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司机拐×卑微小社畜瑶
夜晚的上海充斥着繁华。
在晚高峰时期，网约车或是出租车都是极难打到的。在霓虹灯照亮夜空的不夜城，熙熙攘攘的人群来了又去，面色沉重疲倦的人们脸上不约而同地挂着无喜无悲的冷漠。
沈梦瑶今天运气很不错，身为社畜，在下班的高峰期能打到网约车简直是莫大的幸福。
在路边暗自窃喜了十几分钟后，她打到高峰期的幸运网约车终于到了。
低调内敛的黑色车身，和车头上闪耀的小金人。
沈梦瑶凝固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感漫上心头。也不少听人说起，开豪车跑单子的人多半都是为了载妹子玩的，她都当作看笑话一样，没想到今天这种事情还被她遇上了。
在沉默的时间长达数分钟后，停在她面前的车窗摇了下来，驾驶座上探出来一个女孩的脑袋。
金发的发尾零零碎碎地搭在肩膀，袁一琦有些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点，正要开口发作，看见顾客因为害怕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抿了抿唇把话咽了回去。
“上车吧？”袁一琦努力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来说话，说出口的声音让她都有点怀疑真实性。
沈梦瑶理了理头发，局促地点头，看见是个漂亮的女司机反倒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坐在了车的后座，沈梦瑶拿起手机胡乱地刷着来缓解尴尬，无意间抬起头看向汽车车内的后视镜，司机拧着眉毛显得有些凶巴巴的，鼻梁很挺，显得眉眼深邃。
是沈梦瑶走在街上看见都会多看几眼的那种。
在第三次堵着车止步不前时，袁一琦已经明显不耐烦了，修长的指节敲打着方向盘，顺手挂断了打来的电话。
抬起眸子看向后视镜，和沈梦瑶投过来的目光对上的瞬间，袁一琦烦躁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了。后座的那个乘客似是有什么魔力，像一瓢清泉似的一下子将她的火给泼灭了。
沈梦瑶对上了袁一琦的目光，有些偷窥被抓的慌乱，迅速低下了头。
袁一琦轻声笑了笑，语气比平时有些放缓道：“你冷吗？空调温度要调高一些么？”
沈梦瑶轻轻“嗯”了一声，小心地点了点头。
袁一琦将空调温度调高几度，斜着眼睛借着后视镜看了看后座沈梦瑶的神情，努力地温柔道：“我不是坏人。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心。”
“谢……谢谢。”沈梦瑶结结巴巴地回答。
前面的车辆终于开始缓缓挪动，袁一琦轻踩油门向前开。
奈何实在太堵，没挪多久就又卡住了，附近的喇叭声不绝于耳，袁一琦内心又平添几分烦躁。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还是周诗雨打来的。
袁一琦暴躁地挠了挠脑袋，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路怒症，一边接起电话。
“喂？我在开车。”袁一琦深知自己态度说不上好。
那边的周诗雨依旧好脾气地耐心软着声音和她说话：“哦哦哦，我说几句就挂。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又不是没钱，我在外面吃。”袁一琦三言两语打发了她，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沈梦瑶看着前边司机黑得像锅底的脸，大着胆子地说道：“坏脾气不能留给亲近的人哦……”
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落在袁一琦的心头有些痒痒的，哄小孩似的温柔的语气对她来说很受用，暴躁地和乱吠的小狗一样的袁一琦如同被揉顺了毛儿，乖乖地闭着嘴眯起了眼睛。
“好。”她说，连尾音都愉悦地上翘，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其实很乖很可爱的嘛……沈梦瑶这么想到，刚上车时的对不安全的警惕都烟消云散。
在经历了打车以来最高兴的半小时，车终于在沈梦瑶家门口停了下来。
“我会给你五星好评的。”沈梦瑶站在车窗边冲里边的袁一琦挥手告别，有些憨憨地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袁一琦连心跳都慢了一拍，声音有些暗哑道：“期待下次再见，沈小姐。”
“好的，”沈梦瑶歪了歪脑袋，“拜拜啦小司机！”
袁一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里暗暗给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姓沈的小姐留了位置。
人群混乱不堪地伴随着震天响的音乐起舞，大把大把的彩带塞进礼炮里喷出来，台上的DJ一边跳跃着一边打碟，气氛组忘情地舞蹈着。
沈梦瑶坐在吧台前拿着手机给朋友发消息，她不喜欢这种吵闹的氛围，奈何朋友的盛情邀请才来到这种地方坐着。
她不喝酒，只点了一杯果汁，一群朋友喝得不省人事，吐的吐倒的倒，只剩她一个人还清醒着。
一个男人坐过来，脑袋搁在桌子上，笑着和她搭讪道：“小姐姐，加个微信？”
沈梦瑶警惕地皱起了眉头，重重地摇了摇头，侧过脸去坐远了些。
“那我请你喝酒吧，当个朋友……”男人锲而不舍道。
沈梦瑶一字一顿地严肃道：“我，不喝酒。”
男人挑了挑眉，故作委屈地开口：“那太可惜了，我请你喝饮料好了。”
继而敲了敲吧台，对调酒师说道：“长岛冰茶。”
调酒师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最后一杯卖相好看的饮料端上了桌子。
沈梦瑶不悦地要开口拒绝，男人把饮料推到她面前，恳求地软着声音说道：“给我个面子嘛。”
小狗一样的神情让沈梦瑶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个网约车司机，她也是这么半抬着眸子从后视镜里自己的。
“行吧。”沈梦瑶叹了一口气，一边想着喝完就打发他走，一边飞快灌了一大口。
酒精的味道充斥味蕾，沈梦瑶有些蒙圈眨了眨眼睛，酒液下肚，大脑顿时就混沌起来，连喉咙都被烈酒呛得火辣辣地生疼。
长岛冰茶？不是茶吗……在意识泯灭前，沈梦瑶怎么迷迷糊糊地想。
她只感觉被男人拉着肩站起来，想要反抗却没有力气，大脑像一团浆糊，身子也软绵绵的。沈梦瑶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大错，鼻尖泛起酸涩，呜呜咽咽地掉下了眼泪。
“别怕啊小妹妹，哥哥好好疼你。”男人压低了声在沈梦瑶耳边说道，口腔里恶臭的气味熏得她几近作呕。
一个瘦高的人影闪过来，随着男人杀猪般的嚎叫，没了托着她的力，沈梦瑶失重往地上摔去，手肘被另一只手拉住拽起来，很快就被揽住。
沈梦瑶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向来人，是那个网约车司机。依旧金发披肩，一副桀骜的模样，眉眼间夹杂着很重的戾气，虽然样貌好看但是看起来并不友善。
“在我的场子闹事？”袁一琦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低哑，脑袋有些傲气地仰着，只是低垂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声音没有过多的起伏，“活腻了。”
男人有些狼狈地爬起来，还没站稳便被袁一琦又抡上一拳跌跌撞撞地撞上了吧台，被几个围上来的保安拉住手臂粗暴地拽了出去。
袁一琦这才低下了头去看向沈梦瑶的脸，各色晦暗的灯光下，只看见她脸颊上半干的泪痕。沈梦瑶被袁一琦一看，想起了刚才差点被人带走便又一阵后怕，压抑地哭了起来。
“唉，”袁一琦似是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吧台拿了一包纸替她擦眼泪，“别哭啦。”
袁一琦确实不擅长哄人，努力地放软了声音哄她，笨手笨脚地给沈梦瑶擦了眼泪，折腾了半天硬是没让沈梦瑶止了哭声。
“乖啦，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沈梦瑶用手臂抹掉眼泪，呜咽着点头。
“我叫袁一琦，这下你欠我一个人情哦，沈小姐。”
扶着沈梦瑶走到门口，夏末秋初的晚风总是带着些凉意，吹得她清醒了点。
袁一琦摸索着口袋里摸出烟点上，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沈梦瑶闻到烟味皱了皱眉，抬起头抽抽搭搭地说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是你不喜欢烟味吧，”袁一琦笑起来，摸了摸沈梦瑶的头，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下来，“人总是这样，不喜欢闻到烟味就对抽烟的人说吸烟不好。”
不等沈梦瑶回答，袁一琦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袁一琦不悦地蹙起了眉，语气染上了几分不耐烦。
对面是周诗雨含糊不清的语句：“我喝醉了……来接我吧……”
“又喝醉了？”袁一琦烦躁地狠狠吸了一口烟，“懒得管你了，自己想办法回去吧，我现在没空。”
沈梦瑶怯生生地小声和袁一琦对口型：“你去找她吧，我有人接我。”
袁一琦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送你回去。”
电话那头的周诗雨立刻神经质地叫道：“袁一琦！你旁边是谁？！袁一琦……”
不等周诗雨把话说完，袁一琦就飞快地挂断了电话，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沈梦瑶被她拉着往前走。
迎面走过来一个个子和袁一琦一般高的人，沈梦瑶眯着眼睛看了看，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等沈梦瑶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冲上来抡了身边的袁一琦一拳。
袁一琦措不及防地被打得后退了几步，险些摔下去。
“王奕！”沈梦瑶着急忙慌地骂道，“你干嘛啊！”
“人渣！你他妈离我姐远点！”王奕依旧剑拔弩张。
袁一琦直起身来，眼睛危险微微地眯起，拿下了嘴里燃了一半的烟，在黑夜里，抖落的烟灰带着忽明忽暗的橙红火光。
袁一琦把烟扔在地上，两脚踩灭了闪着微光的火星，声音有些低沉：“是你啊？”
在这格外沉默的气氛，沈梦瑶清晰地听到袁一琦手指骨按响时的清脆声音。
袁一琦的气势明显占上风一点，王奕被拎住衣领的那一刻隐隐地有些发抖。
沈梦瑶此刻被吓得酒都醒了一大半，像受惊炸毛的小猫一般愣在原地。
随着袁一琦重重扬起的拳头，沈梦瑶几乎下意识地去帮王奕挡。
寂静的空气里响起袁一琦的轻叹。
“败给你了。”袁一琦垂下了手，不自觉地又揉了揉比她矮了小半头的沈梦瑶的脑袋，脸上浮现出如哄她回家时一般无奈的神情。
“袁一琦！”另一边，披着长发的女孩往这跑。
站在沈梦瑶身后的王奕狠狠地咬住了下唇，沈梦瑶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你干嘛不回我电话……我打不通……”周诗雨哭个没完，脸上是醉酒的红。
袁一琦甩开了她拉住自己的手，别扭地撇开了头往前走：“别闹了，烦不烦。”
周诗雨想去追，袁一琦并没有给她一个回眸，无措地原地蹲下，把脑袋埋进臂弯，眼前一片湿濡。
王奕在静静地看着周诗雨哭了十几分钟后，心里没由来地一阵酸涩。她视为珍宝的人，暗恋多年的人，在别人那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玩腻了就可以抛弃的布偶。
“周诗雨，”王奕沙哑着声音开口叫她，“我给你一个家吧。”
在深夜的街头，周诗雨的落魄终于被人拾起，她在抬起眸对上了王奕在黑暗中有些亮晶晶的眼睛。
在对视的瞬间，她好像看见了上学时忠诚的小跟班，给她跑腿的王奕，在她的要求下买两瓶饮料的王奕，眼睁睁看着自己把饮料献给袁一琦的王奕。
“好。”周诗雨颤抖着声音回答。
王奕怎么这么大一只了。
自己好像真的忽略了她很久。
沈梦瑶追上离开的袁一琦。
她也不乏听王奕说过袁一琦的斑斑劣迹，直到今天见到本人，却不敢苟同王奕的看法。
她潜意识里觉得不该和这种喜欢玩弄别人感情且风评不怎么好的人扯在一起，可是看见少年埋藏在无情脸孔下的落寞神情时，还是会觉得她不该是那样的人。
“袁一琦，”沈梦瑶深吸了一口气叫住了她，“那个，我替王奕道歉……”
“不用了，回去吧。”袁一琦侧着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
“袁一琦，伤口疼吗？”
袁一琦沉默地站定，轻轻地摇头。
“受过的那么多伤真的全都不疼吗……”沈梦瑶喃喃自语道。
袁一琦回过头看她，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些，最后转移话题道：“不早了，王奕不送你回家么？”
袁一琦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应道：“也好。……那我送你回去？”
少年的眸子隐隐地有些期待的光。
“好啊。”沈梦瑶薄唇轻启，身上有着些淡淡的酒香，在晚风中被吹地散了。
袁一琦记得沈梦瑶家的路，甚至连路上的路灯的数量都记得。她不乏开车带过漂亮的客人，清贵地坐在后座一声不吭的，或是美得放肆的。
她第一眼看沈梦瑶时也说不上惊艳，只能说是觉得长得很干净耐看。一切的喜欢都源于沈梦瑶的一句漫不经心的关心。
袁一琦早就习惯了被人众星捧月般的簇拥，或是被人狠狠唾弃对其作风添油加醋地描述地无比不端。但她喜欢后座那位乘客同她讲道理时温柔的语调和不乏认真诚恳的态度。
让她想到了她的母亲，她母亲说话也是这般绵软的。她的骄纵也十有八九都是来源于父母的纵容与宠爱。
“再见啦，沈小姐。”走到沈梦瑶家的时间格外短暂，深夜只剩小区里几盏路灯明晃晃地亮着，袁一琦的黑色衬衫被微风吹拂着，时间不早，明明舍不得却又只好说再见。
沈梦瑶墨黑的长发微卷，披散在肩头显得很好看。
“你知道我的名字吧？”她问。
“知道呀。”袁一琦看起来很是愉悦，像小狗在邀功似的冲她笑。
“那你叫我名字就好了啊。”
“可是我喜欢那么叫，”袁一琦倏地又变了一副样子，有些深邃的眼睛在皱起八字眉的时候显得格外乖巧，“不行吗？”
“……行。”沈梦瑶果断落败。
自后的每一天下班，在车来车往的拥挤道路，沈梦瑶总是能遇到碰巧开车“路过”的袁一琦。
“沈小姐，好巧，上车吗？我送你一程，刚好顺路。”袁一琦总是这般，飞快地摇下车窗邀请她上车，鼻梁上架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地冲她笑。
最后倒演变成了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的接送她上下班。
在某一天加班结束后，天气已经转凉，袁一琦穿着卫衣，帽子宽宽松松地罩在头上。
和沈梦瑶并肩走在黑暗的阴影里，袁一琦帽子下的脸看不清神情。
在沉默了许久后，袁一琦忽然开口了，她转过头去，有些认真地看向沈梦瑶道：“沈梦瑶。”
“我这人，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和好人完全不挨边，”袁一琦面对着沈梦瑶说话时，路灯发出的光打在她被晦暗笼罩着的脸上，“我把我仅有的干净给你，你把你的人给我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沈梦瑶有些慌乱无措。
“沈梦瑶，我是真心的，”像是怕她不信一样，袁一琦有些局促地摘下帽子，眼睛低垂着去和她对视，“你和别人不一样。”
沈梦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有些沉默的空气。面对着袁一琦，她微微地昂了一下脑袋后顺从地闭上眼睛。
对方的唇瓣有些凉，和一向外表冷漠的袁一琦本人倒很符合。
袁一琦总是可怜兮兮地得寸进尺提出各种各样的请求。
在一天早上，沈梦瑶揉着惺忪的眼睛打开门，看到了门外大包小包的袁一琦。对方看起来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瑟瑟地把自己缩了缩，软着声音说道：“被我爸赶出来了……呜呜身上又没钱，你能不能收留我……”
这点伎俩沈梦瑶轻易地看破了，但最终还是在袁一琦的哀求下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侧身靠到了一边。于是这位不速之客便乐颠颠地入住了，甚至找了搬家公司搬来了她的电脑和两只不怎么好看的猫。
豹猫和阿比尼西亚猫都很自来熟地把窝在沙发上的坨坨赶了下去，长毛猫像个大拖把似的蹲到了主人沈梦瑶身边。
看着两只横七竖八躺着的猫和喜滋滋往她家里放各种电子产品的袁一琦，沈梦瑶沉默了。
她敢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一件是进了那家压榨员工的公司，一件就是在刚才把袁一琦放了进来。
“沈梦瑶~”袁一琦尾音愉快地上扬着，“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沈梦瑶瞬间黑脸，气急败坏地喊道：“不行！！”
“你的冰箱里有没有猫猫吃的生骨肉啊？小班和小酒都只吃生骨肉……”
“你要是再要求这要求那的，就带着你的丑猫儿子一起滚出去。”
袁一琦委屈地呜呜个没完。
袁一琦确实是个很称职的同居对象。
会很贴心地拿着菜谱研究半天给她做饭，也会很耐心地喂她们的猫猫，甚至为沈梦瑶戒了烟。虽然成都阔少袁一琦老是笨手笨脚的，就连拖地都拖得马马虎虎一塌糊涂，但是做事一向是很认真的。
这位狂傲不羁的花花公子好像真的自此就收了心安安分分地做起了完美对象。
“沈梦瑶！你的西装要不要送去干洗？！”袁一琦从地上捡起沈梦瑶随手脱下的西装和衬衫，看着累瘫在沙发上的沈梦瑶问道。
对于西装袁一琦保护地总是很尽责，衬衫也多是大少爷自己拿块肥皂蹲盆前默默搓出来的，但是每次都能用掉大半块肥皂，以至于老有同事来问沈梦瑶她衣服怎么那么香。
难得的星期日里，沈梦瑶在大部分时间是拒绝外出的，她倒更愿意宅在家里一整天都无所事事。
在第无数次拒绝袁一琦的邀请后，看着小孩有些失落的模样，沈梦瑶忽然有了些愧疚。
也是，十几岁的少年确实是喜欢满世界疯跑的年纪，把她天天困在家里也是会很无聊的，更何况袁一琦这种浪了十几年的人。
沈梦瑶正欲开口，袁一琦便已经很懂事地替她说：“没事，外边太阳也大，我自己和朋友去打篮球就好了。”
随着门小声地关上，沈梦瑶叹了口气，心里的亏欠感又多了几分。
躺在沙发上玩了大半个小时的手机，沈梦瑶琢磨着袁一琦应该还在篮球场，便站起身来准备去看她打篮球。
虽然已经入秋许久，但阳光依旧毒辣。
等走到篮球场时，沈梦瑶的额角早就出了密密的汗珠。在打篮球的人中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几个袁一琦的朋友，却愣是没看见袁一琦她人。
袁一琦的金发和昂贵的球鞋一向都很出众，只扫视一眼就可以清楚地知晓她并不在其中。
沈梦瑶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给她发个信息，一边往外边走，时不时扭头看一下附近。
不经意间瞟到了熟悉的身影。
看来已经没有发消息的必要了。
袁一琦倚在小巷里的墙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披着黑发的女孩，看起来小小的一只，五官很清秀，脸上挂着泪珠，眼眶泛着红倒是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好吧，看来自己打扰到她们美好的独处时光了。沈梦瑶有些苦涩笑了笑，看着女孩踮起脚去环住袁一琦的脖颈。
这场景一时间格外扎眼。
袁一琦侧着脸转过去头，终于在某一个瞬间和沈梦瑶对视了。
她们俩之间的气氛顿时无比尴尬。
袁一琦推开抱着她的女孩，小跑着奔向沈梦瑶，耷拉着脑袋像是要解释什么一样，随后不等沈梦瑶开口就拉着她离开。
“袁一琦！！”身后的女孩追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喊出来显得有点尖细，“你什么时候回头看我一眼！”
袁一琦不屑地没有给她一个余光，满脸都是漠然，看向沈梦瑶的时候才有了些好态度。
“是某个对我还念念不忘的前女友，”袁一琦耸了耸肩道，“和她没什么感情，连吻都没接过。”
我呢，在你心里，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沈梦瑶的话到了嘴边转了几圈，最后强忍着咽了下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袁一琦比她高上一些，在影子里被拉得很长，亲密地和她挨在一起。
身体无比接近，肩膀隔着衣物蹭着对方温热的手臂，沈梦瑶却觉得她们的心似是被拉了很远，像是隔了一层避障一般。
前面两个女孩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略高的那个正眯着眼拿着圈站在小摊前给另一个套玩偶。
沈梦瑶只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王奕和周诗雨。
周诗雨大抵是真的从心底放下了袁一琦，现在满心满眼只有趁着能硬要给她套玩偶的王奕。
“嗨？好久不见。”周诗雨像是看见了老朋友一样和袁一琦招了招手。
王奕看向袁一琦的眼神有些闪躲，袁一琦则满脸不爽。
“额，你和王奕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我看你俩每次见面怎么都这样？”沈梦瑶拽了下袁一琦的衣角。
袁一琦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道：“何止是有点过节。这家伙偷袭了我两次，没找人废她一只手就不错了。”
王奕主动认错，乖乖向沈梦瑶解释：“我读高中的时候和你说过的啊，我打了周诗雨喜欢的那个人渣一顿……”
“啊你打的是袁一琦啊？”
“你叫谁人渣呢想死是不是……”袁一琦正要发作，被沈梦瑶和周诗雨双重眼神警告，撅了撅嘴委屈着不做声了。
在晚餐时间，袁一琦很大方地请客吃饭，选了沈梦瑶一向很喜欢的那家小饭馆。袁一琦其实也一直很接地气，在吃喝上也不是很讲究，比起高档西餐厅，她倒比较喜欢坐在街边吃炸串或是炒饭。
对面的王奕和周诗雨笑着给对方夹菜，最纯真的初恋。
袁一琦在恋爱这一点上倒像是满级大佬，对上沈梦瑶这种母胎单身的就像是闯新手村一样简单。
沈梦瑶心里平白添了疙瘩。
微信里多了条好友申请。
沈梦瑶顺手同意了，看了看那个人的头像和名字，并不眼熟。
沈梦瑶发了条消息过去：您好，哪位？
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沈梦瑶皱着眉头正准备关掉手机睡觉，一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对面的人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沈梦瑶连那张图片都没点开就一眼认了出来，是袁一琦。
照片里的袁一琦穿着酒店的睡袍，坐在窗前的靠椅上，手间夹着烟，在烟雾缭绕里垂着眼睛。袁一琦的眉眼平日里是有些凌厉的，在眼皮半耷拉着的时候显得很慵懒，好看得漫不经心。
沈梦瑶竟是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下她的脸，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有了悲哀的凄凉情愫。
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袁一琦睡得很沉，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小孩为了睡在这求了她很久。
也会给她们洗衣服，对她们撒娇，和她们睡觉吗。
沈梦瑶心里的弦忽地彻底崩断了，眼泪和失禁了一般往外涌。
身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袁一琦因为刚醒而显得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等沈梦瑶回头看，袁一琦就凑了上来，温热的胸口贴上了沈梦瑶的后背。
她感受到袁一琦胸腔里沸腾汹涌的血液和稳重的心跳。
她脸颊的泪被身后那人凑过来吻掉，袁一琦半是安抚半是怜爱地问道：“发生什么了吗？说给我听听？”
“别哭啦，我心疼，我们有事就说好吗？”袁一琦用唇吻描摹着她的耳廓，连发丝都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在沉默了很久后，沈梦瑶终于开口了。
“分手吧……”她哭得都有些失声。
“你说什么？”袁一琦的语气凝固了一下，拉过沈梦瑶的肩膀和她对视，软着声音和她说道，“我们有事好好沟通，别提分手行吗？”
沈梦瑶点开手机，把那张图片推到了她的面前。
袁一琦微微瞪大了眼睛，笑得略显苦涩：“多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收心了，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任前女友了……”
沈梦瑶紧咬着下唇，带着鼻音颤抖着道：“分了吧……”
袁一琦似是放弃解释了，强硬地去吻她，陷进熟悉的床和熟悉的气味里，沈梦瑶又尝到了嘴唇被咬破时的血腥味，袁一琦的味道被搅动着蔓延全部味蕾。
不知是哪里又来的一股无名之火，沈梦瑶平日里被众好友评价软得一塌糊涂的脾气突然就强硬了起来，用膝盖抵着袁一琦略突出的肋骨用力地往外推。
袁一琦薄唇轻启喘着气，看起来早已意乱迷离。
没等袁一琦反应过来什么，伴随着空气被击破，冰冷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脸上，似是连呼吸都止住了。
“你以为我是谁？你的那些前女友吗？”沈梦瑶气得手都在发抖，但还是心疼着会不会把袁一琦打疼了。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袁一琦的神色。
对上她的眼睛时，只看见小孩垂着的眼帘投下一片阴影，眼眸黯淡间闪烁着忽明忽暗晦涩难懂的微光。
或许沈梦瑶已经心软了。
“……对不起。”袁一琦的声音暗哑，眼里有着隐晦的泪光。
袁一琦站起来，默默地把被子整了整，然后步伐沉重地走了出去，回过头来，像是做了最艰难的抉择似的：“我……明天就搬走。”
为期两个多月的同居生活潦草地画上了句号。
袁一琦搬走了，不同于搬过来时的大张旗鼓，她走得毫无声息。
沈梦瑶推开门走出来，正想着要怎么面对袁一琦时，客厅已经空荡荡的了。平日里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两只猫和袁一琦随处乱扔的各种东西已经被带走，本来被沈梦瑶嫌弃有些小的客厅，此刻大得冷清。
思念似白马，自别离，未停蹄。
一股强烈的想念涌上心头，再想起昨晚袁一琦耐心哄她时的声音，眼睛里几乎破碎的微光。
在请了三天的病假后，领导开始催她上班，沈梦瑶从满桌的酒瓶子里抬起浑浑噩噩的脑袋，用冰水洗了红肿的眼睛，吞下一粒安眠药后迎接她三天以来的第一个觉。
让沈梦瑶感到悲伤的不是袁一琦推门离开的那一瞬间，而是屋子里挥之不去的她的气味，是傍晚响起的洗衣机运作的声音，是窗台上的绿萝，是冰箱里吃了一半的蛋糕，是任何一件干净的衣服，拆开的肥皂和看了几集的连续剧。
屋子里摆着她的唱片，她的遥控手柄，她的睡衣，她的牙刷牙杯，她的毛巾和她零零碎碎留下的生活痕迹。
那些东西在沈梦瑶度过了痛苦和煎熬的第一周后，被一并装进了某个大纸箱，塞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这些东西在袁一琦眼里多半是宁愿再买的用品，而它们全被沈梦瑶视若珍宝地细心打包，装了樟脑丸后封存在了箱子里。
分手后的第一周，对袁一琦来说是自由。
一个电话叫出来的各种狐朋狗友，陪她在酒吧或是KTV等各种娱乐场所来回辗转，一瓶瓶黑桃A被袁一琦用桌边狠狠敲开，半喝半倒地喝得一塌糊涂，醉得不省人事。
直到玩得麻木劲过去了，她被欢愉取悦到的心忽地又被空虚和悲伤填满了。
在日夜颠倒的第八天，身边散发着脂粉香的女人倚在她身边，KTV里光线昏暗，那些一起来的朋友们早就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袁一琦只觉得头痛欲裂，女人不满足似的凑过来索取什么，知道袁一琦从来不喜欢被吻嘴唇，便带着挑逗意味地避开来，去轻咬她的脖颈。
“……沈梦瑶……”袁一琦意识不清，声音不自觉地又染上了哭腔，脆弱小孩在冷清下来后终于又狠狠地坠入了绝望的泥潭。
她们和沈梦瑶都不一样。
最后一丝理智摇摇欲坠，在凌晨三点的街，袁一琦跌跌撞撞地走在萧瑟的冷风中。
强撑着走到了沈梦瑶家门口，小区大爷认得她，没问什么就放她进去了。
最后的最后，袁少爷还是没能鼓足勇气敲响沈梦瑶家的门，只是选择默默地坐在她家门口，直到早晨的第一抹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花了很久清理干净了沈梦瑶家门上被人贴上去的各种小广告。
酒早就醒了，说白了她也只是想像个流浪者一般漫无目的地坐在沈梦瑶家门口。
袁一琦站起身来，赶在平时沈梦瑶起床时间前离开。
在袁一琦的身影消失在小区转角交错着的道路时，小区门口一头蓝毛的女人费劲地扶着另一个连路都走不明白的人。
王奕咬着牙把沈梦瑶往上托了托，身板本就单薄，甚至在中学时期还老是被人调侃说她虚，醉得不清的人仿佛连体重都涨了，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妈……要不是可怜你失恋，我才不陪你买一夜的醉……喝得脑仁疼就算了，还要送你这个祖宗回家。”王奕骂骂咧咧地抱怨着，心里把罪魁祸首沈梦瑶骂了无数遍。
沈梦瑶哼哼地叫了两声，还算有点意识。
王奕正要从沈梦瑶兜里掏钥匙开门，忽然发现了什么不一样，问道：“你这人还会清理小广告啊，用什么铲干净的？我买一个回家给周诗雨家的门弄弄。”
沈梦瑶皱了皱眉，眯着眼睛看了眼，迷迷糊糊地说道：“是物业弄的吧。”
“我的天绝世好物业啊，我们物业怎么不学学人家。”王奕絮絮叨叨地开了门，把沈梦瑶扶了进去。
在沙发上看到了披着的一件黑色冲锋衣，一看便不是沈梦瑶会买的衣服类型。
她扶着沈梦瑶坐下来，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又说出了这些天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话：“你该放下了。”
王奕捡起那件冲锋衣，叹了口气道：“她的东西，你要是不舍得扔就留着收起来吧，别天天拿出来看了，给自己添堵。”
半醉的沈梦瑶早就不同平日的内敛，从王奕手上抢过那件衣服，丝毫不让地抱在了怀里，把脑袋埋在衣服里闻了闻熟悉的气味，终于有些倦意地安稳地半闭上了眼。
王奕也只好作罢，给沈梦瑶留了独自呆着的时间，开门走了出去准备买早餐带回去给周诗雨，顺便给不让人省心的醉鬼买一份。
电话又一次响起，她妈依旧锲而不舍地催婚着，把一个个各式各样的相亲对象名片推过来让她家。
原来，在这座永远繁忙的城市，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到了二十五岁这一道坎。
沈梦瑶看着妈妈发过来真情实意的劝导，叹了口气松了口，同意了与相亲对象见一面。
男人名叫陈秀，人如其名，长得很秀气，戴着一副金框眼镜，性格温温柔柔的，一副斯文的模样，与袁一琦的性子大相径庭。
面对面地坐在西餐厅，沈梦瑶听着男人说着索然无味的话语，有些自傲地提及他自己的学历和文采，有意无意地规划着结婚以后的生活，刀叉磕碰发出轻响。
“我还没有房，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关系，男人嘛，年轻的时候穷点没什么问题，听阿姨说你有一套房子是吗？我们可以把它做为婚后的财产，你到时候把户主写我的名字，而且女人嘛，结婚后还是别工作的好，留在家带带孩子就好了……”陈秀把叉子上的肉咽下去说道。
恍惚间沈梦瑶又想起了她的初恋、她的前任袁一琦，小孩也会这般认真地同她讲以后，但是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又不一样。
袁一琦从后面抱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瓜在沈梦瑶的肩膀处拱着，声音软软地和她说：“以后我把我的房子和钱都给你……你把你人给我就够了。”
“别不要我好吗？我很乖的。”小孩抬着漉湿的眸看她。
沈梦瑶那时候笑得很腼腆，推了她一下让她别这么肉麻，而后小声回答道：“好。”
袁一琦咧着嘴冲她傻笑，黏糊糊地贴上来吻她。
“沈小姐？”陈秀叫她，“怎么了吗？”
沈梦瑶轻轻摇了摇头，苦涩地轻轻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事情。”
“哦，好，那我刚才说的那些规划你听了吗？”
“对不起我有点事，”沈梦瑶起身拿包道，“先回去了。”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站起来送她的意思，继续吃了起来。
沈梦瑶被迫开始了第二段恋情，妈妈发了一大段长文来夸陈秀，让沈梦瑶好好处，为了躲避骚扰，沈梦瑶还是点头应允了。
分手不过半个多月，沈梦瑶忽然有了点愧疚感，但最后还是低垂下了头，想着袁一琦是不是早就有了新欢。
雨很大，整个城市的地面同浅水湾一般，波光粼粼地反射着破碎的天空的颜色。
“走吧，知道你应该没带伞，送你回家。”陈秀看了看表，沈梦瑶站在台阶上沉默地看着他。
两个人并肩同撑着一把伞，气氛却如同下着雨的天一般冷。
陈秀175左右，身高和袁一琦相似，撑着的伞却比袁一琦拿的高很多，大雨淋湿了沈梦瑶的半边肩膀。
她又想起了每一个雨天陪袁一琦一起走过的街，和严严实实罩在她身上的外套，以至于小孩每次到家都湿淋淋的。
“我送你进去吧？你顺便邀请我去你家看看。”
“不用。”沈梦瑶皱了皱眉，并不愿意别人破坏了屋里仅剩的气味。
陈秀有些吃瘪，却也只能作罢。
大雨中站着一个人，早就淋得湿透了，定定地像根已经麻木沉默的木头，也不知道往这边看了多久。
“袁一琦……”沈梦瑶的心因为疼痛而发颤，连同着声带都在痛苦地发抖，三个字闷在嘴里。
陈秀有些嫌恶地皱着眉道：“这谁啊……你们认识吗？”陈秀这样的人，总是对世间的万物都抱有着不屑，更何况袁一琦现在如此落魄的模样，他只瞥了一眼看清了是个人便不再去看。
沈梦瑶清晰地看见袁一琦剧烈震动的瞳孔，而后仿佛连光都倏地泯灭了
袁一琦看起来神志不清，身上的酒精味被雨水冲淡。
陈秀冷哼了一声，回头走了。
“沈梦瑶！！”直到他消失，袁一琦忽地爆发了似的，最后在片刻的沉默后，脸上一片水光也早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了，“我……”
还没等袁一琦开口，沈梦瑶便开口打断道：“别闹了袁一琦，我有男朋友了。”
袁一琦愣住了，像是被当头一棒似的哽住了，只觉得连雨水打在身上都刺骨地疼。
“回去吧……”沈梦瑶的声音忽然就嘶哑了，没了底气似的无力地说。
袁一琦嵬然不动，倔地像闹脾气的小孩。
“那你就在这淋到明天好了。”沈梦瑶强硬地扭过头去不看她，冷冷地说道。
上了楼洗了澡，沈梦瑶坐在床前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咽了片安眠药，进入了一夜的深度睡眠。
她想，袁一琦那样的浪荡子，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为人淋雨的傻事，肯定是没多久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看见王奕发了消息来，问她下午要不要一起逛街。
沈梦瑶懒得打字，就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怎么下午有空找我逛街啊~你不是约了周诗雨吗？”沈梦瑶带着笑，慵懒地倚在床上问她。
那边的王奕语气有些愤愤的：“还是那个傻冒袁一琦，周诗雨去照顾她了。”
沈梦瑶嘴角的笑止住了，问道：“她怎么了？”
“谁知道她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也不知道跑哪去淋了一晚上的雨，早上倒周诗雨家门口了，现在烧都不退。你和她分手真是对的……找对象确实应该找个脑子正常的，下雨懂得往家里跑的。”
王奕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而沈梦瑶早就一片空白了。
她真的在你家楼下淋了一夜的雨。
你赌气让她在楼下站到第二天，而她却真的傻傻地履行了你的气话。
泪水决堤了似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隔了几天，陈秀第二次来接她，晚上还给她带了一杯热咖啡。
沈梦瑶不喜欢喝咖啡，她是个很容易失眠的人，喝了咖啡她总是睡不着觉。
“我叫了车，来了。”陈秀笑着给她展示手机里打车软件的地图。
分手后她从来不敢坐网约车，或许是因为那会让她想起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烙印的人。
当熟悉的车出现在面前时，沈梦瑶几近潸然泪下。
“上车啊，”陈秀冲她招呼道，看着车标思索了会儿又道，“开这种车都还出来跑单子啊。”
沈梦瑶被陈秀拉着上了车，驾驶座是眼熟的发色，后视镜里袁一琦凌厉的眉眼一如初见。
陈秀不经意地说道：“这么好的车出来跑单浪费了。”
“不是在跑单，”认真开车的袁一琦忽然开口说道，“弄丢了一个人，一边开车一边找她。”
对这个令人意外的答案，不止陈秀，连沈梦瑶都愣住了。
“喝吧，”陈秀把手上提着的咖啡塞到沈梦瑶手上道，“暖暖胃，天冷了。”
沈梦瑶看着咖啡默不作声。
最后还是前座的袁一琦替她开了口，袁一琦开了车内的灯淡淡说道：“她从来都不喜欢喝咖啡，她会失眠。”
陈秀蹙起了眉问道：“你们认识。”
“是，”沈梦瑶把咖啡放在身边，低声道，“一个故人。”
陈秀便懒得再问，玩起了手机。
走在小区里，在某个熟悉的路灯下，陈秀停了下来，对沈梦瑶说：“你还从来没有吻过我。”
在很久以前，也有个人站在同样的地方，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那天的风有点凉，少年的侧脸总是带着一如既往淡漠的神色，而却又局促地红了耳根。
陈秀有些愣愣地道：“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分了吧。”沈梦瑶咬着下唇不说话。
陈秀不悦道：“因为你的故人回来了，是吗？”
对上沈梦瑶有些震惊的眼神，他继续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俩有问题，只是不想说而已。还以为你会有点分寸，我会告诉阿姨这件事的。”
只留下沈梦瑶一个人在原地微微地叹着气。
沈梦瑶选择走到江边吹风，来舒缓一下这个月以来一直支离破碎的情绪。
这条江在从前和袁一琦无数遍地走过，袁一琦很喜欢这里，她还记得袁一琦倚在栏杆上抽烟时的冷淡神情和明灭的火光。
晚上的江边不热闹，有像她这样一个人来散心的，也有手拉着手的情侣，十指相扣或是低头接吻。
直到迎着风走在路上，沈梦瑶慢慢地走着，直到走到江的尽头，路灯下有人在抽烟，烟雾缭绕着笼罩着明亮的灯光。
哪怕帽子严严实实地罩着上半张脸，只凭一张薄唇和下巴，沈梦瑶也能迅速认出来。
“袁一琦。”沈梦瑶叫她。
袁一琦转过来，露出泛着红的眼睛，有些慌乱地藏起了燃了一半的烟，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似的嚅嗫道：“对不起……”
“别道歉，袁一琦。”沈梦瑶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忽地联想到了路边流浪的小动物，它们也总是这般看着她。
袁一琦在看到沈梦瑶被男朋友送回家的时候没哭，淋了一夜的雨的时候没哭，现在和沈梦瑶相顾无言之间也惟有泪千行了。
那根烟连带着火星被踩碎在地上，脆弱小孩终于有了情绪的出口，窝在沈梦瑶怀里颤抖着号啕大哭。
“别哭啦。”沈梦瑶无奈地哄袁一琦，语气就像当初在酒吧拿着纸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哄她的袁一琦。
“走吧。”沈梦瑶拉起袁一琦。
“去哪啊？”袁一琦说话带着鼻音，闷闷的。
月光皎洁，风过林梢，沈梦瑶倏地想起了袁一琦从酒吧送她回家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夜晚。
只不过角色互换，现在是她带袁一琦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