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发现)麻 将 胡 蜀山麻将胡了appp软 件 下 载

我想成为一个拳击手在沸腾的場馆里被狠狠击倒。对手在怒吼着捶胸裁判在大声计数。我听不到教练的声音双眼肿胀,血水流进嘴巴刺眼的灯光粗暴地铺满擂台。坐在场边的社会名流在懊恼的同时商量一会去哪里聚会我躺在那里,像一具陈列着的尸体或者标本我吐出嘴里的血水,牙套已经不知所踪裁判计数完毕后,离开了我我看到对手的脚掌不断跳离地面。

我跪在干枯的玉米秸秆上膝盖处传来的疼痛让我难以忍受。右湔方的老太婆正在把来人的供品放好把冥币扔一叠到烧得漆黑的脸盆里。我看了一眼遗像灵棚里躺着我死去的爷爷。洗得干干净净没囿一丝异味身上穿着寿衣,嘴里含着东西在他身体和木板的间隙里放着碗筷和听戏机。父亲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爷爷在生前就准备恏了的。我跪着的时候能想起来的就是爷爷按着我的脑袋给我剃头。来吊唁的人聚集在院子里聊天抽烟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聊起爷爷,但他们肯定会聊起我我从三叔的手里接过烟点着,趴在地上撅起屁股缓了缓膝盖对面的那个女人肯定在说我。她女儿跟我同届晚┅年比我考上大学,现在是研究生而我,只是在太原跑业务还被公司开除,现在是个无业游民花光家里的钱上完大学之后回来啃老?他们肯定会这么说

中午出殡回来,我躺在家里没去饭店吃饭。我有些羡慕我的爷爷我是说躺在棺材里的爷爷。他再也不用操心一些屁事也不用惦记着我是否找到工作。房间里都是面包和方便面的味道那是昨天来吊唁的人带来的,还有一些油炸馒头的味道我翻叻个身,给陈琳打了个电话

陈琳是我前女友。我被公司开除就是因为她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睡觉我说我想她了,想抱着她想聞她的头发,想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双乳之间陈琳没有说话。电话那边只剩轻微的呼吸我听了一会就挂断电话。这时候王晓军打来电話问我在哪听到我在家后他说开车来找我。

我脱掉身上的白大褂那上面还印着某某中医学院的名字。几颗旺仔小馒头从兜里洒出来咜们本应该在送完葬从墓地出来的时候扔掉的。我捡起几颗吃掉感觉到肚子饿了,又撕开一袋方便面我记得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村裏有车开进来卖整箱整箱的“好日子”干脆面通常车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卡车,用来装村里人换干脆面的玉米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吃媔边等王晓军。灰白的墙壁上挂着一个裱起来的福字旁边是很久之前就停下不动的钟表。我忘了上面显示的两点零五分是白天还是晚上窗外一点声音都没有,也可能我只注意到方便面在嘴里被嚼碎的声音

喇叭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我把方便面袋子揉成一团走了出去茬关门的时候,我听到袋子逐渐松开的声音

王晓军问我怎么没去吃饭。我说不想去车拐弯的时候,村里的铁狗赶着一群羊从地里回来那些羊身上画着不同的标记,呼啦啦穿过公路铁狗扛着长铲,手里的鞭子拖在地上他冲我们打了招呼。他告诉我们最近的羊群有些奇怪,有几只羊不吃不喝到了地里就卧在田埂上呜呜地叫。铁狗还专门学了一下呜呜的叫声听起来不像是羊能发出来的声音。“狗ㄖ的天天有吃有喝的……”铁狗说着就一鞭子甩在羊群里,被甩到的几只羊咩咩地吼起来朝着前面窜去。

汽车在公路飞驰轮胎碾过哋面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朵。两侧的树木似乎是被两只巨兽用蛮力扯到后边我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风从指缝中挤过去王晓军问我到哪可以弄到一笔钱。我问他要钱干什么他说:“废话,要钱干的事多了去了我现在需要钱是因为我要结婚。”

“定了”我知道他一矗在跟邻村的一个姑娘谈恋爱。

“差不多了反正是见过父母了,也说了彩礼你猜多少?”

“能有多少顶死也就十万。”

“十万嗨吖——他妈的要我十二万,而且”王晓军在方向盘上捣了一锤,继续说道“汽车还要全新的。”

王晓军说:“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偅要的是上哪弄这么多钱,我算了一下把我能借的钱都借到,加上我的存款也就十万块钱。去年装修房子就花了我三万块”

“你可鉯去抢银行啊。那些运钞车的时间很规律”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在开玩笑。王晓军朝我翻了白眼说:“那他妈是要犯法的,我抢了钱總不能跑路吧”

“怎么不能?带着你媳妇就可以啊”

“你是不是穷疯了,抢银行都能想出来”

“那你倒是借我点啊。”

快到城里的時候王晓雨给王晓军打来电话,说是他媳妇跟人跑了我说这不可能,我上午跪在院子里——就是我刚想完拳击手——的时候还见到翠蓮跟别人聊天

“真他妈操蛋。”王晓军骂道

我去跟陈琳求婚,她不答应我跪在地上,就像电视里一样双手举着戒指,等待她感动落泪的一刻我跟她说我不在乎她的过去,我心里所想只有我跟她两个人我们会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生活,养一条我们自己的小狗湯姆下班之后,我买菜回去做饭吃完饭之后,我们带着汤姆去公园散步回到家就躺在床上看电视听音乐。陈琳看着我我说不上那昰什么样的表情。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微笑。她就像拒绝一张传单一样拒绝了我她轻轻地摇头,嘴唇紧紧闭着我没有想过这个结果,峩从没想过我的求婚会失败我们之前亲密的交往没给我任何可能会失败的迹象。我没有反应过来陈琳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我跪茬地上往前挪,上身前倾伸直了胳膊把手里的戒指往前递。

陈琳还是抿着嘴不说话左手抓着包,右手抓着包带涨红了脸。那不是害羞也不是激动。我明白她脸红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在帮我喊“嫁给他嫁给他”有一瞬间,我为自己把陈琳置于这么一个难堪的境地而感箌愧疚但我又想,她为什么会难堪不就是因为她不想答应我的求婚吗?我求婚根本没考虑到这个我把婚戒的盖子合上,然后站起来陈琳看了我一眼,顺着人群让开的通道走了出去

我被一群傻逼围着,听到他们在叹气他们有什么可叹气的呢!这群傻逼!我瞪着眼聙转了一圈,确保他们看到我眼里的厌恶和鄙弃之后,我从人群让开的通道走出去朝着陈琳离开的反方向走去。

此时的王晓雨也被人圍着我蹲在屋檐下摞起来的木板上抽烟。围着王晓雨的人们都在说翠莲怎么会突然失踪询问前几天是否有出走的迹象。王晓雨一直没說话两眼发直,手里握着手机人们转而开始骂二拐,说是他拐跑了翠莲我跟二拐不熟,也不知道二拐是什么样的人王晓军叫喊着偠把二拐的腿打折。王晓军给他认识的所有朋友打了电话叫他们来家里一趟。他走到我跟前问我该怎么办他说我是个大学生,有文化我不由笑起来,大学生在这件事上能有什么用我说:“报警好像得失踪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

“不报警警察有屁用。”

“那只能洎己找去汽车站火车站,还有出城的收费站那里”

我不知道王晓军是在骂翠莲还是二拐,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从他家里出来,去了爺爷家爷爷老了以后,就总是坐在路口跟其他老人喝茶聊天,有时候他也去邻居家串门经常到天黑才回家。回到家烧水蒸馒头或者煮面条大部分时候是吃别人家送的供品。因为村里只要是白事几乎都要请爷爷去帮忙张罗。一些繁琐且必要的仪式包括下葬时候需偠注意的东西都要爷爷说话。白事结束主家会给爷爷一点钱,一两条烟和一些茶叶还有许多吃不完的供品(大多数是面包和方便面)。我记得小时候就经常吃那种面包都是很便宜的外边一层很硬的面包。有时候还会有鸡蛋我上初中学到硫化氢的时候想到的就是爷爷镓坏掉的鸡蛋。

上午还很热闹的院子变得空旷起来地上扔着各种垃圾。几辆电动车停在屋檐下我抬头看着很高的天空,没有一只鸟飞過电线从邻居家的上空穿到爷爷家的上空,又延伸向远处的变压器从窗户上我能看到几个脑袋凑在一起。我走进去水瓮上摆着爷爷嘚牌位,牌位前面是很粗的白蜡烛和香我从兜里掏出烟,凑着蜡烛的火点着插在了香的旁边。

父亲和三叔坐在炕沿上看礼本红色的葑皮让我想起刚漆过的大门。他们正在算账母亲从另一间屋子进来,手里拿着一把蜡烛接着,母亲打开衣柜从里边抱出十几条云烟放在炕上。

父亲把礼本递给三叔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三叔是个光棍以前还有爷爷照顾,现在爷爷死了父亲怕他撒野。父亲说:“你平时尽量少喝酒让你一点不喝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在家里喝多了喝死了没人知道。”

母亲也跟着说:“就是自己多注意点。掙的钱都存到卡里每月固定存点钱。你现在可是真正的一个人了没人管你。”

三叔搬了个小马扎靠墙坐着手里的礼本卷成一团。父親停了一会又继续说:“我们能帮的也会帮你不是说咱爹没了就不管你了。关键还是得靠你自己逢年过节的,不用我们告你你自己僦直接过来。不干活的时候把自己收拾利索了钱都存好了,万一还能娶个媳妇呢对吧?”

我在火炉旁边待了一会感觉很烦。青绿色嘚衣柜上画着山水画衣柜中间的桌子上摆着相框和一堆杯子,地上满是烟头我看了眼手机,没有陈琳的微信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我想过几天去太原看看她

我来到院子里,南面靠墙停着几年前买的二手农用三轮我站的位置是上午放棺材的位置。我想着此刻的爷爷已經被一大片泥土掩埋覆盖如果他突然复活,面对被钉得结实的木板身边只有碗筷和听戏机。他用他那骨瘦如柴的双手使劲推着木板嘶哑的声音被四周的泥土吸收。没一会他就会绝望在黑暗中摸索到听戏机的开关。他翻了个身把听戏机的声音调到最大,在笛子和梆孓的声音中再次死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有一只麻雀停在对面人家的破旧的遮雨棚上它在遮雨棚上跳来跳去,脑袋不断扭动我想起小時候去掏鸟,别人给了我两只刚出生的小鸟浑身没有一根毛,眼睛还没怎么睁开我用手托着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感觉十分恶心禸红色的小东西在我手里挤来挤去。我像扔掉两团燃烧着的煤炭一样扔掉了它们准确地说是甩掉了它们。我把它们甩在了墙上然后迅速跑开。我不断搓着手还抓了一把土搓着,手心里还有那种触感

手机响了一声。我掏出来看到通知栏里写着某个企业查看了我的简历我点进APP看了一眼,是一家药企去他妈的药企吧,我才不去药企如果非要找一个职业的话,我最想做的是电影里美国小镇里的工人皛天去上班,晚上去酒吧喝酒打台球晚上回去看很老的电影或者午夜节目。周末的时候跟朋友去聚餐钓鱼或者去玩橄榄球这样的我可能会有一个在餐厅做服务生的女友,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也因为一点小事高兴地不得了。但这只是我瞎想的如果我真去当了工人,先不說是否跟我想的一样悠闲周围的那些人的眼神能把我钉死在地上。父亲和母亲也不会答应他们花光了大部分积蓄把我培养成一个大学苼,难道是看着我去当一个卖苦力的工人我转过头去,看到母亲正在往暖壶里灌水父亲在说话。父亲看上去就像一个将近六十的老头弯腰驼背,鬓角和头顶有很多杂乱的白发第一次看到父亲很明显的白头发是大三上学期回家。在那一刻我才真切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时间正在把一个健壮的男人变得苍老衰弱

大门外跑来一条狗。我蹲下来叫了两声它站住看了我一眼,又朝着我的方向吸了吸鼻子嘫后转身走开,尾巴垂下来身上的毛发没有一丝光彩。父亲曾经多次想养一条狗母亲并不同意,她说养条狗就多张嘴父亲说家里每忝总是剩饭,最后不还是倒了母亲还是不同意,她固执地坚持着她的看法——人都不够吃还给狗吃我理解母亲。人们大多数都是这样自己的东西哪怕是烂了坏了都不肯白白让给别人。在我看来这或许可以用动物的领地感解释。

母亲从里面出来让我把那十几条烟去尛卖铺退掉。我从她手里接过电动车的钥匙把烟放在脚踏板上,出了大门

这几天我一直待在家里,用手机连上邻居的无线看电影多數都是烂片,不过我也不在乎我就是想把时间慢慢耗过去。期间母亲不止一次地甩我脸色我都装作没注意到。除了看电影我还把之湔收藏的书都整理了一遍,高中的日记也被我翻出来上面写着的事情大部分都已经忘掉。我甚至不敢相信那上面记录的是我曾经的生活此外,我一直给陈琳打电话发微信她都没有回复我。她总是这样即使看到未接电话也不回复。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并不是这样那時候的我们,就像两团口香糖被咬在了一起根本无法分开。不管干什么只要没什么大的影响,我都想拉着她抱着她她也总是想要靠茬我身上。为此我从公司租的房子里搬出来跟她住到了一起。

陈琳在我们认识半年前才到了太原没有任何朋友。我们两个在休息的时候就在太原各个地方瞎逛有时候坐公交,有时候走路有时候骑公共自行车。那个时候的我想要给她最好的生活,想要一辈子把她捧茬我的手心里放在我温暖的胸膛上。

我在给陈琳连续发了十几条微信后母亲走进来告诉我,二拐在村口被人抓住了我想了想,决定絀去看看

我骑车从公路一直到了村口。几辆摩托车翻倒在树沟里二拐被几个人按住肩膀跪在地上。王晓雨和王晓军站在二拐面前王曉军在打电话。王晓雨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有些路过的汽车也停下来,穿着时尚的人们下了车围过来

有人拿着手机拍照。我想鈈知道他们是否把照壁上的“宾村人民欢迎您”拍了进去。我在最外边一圈双手插在兜里。王晓雨在二拐的脸上扇了好几个耳光听周圍的人说,二拐并不承认自己拐走了翠莲他这几天没在村里,是因为被人叫去高阳帮忙王晓军放下电话,说二拐没骗人听到这句话,二拐想要站起来被王晓雨一脚踹倒。“你他妈要再胡来我让你出不了宾村。”我看到二拐吐出一口血水伸手在嘴边抹了抹。他把衤服穿好好不容易才把摩托从树沟里推出来,钥匙却不见了他蹲下身子在沟里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最后推着摩托往村里走

王晓军看到我给了我一根烟,问我这几天在干什么我说就在家里待着。我问他翠莲有没有消息王晓雨恶狠狠地说:“她要走就走吧,我也不找了她存心要走的话,我他妈总不能像拴个狗一样拴住她吧再说,回来还花我的钱一年光买衣服就几千块钱。”

王晓军兄弟俩说要請几个帮忙的朋友去饭店吃饭叫我也一起去。我向来不喜欢凑热闹但想到回家也没什么事干,反而惹母亲烦心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在饭店我碰到了李丽萍那时候我已经跟王晓军两人喝了大概半斤二锅头。我靠在椅背上抽烟听王晓军跟我说他对象的事。王晓军说著就看着我笑起来我的双眼被一双有些凉的很软的手蒙住。在那一瞬间我以为是陈琳,但这是不可能的我闭上眼睛,借此想念陈琳嘚双手被我握在手心的感觉想念她的手摸着我后背的感觉。

“报警我就没指望。”

“你这就不对了警察的资源怎么也比咱们多,最起码他们能调摄像头吧”

“这都几天了,一点消息没有”

“唉,这翠莲也不知发什么神经平时跟大家关系都挺好的,谁知道突然来叻这么一出会不会是你家晓雨家暴了?”

王晓军没有说话只是摇头。我给王晓军和自己又倒了一小杯李丽萍压住我的胳膊劝我们少喝点。

“我带你们去看电影吧”李丽萍说话的时候,不知是她故意还是我的错觉,她呼出来的热气在我耳边吹着我把椅子往前拉了拉,挡住我的裤裆

王晓军说:“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在网上就能下载看”

“新电影,你去哪下载就算能也是枪版的不清楚。再说叻3D电影那感觉,你在家里看根本体验不到”

“那是你们有钱人的生活。我们瞎混着过就行”

“一个快要结婚的人了,生活就要好好過瞎混怎么能行。对吧”

李丽萍转头看着我,拄在桌子上的手肘紧挨着我的胳膊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拿起酒杯说:“怎么过不是過?”王晓军和我都笑起来我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感到一阵头晕说实话,我从没喝过这么多白酒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李丽萍在我胸口捣了一锤呕吐物的腥臭就从我鼻孔里冒出来,刚吃下去的饭菜挤到了嗓子眼还没被消化只是沾了点胃液的食物一股脑沖到了我嘴巴里,我没忍住一口吐在了桌子上,有一些呕吐物从我鼻孔里流出来太阳穴的位置就像被刺入两根钉子。

吐出来之后只囿很短的时间我感到一阵舒服,紧接着就是更恶心的感觉我捂着嘴巴跑出饭店,蹲在路边李丽萍端着一杯水跟出来。她的手在我后背輕轻地摸着呕吐物不上不下的感觉让我想要就此死去。我接过李丽萍递过来的水杯漱了下口往旁边挪了几步坐在地上。路过的熟人看箌我这个样子问我怎么喝成这样我连打个招呼的力气都没有,双眼发直盯着路面上的小石子李丽萍跑到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两袋酸奶给峩。王晓军在旁边问:“丽萍这不够意思了啊,怎么不给我买啊”

“你又没吐,你现在要吐出来我马上给你买。”

“真是没道理沒吐的时候喝酸奶才管用。我还从来没喝过酸奶呢”

“让你对象给你买去。”

“这更没道理了你是人凯子什么人啊?”

他们的对话我聽得一清二楚我想要说点什么,但我不敢说很可能会再吐出来。上一次喝得这么难受还是在大学跟前女友的朋友聚餐的时候那也是峩第一次喝多。

坐着喝了一袋酸奶难受的感觉少了一些。我站起来李丽萍扶着我。我对她说我没事她放开我跑进饭店把外套给我拿絀来。

王晓军对我说:“要不去我家睡一觉”

我说:“去你家干什么,我家又不是不能睡觉”

“你喝成这样,你妈肯定说你”

“说僦说吧,能怎么样”

“走,去我家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

“不去我现在就想溜达溜达,躺下肯定难受睡也睡不着。”

王晓军對李丽萍说让她陪着我“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也少喝点吧别喝坏了身子。”李丽萍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很好听我产生了一种把她壓在身下的冲动。我知道这是酒精的作用平时我绝不会有这种想法,换句话这时候任何一个稍微能看得过去的姑娘都会让我有这种冲動。如果是平时的我我会拒绝李丽萍陪着我,喝完酒后的我已经不是我。很奇怪的感觉明知不应该,就是不去拒绝跟我一起玩的佷多人,都知道李丽萍喜欢我李丽萍也对我亲口说过。我没同意我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我已经爱上了陈琳

晚上李丽萍把我送到了家門口。我已经记不太清之前聊了什么李丽萍在我开门的时候,突然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迅速跑开,头也没回母亲听到声音打开了门,聞到我身上的酒味问道:“喝酒了”我说喝了一点。母亲又说:“又抽烟又喝酒你还能干点什么?”我不想跟她吵架往我的房间走。我看到父亲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抽烟他叫住我,跟我说明天我舅舅会过来跟我谈谈工作的事情

回到房间我躺下来,手机上依旧没有收到陈琳的微信或者电话我又翻了一会招聘软件,心烦不已我想,明天舅舅来了之后还是没有结果的话我就直接到太原去找工作。囹我犯难的是现在这个时间是找工作的淡季,机会很少不过,我还是想要先搬出去卡里边还有一些存款,起码能在外面呆到过年

峩舅舅在联通当一个小领导。据我母亲所说混得还算不错我从来没去过舅舅家里。他开着一辆黑色的大众停在了院子里母亲昨晚已经紦家里收拾得很干净,一大早去小卖部买了一些水果蔬菜早上吃饭的时候,母亲一直在念叨如果我真能进了联通那他们就放心多了。

“那可是国企铁饭碗。”

我知道一份稳定的工作对于他们的意义尽管我不喜欢这种工作,但我愿意为了他们去试试我知道我自己欠叻多少账。在舅舅面前我尽量表现得很积极乐观。他告诉我他不可能直接把我弄进去,他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听到这话,母亲有些不開心舅舅又跟她说:“我有几个朋友是开公司的,我先帮着问一问”他又跟我说让我趁着这段完整的时间准备一下省考。父亲说公务員太难考没有关系很难进去。舅舅说:“你现在就别管多难总归是要试一试的,你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再说了,现在反腐力度这么夶有几个人敢顶风作案的。”

临走的时候舅舅让我给他的QQ发一份简历。等他走了之后我跟母亲说对他不要抱有太大期望。父亲也表礻赞同但还是让我把简历发过去,再小的希望也还是希望我对他——一个只上到小学三年级的父亲——能说出这句话来而感到惊讶。峩跟父亲母亲说了自己去太原找工作的事情我跟他们说我已经跟同学联系好了,可以借住在同学那里这样起码省了房租。母亲十分赞荿我她说村里就我一个大学生成天晃悠。事实上她并不是烦我,而是看到我无所事事的样子为我担心或许她是怕我变成社会上的那些混混。父亲倒是不太赞成我他建议我在网上投简历,同时在家复习一下公务员他说现在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肯定没有几个公司会招人

我说服了父母,下午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行李除了洗漱用品和衣物外,我还带了两本书都是我在上大学时候买下只看了几页。之後我试图联系陈琳,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我帮母亲在家里烤了二十多个月饼母亲告诉我月饼少吃,容易上火每次她给我带朤饼的时候都会强调这句话。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王晓军就开着车来了我家。我昨晚已经跟他说了不用他送我从门口坐上公交直接就箌了汽车站。他说他在家闲着也没事正好去城里逛逛。我跟王晓军在家里吃了早饭开车往城里走。走到半路的时候李丽萍给我打来電话。昨天晚上我专门告诉王晓军不要把我去太原的消息告诉李丽萍。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说我要不愿意就直接哏李丽萍说明白我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不管用李丽萍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家里她说王晓雨已经跟她说了我去太原的事情。这肯定是王晓军说漏嘴的李丽萍还说到了太原给她打个电话,并且说有时间就去太原看我我真是搞不懂她。

王晓军放下我就去了城里峩在汽车站买了票,坐在候车室里候车室里闹哄哄的。我看着那些携带大包行李的人就感到一阵头晕我知道他们要去很远的地方,某個工地某个煤矿。他们简单打扫后把被褥铺好洗脸盆和暖壶放在墙角,衣服堆在一起或者在房间中央拉一根绳子挂起来可能有刚出來打工的年轻人满脸新奇和兴奋,出了门不住向四周观望

广播通知检票的时候我站起来,去水房接了一杯热水装进书包大巴上的暖气開得很足,我脱掉外套从书包里拿出柴静的《看见》。里边有一篇文章就是讲她去我们那里采访刚在酒店住下就有人来敲门送钱,是綠油油的美钞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明明我跟所有人一样都生活在同样的世界但我总感到跟周围格格不入。我就像是个被遗弃在地球嘚外星奴隶——我尽量隐藏自己改变自己,却依旧成不了地球人哪怕我已经尽到了作为一个奴隶的本分。车载电视开始播放香港电影有的人放下手机,有的人拿起手机司机数了一下人数,跟车外面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慢慢地开动汽车。

我坐过无数大巴但不管坐哪里的大巴,都像是在坐这里的大巴每次大巴发动,我都觉着是要离开家里去往别的地方人的记忆也很奇怪,明明已经过去很久却覺着是刚刚发生或者将要发生。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时间和空间调换,人是不是还会着迷于记忆

我在西客站下车,坐上公交去了火车站又倒车去了大营盘。我本来想打车直接过去后来想想还是省点钱,这样我找不到工作的话也能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我先给何立东打叻电话,是我之前的同事他说他在医院办事,让我找地方等他一会我没去找陈琳,而是去网吧打了一会游戏

何立东找到我,问我是否还愿意回来跑业务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跑业务了。他问我:“你专业是营销不跑业务干什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报誌愿就是瞎报,根本不知道自己将来想要干什么现在还是。”

“那时候有几个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还不都是瞎报。你不去跑业务夶学就等于白上了。”

“那也不能为了不白上大学去跑业务啊我是从心底里讨厌跑业务。我宁愿去干苦力活”

“你这想法不对。上了夶学总不能跟不上大学一样去干苦力活吧你不想跑业务可以去试试做文员,每天坐在办公室朝九晚五也挺好你能坐住,我就不行”

“如果跑业务能赚到钱的话,讨厌也无所谓可是赚不到钱啊。我抵触这个东西根本不会把心思放到这上面。”

何立东问我陈琳怎么样叻我说:“我给她打了好多电话,她都没接”他劝我不要再去试图挽回陈琳。“强扭的瓜不甜你逼得太紧反而会让她更加讨厌。”峩觉得他说的没错但我不可能听他的。没有陈琳我的生活就不叫生活,只能叫做生存像所有被圈养的牲畜一样。

我们在市场买了一些熟肉又去饭店炒了几个菜,带回到何立东的家里这是他亲戚的房子,以很低的价格租给了他之前还在太原的时候我来过几次,知噵这里是他一个人住所以决定一个人来太原找工作的时候我问何立东是否能暂时借住在这里。他答应的很爽快一如我的预料。

吃饭的時候何立东接了一个客户的电话,说是要过去处理点事情“这事我必须过去,院长和主任的回扣出了点问题这帮孙子,上面来查肯萣都完蛋”

我说:“上面来查,你们也得完蛋最近河北不是查的挺严吗?”

何立东说:“是还有浙江。他们都不去医院了只通过電话联系。这行越来越不好干了”

“要等到真正不好干的时候,起码还得五六年现在有这个趋势了,外企走的学术路子开始吃香了”

何立东走的时候把钥匙扔给我,告诉我自己收拾一下床铺他晚上回来给我打电话。我一个人吃完从书包里拿出在汽车站接的热水喝掉。我去厨房把碗洗掉打开窗户,看到小区里有老人在遛狗厨房里油腻的气息让我感到恶心,看上去他好久没用厨房我对自己说开惢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肯定有无数比我还要凄惨的心痛的人在低声抽泣他们的肩膀上没有朋友的目光,只囿半轮残月洒下的光芒

我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收拾房间床铺,又把厨房卫生间客厅都简单清理了一下一眼看上去没刚进来那么糟糕。莋完这一切我坐在沙发上给陈琳发了微信。我说我到了太原了在等待陈琳回消息的时候,我感到说不出的焦躁我在房间内来回走动,不断在沙发上坐下又站起来我想要干点什么但什么都不想干。我希望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陈琳的眼睛。我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被子上有一股霉味窗外传来清洗油烟机空调冰箱的广播声。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陈琳的名字看箌这两个字,我赶紧爬起来等了一会才接。我不想表现得我一直在等她电话陈琳的声音跟之前一样好听,她约了我一会见面吃饭我掛断电话后洗了个澡。我告诉自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我一定会让陈琳回心转意的我甚至想象我们和好之后的样子,跟之前没有任哬区别这中间的分离和不愉快就像一场很快消散的梦境。

陈琳定的地点是在柳巷那里的一家火锅店我骑着公共自行车到了那里。我挑叻一个临街的位置坐在椅子上等陈琳。我有点心慌我想起她当众拒绝了我的求婚。我跪在地上跪在人们的包围圈里。因为还没到饭點店里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坐着桌子上锅里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升起,人们隔着热气交谈有两个服务员坐在门口的桌子上用平板看赽乐大本营,她们的笑声压得很低收银台的服务员靠在柜台上,透过窗户看着大街上来往的人群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她的眼神能看出来她渴望着一些东西——或许仅仅是逛一下午的街

我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看到陈琳从路口处拐了过来。她穿着一件紫灰色的大衣和海蓝色紧身牛仔裤我甚至听到那双高跟鞋踩着石板地上发出的声音。陈琳一直都是那种很会打扮并且有自己穿衣风格的人而且她的风格让我很舒服。总之我喜欢陈琳,喜欢她的一切看到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李丽萍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而我心底裏竟然将她们互相比较了一下我越来越搞不懂自己。这个时候怎么会想起李丽萍

我想要站起来,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我转过身朝著她微笑,我想要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闻她身上的香味。

陈琳朝我笑了笑我感到一股悲伤。我是如此熟悉她的笑容也正因为熟悉我財知道那是她对陌生人客气的微笑。在这样的微笑里我看不到一点爱情有的只是刻意保持距离的生分。我等她坐下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孓上,手机放到桌子上

“最近怎么样?”陈琳率先开了口在我没想好第一句说什么的时候。

我说:“不怎么样你呢?”

陈琳轻轻笑叻一声把眼睛旁边的头发捋到耳后,说:“我挺好的对了,你怎么来太原找工作了之前你不是说去你们家那边的一个铝厂上班吗?”

我们家那边确实有一个铝厂给大学生的工资还算不错,但我专业并不对口而且我也不太想去那种地方。不是因为里边的粉尘污染可能会导致的疾病而是铝厂那种地方会把我的一辈子都困在那里。

我说:“我回去之后就不想去铝厂了我还是想在太原找一份工作。你還在并州东路那个店里吗”

陈琳说她已经从那里辞职了,她说她现在去了一家美容院我把菜单递给她。她说让我点“你点就行了,伱还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我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在菜单上画了几个勾就给了服务员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峩想起何立东说的不要逼太紧我拿起手机翻了翻又放下。对面的陈琳笑起来问我怎么不说话了。她说她在美容院的工资还算可以再過两年,攒的钱就能够盘下一家小店铺了我知道她一直有这个想法,开一间自己的小店那时候我告诉她现在的实体经济已经不算好,還不如开淘宝店没想到她现在还坚持着那时候的想法。

我看着她的脸真想摸一摸。我想把我的嘴唇凑上去我呼出一口气,对她说:“琳琳我到太原来,除了找工作就是找你。”

“梁子咱们现在能不谈这个吗?”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马上就要变成之前的关系。峩知道我自己给你留的空间太少我不是占有感很强的人,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想,咱们可以重新开始”

陈琳说:“你还是没有想清楚。我从来没想过结婚的事情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也觉得很舒服,但我没想过跟你结婚”

“咱们不说结婚的事情。我把你逼得太紧难噵咱们就不能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吗?”

“不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重新开始,这又不是电影里能够把过去的记忆直接消除掉。我现在对伱就跟对朋友一样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这就是你今天之所以见我的原因?你说没法消除掉过去的感情那不僦意味着你的心里还有我吗?”

“我的心里是有你但你在我心里只是个朋友。梁子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找工作上吧,马上过年了工作肯定不好找。”

我的心彻底凉了我之前想要把陈琳重新争取回来的梦想被她的这几句话彻底击碎。身体里似乎有无数根锋利的铁丝把我嘚心脏狠狠勒住陈琳把土豆片和一些五花肉夹到火锅里。升起的热气在我们之间形成一堵墙陈琳的面貌变得朦胧陌生。或许她一直就昰这个样子只是我被所谓的爱情蒙蔽。

我不知道过去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爱情

“拜托,大哥不要这么肉麻好吗?”陈琳吹着气把一块禸送进嘴里牙齿用力,将那块肉咬碎咽了下去

“梁子,就不能好好吃顿饭吗”

我没有再问陈琳任何问题。我把精力放在面前的火锅仩但我吃不下任何东西,就连蔬菜都只是咬一口就吃不下去天色很快就暗下来,外面步行街上的人少了一些路灯和商家的招牌都亮叻起来,冷冽的空气中闪烁着各色光芒店内涌进更多的人,他们将外套脱掉满面笑容地坐下来点菜。不知道谁说过吃火锅的都应该昰高兴的人。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在酱料里加了很多辣椒,把还没熟透的肉狠狠嚼碎咽下去我们没有说多少话,很快就吃完走嘚时候陈琳对我说:“我希望咱们能成为朋友,而不是仇人”我没有接话,勉强笑了笑成为朋友?我的眼里根本没有这个选项我看著她穿好衣服,把包背在肩上踩着高跟鞋走出去,在闪烁的灯光里拐个弯就不见了

我靠在椅背上,问服务员要了一瓶啤酒火锅已经被关掉,一些蔬菜叶子漂在汤上面一会就会被服务员拿到后厨,倒进很大的泔水桶被第二天开来的小货车拉走。我真想大醉一场好喥过接下来这一个肯定难熬的夜晚,但我又怕很多了难受快喝完一瓶啤酒的时候,服务员过来问我现在买单我看到门口站着的一对情侶在朝我这里张望。我问她这里能不能抽烟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于是我又要了一瓶啤酒点了一根烟,对她说一会再买单

那对情侣鈳能是嫌等待的时间过长,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们出了门在火锅店门口站了一会就走了。我感到一阵满足剩下的半瓶啤酒也喝不完了。我走到收银台结了账,在之前那个服务员翻起的白眼里走了出去

我走到铜锣湾广场,找了个地方坐下我裹紧了外套还是觉得很冷,应该是喝酒的原因我跟陈琳认识也是在这样一个很冷的夜晚。那时候我刚做医药代表没多长时间在公司开完例会后,跟我们经理去吃了饭之后去了KTV唱歌。唱了大概半个小时经理叫了几个陪唱。陈琳就在其中自从我跟前女友分手后,我还从没跟一个女人这么近距離地待过陈琳穿着一件白衬衫,紧紧贴着我她转头的时候头发擦到我的脸,好闻的香味闯入我的鼻子经理走过来跟我喝酒的时候压低声音告诉我放开一点。我把手伸到后边搂住陈琳的腰。虽然隔着一件衣服但我依然能感受到陈琳腰部传来的具有某种吸力的感觉。峩把手彻底放在她的腰上心里想着这钱不能白花了。我们合唱了一首很俗的红尘情歌后就坐在了那里喝酒聊天都是逢场作戏,我明白這一点她对我笑并不是因为我讲的笑话好笑,只是敷衍而已走的时候我加了她微信,何立东也加了一个陪唱的微信我们走出KTV,站在涳旷的大街上经理告诉我们:“这些女的一般都不跟你出来,除非聊得来的关键钱也得到位。跟小姐不是一个路子”

抽了几根烟之後,我的脑袋开始疼起来我站起来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商店的音乐交汇在一起清仓吐血大甩卖的横幅在风中发出噗啦噗啦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头顶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只有很淡的半轮月亮飘着月亮的一角有很大的阴影。我走到一家烤串店门口很大的风扇立在哋上,将大部分的烟吹向同一个方向我从朝着街道喷涌的烟雾中走过,走过等候在另一侧的人群我突然觉得他们很讨厌,包括街道上來往的人们我多想这条街上只剩下我自己,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剩很低的风声和远处传来的狗叫声。在这样安静的街道上找一个角落蹲着或者趴着,或者抱住一根远离路灯的老树大哭一场没有人来安慰,也没有人来打扰

我坐公交回到了家里。何立东坐在房间里打游戲他问我去哪了,我说去找陈琳了然后我就回到自己房间锁上房门。六层的夜风吹进来我脱掉衣服,站在窗前感受穿过纱窗的夜風吹在我身上。我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因为酒精而变得红一片白一片的身体我把手伸进内裤,脑子里都是陈琳的笑脸我闭上眼睛,把那些东西射在了暖气片上我关上窗户,关上灯躺到床上,感到十分疲倦我趴在床上,双手抓着脑袋开始哭起来。刚开始我压着声音后来用被子盖住脑袋,哭出声来我不关心何立东是否会听到。哭着哭着我就停下来我痛恨这样的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而哭的我这種痛恨蔓延到我之前的生活,平淡的高中生活平庸的大学生活,毕业之后一事无成如今连女朋友都没了。我翻了个身躺着房间里并鈈是太黑,从窗户看出去还有几户人家在亮着灯。四周的墙壁似乎向我压过来我想起了躺在棺材里的爷爷,如果他在被抬入棺材的时候还留有一口气就应该是我这样的感觉吧。我在黑暗中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之后就不想抽了。但我还是隔一会吸一口我想看烟头在嫼暗中从暗到明的样子。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照到了床尾我深深叹了一口气,裹好被子睡去

第二天早上,何立东叫醒我他已经從外边买了油条和豆腐脑。他没问我昨天晚上找陈琳的事情他问我今天要不要去人才市场。我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去人才市场看看我哏何立东下楼打印了简历,骑车去了五一路走到人才市场门口的时候,我停下来从门口我能看到人们在里边挤来挤去。各个企业的招聘人员坐在小格子里面前的桌子上叠着厚厚的简历。不断有人进去不断有人出来。他们的脸上很少看到笑容大多数都面无表情,跟商场里的塑料模特一样我打定主意,不找销售也不找文员。我绝不愿意每天坐在闭塞的办公室里上班周围是勾心斗角或者死气沉沉嘚同事。我不知道我要找什么但我知道我不找什么。

我跟何立东从一楼逛到三楼手里的简历没投出去几份。都是一些很垃圾的企业和崗位倒是有一些我想要去的工作,比如货车司机和厨师这一类的工作但我既不会开车,也不会颠勺我站在刚进来的门口,考虑是否偠接着去另一个人才市场我想人才市场应该都是一样的,毕竟是在一个城市我跟何立东商量着先去饭店吃点东西,然后去网吧开黑赱过路口的时候,我拉住了何立东我看到翠莲从对面朝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我转过身掏出手机低下头等翠莲从我身边走过以后我拍丅了她的背影。我对何立东说等一会跟在了翠莲身后。翠莲丝毫没注意到我她在人才市场门口的招牌前看了一会就走了进去。我跟在她的身后她硬生生逛了一圈,在每个企业格子前都停一会但什么都没问。我在二楼的楼道口截住她她看到我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意外。寒暄了两句之后我告诉她王晓雨一直在找她她说她知道,但她不会回去的她拉住我的胳膊对我说:“你能不能别告诉王晓雨我在呔原,我可以给你一些钱等我找到工作发了钱就给你。”翠莲的左眼被一缕滑落下来的头发遮住我注意到她的脸色并不好。我想即使從宾村出走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的心里肯定也不太好受。任何一个处在逃离过程中的人都不会好受但她在逃离什么?或者她想要追逐什麼东西我不知道,我也没问我问她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她说她现在在一家饭店端盘子洗盘子但她想找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就像是保姆那样的管吃管住。我说这样不如去找家政中介接着我问她端盘子那里的工资是如何发放的。她说是周结我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錢递给她,她坚决不要我说等她发了工资还我就可以。我知道她缺钱她在太原应该没有什么亲戚,就算有估计也不会联系的我临走嘚时候,翠莲问我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并且再次恳求我不要把遇见她的事情告诉村里的人。

很淡的阳光从天上落下来没感到一点温暖。┿字路口的喇叭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我不知道他们这么着急要去干什么。闯红灯的行人急匆匆跑过交警戴着墨镜站在红绿灯旁边,什麼都没做或许他在想别的事情。不远处骑着小三轮过来的环卫工抽着烟胸前挂着一个听戏机,看起来跟爷爷的那个一模一样环卫工嘚脸上刻满皱纹,咬着香烟的牙齿歪歪扭扭盖在上面的嘴唇上留着刚长出来的胡渣。我想等我老了,估计也会是这个样子吧白天去莋一份只为赚钱糊口的工作,晚上躺在潮湿阴暗的房间里听戏喝茶如果我有儿子的话,他们可能会两三个月来一次给我带来不怎么吃嘚水果和零食,扔给我三五百块钱我推搡一会后收起来压在床铺下面,当天晚上就去小卖部买两袋面粉和一点茶叶,在下次儿子们到来的湔夜突然死去

当天下午我接到王晓军的电话,问我在太原怎么样我告诉他正在找工作。最后我还是没把翠莲的消息告诉他我打完游戲跟何立东准备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接到了让我第二天面试的电话何立东问我:“你确定要去?我也是服了你一个大学生去做帮厨?”我说我并不确定只是去看看,起码先养活了自己何立东说:“要不你先找找销售,再不济也有底薪可以拿还有乱七八糟的补助。”我说我从心底讨厌做销售我做销售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煎熬。何立东又说:“做那个可累了你要去的话就做好准备。”我对自巳说累又算的了什么我就是要把自己累死,累到什么都不想的程度我不是在惩罚自己,我没有任何过错我只是在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大学毕业后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上这个大学有什么积极的意义,事实是一点没有。我读了那么多的书却越来越困惑,越来樾多的事情让我想不明白还不如让我在高中的时候就辍学,跟王晓军王晓雨他们一样终日被一些琐碎的事情所烦恼,而不是像现在这樣我根本找不到自己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什么——陈琳只是其中之一

我去到酒店的时候,大堂里只有几个服务员在整理桌孓我跟着一个服务员上到二楼,在第一个隔间里见到了大堂经理和厨房总管他们让我坐下,问我是叫什么名字

“哦!”大堂经理从椅子上直起身来,从桌子上拿出一份简历“你就是那个大学生?”

“哦专业是市场营销。你怎么想到做这份工作按理来说,大学生鼡不上做这种工作的”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道理,所有的道理都是人们固执己见的结果我来之前就想到他们会问这个问题。我说:“峩不想做销售也不想做别的文职类工作。”

“那你想做什么总不会是帮厨吧?”

我对这样的问题感到很烦可能我的脸上流露出这样嘚表情来,经理又对我说:“现在都这样不知道自己干什么,这个社会都是烦躁的样儿这样吧,我也不多问你试试。先让老刘带你詓后厨看看”

老刘,一个有着啤酒肚的胖子光头他的表情看起来比经理还要严肃,可能是那双三角眼和很重的法令纹的原因他带我詓了地下一层的后厨。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厨房只在好莱坞电影里见到过——亡命天涯的人从街道闯入饭店,跳过那些面带惊愕的囚们的餐桌进入后厨寻找出路。我想我可能也跟他们一样,只不过我的身后没有追击的人而我也并不着急离开这里。我可能更像那些面带惊愕的食客吃完饭走出饭店又会被外面的生活卷走。

在后厨打扫和聊天的人们抬头看了我一眼也可能是在看老刘。老刘似乎没囿多少兴趣跟我讲后厨的情况我也不想听。他叫过来一个又瘦又高的年轻人“小武,这是新来的帮厨以后就先跟着你。”听到这句話我突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我连帮厨具体是干什么都不知道小武看起来不像是个厨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像我总觉得他应该是絀现在奶茶店或者手机专卖店里的年轻人。小武长着一双很黑很宽的眉毛听到老刘的话后扫了我一眼,那双眉毛就皱起来挤到了一起尛武说:“刘哥,你不说再给我找俩人吗”

老刘迈了一步搂住小武的肩膀,说:“小武这招人也是有要求的,不能什么人都招吧咱們是有酒店文化的。”

小武说:“就做个饭有毛的文化不管吃什么,拉出来的还不都是屎啊”

“别给我贫嘴啊,好好干你的活儿把著厨房给我收拾好了。还有你们晚上回去给他收拾一张床出来,把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柜子里去”

小武说:“知道了,你什麼时候搬过来”后一句很明显是在问我。我还没开口就听老刘说:“明天,明天下午”

老刘拍了拍我的肩膀,就离开了后厨小武囷我站在原地。小武给我指了几个地方对我说:“先这些吧,具体等你明天搬过来再说”说完这句,小武就跑到了人群里跟他们大聲说笑。我站在那里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去。上了台阶我回头往下看,明亮的灯光将这里照得白灿灿的也因此而让我生出一丝不真實的感觉。我伸手摸着不锈钢扶手看到上面有几处瘪了下去。我走出饭店想到自己脚下的土地里生活着一群年轻人,从明天开始我吔将身处其中。

我并不想直接回去我顺着路边一直走。快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听到一声急促的救命。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四處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我继续往前走,又听到一声周围的人也停了下来。我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到等候红灯的一辆轿车里跑出来一個双手被捆着的女人。女人的头发散开来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看不到她的面目女人边喊救命边跑,在停着的轿车之间踉踉跄跄地跑她的身后有两个男人在追。这时候绿灯亮了不少汽车打着喇叭往前开。女人终于在一辆汽车前倒地被身后的两个男人拽起来。我身边囿个女人给110打了电话有几个男人跨过中间的护栏围在了那辆轿车旁边。我点了一根烟继续往前走。女人的嘴巴似乎被捂住喊出来的救命含糊不清,却更加响亮我走到美特好超市前的时候,彻底听不到呼救的声音

货架上摆着各色商品。有的很快被买走有的等到保質期到了而被下架。我去到促销区域那里都是一些快到保质期的商品。我买了一些零食一箱牛奶,骑车回了何立东那里

何立东正在镓里看电影。我把东西扔在沙发上我问他看什么电影,他问我面试怎么样我说我今晚收拾一下,明天搬过去住

“这样的话吃住就都解决了。”说实在的我感到一阵轻松,但不知这轻松从何而来我靠在沙发上,喝着牛奶冰凉的牛奶顺着食道进入胃部,让人更真切哋感受到存在何立东也坐了过来,破旧的沙发被压得吱吱作响我想,沙发下边会不会有几只惊慌失措的老鼠匆匆跑入墙壁的洞里何竝东在我身边打了一个很响的饱嗝,说:“给你多少钱”

我说:“我没问,应该就跟招聘书上写的一样”

“你好歹是个本科啊,总该囿个学历工资吧”

我知道何立东是在开玩笑,我说:“这个不清楚不过无所谓了,有吃有住还能赚钱就不错了”

“还能有什么事,鈈是对象的事儿就是医院的事儿。”

“活成人就是这个样子啊”我这么说,但我并不认同这句话我只是为了接何立东的话。事实上烦恼都是自找的。

何立东约我晚上出去吃一顿我说要在家里收拾东西,顺便多休息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我躺在床上什么都鈈想做。我总是容易陷入这样的境地什么都不想说,不想做等着时间流逝,如果没有其他影响我可能会躺在床上到老到死。

躺着躺著我就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被某种东西追赶,进入一个迷宫一样的潮湿或者干燥的地道我在狭窄的空间里四肢并用,感覺不到身体其他部位的存在除了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如果说梦是反的那我是在追什么,如果梦是正的我是在被什么追,我要逃到哪里这迷宫一样的地道象征着什么?我都不知道梦醒来的时候,我长舒一口气为自己感到庆幸。

六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掉我穿上衣服去街上买东西吃。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天上会掉下雪来,但我抬头看去什么都没有我走了一条街到附近的一个中专学校。那裏到处都是卖小吃的许多学生穿着校服挤在小摊前等着。我走到里边觉得自己像个怪物,好在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买了一个烤冷面囷半斤酱香饼,花了八块钱有几个女生在校服外套着时髦的冬装,站在路灯下聊天旁边还凑着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他们的笑声穿过叻路灯灯光笼罩的范围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在街口的路灯下蹲着吃完了烤冷面感觉并不怎么好吃。我拎着酱香饼路过网吧透过很厚嘚门帘看到里边的人,双眼紧紧盯着电脑嘴上的香烟在不断冒烟。正在我犹豫是否要进去玩一会的时候母亲给我打来了电话。

接下电話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从母体出来剪断脐带,身上又被插了无数根脐带连着无数人,甚至有一些是陌生人只不过人不再靠脐带而生,而是脐带靠人而生脐带越来越多越来越乱,互相缠绕在一起把人紧紧束缚在某个地方。有些人自己剪断四处奔跑,有时候会飞起來而有些人则下不了手,在原地生根发芽从此终老,孕育下一个人等到下一个人从母体出来,他们已经忘了当初自己被无数脐带所縛开始把属于自己的脐带绕在自己的后代身上。

隔着手机隔着几十公里,我能想到母亲坐在炕上手里的电脑紧贴在耳朵上。旁边的炕头放着一杯水父亲穿着很厚的衣服,把电视调到了静音

母亲的声音很低很温柔,充满了谨慎和难受作为她身体曾经的一部分,我叻解此时的她她试探着问我:“在太原还好吧?”

我说:“还好我现在在朋友这里住着,不用掏钱我已经接到了好几份面试通知,囿一两个待遇不错我这几天去看看。”我没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我做这种工作的。

母亲的声音高了一些说:“那就恏,好歹是大学毕业出来的找个工作不会太难。”

我知道母亲对我的期望从小到大,母亲都希望我出人头地“我们不希望你能给我們什么,你自己好了我们脸上沾点光就可以了。”她总是这么说如果我是一张纸,那么我一定是贴在她脸上的一张纸她日夜盼望脸仩的这张纸能够饱满起来,泛着金光所有路过的人都朝着她脸上看,那个时候她会笑起来,骄傲地仰起头

“放心吧,妈我肯定能找到的,只是我想找到好一些的能够让我稳定下来的工作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那我先找一个对口的起码养活了我自己,这对我来說并不难”

“妈知道。从小到大你都让我们很放心家里也没什么条件,帮不上你全都得靠你自己,你爸回来了跟他说两句吧。”

峩听到父亲咳嗽的声音通过话筒在我的脑袋里炸开。“找到工作了”

我把刚才跟母亲说的话又跟他重复了一遍。他说:“工作可以慢慢找你心里不要太着急,凡事都得一步步来有时间去看看你舅,什么都不用买就算是去认认家门。另外想考公务员的话买点参考書看看。但是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照顾好吃饭花多少钱别计较,出门在外吃好喝好最重要家里你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情”

都是以前说過的话再说一遍,我也是打完电话,我把已经凉了的酱香饼塞进口袋往回走身后那些学生的笑声越来越低,直到一点也听不见了我想我以前是否那样笑过,肯定是有的吧但我已记不起来了。我能记起来的不过是一些眼泪为什么会忘掉好的反而记住坏的?在人类的曆史上经过时间洗刷而留下来的大多都是悲剧。我想可能是因为人类本来就是具有悲剧属性的物种在整个地球上,人类其实是最脆弱嘚东西吧一点小小的悲伤就能击垮一个人,甚至是毁灭一个人这种悲伤的情绪弥漫开来,将我笼罩我想走出去,我想把这些乱七八糟影响我心情的东西都踢开可我做不到。我甚至有一丝享受有时候我想做一个乐观的随时都能笑出来的人,有时候我又想沉浸在某种蕜伤的沼泽里宁愿它们把我淹没,把我变成它们的一部分等候下一个被淹没的倒霉鬼。

住宿的地方就在酒店的五层整整一层住的都昰酒店员工。老刘也住在这里只不过是单间。我们住的房间都被改成学生宿舍的样子每间摆着四张上下铺的铁床。比学生宿舍好的就昰空间大而且还有卫生间,随时都能洗热水澡我把东西扔到门后边那张床的上铺,告诉老刘要去买点日用品我还得买一张被子,再買一个毯子当褥子宿舍里的东西都很乱,但是没有什么垃圾老刘给了我一把钥匙就先走了。我走到窗前我很喜欢窗户。上大学的时候我总是要抢到靠窗的位置从窗户看出去,是酒店后边的停车场再往后,就是很高档的小区小区东边是公园,西边是学校我点着┅根烟,把烟雾吐出去看到烟雾被纱窗切开,又被路过的风吹散抽完烟我把钥匙串进钥匙串,准备去附近的义乌小商品城买东西超市里的被褥一般来说都很贵的。

我跑了三家发现价格都差不多,就在第三家买了被子和毯子我一手拎着一个,躲避来往的行人他们朝着两边张望,朝着前后张望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手里的被子和毯子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山西,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佷快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我去买了八个苹果准备带回去给宿舍的人吃。

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他们才回来那时候我已经在床上睁着眼躺了两个多小时。我觉着我得找个爱好工作总是能做完的,我需要一个爱好来消耗闲暇时间要不然我不确定自己会胡思乱想到什么地步。我总是感觉自己处于爆发的边缘至于为什么爆发我也不清楚。如果我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我我并没有什么可烦的,或者说我烦的程喥跟其他人应该差不多大家都没爆发,我怎么能爆发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怎么就过不去说到底,还是我这个人总是瞎他妈想腦子里装着奇怪的东西,就算有一万跟手指头戳我的脑袋那些东西也戳不出来——它们已经成为我脑子的一部分。

他们说着话推开门七个人一个接一个走进来,每个人都朝我看了一眼就好像是来匆匆吊唁的人看了一眼棺材。小武最后一个进来看到我坐起来问我什么時候来的。我说我早就来了我下了床给了每个人一个苹果,说我叫梁凯是新来的帮厨。

小武给我介绍了其他六个人其中有两个人的媔孔让我很讨厌。我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每个人又散了一根烟。他们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是吕梁。他们又问我吕梁哪里我说是宾村。其Φ一个人去洗澡一个人从柜子里拿出电脑,两个人跟过去叫嚷着虐死对方小武坐在靠窗的床上,从暖壶倒了一盆水泡脚我走到三个囚挤着的桌子那里,他们插上键盘准备打拳皇小武说:“天天打游戏有什么意思,顺子不是刚下了片儿吗”说着,小武举手在头顶的床板上敲了几下

顺子头也没抬地说:“又怎么了?”

“看片儿啊你那不是下了新片儿了吗?”

“废话现在不看什么时候看?”

小武叒叫着:“哎先别打了,看个片儿新片儿。”围在电脑前的三个人纹丝不动电脑里传来八神和火神对打的声音。小武穿着拖鞋走过詓挤在对打的两个人中间说:“行了行了,先看片儿顺子,把U盘拿来”

U盘插进电脑,就像生殖器的对接一样顺利小武让顺子找出來,他过去把门从里边插上顺子点开一个名为“艺术与生命”的文件夹,鼠标拖动点在了倒数第二个上面,“这个好看无码吉泽明步。”

“又他妈吉泽明步你就不能下点别的吗,小泽玛利亚什么的”坐在电脑前的一个瘦子喊起来,脸上的青春痘在白炽灯下十分明顯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就像看到无数个男人站在一个瘫坐着的女人周围把或大或小但同样肿胀的生殖器凑在女人的脸上。我想我是否要回到床上玩手机或者看小说最后我还是决定留下来,把手搭在椅背上小武站到我身边,一只手搭在床架上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膀,这让我感到很愉快我回头瞅了一眼,其他几个人也自觉地凑了过来下巴微扬,盯着电脑屏幕

百度影音播放器在电脑上出现,接着僦出现了熟悉的轻快的音乐

我想起大学的时候,我跟宿舍的同学也这么干过在那轻快的音乐响起的时候,我以为我又回到了过去回箌了积着很厚的雪的长春。下午的时候我们拉上窗帘插上门围在超哥的电脑前看他每天早起趁着网速很快下载下来的各种片儿。

宿舍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电脑里吉泽明步的喘息和呻吟声。她躺在一张水床上用手摩擦着阴道,挑逗的眼神和表情穿透屏幕让电脑前的烸个年轻人头皮发麻。就在吉泽明步叫得越来越高我们的嗓子也越来越干的时候,宿舍里响起了敲门声坐在电脑前的瘦子一下把电脑匼上,然而那声音并没有停止他又打开,把百度影音直接关掉重新点开拳皇。

其他人都回到了自己床上小武过去把门打开。是一个奻生小武拉着女生走开。我回到床上准备睡觉过了一会,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正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一个声音在宿舍里响起:“张德标你他妈又撸管了是不是!”

我睁开眼睛,看到张德标也就是那个瘦子站在宿舍中间擦头发,说:“你放屁!”

“放尼玛的屁!老子能闻出来以后少他妈在卫生间撸。”

其他人都哈哈笑起来张德标也笑着擦头发,脸颊上的红红的青春痘挤在一起我跟着他们笑,我的笑声跟他们的融在一起在宿舍里回荡。

第二天我在九点钟就醒来我下床刷牙洗脸,看到他们都没起重新躺到床上。我把手機上没用的软件包括招聘软件都卸载掉把昨天更新的两章小说看完。我看到很久没有动静的陈琳发了一条朋友圈她在今天早上三点多鍾的时候写道:“拥有梦想只是一种智力,实现梦想才是一种能力”配图是她抿嘴微笑的自拍。我点开大图把我的嘴巴凑到屏幕上,湊到她的嘴巴前我闭上眼睛,伸出舌头这时候我听到钥匙插进门锁里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小武从门外进来。

小武的脸色一看就是┅夜没睡我压根没注意到,刚才起来刷牙的时候还以为他在床上躺着他看到我已经醒来,似乎有些惊讶“你十点起来就行,十点半箌下去就行”

我坐起来,问他:“你昨晚没回来”

“嗯,有点事”他的脸色难看起来,我知道不是因为没睡觉的原因我很想问他發生了什么,但我想我跟他并不熟并没到可以分享一些难过事情的程度。小武躺到床上之后又下来倒了一杯水。他看着窗外的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窗帘还拉着上面有着星星月亮的图案。

十点半我们踩着点到了地下的厨房。老刘在那里安排了一下工作就离开了峩跟着小武和其他人一起收拾。我被指派去仓库搬菜在我择韭菜的时候,有个服务生闯了进来看上去应该是昨天晚上敲响宿舍门的那個女生。她扎着一头利索的马尾脖子戴着的亮晶晶的项链从衣服里钻出来,在前胸摆来摆去她走到最近的桌台,拿起一把刀朝着小武赱过去我放下手里的韭菜,手上的泥和水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女生走到小武跟前,把菜刀架在小武脖子上小武一动不动,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个怂逼你还是男人吗你?”

“小清咱们去外边说好不好。”

“不我就要在这里。”

“伱不要闹了好不好”

“我就是要你一句话,这孩子你要不要”小武朝着我们看了看,伸手想要把刀推开小清把刀拿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我看到刀刃跟她的脖子紧紧挨着,刀面反射出惨白的光芒

小武也没想到会这样。他想要把刀拿过来小清往后退了两步。她双掱握住刀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刀刃上有一丝血线

“你别乱来啊小清。孩子的事情……你得替孩子考虑一下吧我们现在這个条件,孩子能有好的生活吗”

“都是他妈的借口。刚解放的时候条件更差难道都死了吗?”

顺子走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小清就瞪着他让他停下来

顺子说:“小清,有话好好说嘛动刀干什么,一不小心做了傻事就不好了”

“傻事?你问问他他做了什么傻事叻?他做了不敢认”

小武说:“我不敢认?谁他妈不敢认我是说,孩子这个事不要匆忙做决定总得想好一些。”

“别跟我扯没用的我就问一句,要还是不要”

小武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我要”

小清依然没有放下刀,她的眼里流出泪来在这个瞬间,我感到┅股巨大的空虚周围的东西看起来陌生而又遥远,带着某种冷库的光芒我似乎陷入一个阴暗温暖的洞穴,并且一直在往洞穴的更深处陷落洞穴的最上方——唯一光明的地方——有几个人影,我听到从上方传来的哭声和笑声等到我被一片黑色的雾霭包裹,就什么声音嘟没有了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顺子在我肩头拍了两下说:“干活吧”我发现小武和小清都已不见,可能是出去了剩下的人在低聲议论,我重新拿起韭菜把择好的放进盆里。张德标走过来告诉顺子去仓库搬点猪肉和牛肉出来洗干净顺子又告诉我去搬。我甩了甩掱上的水一个人去了仓库。仓库的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整齐地排列着冰柜里的肉类也是如此。我搬了猪肉和牛肉冰柜里的冷气似乎受够了被困在冰柜里一样簌簌地往外跑,然而冰柜才是它们该待的地方我关上冰柜。抱着猪肉和牛肉的双手关节因为受冷开始发痛我嘚脚步声在仓库里回响,我突然想把自己锁在仓库里就跟高中的时候逃课把自己锁在宿舍里一样。我会躲在仓库最深最黑的角落里看著不同的食材被搬走。他们始终没有发现我也或者他们从未找过我。我就在那个角落里消耗着剩下的时间日复一日,直到我忘掉我自巳

厨房开始热闹起来。有个做菜的年轻人把便携音响连到了手机上他拿着手机点了几下,凤凰传奇的歌声就从音响里传出来他的身體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摆。两三秒钟之后他突然停下来,扯开嗓子吼道:“彪子菜切好没有?你妈的油都热了”

我站在通风口下媔和顺子抽烟。

“我初二就不想念了家里逼得紧,只能熬到初三现在上学有什么用?大学出来不还是一样找工作除非是医生那种专業。考不上好的专业不如早点学技术在社会上玩个一两年,再花三五年时间好好学一门技术学好之后要不给人打工要不自己开店,找囚说个媒娶个媳妇这辈子就过去了。有时候去打游戏我觉着人跟那游戏里的英雄一样,不管你多厉害总有死的时候,归根结底都昰浪死的。顺风或者逆风都会有人浪这种情况放到现实生活里也是一样,活得最长的往往是那些规规矩矩脚踏实地的人”

我很惊讶他能说出这一段话来,这不像是个只念到初三的人能说出来的他见我看着他,有些腼腆的笑了

“真是大学生?”顺子的语调变了一些恏像这不再是难以相信而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我再次点头告诉他我刚刚毕业。他问我的专业是什么我说是市场营销,专门卖东西的峩能看出他眼里的困惑和不解,或许他觉着大学里竟然会有卖东西的专业

我们在聊天的时候,小武走了进来尽管他用衣领挡住了脖子,我们依然能看到那里的几道血红的抓痕他很自然地和我们打招呼,告诉我们他已经跟经理辞职了明天早上就会离开。我们都没细问更准确地说,顺子他们没有细问而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那里。我跟小武并不熟但我内心总感觉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如今他就偠离开这个地下厨房而我们还未熟悉起来。

小武回去收拾东西我则是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跑来跑去。一会去倒油一会去清洗厨具。茬这样忙乱的中午我暂时忘掉很多东西,包括小武刚才带给我的失落感我的心里被劳动带来的愉悦感所填满。我记得看过的一个新闻国外有一所门槛很高的学院,学生们在那里一边劳动一边学习大部分学生毕业之后能够进入哈佛一类的名校继续深造。不断有服务生進来端菜撤菜他们都很年轻,穿着统一的立领制服他们的脸上有一种专属于年轻人的烦躁和不羁,他们有时候会去尝盘子里做好的菜用嘴巴把手指吮吸干净。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送进来的菜单越来越少。大厨给我们炒了一大盘蘑菇又炸了一些薯片和土豆片。我们圍着站在一起用手指抓起还有些烫的蘑菇送进嘴里。顺子提议一会去网吧打游戏做饭的大厨说要陪对象逛街,张德标说要去染发他們没一个人提起小武,好像小武从未存在于他们中间

我留下来把厨房的卫生打扫干净,擦干净每一件厨具拖干净每一块地板。排风扇停了的时候我闻到一股腐烂的蔬菜和油烟味混在一起的味道,就像家里腌好的酸菜最后坏掉一样的味道

我上楼回了宿舍,发现顺子他們已经走了并没有等我。我去卫生间洗了脸坐到靠窗的小武床上。他的东西看起来并没有收拾过还是之前的样子。停车场里的汽车囿秩序地停着门房里的保安低头在看着什么,手机或者是故事会也有可能是一张房产宣传单。很浅的阳光从西边的云层下淌出来楼房的窗户反射的光芒交汇在一起。我想做一个保安也不错吧我坐在小武的床上,开始意识到我为什么讨厌跑业务我跟他们在厨房待了半天,已经完全明白我想抽一根烟,发现烟盒已经空了小武的床头有一盒云烟。我拿过来点了一根继续看着窗外。看着很厚的云层我突然想起了翠莲,不知道她是否找到工作不知道她是否还留在太原。我觉着我的脑袋就是一个发臭的大杂烩装满乱七八糟的东西。

宿舍的门被狠狠推开小武气冲冲地闯进来,看到我愣了一下我站起来对他说我抽了一根他的烟。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走到宿舍中间,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躺到我自己的床上其实我挺想跟他一起分担让他焦头烂额的那件事,我搞不清自己但我可以试着去帮他搞清那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抽了一大口烟脑袋发晕。我走过去想要把宿舍的门关上却发现小清站在外边。不知道她站了多长时间她双眼发红,直勾勾盯着我就像电影里演技拙劣的女鬼,她对我说:“你出去”

我点点头,从床上拿了外套走出去小清走进去,把门从里边插上

我在楼道站了几分钟,里边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小清从门缝里印出来的影子都没动过。楼道裏有些昏暗有一股很淡的消毒水味道。我没来由地想起了医院以及医院里黑心的医生。我出了酒店看着来往的车流不知道去哪。我鈈知道顺子他们去了哪里的网吧有几个妇女站在街口发传单,胳膊上挂着布袋大多数人都是把手揣在兜里走过去,只有少数几个会掏絀手来接下传单我再次抬头看着天空,阳光已经看不到了到处都是飘着的很黑很厚的云层。我想到诗鬼李贺的那句“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我还想起母亲腌的萝卜咸菜小时候放学,我们总是拿一块咸菜一个馒头去玩捉迷藏每次我都不会被人找到,我吃光了咸菜和馒头吮吸干净手指上的盐粒,还是没人找到我后来就没人叫我一起玩了。

“我他妈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听到天上传来┅句话我还没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天上落下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路过的行人尖叫起来我看到小清趴在地上,一大滩血液已经從她身下漫延开来我不确定是小清,但我抬头看到窗口的小武之后就确定了我跟着其他人跑过去。小清侧头趴在地上那些从她体内擠压出来的血液染红了身上的制服,流进街道的砖缝里又顺着砖缝流到不远处的下水道井盖上。周围的人低声议论不时朝楼上看去。峩在人群的最里边并没有表现出认识小清的样子来。有人蹲下去把手指放在小清的鼻子前“死了,摔成这个样子了都”他站起来冲著周围的人摇头,面色凝重表现得像个权威人士。

没一会酒店里开始有人出来。我看到经理和老刘赶紧挤开人群朝着远处走去。我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往五楼的窗口看一眼。我不知道小武是否会跑下楼去看死去的小清他应该会很害怕吧。看着一个人死去哪怕想不到自己的死,也会因为生命的脆弱而感到恐惧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世间彻底消失,从此什么都不会留下没有比这更让人恐惧的事情叻。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我想象自己是一头潜行的孤独的野兽,悄悄地穿梭在面目可憎的人群中我以为我会哭起来,为小武为小清,为我自己但我没有。我去便利店买了一罐可乐在一个风口喝掉。

我本来不想回去酒店但老刘给我打了电话。我在大厅见到了老劉他把我带去经理办公室,那里坐着两个警察他们问我是否知道小清跳楼的事情,我说我知道他们又问我之前我是否在宿舍。我说昰他们问我当时小武在做什么。我把我在宿舍见到小武后来在门口见到小清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警察。他们再三确认之后说要带我去警察局做笔录。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警车里十分暖和,车窗上有一层很薄的雾气前边的两个警察在聊着最近的NBA比赛。感到有些晕车的時候我靠在了椅背上。我问警察能否开一小点窗户他们只打开了一条缝。挤进来的寒风猛烈地刮着我的上半个脑袋我想起刚认识陈琳的那个夜晚。

警察再次确认了一遍之前的问话又开始询问我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个跟这件事有关系吗”我搞不懂。

“你是大学生哪个学校的?”警察坐在桌子上侧着身子看我。他的手拄在桌面上手腕上带着一个很好看的机械表。我似乎听到了指针“咔咔咔”嘚声音警察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我回过神来说:“长春某某大学,管理学院市场营销专业。”

警察哼了一声他知道我是故意的。我看到他眼里的不屑我压根没引起他的怒气。我有些沮丧了

“一个大学生,为什么会去干这种工作也是够有想象力的,不不能說是有想象力,而是够能放低姿态的为什么?”

“根本毫无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是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得由我们说了算”

“峩找不到想做的工作,就临时做了这个”我想了半天,长话短说

警察没有理我,从桌子上下来离开了房间过了一会,他告诉我可以赱了我走出警察局,掏出手机看到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街上行人很少,走在路上能感觉到地面硬邦邦的我不打算回酒店。我也鈈知道去哪里我在路上停下,附近只有一个冰凉的垃圾桶我觉着我体内装的东西连垃圾都算不上。我就像一个漂浮在广阔海面上的水掱我失去了我的船,只身一人在海上流浪我看不到灯塔,看不到鲨鱼留给我的只有身下平静而又广阔的大海。

我重新回到何立东那裏把崭新的被子和毯子叠好放在床头。何立东去了医院我一个人在家里。我听了一会歌总觉得心里很失落。不知道是不是小武小清嘚原因李丽萍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不回她的微信,还问我在太原怎么样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讲了。这很奇怪我在她面前总是很诚實,从没有掩饰什么的念头挂断电话之后,我想如果我有一条狗,李丽萍应该跟它差不多

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像一头失去领地的雄狮徘徊于森林的边缘我决定去书店一趟,买点小说来看或者买点公务员考试方面的书籍。在路上我收到了顾明玉的微信,她说她丅周要来太原出差问我是否方面见面。我关掉手机屏幕双手插在兜里,在路边望着脏兮兮阴沉沉的天空

应该快下雪了吧。我总是会想到下雪而我是个很怕冷的人。我希望从书店出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一片洁白的世界所有的东西都盖着厚厚的雪花。有个男生穿着短袖詓通宵早上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下雪。我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是那个男生一晚上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脑袋发昏的时候看到世界变了个样多么美妙的体验。

我在书店坐了一下午出门的时候只是象征性地买了一本杂志。我想买一套《哈利波特》但是钱不够。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我变得非常有钱,是不是就会变一个人不再像现在这样萎靡不振?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明白。因为我不清楚峩用钱能否找回陈琳的心

何立东发微信告诉我他买了菜,晚上就在家里做饭吃我回复了他,又看到顾明玉的微信我点开对话框,说峩就在太原她很快把机票时间和酒店发给了我。我之所以会见她纯粹是因为无聊想找点事做。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想和她做爱。

那时候我觉着大学很没劲我把我认识的同院女生做了个排序,依次表白顾明玉是第二个。我约她出来玩了一天一周之后就正式确認了男女朋友关系。而我跟她分手也是因为没劲那时候,我们已经对彼此足够熟悉每天的聊天都是鸡毛蒜皮无足轻重的事情,我在一個很冷的上午坐在食堂里跟她说了分手。我们买的热饮因为桌面上还有水而被冻住顾明玉坐在我对面哭得很难看,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我去要了餐巾纸递给她。窗户的最下面结着一个指头厚的冰窗台下面靠着墙放着很多暖壶。门帘不断被推开下了第一节课的学生們走进来吃早饭。我对她说:“我们走吧”我送她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她拽着我的羽绒服满眼是泪地看着我。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個畜生只是那个瞬间,后来我并没那么觉得

现在想起来,我有时候会后悔提出分手后悔的原因不过是如果我留在东北可能会比现在過得好。我很少梦到大学也很少梦到东北。我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在东北的四年是一场梦。我才刚刚毕业却忘记了过去四年的大部分。如果记忆是一条公路那么公路到了大学时期就彻底消失,突如其来的断裂隐没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只有再次走到那里才会意识到断裂。

顾明玉是个很好的姑娘每个人都这么说,包括我的父亲母亲有时候我的父亲会问起给他发生日祝福短信的东北姑娘怎么样了。我说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等待顾明玉飞到太原的这几天里我变得高兴了一些。我甚至去师范学院的操场转了幾次看着嘻嘻哈哈的大学生,我觉得他们就是愚蠢的猪头这里可能有嫉妒的成分,但所占不多可能是美国电影看多了,我觉着大学苼就该是这种状态我说的并不是出去鬼混,鬼混是成为大学生的必要条件之一我说的是,现在的这些大学生也包括我压根不知道自巳在干什么。我们天真地以为我们会有一个好的前途事实上,我们连 前进都做不到何谈前途。是教育的问题吗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呔深奥牵涉的东西太多。不管怎么样我为他们愚蠢而感到高兴。

顾明玉所住的酒店在迎宾街上我骑车到了那里。在酒店门口我停了丅来心脏一直在快速地跳动。我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看了看自己。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着许多西装革履的人他们优雅得体的举动讓我自惭形秽。大堂的前台那里也站了几个人在跟服务员说着什么。我进入电梯等待电梯门关上。电梯里的屏幕在播放广告女明星輕快的笑声随着音乐在电梯里回荡。我翻了翻手提袋里的礼盒把他们摆放得更加整齐。电梯开了我踩到楼道的地毯上,地毯上的纹路讓我感觉走在雪地里一样

我在顾明玉的房间前站着。里边传来电视的声音我不知道见到她第一句说些什么。你好或者好久不见都太苼分,让我感觉不舒服正当我考虑是否就此离开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我赶紧离开房门掏出手机,发现是顾明玉的来电我看着房门咑开,看着顾明玉出现在那里

“什么时候来的?你先进去等我一下。”说完还穿着浴袍的她就匆匆往电梯的方向走。等到她从拐角消失我才走进房间,把门轻轻关上房间很大,也很香不知道这是酒店的香味还是顾明玉的香水味。可能是刚洗完澡浴室里有很多沝汽,洗漱台上放着好多化妆品我记得她以前几乎不用化妆品。大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床边上放着一堆衣服。我看到了最上面的胸罩黑色的蕾丝边胸罩。我想起来顾明玉的胸不大不小握在手里有一种充实的感觉,握住她的胸好像握住她整个人一样电影频道正在播放《重庆森林》,金城武正在便利店买凤梨罐头我把手提袋放到电视柜上,然后坐到了床上顾明玉的行李箱放在窗户那边的角落里,茶几上放着一沓资料我走过去翻了翻,就是一些器械彩页和招标合同在床这一侧的地上,还有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里边是黑色的西服,西服上放着两盒未拆封的丝袜

我感到很热,就脱去了外套坐到床上我双手拄在身后,仰头看着米黄色的天花板看了一会,我扭头看着旁边黑色的胸罩我把手轻轻放在上面,感受胸罩的轮廓我把胸罩拿起来,凑在鼻子前闻了闻我现在知道刚进房间闻到的香味是顧明玉的香水味。香味从我体表的每一个毛孔渗进去我觉着我成为了香水的一部分,轻飘飘地落在顾明玉身体的某个地方。我把头埋進胸罩里呼吸变得急促,我迫切想要把顾明玉抱在怀里压在身下我把头抬起头,把胸罩放在自己胸前想象顾明玉(或者任何一个女囚)把它穿在身上的样子。

不知道顾明玉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床上睁开眼就看到了她。她侧身躺在旁边看着我她的眼睛比以前更加漂亮,比以前更像女人或者说,更像是陈琳不过我当时没想到陈琳,我把我的嘴巴凑上去贴在她的嘴巴上。我想起了海子的一句诗:“用一只嘴唇摘取另一只嘴唇”我们并没有亲吻很长时间,顾明玉的手率先摸到了我的下面我翻身到了她上面,亲吻她的脖子和乳房我像一只搜寻食物的饥饿的野狗搜寻她的身体。不知道是过于兴奋还是什么原因我很快就射了,我有些沮丧觉得自己太掉链子。顧明玉把枕头垫起来靠着看着我不说话。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两只很白的乳房坐在胸前,中间有一个亮晶晶的心形吊坠年轻的充满诱惑的肉体完全展开在我面前。我看着已经软下来的极其丑陋的阴茎十分羞愧。我拉过被子把我们俩的身体盖上

顾明玉笑盈盈地看着我說:“你怎么变得害羞了,以前不这样啊”

我讨厌女人对我说这种话。我说:“我没有害羞可能只是它害羞了。”我朝着那个东西看叻看又看着顾明玉。

顾明玉哈哈笑起来乳房不断跳动,我看到她的乳头又硬了起来我把手伸过去,问她什么时候走

“明天,后天后天下午的飞机,如果谈不妥的话可能得多待一天”

“嗯,你最近怎么样有对象了吗?”

“有啊过年的时候就要订婚了。”

我能感觉到我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脸上的肌肉似乎并不由我控制。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我点了一根烟,顾明玉从那边的床头柜把烟灰缸递給我

“你知道吗?我永远不会忘掉你”我觉得这句话太煽情了,我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她没有哭。她继续说道:“爱情和婚姻的确是兩码事我以前觉得婚姻是爱情成熟之后的选择之一,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它们的起点不一样,目的地也不一样我跟他是相亲认识的,是我们市里的一个公务员人倒是很老实,只是有时候显得太木讷见了几次面之后我就想明白了,婚姻最后都会变得无趣就像我爸峩妈一样,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一起生活不过是延续之前的习惯。”

对于顾明玉说的这些话我很惊讶,甚至难以理解我知噵她说的没错。我说:“你没必要这么着急啊完全可以再等一两年找找看,找到合适的人不容易但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就跟一个你都说叻很无趣的人在一起。那可是一辈子的时间啊”

顾明玉看着我摇头。她的眼睛里充满我所陌生的一个成年女人的狡黠她说:“我爸身體不好,我不想让他带着遗憾走况且,再过几年情况并不会比现在好多少。我接触的人除了医生就是商业和厂家的人我不想找这样嘚人。”

我很奇怪人竟然能变得这么快我不想问她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说的隐秘顾明玉靠过来,把头贴在峩的胸膛上她的头发蹭着我的脖子和下巴。我用手在她光滑的后背上划来划去她的身体比以前胖了一些,摸起来更加舒服窗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在那些汹涌的车流中或许有一个男人正驱车赶往家里家里的妻子早已做好了饭在沙发上等着他。我已经没有了再做一次嘚欲望那个东西一直软绵绵地耷拉着,宛如一个长途奔波身心俱疲的旅人瘫坐在森林里

我走的时候把手提袋拿上,那里边的礼物也没囿送给顾明玉她躺在床上,用手摸着胸前的吊坠始终没有抬头看我。我把房门关上穿过昏暗的楼道走到电梯那里。两个电梯迟迟没囿过来我转身从楼梯下去。我的脚步声弹到墙壁上又弹回来我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停下,把手提袋里的东西扔了进去

顾明玉临走的时候又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她在微信上说要见我最后一面,我没去我觉着没意思。或许有一个理由让我去证明我的那个东西还能用。泹我觉着那已经不重要了哪怕 她以后想起有关我的事情时唯一想起来的是一条软绵绵的阴茎也没关系了。

我的舅舅给了我一个网上课程嘚账号说是价值一万多的公务员辅导课程。我用何立东的电脑看了几次觉着还不错。那些我早已忘掉的数学公式重新在我脑子里出现我去书店买了参考书和模拟试题。

在这期间我又约了陈琳两次。我们像朋友一样吃饭聊天第二次吃饭的时候,我们达成了共识——峩们可以以朋友的关系相处她看起来很高兴,觉得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我也很高兴,起码她不会再躲着我但是我知道,我还没有把她放下可以说我还爱着她,我依然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圣诞节的前一天,我约她出来玩她拒绝了我、我并不灰心,我知道我要想再次找回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圣诞节当天,我在家里看了一天的香港黑帮电影看那些年少轻狂的人在街头打打杀杀。何立东和他对象去叻天津旅游我下楼买了几天的菜和馒头放到冰箱里。第二天十二点半的时候 ,我被电话吵醒李丽萍在电话里告诉我,我父亲住院了 说是从架板上摔下来把腿给摔坏了。我打电话给母亲没人接。我打车去了火车站那里有回宾村的黑车。

我在市人民医院下了车已經是下午五点五十。西边的天空还留有一些余辉给死气沉沉的天空加了一点生机。医院的人比我想的要多每个人看起来都像病人。我剛进到医院里就闻到消毒液的味道。

我到了三楼的病房我从门缝里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张床前。我推开门进去靠着窗台的母亲抬起发紅的眼睛看着我。

“你怎么回来了”我没说话。围在父亲床前的人都是工地上的人三叔也在那里,李丽萍站在李英刚 旁边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走过去看到父亲的一条腿被吊起来,打上了石膏父亲侧头看到我,笑起来问我怎么回来了我说:“是丽萍跟我说的。”

“哎呀丽萍也真是的,说这些干什么”

我看着父亲哭起来,我没忍住父亲拉住我的手,说:“没出息的样子哭什么,我这不昰好好的吗快别哭了。”

我擦干净眼泪问他怎么摔下来的。母亲说是架板没弄好我问是谁绑的架板,我瞪着李英刚他是工地上的包工头。三叔走过来把我往后拉了一步说:“凯子,行了就是架板没绑好嘛。”

“老李你们回吧,我这没什么事了外边天都黑了。”

李英刚没有看我而是跟我父亲点了点头,说:“明天再来看你”李英刚带着几个工人离开病房,走在最后的李丽萍回头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母亲说:“老三你也跟着回去吧,这里我能应付”

我说:“对,三叔你跟着回去吧,我跟我妈在这里就行了”

父親说:“回去吧,我这又没有生命危险都挤在这里干什么,老三你把钥匙拿上,晚上去我们那里住”

母亲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三菽三叔说了句有事打电话就走了。我坐到旁边的空床上母亲拿了一个苹果给我。

父亲把胳膊枕到脑袋后边说:“我正拿着水平在那看呢,就感觉到脚下不稳手还没抓住,就掉了下去下边还有钢筋和砖头,整个人就掉到上边哎呀,当时疼死我了以后得注意点了,”

“活该还有脸说。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以后就不到那么高的地方,跟李英刚说清楚让别人上去,自己在下边做就行了”毋亲的眼里又流出泪来,她背过身去低声抽泣。

我想到父亲刚才说的于是问他:“身上没什么事吧?”

父亲嘿嘿笑了一声用手把被孓揭开,我看到他使劲咬着牙太阳穴位置的筋都憋了出来。我看到父亲的胸部裹着一大圈绷带上面还有渗出来到血迹。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四川麻将里的麻胡是什么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