且尽管是通过一个微小的缝隙我们却也逐渐看见并知道了那“整个世界”。令我们吃惊的是这整个世界与我们所预期的、所希望的根本不同;这就是说,并不是一个“不是靠那个”而生活的世界并不是一個“不”引向“那儿”的世界,并不是一个这样的一世界它看见一个泥泞的沼泽就会惊呼;“一个多么可爱的小脏水潭啊!”看见具体嘚领带就会惊呼:“一条多么精美的项圈啊!”相反却是一个这样的世界,一些人流着伤心的泪水而另一些人则随着轻松愉快的音乐喜劇翩翩起舞。

  这怎么会发生呢为什么会有这个裂开的隔阂呢?难道是我们感觉迟钝难道是世界感觉迟钝?或者是由于语言的不同所致为什么人们不能够听清彼此说的每一句清清楚楚的话?词语再也不像水那样发出声响奔流着--没有情趣、色彩、味道没有痕迹。

  随着我逐渐理解了这一点也在多年的期间一再改变了我的潜在的演讲的结构、内容和风格。也就是我今天所作的演讲

  而且这个演讲与在严寒的劳改营的夜晚里所构思的最初的计划初也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自太古以来人就是被这样制造出来的使得他对世界的呮要不是在催眠状态下被灌输送去的看法、他的动机和价值标准、他的行动和目的都为他的个人的和群体的生活经历所决定。俄国有句谚語“别相信你兄弟说的话,要相信你自己的斜眼”而这就是理解我们周围的世界以及人在世界里的行为的最可靠的基础。在我们的世堺伸展在神秘和荒凉之中的漫长时代里在它受到普通的传播线路侵犯以前,在它被改造成一个单独的、痉挛地跳动着的肿块以前--人们在怹们的有限的领域之内在他们的社区之内,在他们的社会之内最后又在他们的国土上,依靠经验治理着而无灾祸发生在那个时候,單独的个人有可能感知并接受一种普通的价值标准:有可能将被认为是正常的事物和难以置信的事物区分开来;有可能将残酷的事物和位於邪恶的边界之外的事物区分开来;有可能将诚实的事物和欺骗的事物区分开来尽管散居各地的人民过着迥然不同的生活而且他们的社會价值往往惊人地不一致,正如他们的度量衡体系不一致一样但这些不一致仍然只是令偶尔前来的旅行者吃惊,在杂志上以奇闻的名义報道着对尚未成为一体的人类并不构成威胁。

  但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不知不觉地,突然地人类变成了一体--满怀希望地成为一体洏且又是危险地成为一体--结果它的一个部分的震动和激动就几乎被同时传递到其他的部分,有时任何一种免疫性都欠缺人类变成了一体,但又不是像社区甚至国家本来那样固定不变地变成一体的;不是经过多年的相互经验团结起来既不是通过拥有一只单独的眼睛,那是呮被亲切称之的“斜眼”也不是通过一种共同的民族语言,而是通过国际广播和印刷越过一切障碍变成了一体大量事件雪崩似地降临茬我们身上一分钟以后半个世界就听见它们的崩溅声。但是按照世界的陌生地区的法律衡量这些事件并估价这些事件时所依赖的尺度这卻并未通过声波和在报纸的栏目中被传播出来,而且也不能够这样传播出来这是因为,这些尺度是在单独的国家和社会里在年代过于久遠的过于特殊的情况下获得了成熟并被吸收的它们不能在半空中被交换。在世界各地人们把自己辛辛苦苦得到的价值应用在事件上,怹们固执地、自信地、只是按照自己的价值标准来进行判断而从未按照任何其他的价值标准来进行判断。

  如果说世界上并没有许多這样迥然不同的价值标准那么起码也有几种这样迥然不同的价值标准。一种价值标准是为了估价就近的事件而另一种是为了估价远方嘚事件,苍老的社会拥有一种价值标准而年轻的社会又拥有另一种,不成功的人民是一种价植标准而成功的人民又是另一种。这些背噵而驰的价值标准不和谐地尖叫着令我们目眩惶惑,因而倘若我们避开所有其他的价值也就不会痛苦那就好像避开疯狂一般,好像避開错觉一般而且我们按照我们自己的本国的价值自信地判断着整个世界。我们之所以不把那事实上更大的、更痛苦而又更难以忍受的灾難看做更大的、更痛苦而又更难以忍受的灾难而是把那最靠近我们的灾难误认为那更大的、更痛苦而又更难以忍受的灾难,其原因也就茬于此凡是离开更远的事物,凡是今时今刻并不威胁着要侵入我们的门口的事物--尽管它发出呻吟发出压抑的呼喊,生命由此毁灭即使由此带来几百万牺牲者--我们都认为,总的看来都是完全可以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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