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本古言小说,女主渣男双重生的?

  大家好,我是晴晴,又到了推荐小说的时候啦,重生古言文一直广受读者的好评,而女主重生的文很多,后来发现发现男主重生文也超级精彩的!男主重生古言文,上辈子未能携手,这一世我百般筹谋终于得偿所愿。

  第一本:《妙偶天成》by冬天的柳叶

  关键词:重生,穿越

  这本小说你们都听过吧,男主重生女主穿越,当重生的男主碰到了穿越的女主发生的一系列搞笑的故事。女主是个小吃货,她穿越来到了古代里,就想着吃美食,一次阴差阳错男女主无意碰到了一起,两人的甜蜜生活又甜又萌,互动也很可爱,两人在一起后一同携手破迷局,很值得一看的古言文哦~强推!

  第二本:《戾王嗜妻如命》by昭昭

  关键词:重生,病娇

  这本小说的男主重生哦,前世的男主有病娇属性,前世的他面对倒在自己眼前的女主却无力保护,而他再次重生对女主的占有欲就更强了,而男主是皇子从重生后就一直努力登上皇位,想要给女主更好的生活为的是更好的保护女主,为了女主男主可以不择手段,而今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主,这种男主重生的古言文超级好看啊

  第三本:《燕南归》by总小悟

  关键词:男女主双重生

  这本是男主重生追妻的甜宠古言文。女主也是重生的啦,但是看到后面随着剧情的发生才向读者展示,小说中间的部分很精彩,超级无敌好看了,这本小说不管是人物还是情节都很好看,就是结局有点让人没有想到,总体还是一片不错的古言文哦~

  第四本:《重生之娇宠小娘子》by妖娮

  小说是本男主重生古言文,而前世的男主真心渣了,女主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而男主却对女主不理睬,还好男主重生后回到了十年前,他一定要找到女主,好好对待她,从渣男到忠犬,前世对她所有的坏,今世一定要弥补回来,上辈子没能携手,但这一世两人超级甜哦~

  第五本:《花开春暖》by闲听落花

  这本是女主穿越种田文。温馨又甜蜜,男女主似水的感情很细腻,这种类型的文超级喜欢哦,重生成古代貌美的小萝莉,看女主和竹马男主的温馨日常吧~

  今天,晴晴为大家推荐的古言重生文就到这里啦,喜欢哪本直接戳链接阅读哦,欢迎大家在下方留言评论讨论啦,我们明天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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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第三次找到我,命令我替弟弟还赌债时,我将一把匕首扔在地上:「可以,一根手指头换一千两吧。」

像过去很多次一样,他们叫骂着要扑上来打我,被一旁的侍卫掐着后颈按在地上。

我微一挑眉,侍卫就十分好心地教他们磕头行礼:「要跟着说——参见贵妃娘娘。」

离开丞相府的前一晚,大少爷特意来房中见我。

我问他:「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

他伸手抚着我的脸,无奈叹息:「小草,其实我心里是有你的。」

大少爷全名叫齐玉辰,其实,我本来该是他的通房。

一个月前,娘把我丢在丞相府,领了五十两银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管家把一脸不知所措的我领到齐玉辰面前,福身道:「大少爷,这小丫头是这些人里,和二姑娘长得最像的一个。」

日光晃眼,坐在高位上的人目光漠然地看过来:「既然像,那就留下吧。」

我在丞相府住了一个月,这期间,渐渐得知了他们的真实目的——齐玉辰买下我,并不是为了做他的通房,而是想让我替他的亲妹妹齐玉娴进宫,做皇上的妃子。

现在我的身份,是丞相府流落在外的三姑娘齐玉婉。

齐玉辰不喜欢我,我很清楚。

这时候说这种话,不知道又是发什么疯。

但他看起来真情流露,我也只好跟着演戏:「大少爷,小草心里也有你。」

「但如果你不去,进宫的就是玉娴了,你明白吗?」

齐玉娴自幼被全家娇宠着长大,昨日,齐玉辰送了我一条新裙子,她看着不喜欢,便拿剪子剪碎了。

她仰着下巴,冷冷地看着齐玉辰:「我不要的东西,你才能给她。」

我并不是齐玉婉,但相府的人似乎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在齐玉娴心中,是我抢走了她进宫的机会,所以她不喜欢我,倒也正常。

我垂下眼:「我明白。」

「不过小草,你也不用太担心,日后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接你出来的……」

齐玉辰似乎并不擅长演这种戏,语气间透着浮夸和不自在,末了,他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簪,递到我手里。

「小草,如果你想我的话,就多看看这支玉簪。」

我说好,然后一出丞相府就把玉簪给扔了。

进了宫,下了马车,有人挽着我的胳膊,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让我在床边坐下。

幽幽的冷香飘入鼻息,我坐在那里,没一会儿,听到门开了,接着脚步声渐渐近了,停在床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挑着我下巴。

接着,一道清冽悦耳的声音钻入耳中:「怎么不敢抬头?」

我抬起头,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睛里。

这双眼睛带着水洗过的清澈,竟然是整张脸上色彩最重的部分。眼睛的主人脸色苍白,嘴唇也一样没什么血色,虽然气质清贵,但看上去显然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他看到我的脸,似乎吃了一惊:「你多大了?」

他微微皱起眉,盯着我,好像在思考。

我紧张地攥着裙摆,想到齐玉辰叮嘱我的话,又补充了一句:「我叫齐玉婉,是丞相府流落在外的三姑娘。」

他很冷静地重复了一遍,片刻后,忽然笑起来:「你倒说说,玉婉是哪两个字?」

这已经超出了齐玉辰说的范围,我编不出来了,只好答:「不知道。」

他笑得更灿烂了,甚至伸手在我发顶拍了拍:「怎么,你连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吗?」

哪怕隔着厚厚的头发,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好凉,像是冰冷的瓷器。

那股触感沿着我的脸一路往下,停在脖颈上。

直觉告诉我,如果我再不说点什么,很可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我……我还有个小名,叫小草。」我吞了吞口水,紧张地望着他,「我娘说,贱名才好养活。这两个字我知道,也会写。」

萦绕在他身上的凛冽杀气似乎散去了一点,他挨着我身侧坐下来,一手探向我衣襟,嗓音很轻:「很乖……接下来,我说什么,你答什么。」

他的指尖真的很凉,指腹却是温软的,这两种触感在我身上奇妙地融合,反而像点火一般灼烧起来。

鲜红的衣裳被剥开一点,他指着我肩头的疤痕问:「这是什么?」

「弟弟拿劈柴刀砍的。」我小心翼翼地说,「已经快好了。」

他沿着我身上的伤痕一路问下去,衣裳也越剥越开,直到小衣被挑开一角,他哑着嗓音问:「你今年,究竟多大?」

我不敢再骗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十三岁。」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咬着牙从我身上直起身子,替我拢好衣襟,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嘲讽地笑道:「拿个小姑娘来糊弄……朕的好丞相,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啊。」

他说完,甚至还撑着额头笑了两声,眼睛里朦胧的光,像笼着一层雾气。

我被他笑得有些难过,反手指着自己眼睛,摇头:「没事,你看,我把你放在我眼里了。」

他又不说话了,目光沉沉地看了我半晌,忽地伸出手,揽着我倒在榻上。

我被吓到,低低地惊叫了一声,他温凉的手便覆住我眼睛,轻声道:「睡吧,你还小,朕不碰你。」

我一整天没吃东西,又饿又困,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他在问我:「小草,你喜欢你的名字吗?」

「不……不喜欢……」我迷迷糊糊地说,「我喜欢花……」

第二天醒来时,天还没亮。

我才刚抬起一点身子,他也跟着醒了:「这么早,怎么不接着睡?」

我小声说:「我去打水,服侍您更衣。」

进相府前,娘专门教过我,成为大公子的通房后,一定要好好服侍他,得到他的宠爱,才能让他帮忙看顾弟弟的前程。

我想,换个地方,也是一样的。

说完,我就要起身,结果被他一伸手揽回来,淡淡道:「这些事有宫人去做,你躺着就是。」

躺着就躺着吧,反正这张床这么软,比我从前睡的稻草席舒服太多,我都有些舍不得起来。

躺了好一会儿,天色一点点亮起来,他唤来宫人替他沐浴更衣。穿上玄色衣袍,又拥着一件大氅,与墨黑的发辉映,只有那张脸白得瞩目,也好看得要命。

见我看得入迷,他勾勾唇角,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脸颊:「小草,你喜欢这里吗?」

「好,那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他唇角的弧度加深,「昨晚你和我说过的那些话,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明白吗?」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就离开了,我被他残留的气息环绕,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天色大亮,有个姑娘走进来,自我介绍说她叫橘夏,以后负责照顾我的起居。

她命人端上好几样精致的菜肴和点心,说这是皇上嘱咐的。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捉着筷子,舍不得动口,橘夏笑着劝我:「美人莫急,以后日日都有,您想吃什么,只管告诉奴婢,奴婢让人去做。」

然后我就放下心来,非常愉快地吃完了一整桌菜。

吃完饭,有人进来宣旨,说皇上给我赐名扶桑,从今天起,我就是住在悬铃宫的桑美人。

橘夏带着我去外面的花园里,指着一丛红得很好看的花对我说:「美人您看,那就是扶桑花。」

我望着那丛花,一时出了神,没留意有人走到了近前。

橘夏轻轻扯我的袖子,我终于回过神,听到有人厉声呵斥:「大胆!见了桐妃娘娘还不行礼么?」

我还没看清桐妃娘娘长什么样子,便下意识跪了下去。

目光微微抬起,我看到她水红裙边绣得格外精致的花纹,还有鞋面上光彩熠熠的珠子。

可真好看啊,一定很贵。

「呵。」桐妃一声轻笑,「丞相府的三小姐,跪得这么容易,骨头倒是软。昨晚皇上就是宿在你那里的吗?」

我点点头,她身后的宫女又呵斥:「没规矩!娘娘问话怎么不答?」

「罢了,刚进宫,不懂规矩也是常事,本宫只好受累教教她。」

桐妃懒懒道:「你便在这里跪着,跪满一个时辰,再回宫用膳吧。」

我欲言又止地望着她,她挑眉:「有话就问。」

「只用跪一个时辰,就可以回去吃饭了吗?」

她皱起眉,像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只好伸手比画着,进一步给她解释:「不用跪着把柴劈了,或者打十枚络子……什么的吗?」

桐妃那张美艳的脸看上去更困惑了,片刻后,她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你会打络子?」

她轻咳两声,故作不屑:「雕虫小技——罢了,你不用跪了,随本宫回去一趟,本宫要好好地教教你规矩。」

然后我就被她带到一间十分富贵的宫殿里,宫女捧出一只匣子,从里面取出两枚晶莹剔透的玉蝉。

「这玉蝉上的络子松了,你替本宫再打两枚,要同心结。」

我接过丝线,一边打一边问:「不是说教我规矩吗?」

她瞪着我:「你是美人,本宫是妃,你给本宫干活,这就是规矩!」

我乖乖闭上嘴,很快打好了两枚同心结。桐妃接过去左看右看,很满意地配在了腰间,又让宫女端来精致的点心给我吃。

「这可不是为了感谢你,是本宫赏你的,你得谢谢本宫赏赐。」

她说着,看我吃得专注,又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既然喜欢,等会儿就多打包一些带回去。」

最后我连吃带拿地离开了她的寝宫,临走前,桐妃特意问了我一句:「你在丞相府,还得自己劈柴吗?」

她冷笑一声:「丞相府穷酸成这样,齐玉娴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呸!」

回到悬铃宫,橘夏去小厨房放点心,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我以为是橘夏,结果是个陌生的宫女。

她直直走到我身边,把一枚珠花递到我手里,低声道:「这里面的东西,每三日往皇上茶水中放一粒。」

我握着珠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半晌,她不耐烦地问我:「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我说,「这是大少爷的吩咐吗?」

我把珠花推回去:「那你回去告诉他,我不想干。」

「你爹娘和弟弟都在我们手里。」她目露凶光,「若是不干,当心你全家老小的命!」

她刚说完这句话,橘夏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她慌忙垂下头,细声细气道:「美人要喝茉莉花茶吗?奴婢这就去沏。」

橘夏走到我身边,低声道:「美人,皇上宣您去御书房。」

我坐着皇上派来的轿辇,一路摇摇晃晃地到了御书房。

小太监一路引我走到桌前,我看到他正站在那里,低头写着些什么。

阳光穿过薄薄的窗纸,在他身上留下错落的光影。

玄色衣袍将他身形勾勒得有些单薄,加上微微苍白的脸,像是一尊脆弱的琉璃美人。

忽然,他抬起头来,冲我笑了一下:「朕昨日便发现了,桑桑似乎格外喜欢看朕。」

我实话实说:「因为你好看呀。」

这人可真爱笑啊,难道是知道自己笑起来格外好看吗?

他唤我过去,然后指着纸上的两个大字对我说:「这两个字,念作扶桑,就是你的新名字。」

扶桑,扶桑,我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忽然抬起头看着他:「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皇上也该有名字的呀。」

他微微挑眉:「朕的名字,叫作谢珩。」

谢珩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了他的名字,见我眼巴巴地瞅着,忽然伸手将我揽了过去,坐在他腿上。

「朕听说,你今日在花园中碰上了桐妃。」

我老老实实地说:「是的,她好漂亮,她穿的鞋子和裙子也好漂亮。」

谢珩伸手替我拨了拨散乱的鬓发:「你若是喜欢,朕送你。」

想到之前桐妃教的规矩,我连忙道:「谢皇上赏赐。」

说着,我还试图起身给谢珩行个礼,结果被他一把按了回去:「坐着。桑桑,你记住,这不是赏赐,这是朕送你的礼物。」

长到十三岁,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谢珩望着我,眉眼柔和:「朕听说,今日桐妃罚了你跪,还将你带回了衍庆宫。」

「也没有……就跪了一下。」我小声说,「我是美人,她是妃,我给她干活,是规矩。」

谢珩摸摸我的头发,忽然道:「那你想不想做贵妃?这样就该她给你干活了。」

他对我可真好啊,好得我心里都生出几分不舍来,鼻子也发酸。

之前在丞相府时,齐玉辰对我也勉强算得上好,可他的好,带有十分鲜明的目的。

其实我不傻,从一开始他说要送我进宫,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不然,为什么他不送齐玉娴进来呢?

甚至那天晚上,我都做好了被谢珩戳破身份,然后杀掉的准备。

谢珩像是毫无察觉,仍然望着我,嗓音温淡:「你手里攥着什么好东西,怎么进门到现在都没松开过?」

我把紧攥的手摊开,露出里面那枚珠花,低声道:「他们让我给你下毒。」

谢珩连眼神都没动一下,神情淡淡地从我手中接过珠花,在指间把玩两下,然后随意丢到了桌上。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一样。

他一点点凑近我,鼻尖碰着鼻尖,温凉的手指扣住我手腕,力道极轻:「不要怕,告诉朕,他们是用什么威胁你的?」

「……他们说,如果我不干,就杀了我爹娘和弟弟。」

谢珩轻笑一声:「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爹娘待我,自然没有待弟弟好,可他们毕竟养大了我。

娘说,镇上的许多姑娘一出生就被淹死了,他们不仅没有杀我,还给我吃穿,我应该感恩才是。

「我其实,也想像弟弟那样,不用干活,还能吃到肉,有新衣服穿……」我小声说,「可是娘说我是姑娘,是赔钱货,不该要求那么多……」

日暮西沉,透过窗棂的光里渐渐染上一抹温暖的金红色。

谢珩动作很轻,一点点挑开我的衣襟,露出肩头还在愈合的伤口。

冰凉和轻微的疼痛一并袭来,我被这种感觉猛然拽进回忆里。

那天下午,弟弟抢了我的砍柴刀,柴火还没劈完,我着急去抢,他就一刀砍在了我肩头。

我痛得叫出声,刚推了他一下,娘就出现了。

她高高扬起手,重重打在我脸上,呵斥道:「小草,那是你弟弟!他才多大一点,能用多少力气,你这赔钱货,怎么这么歹毒的心思啊!」

为了惩罚我对弟弟动手,那天晚上,我没有吃饭。

「你要记住这种痛。」茫然间,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道握住我的手,谢珩的嗓音低低响起,「桑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就算你恨他们,你想杀了他们,也没有错。」

我几乎迷失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半晌没有说话。

谢珩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摸摸我的头发:「罢了,你还不懂,朕慢慢教你就是。」

谢珩扶着我站起身,又从桌上捡起那枚珠花,放进我手里:「你就当今日没有同朕说过这些话,照他们说的,每三日往茶水里放一粒。」

我看着他,严肃地摇头拒绝:「我不会给你下毒的。」

谢珩眼神里多了点无奈:「桑桑,朕又不是傻子,不会喝的。」

谢珩批完最后两份折子,跟着我回了悬铃宫。

这天晚上,他仍然是搂着我睡的。淡淡的冷冽香气传入鼻息,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他:「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谢珩睁开眼睛,微微低头看着我:「为什么要杀你?」

事实上,谢珩从来没说过他要杀我的话,但我却始终记得,我进宫的第一个晚上,他停在我脖颈间的手指,冰凉又危险。

拧断我的脖子,大概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他最终没有动手,反而封了我美人,让我住很大的宫殿,待我极好。

好到我人生中前十三年的快乐加起来,也不及这两天。

没等到我的答复,谢珩又重新闭上眼睛,搂着我的那只手更紧了些:「桑桑,你很诚实,朕喜欢诚实的孩子,不会杀你的。」

我小声说:「谢珩,我也喜欢你。」

第二天早上醒来,谢珩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见我睁眼,他勾了勾唇角,忽地俯下身,嘴唇轻轻擦过我脸侧。

我耳尖微微发热,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一支金灿灿的、看上去就很贵很贵的金步摇。

「这上面红翡雕刻的花,就是你的名字,扶桑。」谢珩把步摇放进我手里,重新直起身,「等会儿让橘夏给你梳头,就可以插上。桑桑还喜欢桐妃的衣服和鞋子吗?朕等下就安排人送过来。」

谢珩去上朝后,我换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摩挲那支步摇。

趁着橘夏安排早膳的空当,那个小宫女又一次出现了。

在她开口前,我赶紧说:「昨天我去御书房时,已经将第一粒药放进了皇上茶水中。」

她看起来很是满意:「你爹娘和弟弟的性命,暂时保住了。」

她皱起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这么回去禀报大少爷吧。」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眼看着她:「我需要萱草,你去尚典司取一些回来。」

她眼中掠过一丝轻蔑,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橘夏的声音:「美人,早膳已预备妥当了。」

然后我就欣赏了一场近距离的变脸表演。

「是,美人,奴婢这就往尚典司去一趟。」

她低眉顺眼地退出去,橘夏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一瞬,转过头来:「美人需要什么东西?若是不放心抱月,奴婢替您去取。」

「没事,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花草。」

我一直犹豫到晚膳时分,终于开口问橘夏:「皇上的身体,是不是不大好?」

橘夏盛汤的动作一顿:「美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我看皇上的脸色,是与久病之人一样的苍白。」我低声说,「而且夜里总是听见他咳嗽,像是睡不安稳似的。」

橘夏将汤碗放在桌上,然后在我面前跪了下去。

「此事,皇上本来特意嘱咐过奴婢,不能告诉美人的。」她冲我磕了个头,「然而美人这样关心皇上,奴婢哪怕违背圣旨,也要让美人知道。

「皇上登基前,先皇还在时,就中过宵小之辈的暗算。那时剑上涂了剧毒,皇上中了毒,又有天生带着的病根儿,身子便愈发不好。如今虽有太医的药调养着,然而终日在御书房中操劳政事,忙起来别说喝药了,饭也顾不上吃……」

她越说声音越低,我眼眶发酸,想到谢珩一整日没过来,一定是很忙,白天却还记着让人给我送来了新裙子,不由得下定决心——

我要去御书房给谢珩送饭,还要盯着他吃完。

草草扒了两口饭,我挽起袖子去小厨房。

橘夏一路追过来,问我:「娘娘是要做什么?奴婢帮您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利落地在碗里打了个鸡蛋,想了想,又打了一个,加水加盐,搅散上锅。

橘夏愣在原地:「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蒸蛋羹。」我严肃地看着她,「皇上身体不好,需要多吃些好东西补一补。」

在家时,鸡蛋是很金贵的东西,但只有弟弟能吃,我是不能碰的。

有一回,弟弟着急出去玩,剩了两口,我躲在灶台后面,拿干馒头蘸着吃完了。那种味道残留在我舌尖,直到今天还能清晰地记起来。

蛋羹蒸好,我用帕子垫着放进食盒,转头就看到橘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娘娘只蒸蛋羹带过去吗?」她提议,「不如再带些点心或者补汤……」

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也对,只有一碗蒸蛋,皇上定然吃不饱——刚才晚膳的鱼汤面和酿制豆腐我一口都没动,一起给皇上带过去吧。」

橘夏看上去很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

我拎着食盒到御书房时,夜已经深了,里面仍然点着灯火,谢珩坐在桌前看奏折。

进门前,谢珩身边的付公公已经跟我说了,谢珩午膳用得不多,晚膳也还没吃,让我无论如何劝着他点。

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然后把食盒放在他面前,一鼓作气地说完:「每日都有早朝,奏折是看不完的,你先吃饭,吃完我陪你看,看到天亮都可以。」

笔尖停在纸上,谢珩抬起头望过来,眼睛里甚至带着一点笑意,但我强撑起来的气势却立刻垮下去:「……我给你蒸了蛋羹。」

然后谢珩就真的放下笔,随意把奏折和笔墨推到一旁,示意我打开食盒。

我小声说:「因为这是好东西,很补身体。」

谢珩握着勺子,仰起头来,烛光在他眼睛里跳动,与粼粼的眸光相合,似乎又催生出新的情绪。

然后他说:「既然是好东西,那桑桑就陪朕一起吃一点吧。」

「我不饿,来之前我已经吃饱了。」我赶紧摇头,顺便把食盒里的其他东西也取出来,「这是鱼汤面和酿制豆腐,你趁热吃,吃完再把太医开的药喝了。」

谢珩很是听话地吃完了蛋羹,但鱼汤面和酿制豆腐几乎没怎么动。

见我眼巴巴地瞅着,他靠在椅子上,无奈地看着我笑:「送得好,下次别送这么多了。」

吃过饭,谢珩也不看奏折了,说要教我认字。

他握着我的手,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我和他的名字,又问我:「桑桑还想学什么字?」

我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平安健康。」

「谢珩,我希望你平安健康。」

覆在我手上的力道紧了紧,谢珩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我的手,写下了平安健康。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瞬,他猛地将我推到一边,然后吐出一大口血来。

猩红的颜色在纸面铺开,模糊了那四个字。

无限的凉意和细密的痛翻滚上来,在谢珩倒下去前,我用力扶住他,转头高声道:「付公公!!」

太医来得很快,可他来时,谢珩已经昏迷过去。他躺在床上,脸色是病态的惨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付公公转头看着我:「桑美人,您放松点儿,皇上会没事的。」

我才发现自己紧张得裙角都要被揉烂了。

我还没应声,太医已经诊完脉,转头严肃道:「是中毒。」

付公公和太医的声音顷刻间变得很遥远,像是从另一个地方传过来的,模糊不清。

「皇上之前吃了什么?取过来我看看。」

「桑美人送来的晚膳。」

我被他的白月光毒哑,当着他的面跳下宫楼。

睁开眼,我重生回了与他洞房花烛的那一夜。

这一次,我变回了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姬,而他,是我的赘婿。

我想也没想,一把打翻了交杯酒。

“我要休夫,这辈子嫁猫嫁狗嫁街边乞儿,我也不会嫁你谢晏如!”

【追妻火葬场+女主绝不原谅】

宫人们都说皇后疯了,自从她误食毒果后,声音就变得嘶哑难听,如同老妪。

许是这样的打击太过沉重,她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常常半夜爬到屋顶,赤着脚站在月亮下唱歌。

那歌声自然是无比刺耳难听的,再不是从前的婉转莺啼,一曲动盛都。

满宫的下人们叫苦不迭,又得了景妃暗地里的命令,不去管钟离皇后的死活,任由她疯疯癫癫下去。

一时间,偌大的皇后寝宫,孤寂幽森,竟跟个冷宫无异。

这一年开春,晏帝大败赤奴人,领着浩浩荡荡三十万大军,得胜归来。

他一路风尘仆仆,铠甲都来不及脱下,回宫后就直奔皇后寝殿。

谢晏如是在后院找到钟离雪的,她站在屋顶上,赤着脚踩在夜风中,单薄的身子晃晃悠悠,好像稍不留神就会掉下来一般。

周遭风声飒飒,她却还在用嘶哑的嗓音哼着家乡的曲调,谢晏如眼眶忽然一涩。

他又说了一遍,放柔了语气,仿佛哄稚童一般:“你嗓子的事情……朕都知道了,你别怕,朕会找最好的御医替你医治,你会好起来的。”

顿了顿,他深吸口气:“一定会的。”

屋顶上那袭红衣随风飞舞,望向月色下的男人,唇边含笑,目光却冰冷如刀。

“谢晏如,多年夫妻,你还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吗?”

如同老妪般的声音在风中回荡着,字字句句直戳人心。

“满宫都传我误食毒果,疯癫害己,可你岂会不知,那果子生于我家乡水岸,色泽独特,我自小精通药理,又岂会傻到自饮毒药呢?”

“你明明知道是谁害了我,宫中遍布你的耳目,你心里再清楚不过,是谁领着一帮宫人闯进我寝殿,硬生生按住我,强行给我灌下那毒果浓汁的,你竟还要在这虚伪作态,佯装不知吗?”

“你不过是想护着那人,护着你心头唯一所爱,不管她对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去追究,我这个皇后本就形同虚设,哪天暴毙于寝宫都未可知。”

红衣飞扬,钟离雪唇边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轻渺渺说出来的那句话却叫谢晏如脸色一变。

“既然如此,你便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地演戏了,我嫌恶心。”

夜风那样凛冽,一下下带着透入骨髓的寒意。

“皇后,朕……”谢晏如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已变换了称呼,“稚娘,这些年,是我亏欠你太多。”

他用的是“我”,不再是“朕”。

而“稚娘”,也是钟离雪曾经的闺中乳名,亦是谢晏如曾对她的爱称,可自从她亲族尽失,谢晏如也摘下了虚伪的深情面具后,这世上,便再也没人这样唤她了。

如今再听到这声“稚娘”,她只觉得扎耳万分,无比讽刺,她可不就是天真可笑,幼稚至极么?

“谢晏如,你凭什么?当年乱世之中,你来投奔我父王,做了我钟离家的一个赘婿,靠我爹的兵力成为一方霸主,荡平四海,如今甚至还做了皇帝,坐拥了天下。”

“你踩着我钟离王室的累累白骨,一步步爬到了今日的位置,一个靠处心积虑欺骗女人来上位的赘婿,到头来居然称了帝,你说,这是不是世间最大的笑话?”

“赘婿”二字,是谢晏如最不堪的一块逆鳞,他永不愿提及,钟离雪如今却当面揭开了他的伤疤,狠狠地讥讽着他曾经卑贱的过往,可他脸色煞白下,却不能说一个“不”字——

只因,她口中所言,皆为事实。

月光照在那袭红衣身上,她唇边笑着,眼角却流下了泪水。

“这些年,不是你亏欠我太多,而是我太蠢,蠢到以为你对我是真心,蠢到以为只要我一直守在你身后,无怨无悔地付出,总能等到你回头看我一眼,但我错了,大错特错……”

仿佛是一生最后一次的宣泄,带着一股不管不顾,歇斯底里的癫狂。

钟离雪扬起了头,挺直背脊,周身衣裳迎风飞舞,眉宇间陡然升起一份与生俱来的傲气与清贵。

“谢晏如,我生于钟离王室,父母亲族自幼将我悉心呵护,教我琴棋书画,王规礼仪,教我如何做个全天下都无可指摘的名门贵女,可他们却从没教过我——”

“人心叵测,欺骗利用,世间最是薄情负心郎,什么白首不离的誓言,统统可笑至极,遇见你谢晏如,是我钟离雪这一生最大的不幸!”

凄厉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中,谢晏如忽然察觉到不对,上前一步,呼吸有些紊乱:

“稚娘,你下来,上面太危险了!”

宫殿的屋顶那样高,大风猎猎间,钟离雪最后回眸一笑,凄美动人。

她张开双臂,大红的衣裳簌簌飞舞,宛若一只清灵的月蝶降落夜空,带着一种莫大的解脱,毫不留恋地坠入了风中。

如同一面铜镜轰然破碎,天地间只传来谢晏如那撕心裂肺的最后一声——

仿佛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钟离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只看到头顶的红绸喜字,一道俊美颀长的身影握着交杯酒,情意绵绵地想要吻上她的唇。

“郡主,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夫妻了。”

那张脸英俊无匹,又满带柔情,任是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都无法抵挡,却只有死过一次的钟离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么心狠手辣,可怖如斯。

她身子一激灵,打翻了酒杯,狠狠推开了错愕的谢晏如。

一切都那样真实,不是阴曹地府,也不是梦境虚妄,即便太过匪夷所思,但钟离雪也的的确确,在这一刻回到了十数年前,她刚纳谢晏如为王婿的那一夜。

她重生了,在她心如死灰,决绝纵身自尽之际,老天爷竟然又不可思议地给了她一次机会,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

一身新郎喜服的谢晏如试探地唤道,钟离雪却将他伸过来的手狠狠打开,她灼灼目视着他,语气中带着刻骨的恨意。

“别装了,你心里明明只有一个方景儿,不情不愿做了我钟离家的赘婿,真当我无知可欺吗?收收你这张虚情假意的嘴脸,不嫌恶心吗?”

当年那个天真温婉的少女,是绝不可能看穿谢晏如深藏的企图,更不可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那张俊美的脸上满带愕然之色,钟离雪却厌恶至极,一刻也不想与他多作纠缠,只是站起身,一把摘下了头上的凤冠。

“我要休夫!不,我们根本还没完成仪式,你算不得我的夫婿,我今生就算嫁猫嫁狗嫁给街边乞儿,也不会嫁你谢晏如!”

她恨恨摔了酒杯,正想再脱掉身上嫁衣时,纤细的手腕却被床边的男人一把扣住。

他神情异常无比,甚至眸含泪光,似乎压抑着无限翻涌的情绪,在红烛摇曳间,轻轻唤了一声——

这一声,直叫钟离雪如遭雷击,瞬间脸色大变。

她与谢晏如成婚之初,他从未这样叫过她,一直恭敬地唤她“郡主”,是后来两人情到浓时,他才改口唤她“稚娘”。

一个诡异的念头霎时在脑海中浮现,而下一瞬,谢晏如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稚娘,你回来了,你也回来了吗?”

如同魔怔了般,谢晏如眸中波光闪烁,一直喃喃着不肯放开钟离雪的手,仿佛重获至宝,害怕再度失去。

钟离雪却是遍体生寒,踉跄后退间,奋力挣开了谢晏如的手,她什么也顾不上,只带着满心的惊恐与慌乱,夺门而去。

不,这不是真的,那个魔鬼竟也随她而来,阴魂不散,她再也不要与他纠缠一世了,她定要改变命运,这辈子不再重蹈覆辙,凄惨收场!

慌不择路间,钟离雪原是想去见她父王,叫他收回这桩婚事,却在长廊处霍然听到了一声马鸣。

这一下,瞬时勾回了钟离雪尘封久远的记忆,她目光一亮,心中只浮现出一张俊逸非凡的少年面孔。

月挂枝头,烟花漫天,王姬大婚之夜,府中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却唯独一个地方冷清无比,只有少年守着他的白马。

宁屿是钟离王府的家生奴,父母早逝,他负责看守马厩,替王爷悉心喂养着他最爱的战马。

府里谁也不知道,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少年,有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大小姐,这是令他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三个字。

他深深爱慕着她,却因身份悬殊,只能远远望着她,将一切藏在心底。

今夜她大婚,他心中苦楚难言,只能在小院里独自舞剑,听着白马的长鸣,感受着那痛彻心扉的凛冽寒意。

府里鲜有人知,其实宁屿天赋异禀,一身好武艺,还爱看兵书,身在马厩,却心在军营。

少年满腔热血,他也有着跨马杀敌,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奈何家生奴的卑贱身份桎梏了他,他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将一身本事藏于马厩。

但明珠蒙尘,总会有发光的一日,上一世的宁屿,后来终是上了战场,在四方割据的乱世之中,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下。

他跟谢晏如实力相当,还曾谋划过要将钟离雪从谢晏如身边带走,只是那时的钟离雪还沉溺在自欺欺人的假象之中,不愿意跟宁屿走。

如今重活一世,钟离雪自然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是匣中玉,谁是山中狼,她绝不会再错一次了。

月光皎皎,少年舞剑的身影俊逸潇洒,却始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寂寥。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夜风中遥遥传来:“宁屿!”

少年抬头望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嫁衣如火,美人倾城,迎风向他奔来,烟花之下,这一幕灿烂绚丽得像一个梦。

宁屿手中的剑差点掉落在地,直到少女奔上前,紧紧握住他一双手时,他才如梦初醒,不可置信地颤声道:“大,大小姐……”

钟离雪一路奔来,气息还未稳,但一双眼眸却明亮如星,在她身后,谢晏如也率人紧随而来。

一帮人才落定,便听到少女清脆如铃的声音,在月下俏生生地响起——

“宁屿,你愿意入赘钟离王室,做我的夫婿吗?”

这句话简直石破天惊,叫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一袭喜服的谢晏如更是陡然握紧了双拳,铁青了一张俊脸。

“大小姐,我,我……”

宁屿疑心自己听错了,他一个家生奴,岂敢肖想王姬?又怎配呢?

钟离王因旧疾影响了身体,难以孕育子嗣,老来才得了钟离雪一个女儿,是以她身份尊贵无匹,只得招婿入门,诞下的孩子会是钟离王室下一任继承人。

这个“赘婿”的人选极为重要,老王爷千挑万选,才在天下英杰里挑中了谢晏如。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这大婚之夜,郡主竟然要一脚踹了谢晏如,另择赘婿。

一袭红嫁衣的少女目光灼灼,又问了一遍,还不待手足无措的宁屿开口回答时,谢晏如强自按捺的声音已在夜空下响起——

他快步上前,想要按住钟离雪的肩头,“郡主,你饮醉了,快跟我回去吧。”

手还未碰到那身嫁衣,少女已拔下头上金钗,回身狠狠一划。

谢晏如猝不及防,手上登时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钟离雪怒声喝道,眼神中充满戒备与恨意,周遭哗然,谢晏如却面不改色,按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依然一步步上前。

“不知我哪里惹得郡主不快了,盼郡主再给我一次机会,随我回去完成大婚吧。”

夜色之中,他衣袂飞扬,定定望着她,话中有话,似要将一颗真心捧给她看般。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做错事情,惹郡主生气了,我会一生一世待郡主好,倾我所有,以命护之,绝不令郡主再受到一丝伤害,如有违背,必遭天打雷劈,身死魂灭。”

字字句句真切无比,听在钟离雪耳中却是那般讽刺,她抓住那金钗,决绝抵在了谢晏如胸前。

“站住,别再靠近我!”

美眸之中已有泪水泛起,夜风拂过他们二人的喜袍,经年往事仿佛化作无数碎片,在他们之间扑簌飞舞着。

浓烈的目光对视之中,那是旁人无法看懂,却只有他们自己才心照不宣的复杂情绪。

“谢晏如,你的誓言,我永不会再信!”

嫁衣翻飞,金钗刺入血肉中,伴随着少女的一记恨声:“我说了,我不会纳你为婿,仪式尚未完成,你我毫无干系,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今生今世永不愿再看见你!”

谢晏如吃痛吸气,却一步未退,只依然定定望着钟离雪,他双眸渐渐泛红,忽然低沉唤了一声,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一道烟花当空炸裂,映亮了他们彼此的脸庞,钟离雪竟有一瞬间的恍惚,握住金钗的手都微微一颤。

还不待她稳住心神时,远远的,闻声赶来的老王爷已惊声喝道:“稚娘,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流言仿佛一夜之间就传开了,坊间都道,尊贵任性的王姬看上了府中一个年轻马夫,为此竟不惜刺伤了准王婿,那个天下无数女子都倾慕不已的少帅,谢玉郎。

这少帅“谢玉郎”,指的自然就是谢晏如了,他虽是入赘钟离王室,却也出身名门,有头有脸,并非籍籍无名之辈。

谢家虽在乱世之中已然没落,但谢晏如仍凭一己之力,强撑着一支谢家军,打出了“少帅”的一方威名,他麾下更有飞云十三骑,个个骁勇善战,对他忠心耿耿,是他莫大的一股助力。

钟离老王爷能挑中他,绝非偶然。

“天底下没有比谢晏如更适合的入赘人选了,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家世门第也不辱我钟离王室,更遑论那飞云十三骑了,能为我所用,助我开疆辟土,你去哪里再寻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赘婿?”

望着跪在身前,坚决要“休夫”的女儿,老王爷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你之前还非他不嫁,怎的一夜之间就改口了?那马夫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竟为了他,要舍弃一个谢玉郎?”

“什么谢玉郎,明明是中山狼,父王贪他的好本领,好家世,贪他那飞云十三骑,却没想过引狼入室,日后反被他咬上一口吗?”

若非亲身经历,世间谁能相信重生之事呢?无论钟离雪说什么,老王爷都以为她在胡言乱语,甚至以为是宁屿暗地教唆,迷了自家女儿的心性。

“够了,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立刻就派人去宰了那马夫!”

老王爷终是忍无可忍,怒目喝道:“本王心中认定的女婿只有一个,就是谢晏如,这桩婚事天下皆知,绝不可能更改,你纳也得纳,不纳也得纳!”

“再要任性胡闹,就等着替那马夫收尸吧!”

钟离雪被暂时关了禁闭,为着宁屿的性命,她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能另寻他法。

这期间,谢晏如倒是日日来看她,却都被她粗暴地赶出了门,甚至有一次,她还用他送来的砚台,狠狠砸青了他的额头。

直到那一日,谢晏如带来了一个消息。

老王爷要上战场了,而钟离雪将作为王姬,同她的王婿谢晏如,一起去神庙为这场战事祈福。

这是上一世就发生过的事情,钟离雪却听了脸色陡变,只因这场大战中,她父王被敌军俘虏,后来谢晏如带飞云十三骑前去相救,人没救回来,却带回了一具尸骨——

钟离雪悲惨的后半生,便是从这一刻开始。

老王爷一死,钟离王室大乱,谢晏如兵权在握,又有雷霆手段,很快就稳住了局面,更是恩威并施,夺得了人心。

可怜那时钟离雪还天真无知,只将谢晏如视作她丧父之后唯一的依靠,却全然不知,正是他的狼子野心,才会令她的父王惨痛丧命,才会令钟离王室分崩离析,才会令自己从高高在上的王女,沦为他背后的一个傀儡。

被他骗,被他利用,更被他真正所爱的女人,一次次伤得体无完肤。

一想到这些前尘往事,钟离雪便恨不能将谢晏如碎尸万段。

“你敢对天起誓,我父王当真是死于敌军之手吗?你带着飞云十三骑奔赴战场,究竟是去救我父王,还是去取他性命的?”

面对钟离雪的质问,房中的谢晏如沉默了,钟离雪眼眶霎时红透,一记耳光狠狠扇去!

谢晏如没有躲闪,只低低说了一句:“稚娘,对不起。”

这一世的他,似乎总在向她认错,但她早已不再信他,认定一切皆是他的伪装。

“你放心,我有办法不让你父王上战场,我会替你保住他的。”

即便是亲耳听到,钟离雪也依旧难以置信,她愣了愣后,第一反应便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谢晏如是个从不肯吃亏的人,若要出手,必是一场交易。

可这回,谢晏如的回答,却令钟离雪意想不到。

“若我说,我想赎罪,想和你从头开始,再次得到你的真心呢?”

低沉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哀伤,钟离雪疑心自己听错了,她挑起长眉,几乎是嘲讽般地笑了一声:“这里又没外人在,你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究竟要做给谁看呢?”

她再也不会傻到以为谢晏如是真的爱她,真的将她视若珍宝,不忍伤之一分。

他对她明明只有欺骗和利用,又哪来的半分情意呢?

听着钟离雪尖利的讽刺,谢晏如苦涩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忽然抬头道:“稚娘,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何会随你一同重生吗?”

钟离雪一愣,是啊,若是上一世的谢晏如好好活着,又怎会出现在这呢?

“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你还为我殉情了不成?”钟离雪冷冷一笑,唇边讽意更甚。

谢晏如站起身,唇角微扬,钟离雪一怔,仰头意外地看着他。

那张脸俊美无俦,依旧是曾经最年少风华,刻在她心底最深处的模样。

“稚娘,无论你信与不信,但我都无比庆幸,这一世能与你从头来过,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们之间的命途必将改写。”

“我不再是那个无情无心,百般伤害你的晏帝,你也不会成为那个被毒哑嗓子,最终走上绝路的钟离皇后。”

老王爷或许是真的喜爱谢晏如这个女婿,只因他夜观天象,提出由老王爷坐镇都城会更利于战事,老王爷不知怎么,竟真被说服了,不亲身上战场,而是临时决定,与钟离雪一同前往神庙祈福了。

一道前去的队伍里,还多了一道身影,正是被突然提拔为侍卫长的宁屿。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钟离雪的一番运作。

她乖巧了好一段时日,老王爷的气终于消了,本就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老王爷到底还是禁不住软磨硬泡,答应了她的请求。

“你将他留在身边玩玩可以,但切不可当真,毕竟谢晏如才是你名正言顺的王婿,你要有分寸,听见了吗?”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钟离雪身为高贵的王姬,自然也可以收个“男宠”,无伤大雅地“玩一玩”了。

一路上,钟离雪完全无视谢晏如难看至极的脸色,时不时就召宁屿过来说说话,替他擦擦汗,喂他一些果子糕点什么的,看着少年羞赧泛红的一张俊脸,她心情实在妙不可言。

她总算明白,那些风流帝王,坐拥后宫佳丽是什么滋味了。

在即将抵达神庙时,马车里的谢晏如终是开口了,似笑非笑:“稚娘,你为了气我,这一路折腾,究竟累不累?”

钟离雪直接将手里糕点的朝他脸上砸去,“呸,少给自己贴金了,我身为王姬,爱宠幸谁就宠幸谁,犯得着做给你看吗?”

谢晏如伸手接住那糕点,淡定自若地塞进嘴中,细细品味道:“也算你亲自喂我吃了一块,不枉我一路舟车劳顿,伴你同行了。”

钟离雪气结,拿起手边暖炉还欲再砸,谢晏如却忽地低声说了一句:“其实,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他抬头,直视她的双眸,微扬了唇角:“你要为你的小情郎铺路,对么?”

宁屿出身家奴,地位卑微,难以出人头地,钟离雪想让他的路更顺一些,少吃点苦,便自然得多花些心思。

谢晏如没说错,她想方设法将宁屿带到神庙,给他护卫一职,就是想让他立下一记“大功”,真正摆脱家奴身份。

上一世,她在神庙中焚香沐浴时,于玉清池内遇刺,是谢晏如奋不顾身地护卫了她,从此彻底获得了她的信任,也让她深陷于他柔情蜜意的虚假面孔下。

这一世,这个护卫立功的机会,钟离雪自然要留给真正珍视她的人了。

她不会再辜负宁屿的情意,更不会轻信谢晏如的承诺,为了自己,也为了钟离王室,她一定要休夫,再择王婿,扭转整个钟离家族的命运。

“他们说他配不上你,你便要给他身份地位,叫他配上为止,可你明知道,他日后迟早会成为一方霸主,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马车里,谢晏如的声音幽幽响起,聪慧如他,一切都洞若观火,尽在心间。

钟离雪也毫不遮掩,直截了当道:“当然,与你朝夕相处的每一天,都令我厌恶无比,只要能早点摆脱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直白的话语回荡在车厢中,谢晏如脸色微微一变,却依旧按捺住了所有情绪,只扬起唇角,轻轻一笑:

“稚娘,我喜欢你如今的张牙舞爪,这让我觉得,你活得很好,活得生气蓬勃,不再是从前宫里那个死气沉沉的皇后娘娘,我很喜欢,喜欢如今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你。”

矫情莫名的一番话,直叫钟离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终于忍无可忍,将手边那个暖炉砸了出去。

为了等刺客,钟离雪几乎是天天泡在那玉清池里,奈何左等右等,那帮刺客就是不来。

刺客是钟离王室的旁支派出的,目的是争权夺位,除掉钟离雪这个唯一的继承人。

上一世,谢晏如不仅替她挡下了致命的一剑,保住了她的性命,还以雷霆手段查出幕后主谋,将那野心勃勃的旁支连根拔起,免除了王室动乱。

这一世,钟离雪自然希望将这些功劳全都安到宁屿头上,此后她便可名正言顺地提拔他,叫他平步青云,不再桎梏于家奴身份,能大展拳脚,成为那个真正有资格站在她身旁的人。

宁屿得到了钟离雪的暗示,日日守在玉清池外,还暗中布置了不少埋伏,就等着来一个天罗地网,瓮中捉鳖。

这一夜,月冷风清,钟离雪又踏入了玉清池。

门口,宁屿红着俊秀的面孔,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木雕,虔诚地递给了钟离雪。

他雕工极好,每隔几日就要送给钟离雪一个小小木雕,或是一只小兔子,或是一匹小马驹,个个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这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钟离雪却爱不释手,精心收在了檀木匣中,每夜睡前都拨弄一番,倒也别有趣味。

这一次,宁屿送上的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松鼠,手里还捧着一只山果吃,别提多喜人了。

钟离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宁屿微微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小声道:“在后山的树上看到的,我还给它喂了吃食,下次,下次如果……”

他似乎鼓足了勇气,终于直视着钟离雪的眼眸,说出了那句酝酿许久的话:“如果大小姐得空,我可以带大小姐一起去后山,我们一起去给它喂东西吃,大小姐愿意吗?”

少年的心仿佛跳得极快,忐忑地等待着钟离雪的答案,夜风扬起他的衣袂发梢,月色照在那张眉目俊秀的脸上,熠熠发光。

钟离雪一时有些恍惚,似乎有一道将军的身影与少年重叠起来,他向她伸出手,也是在朗朗月下,对她一字一句道——

“大小姐,我带你走,钟离王室没了,但我会护住你,哪怕战火纷飞,天下动乱,我拼尽这条性命,也绝不会再叫你吃一点苦头!”

那一年,那一次,那一眼。

如果,如果她真的跟他走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眼眶不觉间氤氲湿润,钟离雪深吸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松鼠木雕,就像握紧了这一世的命运般。

她直直望向少年,莞尔一笑,语气温柔而坚定:“好,我愿意跟你一起去,去哪儿都可以。”

顿了顿,她在夜风中又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宁屿,我很欢喜。”

揣好那松鼠木雕,才一踏进门,钟离雪便被一只手拉扯住,身子被按在了门上,天旋地转间,她才想惊呼求救,嘴巴便被人重重捂住了。

下一瞬,她对上了一双妒火中烧的眼眸。

“跟你的小情郎说完话了?几个木雕就让你感动成这样,亏你还是当过皇后的人,究竟是有多没见识?”

谢晏如紧贴着钟离雪的身体,俊美的脸上带着三分调笑,七分怒意。

钟离雪毫不犹豫地咬上那只手,挣扎喘息道:“滚开,别碰我,快出去!”

“为何要出去?我是你名正言顺的王婿,来伺候你不应该吗?”

谢晏如捏紧钟离雪的下巴,欺身凑近,盯住了那殷红的双唇,“你尽可以再喊大声一些,你的小情郎可就守在门外呢,你我夫妻间若要做什么亲密之事,我是不怕他听见的,就怕你放不开,不尽兴……”

钟离雪忍无可忍,一把推开谢晏如,抬手就要扇过去,手腕却被谢晏如凌空扣住。

“我如何无耻了?你身上哪一处地方我没瞧过,没碰过?从前那一世,你我床笫之间的恩爱之事,难道还做得少吗?”

他反手又将她压在了门上,气息灼灼间,另一只手已经探入了她衣内,顺着她纤细的腰肢一路往上。

“稚娘,我等不及了,我们今日就在这玉清池内,圆房吧。”

【全文在下方专栏第64篇《哑后钟离雪》,追妻火葬场+绝不原谅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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