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我在结婚对象的手机里发现了他给我的备注。
怪不得以往他总说我和我姐很像,原来是揣着这种心思。
我接受不了,当下拾掇了东西要走,却迎面撞上了他年方二十的漂亮弟弟,瞬间改变了主意。
「我好歹是个 A 货,你看看你,最多算你弟的九块九包邮。」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李星阑还有个弟。
就在我们吵得不可开交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身量修长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皮肤很白,一头微鬈的漆发柔软地垂在颊边,阗黑的眸睨我一眼,神色莫名。
路过时,只轻飘飘喊了一声「哥」,看向我时,一对清水似的眼眸流露出冷漠。
几乎在看见那男生的瞬间,我就改变了主意,将行李拎回了二楼客房。
李星阑以为我反悔了,又重新端起了那副高傲的姿态,晚上到了饭点,我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被他怼脸嘲讽。
「怎么不吃了?要走了?」
相对他的刻薄无礼,我拿起一张手巾轻掖着嘴角,礼貌地回复:「暂时不走了。」
「对了,你弟叫什么名字?」
「李星河.........不是,你干吗问这个?」
见我有点儿要去撩他的意思,对方沉不住气了:「你搞什么鬼?」
我一撩长发,眯起眼睛:「这不是明摆着吗?」
「我不想和你处了,想和你弟。」
「怎么,就兴你看不上我,不兴我换别人?」
「你霍霍了我,还想霍霍我弟?」
瞧他那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我忍不住失笑:「既然和我相处这么痛苦,你完全可以把机会让给别人,不是吗?」
「这是 21 世纪,你是自由的。」
说着,我搁下手巾起身,在对方铁青的面色里轻轻地拂去他肩头的灰尘。
「我尊重你的自由,相应的,也请你尊重我。」
我在李宅里散步,不期而然地偶遇了李星河。
对方站在一丛明亮的蔷薇旁,正低着头给花浇水,冰川般的额头上点点微汗,那修长如竹节的手指握着轻薄的玻璃水壶,白得几近透明。
与斯文败类的李星阑不同,他看起来漂亮而安静。
我轻咳一声,开始尬聊:「星河,你的名字很好听啊。」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床清梦压星河,很有意境。」
看他头都不抬,我硬着头皮继续:「那个,你好星河,我是秦孟。」
他这才看向我,那是一个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透着无情的打量与轻视。
「你和别人也这样说话么?」
不等我表达自己的疑惑,对方便沉下脸,转身离开了。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和傲慢的哥哥如出一辙,弟弟也同样表达了对我的不屑一顾。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仔细思忖了很久,从见面的第一句话开始。
「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很好,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形成了。
秦家和李家是世交,最近在合伙投资一个生物医药项目,李家爷爷热情地邀请我住进李家,其实是打着让我和他的大金孙相亲相爱的主意。
双方持股确然不如姻亲,虽然这联姻在我姐姐秦舟看来,也不过两家长辈一句玩笑话而已。
如果这个项目一定需要一个桥梁和纽带,那我可以做出牺牲。
婚姻而已嘛,无所谓的。
只是我没想到,李家的两个小伙子,一个赛一个地看不上我。
我再次在李星河这里吃瘪,回到客厅,迎面而来的是李星阑嘲讽的眼神:「我弟搞艺术的,他的眼光只会比我更高。」
「秦孟,你以为你有的选?」
我一时气闷,径直越过他上了楼。
回到客房,我对着柜面上的等身镜掀起刘海,露出一张寡淡而冷清的面孔。
李星阑说得对,我的确是在模仿姐姐。
我姐姐秦舟,二十七岁就在加州名校读完了生物博士,对比我只是个三流大学的学渣,连学分都是勉强地修完,智商上已然完败,更遑论被甩出一条街的相貌和气质了。
也因此二十五年来,我拼命地学她的知性优雅,学她的朴素端方,也学她的温文气度,可惜费尽心思,反成了东施效颦。
不仅没能讨人喜欢,反倒遭人嫌弃。
我抱着沮丧的心情爬上床,渐渐地困意上涌,便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竟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
梦里,我和姐姐都生活在一本虚拟小说里,她是女主,而我是女配,一直费尽心思地模仿更加优秀的姐姐,只为取得男主李星阑的偏爱,甚至不惜与她反目成仇。
于是第二天我打扮齐整,立马去发廊烫了个渣女大波浪。
给我姐做造型的 Tony 在网红圈里很有几分名气,他曾不止一次地说过,我和秦舟虽然是姐妹,但是相貌、气质完全判若两人。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先天的条件迥异,我才不遗余力地模仿她。
「我早就说过了,你不适合走森系风。」
翘着兰花指对我大肆地指点:「你瞧瞧你,有腰有胯的,这身材藏起来多可惜啊,你就该走御姐风、港系风,而不是模仿你姐姐那种白瘦幼。」
这之后,他又叫化妆师帮我重新设计妆容。
整整一下午,我忍受着头皮的拉扯,还额外地消费了一套 LADY DIOR 中裙,最后出来的整体效果,不可谓不判若两人。
导致我走在李家私宅的路口,一路频频地传来喇叭声。
我停在道旁让行,一辆拼色迈巴赫缓缓地驶在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我颇为熟悉的冷峻面孔。
对方一双眼紧盯我许久,有惊艳,也有犹疑。
回到李宅,李星阑的态度变了。
但具体哪里变了,我也不太说得上来。
对我主动去找李星河培养感情的行为,他抬一抬菲薄的镜片,漠然的语气里有种微妙的克制:「别随便惹他,别怪我没提醒你。
「星河搞艺术的,从小就有点儿敏感.........不对,应该是非常敏感。」
对此,我的回复是暧昧地微笑:「没关系。
「敏感好啊,我就喜欢敏感的。」
临近傍晚,晚霞盛大,半沉没的夕阳陷落在粉红色的云层里,并不刺眼,像一颗洇油的咸蛋黄。
绕过草坪去小花园,李星河正坐在这一地黄昏里,对着画布专心致志地皲染。
我不懂那枚蛋黄哪里好看,但对方的确整整坐了一个下午,期间连姿势都没动过,那枚苍白的手腕悬停在面前的画布上,有着雕塑般的美感。
我不得不承认,他和斯文败类的李星阑不同,确然很有文艺范儿.......
正远远地欣赏着美景,黄昏画中人忽然动了。
他搁下画笔,活动一下手腕,转头遥遥地睇着我:「姐姐是不是有话要说?」
明明距离二十尺开外,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尴尬地轻咳一声:「不过你挺敏锐的........哈哈。」
对方站起身,白衣在风中鼓荡,神色云淡风轻:「是气味。
「风里有一股化学制剂的味道。」
他的意思是——我发上的气味刺鼻?
这高达五位数的烫发药水,气味难道不应该怡人吗?
没等我细细品出对方口吻里的嫌弃,他已经走到我面前,低头仔细地打量我一会儿,认真地夸赞道:「姐姐很漂亮。」
我整理一下胸前蓬松的卷发,笑容微妙:「可你昨天还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以为你是我哥的女朋友。」
「只是相亲没成功而已,谈不上女朋友。」
面前的少年垂着眼,好像在思忖什么,忽地唇角微勾。
那玩味的、轻忽的笑容,出现在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有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美感。
「那姐姐,要一起去兜风吗?」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李星河开着自己的 R8,径直带我上了高速。
不等我细细地感受发动机传来的奢华推背感,R8 已然飞快提速。
我眼睁睁地看着指针在短暂的三秒内飙到一百二十,浑身毛发悚张,叫嚣着要冲上上方的车篷顶,忍不住在呼啸的风声里抓着扶手尖叫。
「你平时也开这么快吗吗吗——」
身旁的人勾唇,短暂即逝的一个笑,足够倾倒一座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环城线因为靠近郊区,整段道路黯淡空旷,然而每每遇到前车,李星河便会嘴唇紧抿,重踩油门,毫不留情地急速超车,只在风中留下阵阵燃烧的呼啸——
和我一阵阵失控的尖叫。
永生难忘的半小时过去了。
下车的时候,我两条腿都软成了麻花。
驾驶位的人下来了,温存地给我打开了侧门,还搭了一把手,让我靠在他手臂上半死不活地喘气:「姐姐,今晚开心吗?
「喜欢的话,再来一次?」
不得不说,对方这种行为比起撩妹,明显就是劝退。
我身心受挫,有气无力地拒绝了他不走心的邀请,这之后独自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缓了许久,直到夜风吹得浑身冰凉,才渐渐回过神来。
不远处,一片雪白布料飘荡在寂静凄清的夜里,行为鬼魅,落地无声,吓得我差点儿大叫。
那身影动了动,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干什么你,大半夜扮鬼啊?」
此刻的李星阑白衫黑裤,站在乌黑的门洞下确然吓人,对我没好气的斥责,他并不回应,而是冷冷地朝我颔首。
「你和星河出去玩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扶了扶镜片,眼神在其下闪着冷淡的波光:「你选择李星河,我不阻止,只不过有必要提醒你,他的性格反映在艺术上,是一种高度敏锐与优越的审美,但在日常中........」
「就是一种病理性的敏感。」
这词已经很恶毒了,和直接说他有病也没什么区别了。
没有注意到我沉下的脸色,李星阑递过来一本书:「这本书你可以看看,这之后,你会对这类人群有更多的理解。」
我不置可否地接过书,借着月光,书名清晰可见。
难以分辨对方是好心还是恶意,我收下了这本书。
这之后的深夜,我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梦里没有姐姐,也没有李星阑,只有在漆黑的夜路上独自开车的李星河,晦暗不明的路灯打进车窗,为他清隽的容颜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微光。
那双眼睛,是天与海的颜色,夜的颜色,魔鬼的颜色。
这要是在现实里,我高低要整几句骚话。
可惜这是在梦里,就在我琢磨着说点儿什么的时候,眼前人的神色变了,而梦中的我也沿着他的视线向前看——
前方,是犹如灾难大片般的场景,左边的一辆渣土车失控了一般,忽然向右横跨,顶飞了正前方的一辆城市越野,这之后的 R8 也如同失去了控制一般,整个被卷入了前车的车轮下!
如海水倒灌,昼夜颠倒,这末日般的奇观掠过眼帘。
只在一瞬间,三车连撞!
血与火之间,李星河最后看向我的方向,漆黑的眼瞳沁满了露珠,那苍白的唇颤抖着,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
导致被惊醒后的下半夜,我再也没能睡着,就这么干瞪着眼等到了天亮。
床头,李星阑送来的那本书还在,翻开一看,到处都划着密密麻麻的红线,对阅读造成了不小的困难,且扉页上还有一大段醒目的摘抄引言。
碰触对他们来说是拳击,声音对他们来说是噪音,不幸对他们来说是悲剧,喜乐对他们来说是祝福,朋友对他们来说是情人,情人对他们来说是神,而失败对他们来说........
这,未免太夸张了点儿吧。
李家作为温城老牌的 OLD MONEY,李星阑已经足够优秀,表面温和内敛,实际上骨子透着精致利己。
而他的弟弟星河,却又与他截然不同,冷静而疯狂。
可能是因为学渣体质,我天生就对这种一看就很高智的文艺范儿没多少抵抗力,但对于他这个性格.........
起身下床,我对着面前的等身镜发了好一会儿呆。
原先一刀切的厚重刘海已经被 Tony 果断修掉,露出了一颗饱满皎洁的额头,弯弯落星眉、尖尖瓜子脸,最突出的是一双微嘟的红唇。
这样的一张面孔,没理由一个两个都看不上啊!
这之后,我有好几天没有见到李星河。
据李星阑说,他的画作已经被几家本地的画廊优价收购,目前在筹建自己的个人画廊,大部分时间就直接吃住在工地上。
看不出来,弟弟还很有事业心。
反观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秦氏生物里打酱油,偶尔会去清吧驻唱或者录歌,但也都是玩票性质,并没有投入多少心力去做。
索性无聊,这天晚上,我应了圈子里几个狐朋狗友的邀请,去当地最大的清吧「深宵」聚一聚,当初几个小网红现在混得都还算不错,各自都有了音乐工作室,再不济的也都签了正经公司。
许是很久不见了,她们非按头我来一首。
我婉拒了,坐在卡座里默默喝 MOJITO。
酒意阑珊之际,前方门扇轻动,进来一个修长人影,一套米色针织毛衫搭配同色系长裤,让对方看起来像个柔和的发光体。
身旁的几个小网红立即小声地尖叫:「哇嚓,帅哥!」
瞧她们蠢蠢欲动,我立即伸手拦住。
「等一下,这人我认识。」
两人乖觉地对视一眼:「是秦孟姐喜欢的人?那我们不抢了。」
说着,讪讪地坐回原地。
我遥遥看向前方,只见对方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正低着头刷着手机,不知在等谁。
于是我去台上拿了把吉他,简单地调试好,清了清嗓子:「接下来这首歌,我想送给 B12 卡座的那位先生。」
不等他反应,在喧哗的起哄声里,陡然响起了一道清澈见底,又略带烟火气的沉嗓。
「喜欢你车窗上的雾气,仿佛是你的爱在呼吸,
喜欢你那微笑的眼睛,连日落也看作唇印........」
台下,几个小网红捧着脸尖叫。
那人的神色却掩映在昏暗的灯光里,忽近忽远,忽明忽暗,闪烁不明。
「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的说声:
许是这一句不遮不掩的表白让高潮骤起,整个「深宵」的气氛,被一曲老掉牙的粤语歌迅速地炒沸。
几个狐朋狗友兴奋得拍红了手掌,我也终于穿过层层人影,看到了那张在晦暗中泛起红潮的面孔,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
「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愿可再轻抚你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
几个好基友轮流捧场,大叫着安可:「用玩世不恭的姿态唱出深情,也只有我秦孟姐啦!」
我放回吉他,刚走下台子,就有不识相的上来递烟。
再看前方,电压一阵明一阵暗,光与影交替中,李星河仍站在那处,如一束月光照亮了白玉兰。
对方微微一笑,眼神却好像穿透了我皮相,直刺心底。
我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讪讪:「抽烟的女人,要么太美丽,要么太风尘.......我没那种自信。」
他好像觉得有趣,甚至于唇间反复咀嚼:「那姐姐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李星河没有说话,而是伸过一只微凉的手,径直将我拉走。
那一片轰然的起哄声,被他毫不犹豫地抛在了身后。
虽然「深宵」外的天色也并不好,头顶的路灯还坏了一个,但不得不说,我站在昏暗的灯下,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晴朗。
「秦孟,你是认真的吗?」
迷离夜色中,暖风吹拂下,李星河轻嗤一声,拿出了一支烟,却只是夹在指尖,并不点燃。
「是因为我哥拒绝了你,你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
站在坏掉的路灯下,好一阵子,我们互相都没有说话。
许久,我才冷下声音:「我说不是,你信吗?」
对方回答我的,是一道不屑一顾的轻笑。
呵,我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勉强,你就当免费听了一首歌,回头就给忘了吧。」我摊摊手,「给你造成的困扰,只能和你说声骚瑞。」
面前,一对阗黑的招子在浓密的眼睫下打量着我。
「那你之后,也不再骚扰我哥?」
我已经彻底地没脾气了:「放心吧,我明天就会离开李家。」
也许被我太爽快的态度惊到了,李星河没有再说什么,我转身要走,却蓦地回忆起那梦中的场景,心脏猛地一缩。
「你开车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啊?」
「......我的事,和姐姐没关系吧?」
「你答应我,接下来一个月,开车都不要超过 80 迈。」
「你要不答应,我就去骚扰你哥。」
不得不承认,人生荒芜,美梦难寻。
与李星河在一起的梦幻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有的只是傲慢与偏见带来的透心凉。
幸而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冷遇,倒也没觉得多受伤。
我连行李都懒得收拾,径直回了临市的家。
因为爸妈都在海外,家里平时只有严厉的奶奶,我特别怵她,一回家就悄咪咪地躲回了自己房间。
没一会儿,虚掩的门被推开了。
我吓得一个大喘气,才发现那是我姐。
对方趿着棉拖,一身米白色毛线裙,柔顺的长发披肩,像一只好 rua 的柔软兔子,特别当她温温柔柔地抱过来的时候.......
「小孟,在李家玩得开心吗?」
闻言,她似有些惊讶:「怎么会?李星阑挺好呀。」
在这之前,秦舟一直对李星阑表现出强烈的好感,但我却认为他面相冷淡、行事刻薄,这才强行代她去相亲。
为此,奶奶多次痛斥我吃相难看,骂我没有手足情,父母也明里暗里指责我,甩了不少脸色。
想到这儿,我眼眶油然湿润了。
「姐姐,连你也怪我?」
「李星阑人品不行,我只是不希望姐姐嫁过去受气。」
秦舟两条细眉凝了凝,忽然轻敲我一下:「小孟,不可以在背后评价人,不礼貌。」
听我声音变了,她连忙软声地安慰:「好好好,我们小孟不喜欢肯定有原因,姐姐信你。」
「这事要成不了,咱就把李家爷爷回了,好不好?。」
说真的,我这阵子一想到李星阑给我的备注就来气,甚至少有地对她产生了妒忌,但此刻埋在那温暖的怀里,心情渐渐地就被抚慰了。
优秀的青年才俊多的是,但姐姐却只有一个。
似乎看出我心情不好,秦舟特意在我房里留了许久,说了许多姐妹之间的私房话,天黑透了才各自分别。
临走时她关了门,下一刻又猛地打开,朝我笑意盈盈。
"谁是姐姐永远的小宝贝?"
得到了满意的回复,秦舟朝我噘噘嘴:「乖~姐姐爱你,晚安。」
不知为何,明明都是亲生的,我却和爸妈没一点儿像。
秦家人引以为傲的鹅蛋脸,窄长秀丽的轮廓在我这里完全没有体现,对比秦舟 162 的娇小身高,我顶着锅盖飙到了 174,一张菱瓜子脸攻击性十足。
对此我曾苦恼地对她诉苦,羡慕她小鸟依人,而我却是大鹏展翅。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相比姐姐天生优异的学习能力,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夜夜挑灯苦读也比不上她随手一翻,而爸妈对此完全放任,对我是冷漠而忽视的。
家中说一不二的奶奶,对我更接近于严苛。
在这个家里,唯一以温柔爱我的人,也只有我姐姐秦舟了。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天夜里我又做了那个梦,令人细思恐极的是,这梦居然是连续的。
梦中的李星河被卷入车下,双臂都被破裂的玻璃搅碎,他哥哥李星阑为他四处找寻心理名医,不知为何找到了秦舟这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私下相处,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甚至背着「我」有了质的突破。
接下来就是省略一万字的姐妹反目抢男人,经历了一系列的出轨、流产、堕胎等狗血剧情后,奶奶站在秦舟的病房外,替她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并大声叫我滚。
「外边捡回来的野种,也能算我秦家人?」
导致我梦到这里就哭醒了,随手一摸,枕巾上都是斑斑泪渍。
关于不是爸妈亲生的这样的梦,我从小就经常做,但从未有一次这么真实,这么历历在目。
幸好,这就只是梦而已。
我不断地安慰自己,催眠自己尽快忘记,刚趿着鞋走到门外,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就站在扶梯口,朝我皱起眉头。
「秦孟,你怎么在家?」
还没等我躲回房间,她已经走到面前,两道深刻的八字纹冲着我,口吻不怒而威。
「怎么中途回来了?和李家的没处好?」
「......对不起,奶奶。」
即便我垂着头,仍然能感受那鄙薄的眼神,仿佛要狠狠地刺穿我。
「你看看你,头发烫得妖里妖气的,哪里像我们秦家人?」
「我知道错了,明天就去拉直。」
「呵,也就嘴皮子灵光,」对方冷笑一声,「知道错了,就自己去书房反省!」
我不敢顶嘴,只能默默地到书房独自面壁。
事实上,相比这老太太其他磨人的招数,罚站只是其中最轻微的一种。
有时一天,有时一下午。
可即便这么轻微的程度,她也没有像罚我一样罚过秦舟,一次都没有。
对姐姐,她永远是少一分严苛,多一分亲昵,两张同样窄长的秀丽面孔靠在一起,一眼就知亲缘深浅。
回想往事,我这个二十五岁还要被体罚的大龄女童,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正面着壁,身后的固话响了。
家里的电话轮不到我接,我奶奶拿了话筒在手上,笑得满脸皱纹都成了褶子。
「我,我闲人一个,怎么和你比呀?」
「什么?星河出车祸了?」
身后,老人的声音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她似乎又寒暄了几句,很快地便挂断了电话。
面前的老人沉着脸,脸色难看极了:「李家二小子出了车祸,你叫上你姐姐,有空一起去看看。」
「李家这一辈统共两个男孩,你总要拢住一个,知道伐?」
「......知道了奶奶。」
也许还有旁的事做,她这次没有太苛责我,而是高高地抬起,轻轻地放下,只冷冷地挖了我一眼便离去了。
书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人。
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心跳如擂,魂不守舍。
那个梦不知是真是假,但李星河的确出了车祸。
如果梦是真的,那么......
我吞了吞口水,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保险箱。
出乎意料,那处的铁门并不像往常一样紧锁,而是虚掩着的,里面并不大,上一层是一个木质托盘,整整齐齐地摆着些金条、翡翠;下一层则是一些装订好的业务合同,看封皮都是绝密。
我不敢乱翻财物,只敢偷翻合同,搁在最下面的几份已经泛黄,边缘都已经焦脆。
我拿起其中几张纸,只简单地看了一眼内容。
我还是去探望李星河了。
只不过没有叫上姐姐,而是简单地打扮一番,独自前往。
李家财力雄厚,给李星河选择的自然是私立医院的顶级病房,足有一百多平的豪华病卧,门虚掩着,大客厅豪华气派,没有病房特有的药水味,只有丝丝高级的檀木清香。
再看里间,一人西装革履,就站在门口,瞧见我时眉头一蹙。
「你穿成这样给谁看?」
低头看看自己,一条修身迷笛裙搭配宽口腰封,既不露也不妖。
不知道又戳到了对方哪根神经,我摊摊手,有些无奈。
「可我身材好,不这么穿很可惜哎。」
越过李星阑,能隐约地看到里面的病床上有个人,我偷偷地掐了自己一下,逼出涟涟泪水。
「你走开,别挡着我看星河。」
对方一脸便秘地将我迎进去了。
病床上,那人正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许是听到了声音,他朝我的方向侧过来一点,瞧着脸色苍白,眼神倒还明亮。
我捂住嘴,努力地演出悲痛欲绝的样子:「星河,你还好吧?」
「姐姐知道,你的手......」
对方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别难过,姐姐不会嫌弃你的。对了,我在温城认识几个好的心理医生,到时候一起介绍给你哥......」
我正滔滔不绝,对方默默地睇了我一眼,忽然从被子下......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星阑插嘴了:「那天渣土车方向盘失灵,导致三车连撞,前车整个都被碾碎了!得亏他那天没飙车,这才紧急制动挂了路牙。」
我有些懵了:「那他住院干吗?」
「不过被前车尾巴带到,有些软组织挫伤。」
李星阑的口吻里有着劫后余波的庆幸,可看着床边坐起身的人,却是疑惑满满。
「不过你平时不都飙两百的吗,那天怎么只开了八十?」
眼前人玉兰色的面颊上,忽然泛起了潮红。
李星阑很快地就离开了。
我煎熬地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正打算要走,却被人紧紧地拉住了衣袖。
眼前人一身宽松的条纹病号服,敞露出玉雕一般温润无暇的脖颈,清透的光透过飘窗溜进来,悄然无声地拥抱那两痕优美的锁骨,仔细地看,他的神情甚至有些......
仿佛以为我没听见,对方祈求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别走,留下来陪我。」
摸不准他什么路数,我点了头,还因为心情过于尴尬,不得不找个苹果在手里削着。
因为技艺不精,削下的果肉比果皮还多。
气氛正融洽(?),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位老人见我坐在李星河床边,一个削,一个吃,欣慰得连连抚掌。
「瞧他们两个,多般配。」
「哈哈,大姐不嫌弃我二孙,我年底就给他们办婚礼!」
是李家爷爷,和我奶奶。
这两位老人,一个珠光宝气、仪态高贵,一个唇角含笑、精神矍铄,仿佛一切已经胜券在握。
这时,李星河站起身,似乎要按铃,我奶奶连忙伸手拦下。
「后背有些汗,我叫下护工。」
「秦孟不是在这儿吗?用得着什么护工?」
闻言,我闭了闭眼睛,眼皮里一片血红。
两人很快地说笑着离开,我去卫生间接了盆热水,很快地挤了个温度适宜的毛巾出来。
李星河坐在床边,倒是没有扭捏,而是用没受伤的左手一粒粒地滑开扣子。
一面解着衣,一面朝我微妙地笑了声。
我没说话,拿着湿布的手从那睡衣下摆探入,抚过一身玉做的外皮,那皮下血管细胞点点战栗,传递给我的除了温度,更多的是羞耻。
「瞧你,不像是照顾我,倒像要杀我。」
擦得差不多,我手心还残留着他前胸后腰熏染出的浅浅气息,对方已经重新扣好衣服,眼神和煦而温柔。
「姐姐要真的喜欢我,会这么不愿意碰我吗?」
我张张嘴,犹豫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
李星河微微地仰脸,一对阗黑眼眸如溪水如晚风,静静地将我包裹。
那个「她」是谁,即便不说,我们彼此也都知道。
我不知该说什么,面上尴尬的笑早已风干,神情倒映在对方那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悍然、凌厉,却又迷惘、恐惧.....
这一刻,我被他看到了弱点,几乎立时就要拂袖而去。
面前的男人忽然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轻轻地圈住了我。
三天后,李星河出院了。
因为顾忌奶奶的缘故,我不得不全程陪同。
许是以为我是家属,医生还单独地找我聊了会儿,强调病人骨骼并没有裂伤,但因为手部神经受损,有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影响灵活度。
我听是听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李家,李星河一进门就准备画画,还招呼我递一下油彩。
我有些担心:「可你的手还没恢复.....」
见对方专心致志地开始工作,我百无聊赖地躺到沙发上刷手机,一转头,发现对方床底躺着个巨大的吉他盒子。
对方专心地调着颜色,随口解释:「十几岁的时候,他在学校里玩过摇滚,还做过主唱,不过爷爷不让他碰,他就偷偷地放我这儿了。」
「那可惜了,Martin 的原声吉他,这牌子很贵的啊。」
我蹲在吉他盒子旁边看了半晌,忍不住心痒痒:「那个,可以借我弹一会儿吗?」
李星河看我一眼,眼风柔和。
只是我还没弹两声,不远处的画架忽然「哗啦」一声倒下了。
我连忙放下吉他,再看李星河,刚才还恬静美好的侧颜却是阴云密布,甚有几分吓人。
他勉强地牵一牵嘴角:「我的手......」
「手太抖了,皲染一塌糊涂。」
我帮他把地上的画布扶起来,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看着挺好啊。」
听了我话,他当时点点头,不一会儿却将那画布从架子上取下来,三两下直接毁弃了,看到这一幕,我忽然想起那本书里写的评价——
「喜乐对他们是祝福,失败对他们来说是死亡。」
难以置信,只是伤到手腕而已,如果和梦里一样直接失去双臂,这人又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敢往深处想,只放轻了声音小声地劝慰:「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复建,你太心急了。」
「那,万一一直好不了呢?」
我走近两步,轻声地试探:「要不,我唱歌给你听?」
对方立在原地,无声地看向我,眼神里太多情绪在冲突,它们似潮汐冲刷着理智,破裂、毁灭,要令他成为洪水中的堤坝,彻底地崩塌。
在一切溃散之前,我上前一步,拥住了那颤抖的肩膀。
这是一个谨慎、温存、试探,又糅合了太多情绪的拥抱。
李星河低头看着我,眼中的焦虑迷茫,渐渐地转化为另一种激昂的的情绪。
那玫瑰色的嘴唇近在咫尺,微微地翕合着,似乎含着露,一个吻呼之欲出,像剥开壳的青柑子,轻轻地一碰,就要挤出香艳迷离的汁液。
千钧一发之际,我伸出一根手指抵住。
「我们听歌吧,好不好?」
对方的兴致被打断了,似有不快,但看我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还是默默地转身,去沙发上坐下了。
只是那双手支颐,紧盯着我的样子,多少有些虎视眈眈。
我定了定神,手伸在调好的吉他上,让一段轻快的音符自然地流淌。
「你是雪,我是尘埃,相遇是意外.......」
不知谁将二楼灯光都打开了,昏黄的光透过窗披挂在对方肩上,好似融融的一层温暖纱雾,房间阙静无声,唯有那柔和而磁性的烟嗓伴着琴弦。
「雨点飘下来,任由世界颠倒黑白,你依然像雪白;
我闭上眼睛,不能不对自己坦白,你就是我心爱......」
听到这里,对方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
将一切澎湃的心绪,都写在了眼睛里。
当然了,这妩媚多情、眼波流转的夜,也同样让我指尖颤抖,几乎要弹错调子。
一曲终了,甚至连手心都滑湿了。
这之后,不等我问李星河的意见,门外忽然传来一点响动。
只见李星阑高大的身影伫在门外,正默默地看着我们。
几天不见,他的口吻还是那么刻薄。
「才走了几天啊,又回来了?」
「怎么,不想看到我?」
被那轻蔑的神态深深地刺痛,我真的很想上去大骂一场,接着一走了之。
与李家联姻,也许是我对秦家最后的价值了。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身后的李星河紧紧地拉住了我,微微颤抖的嘴唇、短促紊乱的呼吸,泄露他心中掩饰不住的紧张焦灼。
「哥,你干吗赶她走?」
「李星河,你认真的吗?」
见他神情不虞,李星阑冷笑一声:「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要知道,这里也不是你家!」
李星河站在原地,眼窝下因为睫毛的关系,有一小片蝴蝶翅膀似的灰色阴影,一动不动地凝着,带来一股沉闷气压,逼得他哥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然而,他并没有爆发,而是轻松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那我和姐姐一起走。」
我现在不能回秦家,但也不至于没地方去。
几年前我在两家音乐工作室入了股,自给自足还是轻松的,但李星河却拉着我不放:「姐姐要去哪儿?」
「我朋友公司,那里有地方住。」
对方睨着我,眼角湿红,眉毛往上挑,又乌又浓:「我病了,病得这么厉害,你都不管我的?.」
声线柔软,还拖着拉长的、懒洋洋的尾音。
我向来吃软不吃硬,只动摇了一瞬,便被他拽进了 R8。
半个小时后,李星河载着我,来到了一家位于市中心的 Loft,站在玄关向里看,轩敞的客厅里堆满了成品和半成品的油画,二楼则是抬高的卧室与盥洗间,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这是我父母生前给我买的楼,现在被我当工作室用。」
进了门,他便开始四处收拾乱糟糟的画作,许是有些热了,他将脑后稍长的漆发扎成一束,显得清隽而别致。
「这里有两个房间,以后,姐姐可以和我一起住。"
闻言,我心下忐忑,总觉得自己带累了他:「你的意思是,以后就在这里,不回李家了?」
年轻的男人低头看着我,忽然执起我一只手,轻轻地印在自己唇上:「既然选择了我,那就别离开,也别看着他。
「要不然,我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不等我细品那优美笑窝中隐含的警告,对方已经放开了我。
「太热了,我去冲个澡。」
又一脸从容地问我:「姐姐也要来吗?」
对方拉上了门,带着一脸遗憾的神情。
不得不说,我心里有点儿乱。
离开李家这一会儿,手机上已经进了不少微信,都是秦舟发来的。
不系之舟:听奶奶说,你和星河处得不错哇?
不系之舟:所以,就决定是他啦?」
我正在喝水,因此也没立即回复,等了一会儿,对面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不系之舟: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对李星阑下手啦!?
我就知道,她从小就对那种斯文败类的款式没抵抗力,居然到现在都不死心!
这之后,我一边收拾着湿淋淋的桌面,一面手忙脚乱地回复。
不系之舟:哇,你要一人霸占两个,忙得过来吗?
秦家小孟:怎么啦,不行吗?
不系之舟:行行行,做姐姐的,当然不能和妹妹抢啦!
看到她的回复,我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整个脊心都湿透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晰的滑门声。
李星河出来了,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那鬈曲的黑发往后披着,凌乱的碎发下露出一对慵意十足、半睁不睁的细长眼睛,仿佛落满了星光。
今天也是被美貌暴击的一天。
见我在沙发上,他很自然地过来坐下,带着一身清新的水汽:「在干什么?」
趁我不注意,他拿走了手机,在微信界面划拉了几下。
对方笑了笑,雪杉一样清新沁人:「交换一下微信啊,不可以吗?」
只是到了晚上,我去客房入睡时,才发现自己不仅多了个好友,连微信名字也被改了。
清梦:你改我名字干吗?
疑惑地点开语音,那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带着令人脸红的热意。
那一句轻飘飘的撩拨在脑海里回荡,搞得我浑身发热,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起来,楼下似乎整洁了不少。
李星河仰在沙发上,汗湿的黑发凌乱地披在额上,颇具一种青涩的脆弱:「姐姐,我好像病得更厉害了......」
「刚才搬画,被木刺伤到手了,你看。」
我瞥一眼那指甲盖大的伤口,勾一勾唇角:「哦,那得赶紧去医院啊。」
「要不晚点儿就愈合了。」
用过一顿愉快的溏心蛋早餐后,李星河又开始尝试画画,虽然手腕不支持,但他仍然非常沉浸地练习着。
和我姐一样,他也能非常专注于自己的专业领域,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就不一样了,很快就不耐烦地摸来摸去。
「姐姐是不是无聊了?」
许是听到了响动,李星河朝我神秘地招手:「要不要一起运动?」
他拿出一大袋一次性包装,撕破一个,从中抽出一副塑料手套,神色莫名:「你也戴上啊,一起把家里打扫一下。」
不过这手套,外包装有点邪恶啊。
这之后,他负责清洁画作,我负责擦擦洗洗,看着原先凌乱的 Loft 渐渐地变得一尘不染,过程倒是很轻松,也很解压。
只是那个一次性手套很容易破,一破就要换,地上很快地扔了好几个颜色暧昧、方方的塑料小包装。
眼睁睁地看着李星河又开了一个手套,我有些纳闷:「怎么了,之前的又破了?」
「没有,是我的手不能沾清洁剂,所以要换勤一点。」
「对,很多东西不能碰。」
对比他云淡风轻,我有些感慨:「说起来,我姐和你体质差不多。」
「是啊,她不能吃肥肉,碰一点儿就要吐,饰品只能戴纯金的,要不就会发很多疹子.......但是相对的,她也非常聪明,学什么都特别敏锐,特别快速。」
「我?我就糙多了,她不吃的不要的,都会扔给我解决。」
「听起来好像不太公平。」
没等我表达疑惑,他忽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等下,我出去送一趟画。」
对方凑过来,轻吻像一朵羽毛落在我额上,轻柔而愉快。
他走了没多久,门外的密码锁忽然传来「滴滴」声。
我随口招呼,却久久没有回应。
转头一看,门口的人却是.........李星阑?
只不过,对方向来斯文的面色如同凝聚了一片乌云,看着略有几分吓人。
我闻言,心下不爽:「和你有关系?」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当自己是太阳啊,人人都得围着你转?」
对方不说话了,眼神凝在我脚下,等看清楚地面上的东西后,脸色更是变了。
仿若一颗倒计时的炸弹,随时随地就要爆发。
不得不说,单看地面铺了一层的塑料「小方方」,这战况的确有够激烈的.......
知道这情况很容易让人误会,我轻咳一声,拿了吸尘器去找插座,打算把地面稍微清理一下,孰料刚转过身,忽然就被人拦腰抱住了!
紧接着,我耳边响起了一道从未听到过的、这辈子最恶毒的羞辱。
「在我面前装得跟个贞洁淑女似的,还不是和我弟搞到床上去了?」
我脑子懵了一秒,但很快地就反应过来,开始疯狂挣扎:「李星阑!你发什么疯?!」
他忽然掐住了我脖子,将我一直拖到沙发里按住,赤红的眼眶里喷涌着浓烈的情绪:「你能跟李星河睡,怎么就不能跟我?」
对我在挣扎中艰难的辩解,对方的回应是猛地扯碎了我的真丝对襟上衣,口吻鄙夷而恶毒:「别狡辩了!你这种女人,骨子里就是风骚!浪荡!」
「反正都要被人搞,换成我就不行了?!」
我正要大叫,却被他死死地捂住了嘴,只听裂帛声响,顿时传来一阵风凉!
四周的空气陷入了一阵空茫,耳边只有滴溜溜滚在珍珠纽扣的声音,微末而细小。
一个同样高大颀长的人影冲了过来,拉开了匍匐在我身上的男人,他们扭打在一起,这场景如古老的默片一般,壮烈却安静。
声音在渐渐回归,雷鸣般的心跳里响起了一道慌张的辩解。
「是她主动勾引我的。」
一番拉扯后,李星阑已经快速地冷静下来,口吻是数不尽的恶毒:「当然了!」
「你是相信亲哥,还是相信这水性杨花、三心二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