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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界大佬船×摇滚键盘手jo 

来交先婚后爱的作业。 

最俗的那一挂剧情,正文2.4w+。 

没逻辑,瞎写的。 

拼音和错别字是为了能发出来,见谅。 

唐九洲一个人晃着酒杯坐在吧台喝闷酒,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穿书了,书名叫《部长大人放过我》或者《大佬的在逃小娇妻》。 

不然无法理解这狗血的剧情。 

那几个穿制服的人敲开他家门的时候他在看电视,社会新闻,矿洞塌了困住好多人,画面上穿制服的消防员叔叔勇猛无比。 

所以唐九洲开门看到那几个制服的时候是带着敬佩的,毕竟都是人民gong仆。 

几个人出示完证件就给他讲了一个长达五分钟的故事,提炼一下是某Alpha官员已过适婚年龄却迟迟未婚,为传承优秀基因培育出色后代需选一名Omega进行婚配,根据信西素匹配度,唐九洲以高达99的数据荣登待选名单首位,请做好准备。 

唐九洲非常有礼貌,面带微笑说请问我可以拒绝吗? 

对面也很有礼貌,用的敬语,您没有拒绝的权利。 

哦,唐九洲哐叽摔上门。 

然后唐九洲就听到门外开始朗诵他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读到18岁那年闯红灯罚了二百块钱六分的时候他再次拉开门。 

“你们什么意思?” 

“只是想让您听明白。”依然用的敬语,“您没有拒绝的权利。” 

唐九洲明白了,这是强权。 

但他没想过要屈服。 

他,唐九洲,非著名摇滚乐队的在编键盘手,一生放荡不羁ai自由,摇滚永生自由至死,虽然缺了点先天灵感至今屈居三百六十线,但他坚信热爱能战胜一切,包括强权。 

只是没想到上帝在音乐大门前跟他说慢走不送的同时没给他开一扇窗,而是另给他挖了个爱情的坟墓说欢迎入土。 

他暗叹这世道不易Omega太难,烦躁地闷了杯里的液体,起身往舞池走。 

管他呢,先嗨了再说。 

没走两步熟悉的燥热感涌上来。 

就做了个标记,不看也行。 

我没开车,真的,信我 

门再次打开是被蛮力踹开的。 

罗一舟警觉地挡住沙发上的人。 

进来的是个瘦削的Omega,被浓郁的橘子薄荷味冲得后退半步,声音明显慌乱:“九洲?你在里面吗?唐九洲?” 

唐九洲?他叫唐九洲? 

紧跟着进来几个人,张嘴要解释,罗一舟冲他们摆摆手。 

Omega眼尖看到了躺着的人,直冲过来。 

罗一舟没让开:“你姓什么?” 

?“你有病?” 

抬手就是一拳挥过来,罗一舟堪堪挡住,没防备这人左手更猛,一拳直冲面门。 

“嘶——”罗一舟后退半步,现在的Omega手劲这么大吗??? 

唐九洲盖着外套,浑身散着不属于他的薄荷味道,昏睡不醒。 

发生了什么很明显。 

郭文韬顾不上别的,抱起唐九洲冲出去。 

“要拦吗?”门口的人进来请示。 

“不用。”罗一舟擦擦嘴角,“让人跟着。” 

“是。”手下小心觑一眼罗一舟的脸色,又继续说,“查清楚了,人是李部长给您挑的名单上的,但是没人知道您会来这里,是意外。” 

“如果您实在抵触结婚,可以拿这事做文章。”Alpha强势的年代,Omega总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罗一舟没说话。 

唐九洲是被吵醒的,一睁眼躺在乐队合租屋的床上,周峻纬把架子鼓敲得震耳欲聋,郭文韬窝在懒人沙发上闭目养神。 

“发什么疯呢?”唐九洲坐起来,后腰一阵酸痛,他又躺回去。 

“说说吧。”齐思钧倚在麦架上,麦克风转出了要干架的气势,“怎么回事?” 

“没啥,意外。” 

唐九洲脑袋一片混乱,结婚的事还没解决,又添了新的,烦死了。 

“没啥?!!”齐思钧拿出了主唱的嗓门,一嗓子吼得唐九洲脑子更乱,“你告诉我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老子这就去废了他!” 

妈的哪个不长眼的猪崽子,老子养的白菜也敢拱。 

“真没啥。”唐九洲缩进被子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不都是一拍即合再一拍两散最后相忘于江湖吗,临时标记而已,过几个月就消了……” 

“话不能这么说。”周峻纬扔了鼓槌走过来,“发/情期为什么提前你不奇怪吗?” 

唐九洲脊背一凉,想起昨天格外热烈的发/情期,以及最后喝的那杯酒。 

“是个套。”周峻纬浑身戾气,“文韬昨天走得急,我又去查过了,监控被删了,你用的酒杯也找不到了,线索只剩那个人,九洲,那人是谁?” 

唐九洲坐起来,挠了挠头,依稀记得好像叫过一个名字,是什么来着?他戳戳郭文韬:“那人是谁?” 

???郭文韬一个猫猫震惊:“你问我?被标记的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我揍了他一拳就走了!” 

“不然问我??”唐九洲比他还震惊,“昨晚那情况难道我俩还先来段自我介绍?” 

?确实做了自我介绍的罗某人感觉有被内涵到。 

“说到自我介绍。”郭文韬想了想,“那人问我姓什么。” 

哦?周峻纬挑眉,真是个清新脱俗的好问题。 

“可能是想问你姓不姓蒲吧,我可能念叨阿蒲来着……” 

???郭文韬再次震惊:“你发/情期念叨蒲熠星?!葡萄糖是真的?” 

“……”唐九洲想说没错葡萄糖是真的南北be了你去死吧但是唐九洲不敢。 

“我不是给阿蒲打电话的吗?阿蒲人呢?” 

“出差刚回来,落地就去查了。”蒲熠星是个私家侦探,在乐队算兼职。 

“那等等吧。” 

唐九洲揉着后脖颈,那人还挺猛,可是,到底叫什么来着? 

蒲熠星进门的时候四脸紧张盯着他。 

“是被下了强力诱导剂。”蒲熠星扔过来一叠资料,“本意是让你在大厅当众……你运气还算好,进了包厢,下药的人今早就消失了,是名单上的人。” 

“什么名单?” 

“婚配名单。”蒲熠星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唐九洲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这档子事,蒲熠星查了个彻底,“候选人有十几个,资料都在这里了,大概是把你当竞争对手,毁了你他们就多一分攀附权贵的机会。”翻出来一张表扔给唐九洲,“就这个,是个处长,这世道……就离谱。” 

“丧心病狂,谁稀罕这种破机会。”翻完资料,齐思钧严肃。 

“多的是人想要,怕就怕那个人也是安排好的,拿不准那人手里是不是攥着什么,那人的信息我查不到。”蒲熠星皱眉。 

“我怎么就揍了那人一拳就走了呢?”郭文韬后悔。 

“还是要找到那个人,九洲,你还记得那人张什么样子吗?”周峻纬冷静。 

“记得。”唐九洲也很冷静,点点蒲熠星刚扔给他的表上的照片,“长这个样子。” 

“……可以啊唐九zou!” 

“那就好办了。”唐九洲痞里痞气倚在床头,摩挲着纸上的照片,人长得挺帅,可惜了,“这种人,最在意名声了吧?” 

“你想干什么?” 

“一夜情什么的,算作风不检点吧?”唐九洲越想越觉得可行,“闹得他身败名裂,是不是就没空结婚了?” 

“没那么简单……” 

“怕什么。”唐九洲说干就干,径直跳下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挥挥手出了门:“兵贵神速,等我好消息。” 

唐九洲想得很简单,Alpha标记了Omega是该负责的,像这种有头有脸的处长一定不会理他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三教九流,当着大家的面闹一通,随便安几个负心汉、私生活混乱的名头就能恶心他一把。 

弄脏一盆清水只要一滴墨就够了。 

况且能搞出来强制婚配这种事情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豁上不要脸面了也要为民除害。 

唐九洲抱着一颗视死如归的心在那栋庄严的大楼下扎开架子,还没来得及喊就有人迎上来。 

“您是唐先生吧?” 

唐九洲对用敬语的人没什么好印象,皱着眉:“有事?” 

“罗处让我在这里等,如果看见您来就请上去。” 

哦豁,唐九洲有点惊讶,这是在等着他了? 

那也行,他脑子转了转,悄悄打开录音,能录点东西闹更有底气。 

古巴链破洞裤在衣冠楚楚的打工人里格格不入,唐九洲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很好,唐九洲想,等下闹起来关注度也更高。 

助理模样的人一路刷了好几张卡把他带到一扇门前:“您稍等,罗处还有点事……” 

唐九洲一脚踹开门。 

闹事就要有闹事的样子。 

立马就有人看过来,里头的人倒是淡定,头也没抬看着手里的文件:“你来了?” 

唐九洲没搭茬,深吸一口气。 

“罗…你这个负心汉白眼狼当代陈世美!” 

糟糕,罗什么玩意儿来着?唐九洲记性不太好。 

看过来的人更多,他继续念台词:“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为了你背井离乡来到这座城市!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现在居然嫌弃我!还找别的Omega来恶心我!你简直狼心狗肺薄情寡义负心薄幸德不配位!罗…你混蛋!” 

到底叫罗什么来着,唐九洲着实没想起来。 

“昨天晚上你还说爱我!还把我标记了!现在就翻脸不认人!”整个空间只剩唐九洲一个人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你别想赖账!我身上这股子破草味儿就是铁证!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你如果敢赖账我就当着大家的面从这栋楼上跳下去!”唐九洲气沉丹田,蓄力最后一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罗…处长!!” 

楼里一片寂静,回荡着处长两个字的回音。 

唐九洲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沉浸在自己的精彩表演中,怒视罗一舟。 

里头的人终于抬头,淡定地吐出三个字:“罗一舟。” 

“我叫罗一舟。”他揉了揉眉心,“把门关一下。” 

“不关。”唐九洲自觉硬气得很,“你就在大家面前给我个交待!” 

罗一舟似是叹了口气:“带hu口本了吗?” 

“没,没啊。” 

罗一舟又叹了口气,拿起电话交待了几句。 

“我安排人去办了,半小时之后会有人把结婚证送过来。” 

“什,什么证?” 

“别闹了。”声音里居然带着点温柔,“不就是昨晚上要得狠了点吗。” 

唐九洲惊恐地看着罗一舟冲他露出一个宠溺的笑。 

“我娶你就是了,乖。” 

唐九洲结婚了。 

围观的人早就带着一脸暧昧又了然的笑散了个干净。 

他认真考虑过现在冲出去跟大家解释他跟罗一舟毫无关系只是个来碰瓷的能有几个人信他。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别闹了小伙子。”烫着羊毛卷的阿姨握着他的手谆谆教诲,“你身上这股破…薄荷味儿就是铁证,罗处是个好人,好好过日子哈。” 

唐九洲:“……” 

他这是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看一眼气定神闲的罗一舟。 

出门之前好哥哥们怎么说的来着?没那么简单? 

而自己怎么说的来着?等我好消息? 

唐九洲看一眼手里的红本本,这,应该,也算是,好消息,吧? 

罗一舟依然在看文件,手边放着他的那个红本本,淡定地不像是刚结了个婚。 

“那个。”唐九洲彻底懵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结婚证上有名字。” 

“……那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诶。”罗一舟抬起头,语气里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好奇,“你是干什么的?” 

“……”唐九洲怒了,“不知道你就结婚!你当结婚是闹着玩吗!” 

“可是我确实把你标记了呀。”罗一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负责的,这是你说的。” 

“我……”唐九洲气结,“我现在说不用了!这婚不能结!” 

“为什么呀?”罗一舟歪头看他。 

“没有为什么,不能结就是不能结!” 

“可是证都领了。” 

“领了还能离!你不是本事大吗,打个电话,让他们再办个离婚。” 

“不行哦。”罗一舟冲着他笑,小虎牙怎么看怎么邪恶,“有离婚冷静期的。” 

唐九洲要烦死了,试图跟他讲道理:“我是个键盘手,玩摇滚的。” 

“哦。”罗一舟点点头,“听着挺酷的。” 

唐九洲扯了扯脖子上的链子,又抠了抠裤子上的洞:“看到这些了吗?我不是个正经人。” 

罗一舟眼神有点同情:“没关系的,你跟了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穿破裤子了,链子你喜欢的话…可以给你换成金的。” 

“……”唐九洲崩溃,“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合适!” 

“挺合适的啊,匹配度99呢。” 

唐九洲眼神倏地变了:“你演我?” 

“随便查了查而已。”罗一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突然响起敲门声,进来个送文件的助理。 

罗一舟一秒正经,面无表情地听人汇报,冷冷淡淡地安排工作。 

唐九洲目瞪口呆地盯着仿佛川剧变脸的人。 

眉毛很浓,显得煞气很重,眼睛又大又亮,一看就心眼很多,鼻梁直挺,性格一定古板,嘴唇有点干,唇形倒是好看…… 

唐九洲咽了咽口水,真是个帅气的……衣冠禽兽! 

“好看吗?”助理早就出去了,罗一舟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就忍不住逗他。 

“丑死了。”唐九洲面不改色。 

“再丑也是你的合法伴侣了。”罗一舟站起来,“走吧?回家再看。” 

“回,回哪儿?” 

“回家啊。”罗一舟皱眉,“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 

“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唐九洲要疯了,这人耍着他玩也该有个度吧,“是我错了好吧?!对不起我不该来招惹你我玩不过你,我们又不是真结婚,我才刚知道你叫什么,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如果你是为了树立负责任的形象那你已经做到了,就没必要再……” 

“我们谈谈。”罗一舟在他说到不喜欢的时候就沉下脸。 

“……好。”唐九洲终于松一口气,“我们谈谈。” 

罗一舟当然不是会随便结婚的人,不过是需要一个Omega挡挡乱七八糟的安排,而唐九洲又刚好合他心意。 

觉得唐九洲演得太可爱了才总想逗逗他。 

“马上要huan届了,我需要一个干净稳定的家庭,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罗一舟说得冷漠,藏下了自己那点小心思。 

“我不是好的选择。”唐九洲说的是实话。 

“现在是了。”罗一舟点了点红本本,没有过多的解释。 

唐九洲沉默了。 

“帮帮我。”罗一舟看着他,“最多半年。” 

唐九洲看着他的眼睛,确实很大很亮,却没看到什么心眼算计,澄澈干净,不像一双上位者的眼睛。 

“不会亏待你。”罗一舟盯着他犹豫的脸,摊开一份文件,“协议拟好了,半年时间,条件你随便填。” 

唐九洲眼珠子转了转,连协议都没仔细看,就点了头。 

“行。”他说。 

当天晚上唐九洲就住进了罗一舟家的书房里。 

他是有自己的考量的,看罗一舟那态度不像能轻易放过他,本来按强制婚配那一套自己也是很可能跟罗一舟结婚的,现下不仅能把婚期限制在半年,还能捞点好处。 

况且刚被标记的Omega待在他的Alpha身边是最舒服的,何必亏待自己。 

跟罗一舟长得太好看没有半毛钱关系。 

书房里浮着若隐若现的薄荷味,勾着后脖颈的腺体隐隐发热,唐九洲有些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干脆抱着枕头去敲罗一舟的门。 

“进。”罗一舟靠在床头看书。 

卧室里味道果真更浓,唐九洲站在门口,把枕头砸过去:“换一下。” 

罗一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冲他招手:“过来。” 

唐九洲不想动的,可是生理本能逼着他往前迈了两步。 

“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罗一舟拍拍身边的位置。 

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唐九洲想,那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心一横掀开被子躺进去,薄荷味裹住他,困意瞬间涌上来。 

唐九洲听见罗一舟一只手翻书页,一只手放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他迷糊着往他身边钻了钻,迷糊着睡过去。 

这婚结得虽然莫名其妙,但是好像,还不错。 

这天早上唐九洲又是被吵醒的。 

手机铃声跟催命一样,响了没几下就被人按灭,唐九洲还是醒了。 

“再睡会?”罗一舟靠在床头用电脑,耳朵里塞着耳机。 

“不了。”唐九洲朦胧着眼睛坐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不上班?” 

“我有三天婚假。” 

“……哦。”唐九洲想起来自己是个已婚人士了,晃了晃脑袋又栽回去,翘着一撮呆毛的样子看起来很无害。 

没忍住薅了一把。 

唐九洲哼唧两声没动。 

唐九洲往旁边挪了挪。 

罗一舟想把人扯回来再rua两下。 

唐九洲炸毛了。 

“罗一舟你……” 

“嘘……”食指抵在他嘴唇上,罗一舟动作暧昧,笑得纯良,“小点声,视频会,我开着麦。” 

唐九洲彻底醒了,抱着手机出去回电话。 

“唐九洲!!!”齐思钧的声音像从天灵盖儿里劈进来的,“你夜不归宿!” 

“嗯嗯。”唐九洲胡乱应着,夜不归宿算什么,我还结了个婚呢。 

“哪儿呢?跟姓罗的一块呢?”齐思钧自己养的娃自己清楚。 

唐九洲支吾了一声算是回答:“大家都在呢?” 

“在啊,怎么了?” 

“跟你们说个事儿。” 

“我结婚了。” 

“什么?”齐思钧没听清。 

“我跟罗一舟,结婚了。”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 

“老齐你怎么了!别激动别激动…掐人中啊你打脸干什么!” 

一阵兵荒马乱,是蒲熠星接过电话:“怎么回事?” 

“就……”唐九洲不知道怎么解释,“就,结婚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声音里全是不赞同。 

说实话唐九洲自己也不太知道,但这么说不酷。 

“他……”唐九洲半天憋出来几个字,“是个好人。” 

那头齐思钧像是终于缓过来了:“……唐九洲你给我滚回来!” 

“行了就这样吧不用担心我我自己有数改天再回去给你们送喜糖哈!” 

唐九洲迅速挂断电话,回头看到罗一舟已经从卧室出来了,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他。 

“吃早饭吗?锅里有粥和鸡蛋。” 

“吃。”唐九洲揉揉瘪着的肚子,进厨房找到早餐,一碗白粥一个鸡蛋,“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哦。”唐九洲端着碗坐下,桌上还有碟小菜。 

最后一口粥送下肚才反应过来,所以,罗一舟是起床吃完早饭又回床上吗?为了让自己睡得安稳些? 

“今天有什么安排?”罗一舟手撑在他椅背上。 

“不需要回去收拾点东西过来吗?”按罗一舟的意思两个人是要住一起的。 

“不用了。”唐九洲想着齐思钧的怒吼打了个冷战。 

“那去超市逛逛?” 

“行。”是该添点必需品。 

“走吧。”顺手想揉一下唐九洲的脑袋,却被灵敏躲开。 

罗一舟撇撇嘴,还是迷糊的唐九洲更可爱,清醒了都rua不到了。 

唐九洲看着罗一舟在货架旁仔细比对两种黑胡椒才有了点结婚过日子的实感。 

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总逃不脱这些。 

“你会做饭吗?”罗一舟把左手那瓶放进购物车。 

“……饿不死。” 

“看来以后得我掌勺了。”罗一舟挑眉,“喜欢吃什么?” 

都行还没说出口,罗一舟突然俯身,一手扶着推车把手,一手揽在唐九洲腰上,凑到耳边:“熟人,配合一下。” 

唐九洲身体僵了僵。 

温热的气息只在耳边停了一瞬,罗一舟就搂着他迎上去:“李叔。” 

迎面是个健朗的老人,看着六十上下,头发花白,腰板挺得笔直,声音也洪亮:“一舟啊!” 

“是。”罗一舟笑容温暖和煦,“出来买点东西。” 

“休假呢?”老人笑得爽朗,“昨天还跟你婶说你小子不声不响结了婚,倒显着我这个老头子瞎忙活。” 

“哪里。”罗一舟微微弯腰,恭敬中不失亲近,“多亏了您愿意替我操心。” 

“这样,你爸也能放心了。”老人擦了擦眼。 

罗一舟扣着他的手紧了紧,还是笑着,唐九洲觉得这笑不太对劲,眉眼都是真实的笑意,却总像隔着一层,跟他见过的,不太一样。 

“发什么呆,叫人。”腰上的手掐了他一把,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抬头对上老人和善的目光。 

“李叔好。”唐九洲局促地捏着衣角。 

“好好好。”老人像是高兴极了,连说三个好,目光不易察觉地从头看到脚,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再对上眼神的时候依然和善,“有空来家里吃饭。” 

唐九洲低下头。 

这是上位者的眼睛。 

“我爸的老战友。”寒暄几句就分开了,罗一舟跟他解释,“内退找了个闲职养老,没事就爱操心我,之前选人的事就是他搞的,给我安排了好多次相亲我没去,他就……” 

“手。”唐九洲翻个白眼,“可以拿走了。” 

罗一舟没反应过来。 

唐九洲不耐烦地拍开腰上的手,推着购物车走了。 

罗一舟捻了捻指尖追上来。 

“我们是合法伴侣。”抱一下怎么了。 

“假的。”唐九洲探身去选零食。 

罗一舟攥着他的手腕干脆利落把人按在了货架上。 

“领了证的。” 

“那也是假的。”唐九洲被困在身体和货架中间,面无表情的看着罗一舟把手撑在自己脑袋旁的货架上,一寸一寸靠过来,动作是故意放慢了的,暧昧浓得能拉丝。 

“做什么都是合法的。”罗一舟眼眶深邃,很容易让人觉得深情,现下一眨不眨盯着他,唐九洲没出息地软了腿,他把这归咎为信西素压制。 

面上还是一动不动,薄荷味道逼走了空气,嘴唇就快要贴上脸颊,唐九洲盘算着现在一弯腰钻出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怂,还没来得及跑罗一舟手腕一动,勾了货架高处的一罐糖果丢进推车。 

直起身推着车子走了。 

……神经病啊! 

唐九洲大口喘气,忽略了那边耳朵上飘着的一抹红。 

后来的日子跟以前差别不大。 

罗一舟只休了一天就回去上班了,关键时期,他说要掌握最新动态。 

唐九洲自己一个人,偶尔有演出,不忙的时候该玩玩,玩累了就回家找罗一舟上床睡觉。 

——没别的意思,就是发现了罗一舟比助眠香薰好用得多。 

罗一舟生活规律,没有不良嗜好,唯一的恶趣味是总爱耍着他玩儿,偶尔也动手动脚,倒也没什么出格举动。 

这样过下去,半年也不算难熬。 

这天罗一舟破天荒下午就回来了 ,丢给唐九洲一套正装。 

“换一下,陪我参加一个聚会。” 

“我也要去吗?”唐九洲皱着眉看那套衣服。 

“让大家认识一下你。” 

“我不擅长这些。”唐九洲嘟囔。 

“没事,你跟着我就行。” 

下车前罗一舟丢给他一个素银指环,刻着简单的水波纹。 

“婚戒。”他言简意赅。 

仓促间唐九洲只来得及看清罗一舟手上套了个刻着云纹的,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跟着下了车。 

唐九洲烦躁极了。 

领带像个紧箍咒卡在脖子上,人来人往看谁都像唐僧,个个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共建美丽中国,个个佛口蛇心撕了画皮当场就能变白骨精。 

唐九洲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罗一舟走的亲民路线,用他的话说是群众基础很重要,来来往往跟他打招呼的他都挂着笑一一回应,看在唐九洲眼里像盘丝洞门口揽客的臭妖精,下一秒就能把你拖进洞里剥皮抽骨吃干抹净。 

“罗处。”迎上来一个“群众”,“我是负责喷泉项目的小郑,上个周在工地见过的。” 

罗一舟微微点头。 

唐九洲看了一眼,那人嘴唇油得像刚吃完唐僧肉,小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光,正正好对上他的眼神。 

糟糕,唐九洲垂下眼睛。 

果然话锋转到了他身上:“唐先生,久仰。” 

一只手递到他眼前,指甲泛着烟熏黄。 

唐九洲没伸手。 

小郑有点尴尬地收回手,挠挠头又找了个话题。 

“有幸看过唐先生的演出,当真是英姿飒爽风流倜傥,仿佛九天仙子下凡,我当场就拜倒在您的牛仔裤下……” 

唐九洲要吐了。 

“……可以给您的小粉丝签个名吗?”那边自以为风趣的眨眨眼。 

唐九洲没忍住一声干呕。 

对面的笑容僵在脸上。 

气氛尬到极点。 

唐九洲尴尬低头,听到罗一舟在旁边闷笑出声,他伸手掐了他一把。 

“小,小郑。”罗一舟清清嗓子,忍着笑紧急救场,“不好意思,出门前刚跟我吵了两句,还没消气呢,对我也爱答不理。” 

尴尬缓和了些。 

“脾气这么爆,还总反胃,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罗一舟也眨眨眼。 

唐九洲又掐了他一把。 

“哦哦哦。”小郑一脸兴奋和了然,“那可得赶紧去做个检查。” 

“是。”罗一舟含着笑。 

“那您多保重身体,我改天再去给您包场。”小郑点头哈腰地走了。 

唐九洲嘴角抽了抽。 

抬头却见罗一舟沉了笑。 

“最近不要去演出了吧。” 

罗一舟靠在卧室门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九洲刚脱下那件沾了乱七八糟味道的西装。 

憋闷了一晚上,他现在躁得很。 

“为什么。”他扯了扯领带。 

“容易被钻空子。”罗一舟背光站的,脸隐在阴影里。 

“哦。”唐九洲了然的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关我屁事。” 

他能感觉到罗一舟皱了眉,空气中还是浮着薄荷味,隐隐透出些酒味来,勾得他越发心浮气躁。 

“你能不能收一收你这股子破味儿。”唐九洲摘了箍在手上的指环,随手一扔,他不喜欢这种东西,跟自由不搭边的东西。 

“上个月你们演出完有人送了礼物,点名给你的,价值不菲,两个周前那场演出的酒吧免了场地费,五天前那场有人以你粉丝的名义包了全场酒水……” 

“你监视我?”唐九洲倏地冷了脸。 

“谈不上。”罗一舟从阴影里走出来,薄荷味儿丝毫没有收敛,“只是想提醒你,你不会真以为,是你们人气涨了吧?” 

难堪涌上来,唐九洲脸涨得通红:“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管。” 

那些好处他都回绝了。 

“不用我管吗?”罗一舟挑眉,笑容跟方才宴会上如出一辙,“上台前被通知违规演出,训练的时候被人举报涉赌,你以为是谁给你解决的?” 

唐九洲看着罗一舟陌生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这才是他在人前最常见的样子。 

那么之前,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被圈进了另一个范畴。 

“是因为你才会有这些事,你凭什么因为这些限制我。” 

薄荷味道很浓,唐九洲有些站不稳。 

“是。”罗一舟不否认,步步逼近,“这些都是因为我,讨好你的人是为了讨好我,算计你的人是想算计我,但我不想说抱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愿意他们把你跟我放在一起,我巴不得你的一切都跟我有关……” 

唐九洲心跳突然快起来。 

“因为我要你。” 

“我要你身上有我的烙记,呼吸间是我的味道,我要你为我压抑隐忍委曲求全,为我心烦意乱踌躇不前,我要你眼里心里都是我,抛开匹配度抛开强制婚配抛开协议,我要你是我的。” 

罗一舟的手按在狂乱跳动的腺体上,指尖下灼热的温度连着同样狂乱的心跳。 

“感受到了吗?这里是为我而跳的。” 

薄荷味道铺天盖地,贴在耳边的时候平白添了魅惑。 

“所以……为了我,乖一点,好吗?” 

唐九洲直直望着罗一舟的眼睛,深情做不了假,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情愫暗涌,薄荷本该让人清醒,混了酒精味却麻痹神经。 

唐九洲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好你奶奶个腿儿。” 

唐九洲又在一个人喝闷酒。 

半小时前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强作潇洒地推开罗一舟,在他错愕的眼神下摔门离开。 

妈的,又想色诱老子,没那么容易。 

心跳还有点快,他承认罗一舟扰乱他了,分不清方才的话几分真几分是假,但他清楚的知道罗一舟是带着目的的。 

他转着手里的杯子,酒吧还是上回那家,酒保都有几分眼熟,唐九洲更烦了,就是他们连食品安全都不能保证!才让自己在这里遇上了罗一舟…… 

手突然顿住,唐九洲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罗一舟没追出门。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醒神一样懊恼地揉了揉眉心,俯身捡起被唐九洲扔在地上的戒指。 

盯着看了许久,送到唇边吻了吻。 

第二天罗一舟去上班前唐九洲还没回来,罗一舟心神不宁了一整天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抓他回来,连晚上的应酬都心不在焉,回家的时候很晚了,却没想开门就看到了唐九洲。 

穿着睡衣盘着腿坐在客厅地板上,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招呼他:“回来了?” 

“……嗯。”罗一舟喝了点酒,嗓子有些干。 

“我都知道了。”唐九洲单刀直入。 

“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了。” 

罗一舟停下了换鞋的手,直起身来看他。 

“你那天为什么会去酒吧?”唐九洲盯着他的眼睛,“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晚上去酒吧那样的地方?” 

像是知道罗一舟不会回答,唐九洲自顾自说下去:“因为那家酒吧实际控制人是你。” 

“你用它来做什么?”声音微微颤抖着。 

罗一舟不说话。 

唐九洲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一片决绝。 

“自然是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把手机上的照片亮给罗一舟看。 

光线不亮,能看得清一摞摞粉色的钞票,一个人正往袋子里装,另一个提着一袋往外走。 

罗一舟微微眯了眼。 

“在你的酒吧里拍的。”唐九洲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哪来这么多钱?” 

罗一舟面色沉沉,看不出情绪。 

“时代广场修音乐喷泉那个项目是你督办的吧?上个周因为资金短缺停工了,钱去哪儿了?” 

“这些谁给你查的?”罗一舟终于开口。 

“用不着别人查。”唐九洲冷笑,“罗大处长的合法伴侣,这个身份还真挺好用。” 

罗一舟似是松了口气。 

“用不着别人,我会去举报你的。”唐九洲看着他的表情,语气平静,“挪了修建公共项目的款项私用,不敢走银行账户所以都是现金,那个酒吧就是你用来转移赃款的据点……” 

“错了。”罗一舟打断他,揉着眉心朝他走过来,“那个酒吧不是转移…赃款,的据点,是用来收集交换信息的,城南还有一家,高新区还有两家。” 

唐九洲错愕:“为什么?” 

“跟你说过的,要掌握第一手信息,何况这些地方也不是只用来收集信息……” 

“我是说,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想知道,不用自己去查,我可以告诉你。”罗一舟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坦然。 

“如果你感兴趣,这些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看看。”罗一舟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喷泉停工是我把钱挪出来了……你还想知道什么?这项目是我放出来我上一任嫖娼的料抢来的,最近还打算抢城郊开矿的项目,负责那个项目的老马出事栽了,我没第一时间搞到手,但快了……我还可以告诉你聚会上那个姓孟的部长包了几个二奶,被人叫老赵的那个养的小三用什么香水,城北的黑帮活跃在哪些位置……” 

“够了!”唐九洲喉口发紧,“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为什么?”罗一舟自嘲地笑笑,灯光打下来的影子把唐九洲整个罩在黑暗里,“当然是为了权力,我不做别人也会做,能攥在我手里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别人,何况你以为就我在做这些吗?不过是些利益驱使下心照不宣的秘密,都是一丘之貉。” 

唐九洲盯着罗一舟的脸,看得出他现在说的都是真的。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罗一舟,是个政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走的路,从来就不是坦途。” 

罗一舟的表情有些悲伤。 

唐九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罗一舟就站在那里,孑然一身,茕茕孑立,目光里是他读不懂的情愫,看得人心口一窒。 

良久,他轻轻问他。 

“不是坦途,是歧路吗?” 

罗一舟没有回答。 

“你可以去举报我。”罗一舟觉得疲惫的时候总爱揉眉心,他微微俯身,周身的落寞一下子变成了压迫。 

“你可以试试看,如果我完了,你还能不能活。” 

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你是我的。” 

唐九洲仰头看他,第一次觉得罗一舟危险。 

“或者说,你扪心自问……”像恶魔附在耳边的低语,带着玩弄人心的蛊惑,“你真的想去举报我吗?” 

是了,可怕的不是面对恶魔。 

而是明知前有深渊。 

还要与魔为伍。 

唐九洲感觉到自己在颤栗,他无比清楚如果没有私心,他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要沉沦吗? 

罗一舟望着他,眼眸不再深不见底,盛着热烈的期许,细看还带了丝恐惧,在他的沉默中慢慢转化成爱意。 

最后染上温柔。 

“再奉劝你一句。”罗一舟挑起他的下巴,眼角眉梢带着星点笑意。 

“以后放狠话的时候,不要穿兔子睡衣。” 

在两个人推心置腹之后。 

罗一舟找了几个人跟着他。 

“你不是不怕我去举报吗?!”唐九洲气急败坏。 

“但是我怕你乱跑,不安全。”罗一舟出门前揽着他在额头亲了一下,“你放心,只要你不去训练演出,去举报的话他们不会拦你。” 

唐九洲要气死了。 

常去玩的地方都被罗一舟划成禁区,连着好几天闷在家里,他觉得自己要长毛了。 

既然我不痛快,你也别想好过! 

唐九洲咬咬牙,揣上盐罐去楼下菜馆打包了菜和汤,直奔罗一舟办公室。 

到的时候刚好是晚饭时间,唐九洲把一罐子盐三等分,饭里菜里汤里各一份,然后在公共食堂找到了罗一舟。 

正跟几个人坐一桌等饭,看到他立马眼睛一亮。 

唐九洲镇定地坐过去,自来熟地跟旁边人打了招呼。 

“怎么过来了?”罗一舟眉目都柔和,侧头问他。 

“来给你送饭。”迎着周遭八卦的目光,唐九洲低眉顺目装贤惠,“晚上加班?” 

“有点事,在家无聊了?”罗一舟嘴角压不住上翘,一一打开饭盒,目光带了惊讶,“你做的?” 

“我……点的。” 

唐九洲听到旁边传来清楚的笑,罗一舟也笑:“只要是你送的,我都爱吃。”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唐九洲乖乖巧巧,笑得甜腻:“那你多吃点。” 

罗一舟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一筷子芹菜送进嘴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预感一向很准。 

“好吃吗?”唐九洲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罗一舟死死咬住嘴唇,不能吐,大庭广众的,要有处长的威严。 

鼻腔里挤出一个音节,他赶紧扒拉一口饭。 

唐九洲眼睁睁看着罗一舟眉头剧烈跳了一下,腮帮子上的肉抖了好几抖,眼睛瞪得像铜铃,脖子梗得像只孤天里的鹤。 

他使劲憋住笑,努力把声线调到温柔模式:“哎呀,是不是吃太急噎到了,快喝口汤冲冲。” 

边说边手脚麻利地盛出小碗汤递到罗一舟嘴边。 

罗一舟誓死不张嘴,比铡刀架在眼前还视死如归。 

唐九洲遗憾地收回手。 

这时候旁边人开口了,刚好是领证那天劝他的那个羊毛卷阿姨。 

“这才对嘛,早就该好好过日子,你看看现在小两口多甜。” 

甜不甜不知道,齁是够齁了。 

“是啊,多亏了您劝我。”唐九洲眨眨眼,戏说来就来,“前几天惹他生气了,他就好几天不回家吃饭,我想着您的话都来送饭哄他了,他却连我盛的汤都不肯喝。” 

语气带了七分落寞两分委屈一分怅然若失。 

“哎呦这就是罗处你不对了,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得见好就收。”阿姨丝毫不畏权势,“快把汤喝了,听姨的话,姨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罗一舟说这一碗下去就不定谁吃的多了。 

“我……饱了。” 

“哎呦这是饱不饱的事吗?你喝一口小唐才能安心。” 

唐九洲配合地端起碗,眼里全是幸灾乐祸。 

“我……”罗一舟还没说话,旁边插进来一个尖利的女声。 

“罗!你怎么能喝这个!” 

锣?什么锣?唐九洲没反应过来,齐思钧最爱敲的那个锣吗? 

“你不是最讨厌紫菜了吗!”汤是紫菜蛋花汤。 

抬眼看到一个卷着大波浪眉目艳丽的女人,胸前的弧度比大波浪更汹涌,十分自然地扒拉开罗一舟身边的人,在他另一边坐下。 

“哎呦这小姑娘还没死心呐。”羊毛卷阿姨凑到唐九洲耳边,“留学回来的,追罗处好久了,又出国学习半年最近刚回来,不过你放心,罗处早就拒绝过她了,她送的饭罗处从来不吃……” 

果真见女人从包里拿出来几个精致的饭盒,在罗一舟面前摆开,小酥肉金黄酥脆,手撕包菜色泽诱人,软糯的米饭上洒了芝麻,唐九洲咽了咽口水。 

“罗,快尝尝我手艺有没有退步。”女人把唐九洲的塑料饭盒挤开。 

罗一舟皱眉:“我不吃。” 

“你尝一尝嘛,一定比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吃的。”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似有若无的目光聚到唐九洲身上。 

羊毛卷阿姨疯狂冲唐九洲使眼色,罗一舟也看了他一眼。 

唐九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该给点反应。 

不就是缓和气氛吗,这事我熟! 

唐九洲清清嗓子自信开口。 

“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他尝……吗?” 

大波浪:??? 

罗一舟捂住了脸。 

他在唐九洲抄起他的筷子伸向小酥肉的时候及时拦下,状似亲昵地凑到他耳边:“那是你的情敌!你应该吃醋!” 

为什么要吃醋,唐九洲眨眼,醋比小酥肉好吃吗? 

“好好演!”罗一舟瞪他,“帮我甩掉她,有奖励!” 

哦豁,奖励,唐九洲眼睛亮了,这下可以出去玩了! 

筷子不停顿地伸向小酥肉,挑了块品相最好的送进嘴,在一片寂静里仔仔细细嚼了,眼睛又亮了几分。 

“好吃诶!”他惊喜地看向罗一舟。 

罗一舟的眼神像在说你怕不是疯了。 

“真的!”唐九洲又夹一块,“你尝尝。” 

罗一舟一脸嫌弃地躲开。 

“你尝一尝嘛~”说的跟女人一模一样的话,尾音比她多拐了十好几个弯,撒娇这块他还没输过。 

“就一口~”声音又软了好几个度,唐九洲迎着罗一舟逐渐染上笑意的目光,咬咬牙,“嗯……老公?” 

罗一舟倏然弯了眼,张嘴咬下酥肉,舌尖还舔了舔筷子尖,愉悦地冲他眨眨眼。 

唐九洲:“……” 

一旁被晾着的女人受不了这暧昧的气氛,试图打断他们:“罗……” 

“我再尝尝别的!”筷子欢快地伸向饭盒,“嗯…包菜有点生……酸辣汤偏辣了,米饭正好,软糯适中……手艺还算不错,一个月多少钱呀?管三餐还是只做晚饭?给打扫房间吗?最重要的……你会做东北菜吗?” 

“啊?”女人彻底懵了。 

“东北菜。”唐九洲有点不耐烦地重复,“锅包肉会吗?” 

“土豆炖豆角呢?我喜欢黏糊一点的。” 

“这都不会吗?”唐九洲皱眉,转身去拉罗一舟的手,“那还是不要换阿姨了吧,张姨做的饭我爱吃的。” 

“好。”罗一舟眼里全是宠溺,哪有什么张姨,家里都是他在做饭。 

“……我不是做饭阿姨!”女人终于听明白唐九洲的意思。 

“哦?”唐九洲疑惑,歪着脑袋像不谙世事的小白兔,“那你是做什么的?” 

“啊!”根本没给女人开口的机会,唐九洲恍然大悟一样,“你不会是在追他吧?!”牵着罗一舟的手晃晃,“你喜欢他?” 

“我是喜欢他!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他该是我的!” 

女人像是受不了这刺激了,突然爆发,眼里的嫉妒烧得脸都通红:“你凭什么坐在这里,你不过是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破乐手,根本就不了解他,也不能给他提供帮助,我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嗯嗯。”唐九洲按住罗一舟握紧的拳头,摇头晃脑地应,笑得阳光明媚心无城府心花怒放,边听甚至还边盛了碗酸辣汤。 

“你根本就不配……” 

“但是他是我的诶。” 

唐九洲慢条斯理放下汤碗,牵着罗一舟的手摇啊摇,眼里的得意和挑衅毫不掩饰。 

看着女人红白交加的脸。 

无论多么不匹配,无论有多少不甘心。 

“这个人,是我的诶。” 

罗一舟揽着唐九洲回办公室的路上一直在笑。 

“笑什么笑!”唐九洲不耐烦,平白接了盆狗血,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 

“再叫一声?” 

“你刚才叫我……?”罗一舟拥着他坐下,贴着他的耳朵,“再叫一声我听听?” 

“起开!”唐九洲一巴掌拍开他,“我要走了。” 

“这么晚了,回家?” 

“怎么还去?”罗一舟搂着他不放。 

“你说有奖励的,我刚才演得不好吗?” 

“很好。”罗一舟又笑了,“很有正宫气场。” 

“嗯哼。”唐九洲撇撇嘴,“奖励就是准我出去玩。” 

“我可没说……” 

亲吻来得猝不及防,唐九洲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封住唇,陌生的触感微凉又滚烫,他微微睁大了眼,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罗一舟吻得霸道,没给他留拒绝的缝隙,他却能感受到爱意。 

唐九洲慢慢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爱意也还在,罗一舟看他的时候总是爱笑的。 

“这是奖励。” 

唐九洲红着脸趴在椅子靠背上看罗一舟加班。 

一只手撑着额头,嘴唇抿成一条线,时不时皱一下眉,看起来严肃又疲惫。 

我好像确实应该乖一点,唐九洲想。 

“想什么呢?”罗一舟放下文件伸个懒腰。 

“过来。”罗一舟冲他招手。 

“揉一揉。”拿着他的手放在太阳xue上。 

“……戳死你哦。” 

“嗯。”罗一舟懒洋洋的,像是闭上了眼睛。 

手上乖乖地揉,嘴上还不闲着:“最脆弱的地方,我一用力就能戳死你。” 

“戳死你就没人管我出去玩了。” 

“你不怕吗?” 

“我好怕怕哦。” 

“……罗一舟!” 

“乖别闹了。”罗一舟握着他的手指送到嘴边亲了亲又按回去,“你没那么大的力气。” 

唐九洲消停了,认命地帮他按摩,站在身后看不清表情,只听到呼吸声逐渐均匀,几乎以为他是睡着了,罗一舟突然出声。 

“今天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李叔介绍给我的,我一直没理她。”声音听着有些紧张。 

唐九洲反应了一会儿他是在说谁,摇摇头:“没事。” 

又补一句:“她说的都是真的。” 

罗一舟按住他的手:“……都是假的,你跟我怎么会不配。” 

“没关系的。”唐九洲真不介意,那女人其实说得都没错。 

罗一舟转头望着他,欲言又止。 

“你是我的。”唐九洲也望着他。 

唐九洲脸颊微微发烫。 

我从来都清楚我们有多么不合适,可既然你身边的是我,既然绑住我的是你,既然你爱我,既然我好像也爱上了你,我便什么都不在意。 

我足够勇敢,不怕流言蜚语。 

罗一舟,我现在,心甘情愿为你画地为牢。 

你,能否开怀些许? 

想通了的唐九洲不要人跟了,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 

每天都在家翻翻谱子,看看舞台,经常会去陪罗一舟加班,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总忍不住上手抚平,罗一舟便会抓着他落下温柔的吻。 

日子状似风平浪静。 

这天傍晚唐九洲突然接到周峻纬的电话。 

“九洲!救场如救火!今晚演出很重要!石凯裂开了!只有你了!”几个短句噼里啪啦砸过来,没等唐九洲问清楚就火急火燎撂了电话。 

唐九洲攥着手机想了又想,跑去书房找罗一舟。 

“今晚可以去演出吗?” 

“怎么了?”罗一舟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他的声音转过来。 

“大概是石凯临时有事,实在缺人,我得去救场。” 

罗一舟没说话,抬手揉了揉眉心。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陪我去。” 

唐九洲看着罗一舟严肃的脸色,咬着嘴唇犹豫着:“如果实在不合适的话,就算了,我让他们想别的办法……” 

“贿/赂我一下。” 

罗一舟点着自己的嘴唇:“我说,接受贿/赂。” 

“……”唐九洲满脑子犹豫担忧全扔得一干二净,翻个白眼,“你爱去不去!” 

转身要走被人扯进怀里。 

“脾气真大……” 

罗一舟按住他,带着一股子薄荷味吻过来。 

后来唐九洲还是带着罗一舟去了,还带着一身薄荷味儿。 

齐思钧对罗一舟没好脸色,时间紧凑也没空发作。 

唐九洲匆忙去了后台,罗一舟在台下找了个位置。 

他不太适应这种地方,从前来酒吧都是带着目的直奔包厢。 

大厅浑浊的气味里不止混着酒精,还隐约杂着乱七八糟的信西素,罗一舟板着脸,手指在桌面上敲出烦躁的节奏。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罗一舟并没有第一眼看到唐九洲,刺目的光震耳的音乐沸腾的欢呼都是一瞬间爆出来的,罗一舟恍惚了一瞬,然后才看到台子上的唐九洲。 

没站在中心的位置,普通的黑夹克牛仔裤,头发抓过了,歌是首快歌,裤子上挂的链子跟着节奏一摇一晃,手在键盘上急速跳动,眼睛逡巡着找到他便冲他笑,笑得明媚肆意神采飞扬。 

罗一舟眼睛都被他晃花了。 

衣饰跟平日里差不多,笑容的弧度也一样,无端端就有股不同寻常的生命力,在灯火鼎沸中放肆生长。 

罗一舟一眼不错地盯着,缓缓收紧了手。 

原来,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演出结束的时候夜色还不算深,齐思钧他们要去烧烤。 

“去吗?自己烤,在山上。”唐九洲刚下台,兴奋得脸都红扑扑的。 

“好。”罗一舟没犹豫就点了头。 

这样鲜活恣意的唐九洲,想多看一些。 

这群人像是常来烧烤,炉子很快架起来,食材也摆到火上。 

罗一舟帮不上什么忙,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看着,唐九洲到处转悠一圈也跑过来坐下,扔给他一罐啤酒。 

夜晚的山风泛凉,罗一舟脱下外套披在唐九洲身上。 

“你信西素到底是什么味儿的啊?”唐九洲裹着他的外套深吸一口气,是清爽的薄荷味儿,也确实能闻到酒味儿。 

“薄荷朱利普。”罗一舟单手拉开啤酒罐递给唐九洲,又把他手里那罐接过来,“一种鸡尾酒。” 

“没喝过。”唐九洲抱着啤酒罐子没喝。 

“改天调给你喝。” 

“嗯。”唐九洲望着另一边忙碌的几个人,“我还没给你介绍过吧?” 

“文韬你应该早就见过。”唐九洲指着在拨弄炭火的郭文韬,“是我们的rapper。” 

“乐队需要rapper吗?”罗一舟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不需要。”唐九洲笑笑,“所以他在乐队算兼职,正经的金融从业者,最近在跟他男朋友学吉他,他男朋友是个私家侦探,在乐队也是兼职。” 

“在烤串的是小齐,主唱,主业是自媒体工作者,手底下管着好多个营销号,贼能说,别让他逮着你,他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唐九洲眼睛亮亮的,“旁边那个一身腱子肉的是他男朋友,鼓手,你猜他正经是干什么的……” 

“你呢?”罗一舟打断他,不想看他满脸骄傲地聊别人。 

“我怎么了?” 

“我想听听你的事。” 

“我啊。”唐九洲喝一口酒,“是最游手好闲的了,大学其实学的计算机,可惜我不务正业,总想当个黑客,闯过几回祸,后来就专心玩音乐了。” 

罗一舟静静看着他。 

“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出类拔萃,闲下来也能过得精彩纷呈。”唐九洲又把话题绕回来,“你觉得这样好吗?” 

“抛开争名逐利,不要总那么累,和我一起体会生活。”唐九洲转头看他,眼睛比星子还亮几分,“你觉得这样好吗?” 

罗一舟没说话,唐九洲也沉默了。 

不远处蒲熠星招呼他们去吃东西,唐九洲站起来拍拍屁股,伸手去拉罗一舟。 

“说起来我也是算有正经工作了。”唐九洲手里拿着啤酒罐,山风吹着发梢洒脱不羁,“罗一舟同志的合法伴侣,这份工作我甘之如饴,你觉得怎么样?” 

唐九洲眨眨眼。 

“那你想不想试试,唐九洲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的体验?” 

那天晚上罗一舟做了很多从未做过的事,毫无形象的放肆大笑,不拘礼仪的大吃大喝,衬衫不需要板直,情绪不需要遮蔽,不需要斟言酌句,亲吻也可以毫不顾忌。 

或者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躺在草地上,让泥土和草叶弄脏衣服,脑海里想的只是有多少星星在冲他们眨眼睛。 

罗一舟觉得,这样很好。 

几个月后,唐九洲再想起那一晚,才发觉,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那样自由地交谈。 

他后悔没有多说一些。 

那几天罗一舟似乎很忙,又有穿制服的人敲开他们家门的时候罗一舟甚至没在家。 

急匆匆赶回来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人,罗一舟揉了揉眉心,平静地看着唐九洲。 

“没事,你回房间吧。” 

甚至还冲他笑了一下。 

唐九洲乖顺地点头,进了卧室才发现自己心跳快得不正常,他贴在门上想要听到些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音乐喷泉,唐九洲心跳更快了。 

好不容易熬到那些人走了,唐九洲慌张地跑出去。 

罗一舟坐在沙发上发呆,表情看得唐九洲更加慌张。 

“不会有事的。”罗一舟朝他笑。 

唐九洲看着他的笑容,一颗心沉沉坠下去。 

那天晚上他们抵死缠绵。 

唐九洲不安极了,喘息着把自己送上去。 

“标记我……永久标记,好不好?” 

罗一舟不答,力气大到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唐九洲愈发不安,紧紧抱着罗一舟,直到昏睡过去也没放开手。 

再醒来的时候罗一舟不见了,床头放着离婚协议书,签着罗一舟的名字。 

唐九洲不是很意外。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镇定地穿衣洗漱,带上协议书出了门。 

“把事情都告诉我。”唐九洲站在包厢门口,面对一屋子人。 

“罗一舟去哪儿了。”唐九洲冷着脸。 

房间里满满当当像在商议什么,有唐九洲拍到过的人,更多的是生面孔,一个穿格纹西装的人站起来。 

“去自首了。” 

“喷泉项目非正常停工,主动请求调查。” 

“告诉我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需要等下一步调查结果……” 

“我让你告诉我真正原因!”唐九洲瞪眼,眉目间是凌厉的冷气,沉着脸,“所有事情,来龙去脉,全部告诉我。” 

房间重归沉默。 

“……罗哥说,你们已经离婚了。”还是格纹西装开口。 

“离婚需要双方自愿。”唐九洲把那张签了一个名字的协议书亮出来,嘴角略过一抹讽刺,“婚姻存续期间他的利害关系都跟我有关。” 

他把纸张团成一团砸过去。 

“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唐九洲出了酒吧直奔李部长住所。 

这事他自己搞不定,需要帮手。 

罗一舟管那人叫李叔。 

但唐九洲没能见到人。 

大波浪女人站在门口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早就说过,你帮不上他。” 

唐九洲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突然发现他对罗一舟的了解太少了,他都见什么人,都做了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 

罗一舟,罗一舟。 

唐九洲步子越迈越慢。 

罗一舟,我到底该怎么做。 

自首的第三天,罗一舟见到了唐九洲。 

一间小屋,两张桌子,两个人面对面隔了约莫一米,光线不亮,一边一个摄像头亮着幽幽红光,他甚至看不清唐九洲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唐九洲也没说话,只看着他,目光也不强烈,就好像只是想看看他,呼吸声都轻微。 

墙上的钟吧嗒吧嗒响,像把时间实质化,罗一舟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时间一起走了,滴答的声音像越响越快,无端让人心慌,罗一舟想从唐九洲的目光里读出些什么,却什么都看不清,视线交织在空气里,没产生任何化学反应,就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猝然响起敲门声,这是提醒,时间到了。 

唐九洲一秒也没犹豫,他站起身。 

“你走吧。”罗一舟觉得再不说些什么好像就没机会了。 

唐九洲没回答,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没给罗一舟留下一个眼神。 

罗一舟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 

走吧,离我远远的。 

当天下午,各大媒体收到举报信,官员罗一舟挪用资金,导致基建项目停工,涉事金额高达三个亿。 

实名举报,举报人,罗一舟的合法伴侣,唐九洲。 

公众哗然,媒体疯了一样涌向大楼。 

“请问官方对此事是否有察觉?” 

“听闻罗一舟已被立案调查,调查结果如何?” 

“罗一舟本人能否做出回应?如此大的金额流向哪里了?是否牵扯其它违法事件?” 

“录音里说的是真的吗?算证据确凿吗?” 

举报信还附了一段音频,“喷泉停工是我把钱挪出来了”,经鉴定是罗一舟本人的声音。 

罗一舟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已经被拷上手铐,他早就该知道唐九洲有录音的习惯。 

还是一间小屋,面前坐了两个人,一个问话一个记录,都眉头紧锁,他突然想知道玻璃外面有多少大人物在看着他。 

“罗一舟同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劝你……” 

罗一舟淡淡地笑,手习惯性按向眉心却被手铐限制住。 

空气静了一瞬。 

“我确实挪了三个亿。” 

记录员噼里啪啦敲键盘。 

“去向呢?你用这些钱做什么了?” 

罗一舟能感觉到无数目光盯着他,他慢慢敛了笑。 

眉目都冷下来。 

“无可奉告。” 

唐九洲自然没逃过媒体的围堵。 

“你们离婚了吗?你举报的目的什么吗?” 

“您是否早就知道?之前为何秘而不宣?是受益者吗?” 

“你参与了吗?知道资金流向吗?” 

唐九洲回答得很认真。 

“我们没有离婚。” 

“我知道这些事不久,没有从中受益,没有参与,举报是希望他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也是良心不安。” 

唐九洲笑了笑。 

“至于钱款的去向,我也不清楚,这么大笔资金,很可能被用来做其他违法的事情,希望能尽早查清楚,我会配合调查。”眼神十分坚定,“将我知道的一切公之于众。” 

网上流言四起,很快有人扒出他们的住处,平平无常,没有任何奢侈痕迹。 

生活中也没有挥霍痕迹。 

甚至银行账户明细都被人晒出来,没有任何异常。 

“天价赃款去向何方?” 

“当正义化身变成金钱傀儡。” 

“论罗一舟事件背后的产业链。” 

热搜一条条被顶上去,罗一舟不松口,官方便迟迟没有定论。 

舆论喧嚣尘上。 

“都是一伙的吧?凭他自己能悄无声息挪这么多钱?” 

“肯定有人包庇,不然官方怎么跟哑了一样。” 

李部长盯着屏幕上的言论,眉宇久违地皱起,他很久没操心过这些事了。 

“控制舆论。”他拨了个号码,“事情必须尽快解决,如果有必要,我去见一舟。” 

又三天过去,舆论并没有被很好地控制。 

过高的金额,神秘的流向,枕边人的举报,演化出各种版本的故事飞速发酵,找不到钱,官方的任何承诺在流言蜚语下都苍白无力,越来越多的呼声要求公开办案流程,接受群众监督。 

官方迫于压力一点点公开事件进展。 

线索似有若无指向唐九洲。 

曾以私人名义为乐队包场,收受贵重礼物,涉嫌违规演出,疑似涉赌…… 

有人说即使是真的也不足以消耗三个亿。 

也有人说唐九洲哪会有他嘴里那样清白,许是分赃不均狗咬狗。 

舆论在唐九洲被带走调查的那天开始一边倒,你们看吧,他果真是有问题。 

唐九洲很淡定,他想起罗一舟说过的。 

“你可以试试看,如果我完了,你还能不能活。” 

罗一舟,我们从来不会是你死我活的戏码。 

像终于找到了最初的线头,钱款流向逐渐清晰,层层抽丝剥茧拨云见雾,落定在唐九洲的乐队上。 

尤其是官方想要调查乐队其它成员,却发现所有人都人间蒸发的时候,畏罪潜逃四个字扣下来,事情终于盖棺定论。 

官方迅速召开发布会,准备向媒体和群众公布一个真相。 

而罗一舟和唐九洲将在同一时间被移送监狱。 

出发前罗一舟见到了李部长,这是他出事以来第一次见到他。 

“一舟,你太让我失望了。”李部长看起来很疲惫,“你爸爸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也会失望的。” 

“他确实会失望。”罗一舟很平静,“但我会是他的骄傲。” 

“已经到这一步了,别挣扎了。”李部长看他的目光是有痛心的,“与其经受牢狱之灾,不如利落些,还能挽回些名声。” 

罗一舟没说话,他早就清楚,一旦事情暴露,走到这步田地,迟早是死路一条。 

“我会帮你。”李部长说,“后续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帮你处理,包括唐九洲。” 

罗一舟还是沉默。 

他知道,等发布会开完…不,不用等那个时候,从他见到李部长的这一刻,他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让我再见他一面。”他说,“我认输,我心甘情愿认罪伏法,你让我再见他一面。” 

唐九洲一个人在小房间里等,看到罗一舟进来的时候眼里闪过惊讶。 

四目相对的时候,罗一舟突然有些慌乱,他解释。 

“到了监狱我会畏罪自杀。” 

我是用生命换来见你的机会。 

“我也会。”唐九洲淡淡的,不像在谈论生死。 

你说过的,你完了,我也不能活。 

如果没有我,你不必落到这步田地。 

“是我该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举报你,你也不是非死不可。 

好像便没什么要说的了,罗一舟眼里全是垂死挣扎后的万念俱灰,而唐九洲眼里的东西,他依然看不清。 

“可以让我给你戴一次戒指吗?”他轻轻叹息,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 

唐九洲看到上面刻的是水波纹,是自己那枚,不知道罗一舟什么时候戴上的。 

他伸出左手,带着镣铐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罗一舟很慢很慢地半跪下来,认真捧起他的手,很慢很慢地把那枚戒指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从指尖推到指根,仔仔细细地看。 

“我没告诉过你,这上面的纹样是我自己刻的,选的是水波纹。” 

“因为我叫一舟。” 

“舟,是船,遇水而生。离了水,船便不能乘风破浪,也无谓披荆斩棘,更不会有一帆风顺。我不能说我从最开始就是为你而生的,但遇见你之后,我愿意将我全部的意义都交予你。” 

“你大概能了解,我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从来都不信天地报应因果轮回,只知道想要的都要抓在手里,我从来都明白我走的不是坦途,也从来都有破釜沉舟的准备,我不怕输,也不后悔做过的每个决定。” 

“除了你。”他没抬头,只盯着那枚戒指看。 

“我自以为是,我自私自利,我为了我想要就把你锁在我身边,我以为我能破风斩浪,能护你顺风顺水保你风平浪静。” 

“你看,水该是船的束缚,船却偏想做水的禁锢,这本就不对。”他笑了笑,“是我错了。”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真有什么前世来生,我不会再给你添这道枷锁。”罗一舟低头吻他的手,带着万分眷恋不舍,唐九洲感觉到热烫的液体滴在自己手背上。 

却被罗一舟牢牢攥住,戒指又从指根往外褪。 

“给你戴一次我就满足了,你戴着它很好看,不戴的时候笑得更好看。” 

滑到指节的时候唐九洲死死握紧拳头,不让他继续摘下来。 

罗一舟掰他的手。 

“我都没说过爱你,黄泉路上也不该再绑着你,你要走坦途,离我远远的。” 

手指被一根根掰开,指节都泛红,唐九洲用尽力气也没能阻止。 

“你信我吗?”眼看戒指就要褪下来,唐九洲急急开口,“你相信我吗?” 

“始终。”他微笑。 

外间突然嘈杂,门被人撞开,罗一舟慌忙站起来,戒指顺势收进手心。 

“罗一舟同志吗?”进来的是个生面孔,“领导请您去一趟。” 

唐九洲看着比他淡定得多,眼里依然是他读不懂的情绪。 

“你走吧。”这次是唐九洲对他说。 

后来的一切像一场梦一样。 

发布会现场突然出现一群人,说知道钱款去向,带着清晰的账单明细,每一笔都公开透明。 

他们声称是矿洞坍塌事件遇难群众及家属,抚恤金未发放,是罗一舟暗中接济,把抚恤金逐笔落实到位,联名请求进一步彻查。 

发布会在大规模的尚访下被迫中止,舆论彻底失控,终于有更高层的领导派驻探查。 

事情一步步查下来。 

罗一舟挪的款项本就是矿洞坍塌的抚恤金,而喷泉项目本该因资金不足无法开展,部分人为了从项目中牟利,挪用抚恤金强行开展,罗一舟偶然遇到被围追堵截的尚访群众。 

后来便想法设法接手项目,强势停工,迫于压力无法明言,便暗中救济。 

同时明查暗访,却越查越心惊,偌大官场,竟无几人真正清白。 

阻人财路,自然会被人为难。 

事件终于还原。 

拔出萝卜带出泥,李部长未能幸免。 

罗一舟无罪释放。 

他踏出看守所的时候恍如隔世,门口空荡萧条,媒体许是还没接到他被释放的消息,唐九洲也没来接他。 

他抹抹眼睛,委屈巴拉地掏出手机,自己叫了辆车回家,远远地便看见家门口堵满了人,罗一舟想了想,掉头去了唐九洲乐队的合租屋。 

门大开着,像是知道他会来,齐思钧和蒲熠星站在门口,一左一右。 

齐思钧攥着一大把柚子叶,见了他就冲上来,从头扫到脚,边扫边念念有词,水逆退散霉运走开,蒲熠星倒是站着没动,目光像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半天挤出来两个字:“晦气。” 

罗一舟更委屈了。 

又用柚子叶泡的水洗了手,他才被放进门,唐九洲就坐在沙发上。 

罗一舟像撒开绳的哈士奇,颠颠儿扑过来,唐九洲一下弹开老远。 

“别过来。”他说,“你让我离你远远的。” 

“我错了。”罗一舟十分诚恳。 

“你来干什么。”唐九洲冷漠。 

“家门口堵了媒体,回不去。”他想了想,“你也先别回,会被堵住……” 

“我为什么要回去。”唐九洲冷笑,掏出离婚协议书,纸张皱皱巴巴,上面签的两个名字非常醒目,“我们离婚了。” 

罗一舟伸手就要抢,唐九洲迅速收回去。 

“我真的错了。”罗一舟快要哭了。 

唐九洲没说话,还用那种眼神看他。 

罗一舟这次觉得自己读懂了,内容也不多,就四个字,你是傻逼。 

他看见唐九洲深吸一口气。 

“罗一舟你一点儿都没说错!你这个人就是自以为是自私自利!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伟大挺能抗?舍己为人舍生取义?还跟我扯前世来生,你戏怎么这么多呢?!还不该绑着我!还坦途!坦你妈的途!走你的黄泉路去吧!你试试看我不想跟你你能不能绑住我!你怎么这么会自我感动呢?!”唐九洲破口大骂,“这婚是你要离的!离!现在就离!” 

“不离不离。”罗一舟顶着唾沫星子不管不顾抱上去,死缠烂打不松手,掏出戒指往唐九洲手指上套。 

“你别碰我!”唐九洲拳打脚踢,“我不戴!去你妈的枷锁禁锢束缚!老子不戴!戴了这玩意儿就笑得不好看了!罗一舟你就尼玛有毛病!我什么时候不好看?!我什么时候都好看!” 

“嗯嗯嗯好看好看。”罗一舟又掰唐九洲的手,这次是为了再把戒指戴上去。 

“不戴!”唐九洲用力甩开,“你都没说过爱我!我!不!戴!” 

“也对。”罗一舟突然认真,“那你等等我,等我策划一下怎么求婚,我会好好说爱你。” 

他把戒指收起来:“先给我抱会儿。” 

唐九洲是这个时候才觉得委屈的,先前忙着筹谋忙着担忧忙着生气,现下气恼发泄完了,惊心动魄也过去了,命悬一线的后怕才反上来。 

趴在罗一舟肩膀上闻着熟悉的薄荷味道,唐九洲才开始觉得委屈了。 

“以后你再不要我,我就再也不要管你了。”唐九洲压着哭腔。 

“怎么会不要你。”罗一舟揉他的头发,声音温柔,“我是真的舍不得了。” 

舍不得你恣意张扬却被拘着寸步难行,舍不得你明明能现世安稳却还要担惊受怕。 

“哪有什么坦途。”唐九洲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蹭,“有没有你我都会摔跤,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都不落泥沼,我当然爱你一尘不染风光霁月,可是我更想要拥抱满身尘土的你。” 

“我希望你跌跌撞撞摸爬滚打沾了泥污走过来的时候,还能给我一个拥抱你的机会,我愿意的,甚至迫不及待想要拥抱那样的你。” 

“这些话我想告诉你很久了。”唐九洲眼眶红红的,抽抽搭搭,“还叮嘱了小齐哥如果我们都死在里面了要记得烧给你。” 

“……对不起。”罗一舟很认真很认真地承诺,“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我发誓……” 

罗一舟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唐九洲打断了。 

“行。”他抬起头,还是抽抽搭搭,“那你标记我吧。” 

?罗一舟眨眨眼。 

“永久标记。”唐九洲补了一句,“你还欠我一个条件的。” 

“什,什么时候?” 

“现在啊。”唐九洲有点不耐烦了,“现在,立刻,马上,就在这儿。” 

“不,不急吧。”罗一舟拉住唐九洲解衣服的手,“外面还有……” 

唐九洲把抑制贴一撕扯着他的领子亲过来,罗一舟便顾不得外面有没有人了。 

只要他们相爱,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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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一些联文逼自己动笔系列,我好懒哦。 

第一次尝试彩蛋功能,正文再写就有点多了,解释部分放在彩蛋里了,2000左右。 

细节经不起深究我认错,还是为了谈恋爱。 

祝大家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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